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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立长立贤

    赵朱听着兰博如此这般一番述说,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个事儿,听着可不大对呀!如果当真如她所想,那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倒是能解释通了。

    此时, 听闻余少行要去找贺大小姐要人,她立刻抬起手来,轻轻一摆,口中道:“且慢!”

    见她出言阻止,余少行以为她不知道乔森的身份, 不免出声解释道:“阿乔是我专门聘用的保镖,这些日子跟在我身边,做事尽心尽力的, 如今是为我办事,才出了这等岔子,我可不能不管他呀!”

    今时不同往日, 且不说余大师内心还存在“义气”二字, 单说以他如今在港岛的地位, 虽不至于惹事,倒也不必太怕事了,况且, 在此事上他还真算是一个问心无愧, 就更不明白赵朱为何要阻止他了。

    赵朱朝他使了个眼色, 又温言安抚了兰博几句,待他情绪安定下来, 才同余少行一起重新回到了书房之中。

    两人再次落座,余少行此时也琢磨出了不对劲儿来, 他皱起眉头,满眼疑问:“妹子, 你看这事儿,是有何不妥吗?”

    赵朱老神在在地环抱双臂,闻言笑道:“余大哥,你说的不错,这事儿嘛,本来就是个误会,把话说开了,也就完结了。只不过嘛……”

    听她尾音长长一拖,余少行就知道还有后话,心知这位小姑奶奶多智近乎妖,他神情一肃,露出个愿闻其详的认真模样,便听对方道:“您余大师如今在港岛,人人都要称一声‘余半仙’,您这样老神仙一般的人物,本该是能掐会算的哟,哪怕早早就算出那宝物到了贺大小姐手中要遭此一劫,也该是鸿雁传书,悄声提醒。怎么好跟那些俗世中人一般,派些五大三粗的下九流直接去盯梢儿的?这事儿,它好说,却不好听呀!您细想想,我说的对是不对?”

    余少行闻言,立时恍然大悟,一巴掌下去,膝头都要给拍青了——对呀,盯梢儿这事儿,自己能暗地里做,却万万不能明面上认!

    见状,赵朱噗嗤一乐:“您这位‘老神仙’,自然得有高人的做派。哪怕是找贺昭明要人,您老人家怎么着也不能亲自去啊!”

    余少行闻言,也犯了难——如今他手下并无什么可用之人,那几个毛头徒弟,各个愚钝憨傻不堪大用,况且,这是去捞人的,嘴皮子不利索的可去不得,别一个差池,玉帛反而化为干戈了,那是图的什么呀!

    看来,要办这事儿,非得找个能说会道,又对此事知根知底,并且值得信任的人……一琢磨二琢磨,他的目光便缓缓落在了赵朱身上。

    事态紧急,赵朱也不拿乔,两人目光一触,便拱手道:“余大哥,咱们兄妹俩不是外人,这事儿您不好亲自出面,小妹倒是愿意斗胆一试,替您出面去会一会那位贺大小姐,就是不知道您信不信的过我了!”

    余少行眼泪都快下来了,三清老祖啊,这是哪一位神尊听了自己的心事啊!这不是刚打瞌睡就给递了枕头吗?这还用说嘛!他压了膝探着腰,伸手抱手作揖道:“贤妹这是哪儿的话?你我是甚么样的交情?愚兄哪怕信不过自己,也信的过你啊!还请贤妹替愚兄走上一遭,不管事成与否,愚兄都铭感于心,绝无二话!”

    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赵朱得了准话,立马就要动身,余少行行事大方,亲自去车库挑了台黄色的费雷丽308GTB,口中连道:“有劳贤妹了!”

    一见这台车,赵朱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港岛人所称的费雷丽,在内地译作“法拉利”,308系列到85年便停产了,是许多富豪收藏中的珍品,这台车更是价值不菲,此时的售价便能顶得上一栋九龙湾的别墅!以余少行此时的身价,虽然未必买不起,但也没那么容易,不必多说,恐怕这辆豪车又是某位信众的至诚心意了。

    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余少行特意选了这辆够招摇的豪车来送赵朱,自然也是要表一表自己的诚意。

    赵朱正好这一口儿,见戴了白手套的司机躬身来为自己开车门,这才收回了欣赏的目光,愉快地坐进了后排。

    此时的港岛虽在英国统治之下,英统治者却声称以“华律”治华人,企图在东方封建专制的基础上来建立西方殖民统治,因此还保留着许多封建陋习。例如“纳妾”制度,便是直到1971年,才正式从法律层面被废除。

    贺家此时的当家人,便不止一房太太,除了正室之外,还另纳了两房妾室。而贺昭明作为贺家年纪最小的女儿,上面还有四位哥哥,二位姐姐,却偏爱听人家唤她一声“大小姐”,未尝不是因着她是正房大太太唯一的女儿,显一显这嫡出的名分。

    财帛动人心,乡下有为了半间泥房打破脑袋的兄弟,城里也有为了一个工作名额翻脸不相认的姊妹,放在家大业大的首富身上,自然少不了争家夺产的戏码。

    这些个八卦事件因着年代久远,赵朱也是自从那日得知是贺昭明将那佛骨拍走之后,才从犄角旮旯里将这些事情翻了出来,这几天,她闲暇之余,还找了些专登这些花边新闻的八卦周刊来看,才会有了如今脑中那个大胆的猜测。

    而她的猜测正确与否,很快便能够得到印证了。

    在强劲的马达声中,赵朱很快便到达了贺昭明的住处,作为不速之客贸然来访,她自然不指望主人家能笑脸相迎。但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既然拿着余大师的拜帖当了敲门砖,贺昭明也不至于真让她吃个闭门羹。

    只不过,被主人扔在一边晾上一晾,倒也不出意料了。赵朱气定神闲,目不斜视地喝着仆人端上来的茶水,丝毫不以为忤,就好似她是专门来饮茶一般。

    贺昭明脚上穿着的真丝拖鞋,踩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毫无声响,若不是她远远发出的一阵笑声,还真难察觉她已经走到了近旁。

    “sorry啊,家中有事,怠慢了贵客。”贺昭明身上披着件米白色的开司米羊绒衫,披散着头发,粉黛未施,完全不似拍卖会上那般锋芒毕露的模样。

    事情可以做,却不能说,大小姐脾气是骄横,却绝非无教养。哪怕双方心知肚明,她这姗姗来迟,就是刻意怠慢,但看她这一脸客气的笑模样,也让人说不出个不是来。

    赵朱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伎俩,她的笑意更是自然豁达,让人看着就心生亲切:“这是哪儿的话?我贸然登门叨扰,七小姐没把我这个恶客赶出门去,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听见那个“七小姐”,贺昭明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但对方这话听起来虽然叫人不大舒服,细看对方面上,却又没有丝毫的嘲意,眼神里全是诚挚。

    按下满腹狐疑,贺昭明打着哈哈落了座,只等着对方道明来意——一见着余大师的帖子,她就知道对方是来捞人的。一个虾兵蟹将,放了也就放了,但如果不给对方个下马威,她的面子又往哪儿搁?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跑她眼前来撒野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却始终没有直入正题,反而是东拉西扯了半天,直把她说的云山雾绕,忍不住要捂嘴打哈欠了。就在她的耐心要被消磨殆尽,打算开门见山地质问对方几句时,却听见对方突然收起了谈笑的语气,严肃地问道:“贺小姐,您说,这立储之事,究竟该是立长,还是该立贤呢?”

    第102章 难两全

    贺昭明玉指掩住朱唇, 只是原本被盖住的哈欠已经收住了,手指顺势滑到耳旁拢了拢发丝,她不疾不徐开口道:“我看史书里说废长立幼乃取祸之道, 贤良与否不到盖棺定论谁也看不出来,但长幼嫡庶却是一眼能辨,我也不懂太多大道理,不过既然史书上都这样写,大抵也不能算错吧?”

    接着, 她又打趣道:“我竟不知道余大师这样的世外高人,居然也起了争名夺利的心思!看我这孤陋寡闻的,都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做哪国的国师, 居然还过问起立嗣的大事来?”

    说完,她哈哈笑了两声,眼神却飞快在客厅扫视了一遭——她之前的佣人被侦探王集中在一起问话, 此时, 也只有几名保镖与临时雇来的菲佣远远站在大厅门口。

    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见对方没回话,反倒忍不住继续调侃道:“据我所知,东南亚这几个国家可都是信佛的, 余大师都一把年纪了, 难不成还要改弦易张, 再去剃度不成?哈哈哈哈~”

    她笑的十分张扬,可赵朱却并未捧场, 更没有动怒,而是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令她的笑声戛然而止:“贺小姐,那佛骨, 其实根本就没有丢吧?”

    贺昭明的眼神一冷,再看向赵朱时竟多了一丝凌厉:“赵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原以为余大师是个得道的高人,不曾想他还玩起这贼喊捉贼的把戏来!我原来还以为只是一场误会,如今看来,倒是要让人好好审审那个来我这里闹事的蟊贼,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佛骨便能找回来了!”

    见她面如冰霜,赵朱反而笑了起来,再次问道:“贺小姐,难道那佛骨真丢了吗?”

    贺昭明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言多必失,她们坐在这里,虽然说了许多弯弯绕绕的废话,可并没有一句话提到过佛骨呀!

    她皱起眉头,再看向眼前这个女人时,目光已经转换为了审视——原以为这只是个替余大师传话的传声筒,如今看来,却是自己低估了对方,只是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港岛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呢?那个被逮住的马仔,早就有人见过他在余大师身边跟进跟出的,可眼前这一位,却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呢?

    她斟酌了一下,再开口更加显得咄咄逼人:“大家打开天窗来说亮话,不必遮遮掩掩的,没错,那佛骨的确已经丢失几日了!余大师既然派了人来盯我的梢儿,还能不知道此事吗?怎么,难道你想说,那个跟在余大师身边鞍前马后的太国佬,其实是个不相识的路人?”

    见她如此犀利,赵朱的语气反倒软和了下来:“贺七小姐,您先消消气。据我所知,时至今日,您都还没有报警吧?啧啧,那可是价值几百万的宝贝啊!若是我弄丢了这种宝物,怕是早就要满世界地发通告去找了!不但自己去找,还要报警让警察找,贴悬赏让全港岛人都帮着我找!”

    “……”贺昭明一时语塞,再开口时声音不由得地更尖锐了一些,反而显出几分气虚的色厉内荏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家丢东西,报不报警的,关外人什么事?!再说了,我贺昭明别说丢个几百万,就是丢了几千万,那又怎么样!”

    说完,她冷哼一声,恶狠狠朝天上翻了个白眼,活脱脱一个被宠坏的刁蛮富家女形象。

    赵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是突然压低了声音,轻轻用气声道:“您先前说的对,东南亚这边有许多国家都信佛,若是拿佛骨这样的宝物来叩门,必然是手到擒来。几百万是不少,但如果能换来一个更大的利益,比如——太国海军的订单,那的确是不大够看了!”

    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成立于1887年的太国海军,其实是东南亚各国之中最早组建的近代海军。太国作为资源型、旅游业发达的国家,工业发展并不完善,起码单凭自己是造不出军舰来的。而此时的太国政局之中,军政府占据着主导力量,更是不吝花大价钱来买买买——凭借着钞能力,东市买舰体,西市买武器,依然堆出了在东南亚数一数二的海军力量。

    而贺家,正是靠着造船起家,直至今时今日,依然稳坐港岛造船业龙头老大的位置,可也只是在民用领域,假如有机会能在军售之中分一杯羹,哪怕只是一个小订单,前景却分外诱人,而太国海军便是一个不错的尝试……

    赵朱这话说的实在是杀人诛心!而贺昭明一时之间冷汗涔涔,从不信鬼神的她,都瞬间生出了敬畏之心——难不成余大师真是个能掐会算的,就连这种秘事,都被他给算出来了?!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理智,不对!是她身边有内鬼,会是谁?而眼前的来人又是谁?她,又究竟是何来意?

    刹那之间,她脑中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感觉到不知从哪儿袭来的一股寒意,她不自觉拉了拉衣衫,重新对着赵朱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来:“赵小姐,这茶水已经凉了。不如来我书房,煮上些咖啡,我们再慢慢聊啊!”

    “悉听尊便。”闻言,赵朱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爽快地站起了身来,跟在了贺昭明的身后。

    跟大厅那富人圈里流行的奢豪风不同,贺昭明的书房走的是极简风格,用纹路极少的大块冷灰色大理石铺设地面,家具全是黑白两色,几十年后都还在流行的无主灯设计,此时早早被巧妙运用,在隐蔽式吊顶和墙角阴线阳线处都布置了冷色调的灯线,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格外明亮,却又空旷清冷。

    这里乍一看与其他部分的装修格格不入,显然,是贺昭明独留给自己的“秘密基地”,而那带着疏离克制的格调,更与她平日珠光宝气的高调恣意截然不同。

    尽管早已经有了猜测,但赵朱还是不免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位贺大小姐一番,再次下了结论——这一位,可绝非什么娇艳的人间富贵花啊!

    两人进了门,贺昭明便朝门侧黑胡桃木吧台旁摆着的黑色高脚椅伸手示意:“赵小姐请随意坐,我这里很少有朋友来的,你要喝点什么?刚得了些西达摩的豆子,要不要尝一尝?这一批的果香很是特别,可是一般咖啡厅里喝不到的味道。”

    她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淡定自若,口气里甚至多了几分随意——自己慌什么呢?毕竟,这可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她扣的了一个,自然也扣的下第二个。当然,那只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最重要的还是得赶快搞清来人的目的。

    赵朱微笑点头:“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贺大小姐的手艺!不过,我喝不惯纯黑咖啡,劳烦给我加上全奶全糖!”

    嘿哟,她还搁这儿点上餐了!贺昭明被此人的脸皮之厚气得笑了出来,摇着头去洗手拿出了工具来。

    听着研磨机里咖啡豆被搅碎的声响,赵朱终于开口道:“对了,先前没跟您解释清楚——虽然余大师是我表哥,但那佛骨遗失的消息,还真不是他告诉我的,至于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倒也并不重要。总归‘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是您贺大小姐自己立起来的。反正不管是谁透的口风,也都是您授意的,不是吗?”

    贺昭明捻了点咖啡粉在指尖,仿佛在查看咖啡粉的粗细,话都已经挑明到这种程度,甚至连那种辛秘之事她都已经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便也干脆地承认道:“那佛骨我原本真是打算送给祖母当寿礼的,连供奉的金佛塔都已经下过单子去打造了。可偏偏东西一到手,便有人递过话来,那位将军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只想要这件宝物,面对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又能怎么办呢?一面是失了孝道,让祖母脸上无光,一面是放弃那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你说,我除了暗度陈仓,半遮半掩地演一出这失窃的戏码,还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她叹了口气,舀了一勺研磨好的咖啡粉往滤袋里放:“赵小姐,你要是我,会怎么选择呢?”

    第103章 真假

    闻到空气中被激发出的咖啡香气, 隐隐带着点水果甜腻又温暖的芬芳,赵朱不由得抽动了一下鼻翼。她之前狠狠赌了一把,抛出了自己的猜想——即使说错, 她也有那个往回找补的能力,谁知她居然一语中的,真把实情说中了!

    说实话,贺昭明的为难并非作假,她在贺家受宠, 固然有她那个显贵命格的原因,但也得她自己能讨的了当家人的欢心才行。

    贺家老太太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垂帘听政的老佛爷,但她为人足够精明, 直到现在,手里还死攥着贺氏10%的股份,不到驾鹤西去那一日, 怕是都不会放手。在贺氏某些重大决议上, 这已经是举足轻重, 甚至可以左右局势的筹码了!更不要提她已是鲐背之年,却尚未设立遗嘱,即便是看在那泼天的富贵面上, 又会有哪个后辈不捧着敬着她呢?

    可话说回来, 讨好祖母固然重要, 但那太国海军的订单难道就不重要了吗?经常口口的朋友都知道,办事送礼, 不怕对方狮子大开口,就怕对方不开口, 一句“投其所好”说起来容易,可真要办起来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现在可好, 答案都已经给出来了,还能眼睁睁看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擦身而过吗?

    只不过,祖母手里的股份还遥遥无期,可眼下若是能做成这张单子,能在贺家主事人面前立个大功,她在贺氏集团内部就算是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的选择有错吗?赵朱扪心自问,要是换成是她,她八成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赵朱深深叹了口气,再开口却去掉了客气,而是仿佛面对着多年的老友推心置腹一般:“贺大小姐,我知道,你恐怕早就疑心我的来意了,没错,既然佛骨没丢,那捉贼之事便是子虚乌有。你也知道那个乔森是余大师的人,有余大师的面子在,哪怕我不来这一趟,用不了两天,你也会将其放回。所以,我来见你,根本不是为了保人而来。”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见对方如此坦白,贺昭明立刻就打起了精神,细听对方到底有何来意,谁知赵朱却突然将手指向了滤袋:“贺小姐,过萃了很苦的,加了奶跟糖也难救回啦!”

    贺昭明被她这一打岔,下意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手上继续动作起来,口中不仅嗔道:“你知道本小姐的身价有多少吗?分分钟千千万上下!还挑剔上了?哼,本小姐亲手给你冲的咖啡,再苦你也得给我咽下去!”

    赵朱讪笑一声,拱手做了个讨饶的手势,神情可怜巴巴的,惹的贺昭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两人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几句玩笑话一讲,关系不知不觉拉近了许多。许是贺昭明平日里被人追捧的时候太多,这样被人“使唤”的时候太少,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比她大出了好几岁,更不可能这样轻松随意地跟她开玩笑,难得遇见这样一个人,竟让她不自觉地卸下了一些重重的防备。

    眼看着对方绽露笑颜,神情轻松下来,赵朱却突然问道:“贺小姐,你拍下的那个佛骨,到底现在还在你的手里吗?”

    贺昭明不解地看着对方:“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怎么又问这废话?得到信儿后,我犹豫了半天,第二天就把佛骨托人送过去了……”

    闻听此言,赵朱脸色陡变,突然“啊呀”大叫一声,见贺昭明看过来,她又坐立不安地收了声,苦笑道:“贺小姐,不瞒你说,我来见你,原本是想来给你传一个消息的。”

    看着她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让贺昭明不由皱起了眉头,愈加忐忑不安起来——这人到底要说什么呢?

    只听赵朱郑重道:“贺小姐,之前那真佛骨的确到了余大师手中。但有某一方势力处心积虑,为了得到佛骨,不择手段,余大师也是为了避祸才辗转他乡,流落此地。”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贺昭明就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真佛骨?难道,那佛骨还有假的不成?!”

    赵朱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歪了歪头,口中继续道:“余大师一番红尘历练,修为愈发高深,他本非释门中人,也不是非要贪恋秘宝,只是那一方势力心狠手辣,余大师担心秘宝到了他们的手中,只怕会贻害无穷。所以他才要高调寻一与佛骨有缘之人,既不是为了贪图钱财,更不是为了在港岛结交人脉,只是在自己有心无力的情况下,想要尽力保住这秘宝不落入贼人之手而已呀!”

    贺昭明此时可没什么心情听她替余大师吹嘘,她冷下了面孔,再次追问她想要知道的关键问题:“快别啰嗦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你说‘真佛骨’,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朱摸了摸鼻子,脸上显出了几分局促,似乎连视线都不敢跟贺昭明对上了:“说实话,您的消息肯定比我灵通,若是留心打听,怕是不日就能听到黑市上有佛骨拍卖的消息了!其实,一听说您丢了佛骨,原本我就是来告诉您这个消息的,想着抢先一步,咱们也好结个善缘。当然,顺便也替余大师捞一下人。

    ——只不过,我一见您的面,就发现您可一点儿不像丢了佛骨的模样,我实在忍不住多想:既然那佛骨没丢,您又何必要制造这种假象呢?加之,前段时间听说贵司有意在太国海军订单中分一杯羹,我脑子里电光火石间,便生出了那个念头,斗胆胡乱一猜,没想到……”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视线终于重新跟贺昭明对上了:“贺小姐,没想到我居然真猜中了啊!”

    赵朱说了这么多话给自己打圆场——但贺昭明却只听进去了一句话:“你说什么?!黑市上有佛骨拍卖?是边个做的庄?”

    说完,她又继续追问道:“你说余大师手里的是真佛骨,难不成黑市上拍卖的是假佛骨?可我找人鉴定过的,那装佛骨的银壳确是藏传佛教的古董法器无疑!那设计巧夺天工,若不是对照着实物细细研究,谁能仿造的来?哼,若没有法器盛装,难道随便拿截死人骨头,就能来碰瓷佛骨了?”

    闻言,赵朱附和着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道:“没错,世人都笑郑人买椟还珠,殊不知,有时候这包装便是标识,没有那密钥经匙,谁认得那佛骨究竟是属于真佛啊,还是什么无名的枉死鬼?”

    见她知趣地顺着话说,贺昭明刚点了点头,心头突然咯噔一下,顿觉出不对味儿来:“不对!港岛对佛骨有意的人,恐怕都去过那场拍卖会,既然见识过了真佛骨法器的神奇之处,若是有人随便造假,岂不是一下子就会露馅儿?除非……”

    见她终于想到了这一遭,赵朱再次叹了口气,拉长了语调:“所以,我才会问——你是不是已经把佛骨送出去了啊……”

    此言一出,真是石破天惊,言下之意呼之欲出,一下把贺昭明唬的连面上的淡定都维持不住了,立刻皱起眉头匆匆往门外走去。见赵朱作势要跟来,她连忙摆手道:“你只管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见她火急火燎地夺门而出,赵朱心知她是要去核实自己送出的那佛骨到底此时身在何处,自然是悉听尊便,乖乖坐回了原处,瞧了瞧台面上的一套家伙什儿,她干脆自己动手调制起来。

    闻着充斥鼻间独属咖啡的浓郁香气,赵朱神情愉悦,不由得轻啜了一口,但那香醇的液体甫一入口,她面上表情就是一僵,忍不住伸出手臂,将那杯咖啡全都倒入了旁边的水池之中……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贺昭明这一去, 就是两天两夜,当然,其间自有佣人来引了赵朱去别处休息等待, 她也不并心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睡醒了就呷茶看报,那叫一个逍遥自在,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此时, 赵朱嘴里正含着一块巧克力蛋糕,那齁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直皱眉,喝了口浓茶, 才借着那淡淡的苦涩缓和了腻味的重糖味道,她眉宇刚刚舒展,忽闻身后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 道:“那个乔森我已经让人给余大师送回去了, 也送了信给他, 说我与赵小姐一见如故,留你在我这儿多玩两天……赵小姐,你没等急吧?”

    赵朱拿下餐巾, 轻轻擦拭唇角, 转头看向刚走进屋来的贺昭明, 观其神色,她心中便有了答案, 笑着应和道:“咱们可不就是一见如故吗?你我既为伯牙子期,我自然不着急, 别说只二三日,只要贺小姐不吝赐饭, 哪怕是等上三两个月,我也自当悉听尊便。”

    贺昭明见她神色悠然,也忍不住露出了个舒心的笑容来,接着,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双手握住了赵朱的右手,亲昵地摇了一摇,脸上却是敛去了笑意,带上了十分的郑重:“赵小姐,多谢你来报信,要不是你,恐怕我这边还真要误了大事啊!”

    两人再次进到了书房说话,贺昭明这次倒也不显摆她那手冲咖啡了,只从冰箱里拿了罐可口可乐放到了赵朱的面前,赵朱看着眼前熟悉的饮料,一时间竟然有点恍惚——可口可乐在二十年代就已经传入了中国,最初的译名为“蝌蝌啃蜡”,后来又改译为了“可口可乐”,但后来随着美大使馆撤离,它也悄然退出了中国市场,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要到至少三年之后,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它才会重返中国市场。所以,哪怕并不太爱喝,乍一见这原来司空见惯的东西,赵朱也难免生出些“故人重逢”的感慨来。

    贺昭明见她表情古怪,还以为她不爱喝这个,正准备拿瓶果汁给她,却见她利落地拉起拉环,仰头灌上了一大口,末了,居然还舒舒服服打了个嗝儿!

    见状,贺大小姐又嫌弃又好笑,嘴里不由道:“喝这么急做什么?我还当你是个稳重的性子呢!”

    赵朱嘿嘿一笑,也不接话,只定定看着贺昭明等她说正事。

    贺昭明此时已经全然相信了赵朱,她倒是奉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此时也不绕弯弯,先单刀直入道:“我送去那边的佛骨暂时无恙,并未失窃!”

    接着,她便话锋一转,又道:“幸亏你提醒我,才及时另派了人手前去接应,否则的话,恐怕再晚上一步,那佛骨也就到不了该到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仿佛是在后怕一般。

    这话说到这里,也就算是给了赵朱一个交代,其中细节,却是不便细讲。

    闻言,赵朱立刻接话道:“哎哟,那可太好啦!那我就提前恭祝贺大小姐得偿心愿,前途无量!嗨,我心中这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了。”

    见她并不多打听,贺昭明心中对她又多了点好感,那个“一见如故”,倒还真不是一句虚言。

    “既然佛骨没丢,你说那个要在黑市拍卖的佛骨,又会是从哪儿来的呢?”贺昭明突然想起这一出,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或许,我能再拍一次?”

    假如真有第二枚佛骨,她拿来放入那金塔里送给祖母做寿礼,可不正好就能够两全其美了吗?

    要不说两人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呢,贺昭明眼神一闪,赵朱就知道她打起了什么主意,她连忙劝道:“贺小姐,万事要三思呀!你看,你那枚佛骨不是险些失窃吗?搞不好,那伙人正是投石问路,先放了风声,看看有多少利益可图,才去着手盗宝呢!如今他们已经失手,又能拿什么来拍卖?这些人可不讲什么规矩,只怕其中有诈啊!”

    赵朱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只不过,贺昭明并未向她说明其中详情——此次觊觎佛骨的,其实并不是港岛这边的人,此前那佛骨早已经平安送到了太国地界,只是太国内部有人动了贪念,想要出手截获,才险些害得佛骨没送到“真佛”手上而已。

    因此,赵朱的话再有道理,不去一探究竟,贺昭明心中难免也会有些不甘。

    见她抿唇不语,赵朱自嘲般哂笑一声,摇头道:“唉,贺大小姐大概也看出来了,我这人也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是我送来的消息,那干脆我替贺大小姐去打探一番罢!如何?”

    “哦,”贺昭明眼睛一亮,张口就要答应,竟又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前来报信已经帮了我大忙,我还没想好要如何谢你呢!”

    赵朱一摆手:“嘿哟,什么谢不谢的?分分钟千千万上下的贺大小姐亲自为我冲了咖啡呢,这就当是回报了吧!当然,你要是信不过我,那就算我没说过这话!”

    贺昭明闻听前言,先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听到后语,又连忙解释道:“信你!我自然是信你的!但一码归一码,你的好意我自然心领,但谢礼也绝不能少,我贺昭明从来不会亏待真心待我的人!我知你不是那等贪小利的人,但也别假惺惺跟我瞎客气,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我提便是!”

    见她神色认真,态度坚决,赵朱也大大方方一笑:“好咧,那我就先去探了消息,等有了准信儿,我再通知你!至于谢礼嘛,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些事情想麻烦你,不过倒也不急,等这事儿办完,再说也不迟。”

    听她说有事相求,贺昭明并不觉得自己被利用,反而松了口气——两人无亲无故,她真要是无欲无求,自己才该担心呢!哪怕倾盖如故,也要互惠互利这份关系才能稳固,爱人如此,亲人如此,友人自然也如此。

    虽然赵朱没有提什么要求,但贺昭明请人帮忙,哪儿能真当个甩手掌柜,临要送赵朱回去,她叫了一女一男两个助理过来,对赵朱笑道:“阿月和阿华是我的得力干将,做事最是稳妥,有什么跑腿的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打探消息免不了需要人情花费,我先开张支票给你,这是我该出的,你也别跟我推辞。”

    说完,不容推托,她便将一张支票塞到了赵朱手中。

    赵朱并未忸怩推拒,她干脆接过支票,也没有看上面的数字,便大大方方装进了口袋里,转头向那二人笑眯眯打了招呼,便领着人离去了。

    余少行一见着赵朱,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乔森已经被人客客气气地送了回来,还附带了一张支票作为赔礼,他知道凭赵朱那能言善辩的本事,肯定在贺昭明处得了礼遇。但眼看着过去了两天两夜,却是一丝音信全无,他也难免忧心忡忡,主要是暗中觊觎佛骨的那波人尚未暴露,只怕又起什么波澜。

    如今见着赵朱全须全无地回来,他这才按捺下了忐忑的心情。

    等听赵朱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不禁感叹道:“这位贺小姐还真是十分大胆有魄力啊!啧啧,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这可是下了血本了,怪道人家贺家能当首富呢,这巨贾之家的孩子,也跟旁人不一样啊!”

    余少行感慨完毕,又纳闷道:“妹子,你不是要拿我那个东西去做‘饵’吗?何不干脆顺水推舟,就说你有门路能拿下黑市的佛骨……”

    说到这儿,他难掩贪念,眼神发着贼光,“嘿嘿”奸笑了两声,继续道:“咱们就给她打个二三折,能赚上百万,那可也是不少钱了啊!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不说保你大富大贵,下辈子衣食无忧也是稳稳的了!”

    赵朱见状,却是摇了摇头道:“大哥,你这就想岔了,那饵就是饵,就是专用来钓鱼的。你想想看,贺昭明既然知道‘真’佛骨的去向,又怎么肯出高价买个赝品?无非也是贺老夫人寿诞在即,时间紧迫,一时想找个替代品罢了。真要来个狮子大开口,恐怕这个‘西贝货’,她自己都能找人造出来!”

    余少行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又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虽说仿造不易,但能工巧匠何其多,自己都能仿个八九不离十,贺昭明又怎么仿不出来呢?凭空想象难,但有了样子再仿造却是容易多了。

    摒去杂念,余少行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之前已经找人放出了消息,难道咱们真要假戏真做,再办一场地下拍卖会不成?”

    赵朱微微一笑,点头道:“拍卖会自然要办啊!别忘了,咱们可真还有大鱼要钓呢!”

    第105章 一出坏戏

    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 余少行对赵朱自然是十分信服,但说是请她去捞人,可要捞的乔森都回来几天了, 赵朱却是杳无音信,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哪怕余少行再对她信心十足,心中也难免忐忑不安,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 被那位娇蛮的大小姐给扣了下来。

    就在他按捺不住,心道再过一日,哪怕豁出去这张老脸, 也得去贺家问明情况之时,赵朱居然平安归来了——回来不说,还带回了两个跟班, 等他听对方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忍不住啧啧出声, 竖起了大拇指,一个字没说,脸上却写满了五体投地的佩服。

    这是个什么人啊?这怎么什么人都能让她搭上线啊?敬佩之余, 余大师也不免有些担忧:“你这也算是兵行险招, 好在运气不错。可你实在不该把那两个人带回来呀!多了两双眼睛盯着咱们, 稍有不慎,再被他们看出来什么不妥来, 回头往贺大小姐那里一告状,这可不是玩笑!”

    见他忧心忡忡, 赵朱却是噗嗤一笑,摇头晃脑道:“余大哥, 你真是多虑了,咱们在这港岛,总归是初来乍到的外人,行事多有不便。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有这两个本地人帮衬,咱们做起事来才方便呢!”

    余少行见她嘻嘻哈哈,毫不在意,知道她心里有乘算,便索性也不再多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这两人在,赵朱也不好再回去原本的住处,只能暂时借住在了余少行处,但抽空她还是出门去跟老杨与黄嘉晟密会了一次。

    他们倒是信任赵朱,动作也快,已经按照先前商定的,将佛骨在黑市拍卖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赵朱与他们商量定了这场拍卖会的细节,又暗暗叮嘱他们几句,便回了余宅,静待好戏开场了。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单看阿华、阿月两人行事,赵朱就能明白,为何多年之后,贺家那偌大的产业,最终会由贺昭明继承了。

    这两人做事利落细心,而最为难得的是,他们很有分寸,从不多言多语,既是奉命来协助赵朱,便认认真真当好这个“工具人”,赵朱指哪打哪,虽然有时也会提些建议,却从不会越俎代庖,替她乱拿主意。

    这说起来简单,其实却并不容易——跟在大少爷大小姐身边的人,耳濡目染,见惯了名利场上的豪奢,有时便生出一种妄想来——仿佛那泼天的富贵是自己的,那滔天的权势也是自己的。在主人面前,尚能做小伏低,到了外面,难免狐假虎威,行事多了几分嚣张。君不见,历史上多少隐藏极深的巨贪奸佞,往往都败在身边人仗势欺人的“小事”上。

    贺昭明行事张扬恣意密,但她调教出的手下,却是谨言慎行,十分小心,与她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便可知她让外人看到的,不过是张面具罢了。

    因此,短短两天,几人处的相当融洽,眼看着贺家老太太的寿宴迫在眉睫,时间紧张,这两人虽然心中不安,心道这一趟差怕是难有收获了,面上却还隐忍不发,不成想,眼看着再过一日便到寿宴正日,赵朱终于将两人叫来,笑道:“阿月,阿华,我也算是不负所托,终于把那拍卖会的事情打听清楚了,正是今晚!就劳烦二位陪我走一遭了!”

    闻言,两人脸上立刻由阴转晴,一边“客气”“唔该”地回应着,一边转头便给贺昭明通气——请她静候佳音了。

    夜幕低垂,自从进入了九龙城寨,阿月就不由自主地将身子朝赵朱靠近,阿华也默默将手搭到了腰间的枪套上,除了他们,还有三个被余大师派来的徒弟,都是身强体壮的年青汉子,但此时各个都锁紧了眉头,目光不断地往四周打探。

    也不怪他们紧张,此时的九龙城寨是港岛著名的三不管地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甚至经常有犯事的人逃入这里便算是逃出生天,因为警察追到这里甚至会停下脚步,不敢进去,害怕迷路,从而使这里成为了“法外之地”。

    因为无人监管,此处的建筑可以说搭建的随心所欲,后来著名的科幻片《银翼杀手》中那赛博朋克风的未来城市模型,便大量参考了此处的建筑。

    在夜色的掩映之下,他们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头顶上鳞次栉比的房舍仿佛是巨大的怪物,俯身探视。各式各样的招牌与霓虹灯在头顶闪烁,空气中混杂着奇怪的恶臭,就连路上擦肩而过的行人仿佛也在暗地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赵朱也不禁打起十万分精神,在仔细辨别了四周的建筑之后,她终于将手指向了不远处:“我们到了,应该就是那里!”

    因为无人管理,开办商铺和工厂自然也不需要办理执照,再加上在城寨内招聘的工人工资也很低,因此,九龙城寨中也有着许多冶金与纺织工厂,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李记好彩布料厂”。

    一行人来到了大门前,赵朱瞧了瞧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朝阿华使了个眼色,他便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大门。

    门房里走出了个身材佝偻的老头,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他便开口问道:“来做咩嘢?已经放工啦,明日再来啦!”

    阿华闪身让出路来,转头看向赵朱,她向前一步,接话道:“是雷叔让我们来的,喏。”说完,她便递过去了一块做工不太精致的金属牌子。

    那老头接过了牌子,大眼一扫,并没有细看,只拿手指夹着牌子两面摩挲了一下,便微微点了点头,打开了大门。

    待他们进到厂内,他便重新将大门上了锁,也不说为他们引路,便又转身回到了门房之中。

    几人面面相觑,赵朱朝不远处一间透出隐隐光亮的厂房抬了抬下巴,轻声道:“应该就是那里了,走,咱们过去看看吧!”

    所谓“黑市”,其实只是地下市场的隐晦说法,自然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场所。但做戏做全套,既然他们放了风声出来,又刻意搞得神神秘秘,让此事沾了些灰暗的色彩,那将这“黑市拍卖”放在九龙城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阿月阿华作为贺昭明的左膀右臂,见识自然不少,但他们酒会商宴去的多,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却是从未踏足过。他们人虽没亲自来过,但对此地的混乱之前听的可是不少,所以,尽管他们都带了家伙,心中却依然惴惴不安,只能跟紧了赵朱,暗自戒备。

    黑市拍卖自然是见不得光的,他们也早有准备,宽大的帽子加上口罩,把自己的面目遮了个严严实实,而来到此处的人也都不谋而合地选择了各种方式掩盖自己的形容。

    可小小的脸部好遮挡,身形却是不好遮掩,刚进入这间灯光昏暗的厂房,赵朱便眼尖地发现了在人群之中,有个人的背影格外眼熟,看着那个背影,她不由得微微一愣,接着又是暗喜——他果然也来了!

    这场拍卖会可不像之前,并没有什么专业的主持,只有一个手臂露出青色龙头纹身的黑衣男子来到了众人面前,他将手里的东西飞快向众人展示了一下,没有精彩的开场白,也没有器物的详细介绍,只是吆喝了一声:“价高者得!”便歪着脑袋朝众人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可以出价了。

    众人本就对那物件的真假有送怀疑,此时见那人行事潦草,自然也不免疑心更盛,一时间人虽不少,却都静默不语,竟然无人出价了。

    见状,那花臂男子挠了挠头,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流程,又补充似的喊道:“五万起拍!”

    能收到消息来此的,自然都是对那佛骨感兴趣的,有贺小姐一掷千金在前,这个价格当然不算高,甚至是太低了!但越是价低,人们就越发觉得它是假货,不少人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终于有人出声道:“我们都没有看清呢!怎么就开始出价了?况且,佛骨的机关尚未展示,谁知道你手上的到底是不是真东西?”

    此言一出,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出声附和了起来:“是阿!没有展示机关,谁知道真假?”“这里灯光太暗了,我们根本就没看清!”

    那花臂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粗壮的手臂,那龙头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立刻便将高涨的声浪硬生生压下了几分。

    见状,赵朱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术业有专攻,演戏这回事也是如此,随便拉个人来客串,就是有这点不好,破绽太多,实在是不入戏啊!不过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在此时,却听见有人高声接话道:“我出六万!”

    正在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由得将责怪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不识好歹的出价者——东西都还没确定真假,这人起什么哄啊?!

    而赵朱则是毫不意外地看向了那人——果然是他!

    第106章 意外

    面对旁人的议论纷纷, 那人却置若罔闻,连目光都没有转移半分,仍是盯住那纹身男子, 又高声重复了一遍:“我出六万!”

    有他这么一搅局,众人也不得不跟着叫起价来,但他们都谨慎的狠,往上加价也都格外小气——只肯一千一千的加,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哪儿能往水里扔呢?

    只有那人还是成倍地往上加价,将场内的气氛迅速炒热了起来。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拍卖的价格很快就来到了一百万——虽然只是之前拍卖会上佛骨价格的起拍价, 但之前的拍卖会上,佛骨的价值可不单是一件“古玩”那么简单,更多的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非昔比, 此刻这个价格一出, 果然全场鸦雀无声, 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人。

    这一场毫无专业可言的拍卖进行的极快,但眼看赵朱从头到尾一次价都没有叫过,阿华实在是按捺不住, 他悄声在赵朱耳边道:“赵小姐, 贺小姐吩咐过, 她给的额度是一百五十万,您看, 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叫价了?”

    赵朱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急, 再等等看。”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有人再出价, 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几声噼里啪啦的枪响,而场内的灯光也随之瞬间熄灭,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

    场内的众人被这变故搞得猝不及防,有人尖叫出声,有人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就躬身趴到了地上,还有人迷迷瞪瞪,没反应过来,还在询问发生了何事。

    阿华很机敏,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Q来,另一手刚想要去揽住坐在他身前的赵朱,却是一把揽了个空,他一愣,便听见大门被一把推开,刚才那个看门大爷逆光站在门前,口里不住催促道:“快走!快走!出事了!”

    大家伙儿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既然是在这法外之地九龙城寨,想来定是帮派寻仇争地盘火拼的戏码,此时谁还管那佛骨不佛骨的,当然是明哲保身,走为上策!

    情急之下,众人推推搡搡地朝大门涌去,黑暗之中,只有大门外的月光是唯一的光亮,就连身边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

    阿华握住Q柄,不敢松手,又不敢显露在人前怕引起误会,索性将Q塞到了腋下掩饰,身不由己地被人群裹挟着朝出口而去。

    等他好不容易来到了宽敞的地方,看到阿月也走了出来,连忙向她招手。

    两人一碰面,便异口同声地问道:“赵小姐呢?”

    此言一出,他们面面相觑,这倒是好,竟然把正主给弄丢了!

    阿华环顾四周,人群早就四散奔逃,此时厂内空空荡荡的场地里,只剩下了他们,他咬了咬牙,看向那黑黢黢的厂房,朝阿月道:“我回去看一眼,看赵小姐是不是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阿月心里还在发颤,却压下恐惧,回应道:“我们一起去!”

    他们提心吊胆地重新回到那漆黑的厂房之中,翻来覆去找了个遍,却是始终不见赵朱的身影。正当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一个同行的道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朝他们连连招手。

    阿华见到了他,立刻上前询问道:“你们去哪儿了?见到赵小姐了吗?”

    那人回应道:“赵小姐跟师兄一起去找庄家了,她说瞧到了庄家往哪儿走,特意跟上去,想试试看,能不能说动庄家,直接把那佛骨买下,岂不是比拍卖上漫天要价更划算?但人多眼杂,他们去谈生意,咱们还是先回去,不要让人发现了才好。”

    闻言,阿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哪怕他再是稳重,也不由得担忧起来:“刚才局面那么混乱,赵小姐怎么这么胆大?万一出了事,我们该怎么跟贺小姐交代阿?那他们现在是往哪里去了?”

    阿月心中虽然也十分担忧,但见那道士脸色如常,不见丝毫忧色,她暗暗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不明就里,但还是悄悄伸手扯了阿华一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追问,又朝那道士点头道:“贺小姐果然没有看错人,赵小姐真是够义气,这种时候还不忘贺小姐所托,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诉贺小姐。”

    说完,她朝道士笑了笑,又道:“但话说回来,这黑市拍卖会虽然瞧着跟普通拍卖差不多,但既没有验资,又没有抵押,估计这些来客都是拿出了真金白银来直接交易的。可贺小姐给的支票还在我这里放着,哪怕赵小姐真跟庄家谈成了买卖,回头再卡在付款上,那就是我们的失职了。不如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她说的很有道理,就连那道士听了,也不由得砸吧砸吧嘴,不知该怎么回绝,但他也十分机灵,只楞了一瞬,脑子飞快转了一转,便回应道:“你说的也对,咱们悄悄跟上去应该也问题不大。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可我对这里实在不熟悉,他们走的又快,只怕咱们追过去找不到人,反而迷了路,那该如何是好?不然咱们还是按赵小姐的吩咐行事,先按照原路返回吧。”

    见他又把话绕了回来,阿月便知道不能强求,虽然不明白赵小姐要干嘛,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来辅助她的,不能喧宾夺主。况且,这里的地势的确十分复杂,就连JC都避之不及,他们在这里乱走乱找,搞不好又会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还不如回去静待结果,不管成与不成,他们也已经尽了力了。

    想通之后,她朝阿华使了个眼色,便对那道士说:“那就劳烦师傅为我们带路了!”

    赵朱此时,并未去找什么庄家——庄家本来就她自己,而是趁着狭小的街道间隐隐投来的丝丝月光,朝着前面的那个身影追去。

    那个身影格外高大,却微微佝偻着身体,脚下的步子不慢,仿佛急匆匆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四下打探一番,看清楚了周围只有他孤身一人,赵朱不再掩藏,突然高声朝着那人叫道:“赵栋!是你吗?”

    那人的脚步一顿,仿佛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地转过了身子。

    赵朱之前就见过这个人,这人就是在拍卖会上跟贺昭明争佛骨的那一位,而且,根据他的长相身材,还有心底那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赵朱不得不怀疑,他就是这个身体的爹,那个不知到底在哪个阵营的赵栋!

    那人转过了身来,却并未直接应答,而是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赵朱比起一年之前,可谓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但变化再大,对某些人而言,仍是化成灰都能识得。

    果然,那人楞了一楞,不再摆出防御的姿态,而是快步走到了赵朱的面前,脸上也出现了万分焦急的神态,他带着不解的疑问,出声道:“芳婷,是你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07章 父女相见

    第一百零七章

    见对方叫出这个名字, 立刻证实了赵朱的猜测,她也毫不犹豫地承认下来:“爸,是我!”

    这父女俩许久未见, 又是这种情形下重逢,赵栋也来不及纠结女儿对自己直呼其名,只是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顾不上演绎什么抱头痛哭的戏码, 就立刻转身继续朝一个方向走去:“小心点儿,跟我来!”

    赵朱原以为他是害怕那“火拼”殃及池鱼,心中暗笑:那只不过是自己安排的一出好戏, 让自己不必竞价,就能合情合理赢得“佛骨”,好给贺昭明一个交待罢了。但刚要解释一句, 让他放心, 却又合上了嘴巴——不对, 身后的暗巷里影影绰绰,仿佛真有什么人尾随上来了。

    她呼吸一紧,想到对方的身份, 不再迟疑, 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待两人走进一间破旧的土屋, 赵栋才停下脚步,他拉亮了屋内唯一一个电器——一盏昏黄的电灯, 没有任何寒暄,径直朝屋里那张堆满了杂物的床走去, 接着,在赵朱惊诧的目光中, 他趴下身来,将半个身子钻进了床底。

    在这逼仄的空间内,他的大个头儿着实拘谨,但他似乎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什么东西,接着,他站起身来,拿起那个东西,递到了赵朱的手中,接着才扑打起身上的灰尘。

    拍打的间隙,赵栋时不时抬头端详一下赵朱,眼神透露出一丝心疼:“你瘦了,也黑了。”

    但他很快收敛起情绪,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看你的样子,想必你已经跟家里接上头儿了吧?”

    赵朱此时正在翻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32k黑皮笔记本,但里面的内容,却是石破天惊,让她心中立刻就泛起了惊涛骇浪,奶奶说的没错——她的儿子绝不是一个叛徒!而手中这个东西,更是他这几十年来的所有心血——这是一份名单,是一颗能将许多潜伏在大陆的内鬼连根拔起的炸弹!

    她不知道原本的赵芳婷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也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个“父亲”,但此时,她仍是忍不住充满了敬意地看向了对方,面对对方的急切询问,她也干脆地点头到:“没错!我已经联系上了组织,这次,我也是带着任务来到港岛的。对了,奶奶也很好,她很想念你!”

    一只大手重重拍在她的肩头:“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能行!哈哈哈哈!”赵栋的眉间有着深深的痕迹,哪怕笑起来,也带着一丝愁苦,听到母亲健在的消息,他的笑更是显出一抹苦涩,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他张了张口,正要再问两句,却听见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赵,是你在里面吗?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赵栋脸色一黑,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跟了上来,还跟到了这里!他着急地看向赵朱,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间房子十分狭小,本来就是他特意租来掩人耳目的,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就连窗户也只有开在高处的小小一个,这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

    而赵朱却朝他点了点头,以目光示意他出去应付一下。

    没有办法,赵栋只好回应道:“是我!”说着,他推门而出,眼疾手快地转身就关上了房门,站在了门外,对着来人笑道:“你们怎么跟到这儿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来者有三人,其中为首的男人梳着大背头,棉花团似的面孔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挺着五月有余的便便大腹,仰着下巴看向赵栋,嘴角带笑,看似在玩笑,话里却藏着针:“老赵,你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知道的是你腿长跑的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着兄弟们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嗯?哈哈”

    自从想办法将芳婷送回大陆后,赵栋没少受到这样的猜疑,更何况这个姓李的一向与他不合,但对方有后台,他向来都是不屑与对方多作无谓的口舌之争的,更何况此时的情况紧急,他只想尽快把这几个人引走。于是,他赔笑道:“李主任这是什么话,我老赵一向坦坦荡荡,不过是刚才事发突然,我怕遇见麻烦,这才走快了两步罢了。对了,你们看到那个庄家往哪儿走了吗?要不咱们赶过去瞧瞧,搞不好还能捡个漏呢!”

    说着,他就疾步朝来路走了几步,他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越过了那三人,但那几人却是一动未动,李胖子更是似笑非笑看看他,又转头看向了屋内:“怎么?灯也不熄,就急着走?”

    赵栋一脑门的冷汗瞬间冒出,他讪笑一声:“哎呀,忘记了。”

    他正要回身进屋,却见李胖子身手敏捷地率先来到门前,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朝着他露出了个阴恻恻的笑脸:“赵兄,举手之劳,兄弟就代劳了吧!”

    正在这时,大门从里面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李胖子险些被那门扇到了脸上,一个踉跄,往后连退了两步,差点摔了个倒栽葱,他身后的两人连忙上来搀扶,却见那门内走出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来。

    她一出来,看也不看那三人,却是径直朝着赵栋走去,上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骗子,不许走!你不是说知道那庄家的下落?原来竟然是骗我的!你把骗我的钱还我!”

    赵栋反应迅速,立刻将她的手一扯,皱着眉头道:“嚷什么嚷?谁骗你了,老子这不是正要跟兄弟们去找人吗?别来耽误老子的功夫!”

    李胖子被唬了一跳,险些摔倒,此时还大口喘着粗气,闻言瞪着眼珠子看向赵栋,又狐疑地瞧了瞧赵朱,等气顺了些,他便开口道:“老赵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你居然还有时间骗人家姑娘钱?还不快还给人家!”

    赵栋不耐烦地瞪了赵朱一眼,随手甩出几张钞票:“给你,给你!快点滚!”

    姑娘似乎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孤身一人面对四个大男人,她缩了缩脖子,似乎被怒气冲昏的头脑此刻才恢复了理智,紧紧握着那几张钞票,嘴里嘟囔着就要离开。

    但她还没走出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慢着!”那个李胖子一个眼神,原本站在他左侧的一个平头男子就从兜里拿出来Q来,缓缓走到了赵朱的身前。

    赵朱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胆怯,啊呀一声,连忙把手中攥着的钱又丢回到赵栋怀里,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口中不停道:“算了,算了,钱我不要了,你们放我走吧!我的同伴就在前面等着我,我一会儿不回去,他们马上就会来找我的!”

    李胖子斜了赵栋一眼,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赵朱:“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

    赵栋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看向李胖子的目光越发不善——今天一定要送走芳婷!他的目光扫过那三人纷纷亮出的家伙什儿,咬紧了后槽牙,心中暗道:实在不行,哪怕暴露自己,甚至牺牲在这里,也要拖住他们。

    赵朱咧着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眉毛耷拉出了个八字:“大哥,我这人大众脸,好多人都说我眼熟呢!”

    接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双手忙乱地在身上的口袋摸索了一番,把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伸手朝对方递过去:“我,我就剩这么多了!喏,给你们,都给你们!”言罢,见对方并不来接,依然是将Q口对准了她,她更是急出了一副哭腔来:“我认识贺家大小姐贺昭明,这次就是帮她来拍那个佛骨的,你们放过我吧!不然,贺家可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她又怯怯地将手中的钱放在了地上,继续道:“这里有好几百块呢,请大哥们喝茶!”

    李胖子连眼风都没往那堆钱上扫一下,他笑的和气,口中的话语却冰冷无比:“这位小姐,穿的这么厚,你不热吗?”

    港岛是亚热带季风气候,气温低时也有二十多摄氏度,此时也并非冬季,赵朱的一身装备只是为了遮挡身形,其实并不厚实,可她却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连忙将外套脱下来扔在了脚下,又把帽子围巾都脱了下来,只剩下了贴身的衬衣与裤子。

    李胖子见她识趣,却并未放松,仍是走上去,先是把那堆衣物细细检查翻看了一遍,又用目光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上下不住打量,这目光就像是细细的钢针,阴冷尖锐。

    “这位小姐,请恕在下无礼,只不过我家里遗失了贵重物品,犯起了疑人盗斧的毛病,您也别见怪!”

    被几根黑洞洞的Q口指着,此时不管对方说出多么离谱的理由来,赵朱也只能照做,她露出一副隐忍的表情,气愤又无奈地说道:“我都不认识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偷你的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将袖子撸起,又当着对方的面,将自己全身上下拍打了一番。原本她的衣服就是修身的款式,身上根本藏不住什么,此时又上下一阵拍打,李胖子眼睛虽毒,却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赵栋在一旁紧张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见她并没有将那本笔记本带出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此时,他忍不住开口道:“李主任,这里毕竟是港岛,不是在咱们的地盘,这个女人又跟贺家有关系,你不怕惹上麻烦,完成不了任务?”

    李胖子此时才放松了警惕,他再次打量了赵朱几眼,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小姐,真是抱歉,您请吧!”

    闻言,赵朱麻利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衣物,也顾不得沾了泥土,胡乱批上身就踉跄着要往外走去。

    见她将要脱险,赵栋终于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捏紧了刚刚被对方塞入手中的几张钞票,却突然发现好比自己方才给出去的要多出了几张,难道她将那笔记本中的名单撕下了几张?他心中一动:难道是她使了一招瞒天过海?好好好,虽然不全,但哪怕能带走一张,也是好的!

    他不敢也没功夫低头细看,去验证自己的猜测,只是快走几步,追上了对方,顺势将那一叠钱塞回到对方手中,口中粗声粗气道:“拿上你的臭钱,可别再说老子是骗子!”

    但他伸出去的手却被突然横伸过来的一只肥掌挡住了:“且慢!我看这钱数,不大对吧?”

    第108章 事成

    “让我瞧瞧这是骗了多少钱?”李胖子一边笑, 一边顺手就攥住了赵栋伸出的那一叠钞票。

    这死胖子!赵栋心中暗骂一声,但鉴于之前的猜测,手上不敢放松分毫, 脸上也故意露出了怒容:“李胖子!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忍你很久了,你这是在故意找我茬儿吗?”

    见他们争执起来,而指着自己的Q口也始终没有放下,赵朱此时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见赵栋紧紧攥着那叠钱, 心知他猜到了什么,便颤巍巍地开口道:“没事儿,没事儿, 两位大哥,我早说了,那钱我不要了, 请你们喝茶吧!阿月和阿华还在等着我呢, 他们肯定都等急了!”

    听她如此说, 赵栋眼眸一转,这才松开了手,任由李胖子把钱拿了过去。

    李胖子把Q夹到了腋下, 眯起眼睛, 趁着月光将那一叠钱打开, 却真的只是几张普普通通的港币,什么都没有夹杂。

    他撇撇嘴, 但是并未将钞票还给赵朱,而是重新递回到了赵栋手中, 仿佛是为了打圆场,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手臂:“老赵, 赵哥,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李某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小心一点儿。人家姑娘都说了要请咱们喝茶,那就别客气了,把钱收起来吧!”

    在对方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赵栋只能收回那一叠钱,李胖子这才朝手下摆了一下脑袋——示意可以让那姑娘离开了。

    见他们终于肯放自己走,赵朱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转身慌慌张张就朝来路跑去,可能是太着急,走路都不稳当,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暗巷的阴影之中,赵栋终于放下心来,虽然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被浪费掉了,但总算有了女儿的消息,还知道母亲的近况,他也算是满足了。转头看到地上那一叠钞票,他朝李胖子一努嘴:“喏,喝茶钱。”

    早前拿Q指着赵朱的那人弯腰就把钱拿起,恭恭敬敬递到了李胖子的身前:“李主任。”

    胖子斜瞥了那一叠钱,笑眯眯顺手接了过来,这才朝赵栋道:“嘿嘿,老赵,多谢啦!”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赵栋干脆没再给他好脸色,口中催促道:“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还不赶快去打听那个庄家到底是谁?要是还没有线索,咱们的任务可就失败了!李主任今天耽误的事情,我会如实向局座汇报的!”

    李胖子才不怵他:“哟呵,老赵啊,鬼鬼祟祟骗人家小姑娘钱就不耽误时间了?你要告状,我还正好和局座说道说道呢!”

    “你!”赵栋一副气极的模样:“你没听她说,她是贺昭明的人吗?贺昭明既然已经拍走了佛骨,为何又来这黑市参与竞拍?你动动脑子想一想!我好不容易搭上线,偏偏被你搅和了,唉!”

    见赵栋当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李胖子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嗤笑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估计就是拉虎皮扯大旗,随口攀扯一下贺家罢了,她说什么你都信?”

    赵栋冷哼一声:“哼,咱们的身份特殊,执行的任务也特殊,不是逞勇斗狠就行的,收集正确讯息才是最重要的。她是真是假我自然能判断出来。刚才难道你没听见她说‘阿月’‘阿华’在等她?曾月、程华,贺昭明身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这你不会都不知道吧?能让贺昭明的亲信与她一起行动,你说呢?”

    见他如此笃定,李胖子虽然与他不睦,此时也不免信了他八分,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要找回些面子:“那可能是名字一样而已吧!”

    赵栋给了他一个白眼,不再解释,只冷笑道:“你不信?呵,这就是为什么,执行这个任务只能我来出面。”

    这话踩到了李胖子的痛处,他讨了个没趣,愤愤地收起Q,没好气道:“好吧,赵组长,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赵栋此时已经不经意地走回门边,将门关严了,这才转头道:“只能再去找线人问问那庄家的情况,如果实在没结果,那就只能宣布任务失败了。唉!”

    ………………

    夜幕之中,阿华斜靠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上,他掐灭了最后一根万宝路的火星,捏了捏空空的烟盒,有点烦躁地随手丢在地上,用皮鞋跟碾了上去。

    终于,看到有人影朝这边走来,他忍不住向前快走几步,等看清楚来人,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赵小姐,你终于出来啦!”

    赵朱见他还守在外面,也是一脸的感动,她连忙上前道:“我没事儿,终于不负所托,把事情办成了,咱们现在就去见贺小姐吧!”

    见她外套脏兮兮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阿华也没有追问,连忙拉开了车门请她上车,跟在她身边一起过来的道士也一同坐了上去。

    等他们坐好,阿华朝其他几辆同来的车辆挥了挥手,见他们亮起了车灯回应,这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等到了贺昭明的住处,已经夜深,但贺昭明却还没有睡,手捧着一杯黑咖啡,还坐在客厅等着他们。

    见到赵朱的模样,她也是吓了一跳,赵朱将提前备好的盒子双手奉上,送到了她的手上:“幸不辱命,这个佛骨,我给你拿回来了。至于能否以假乱真,就请你亲自鉴别了!”

    “好好好!”贺昭明见着她这模样,连忙道:“多谢了,你快去洗漱一下吧,还是你之前住的房间,东西都备好了。”

    赵朱也不推辞,径直上了楼去。

    余大师的徒弟们也跟着忙活了一晚,阿月早就各自塞了个大红包,将其送走。

    而阿华,则是事无巨细,把今晚拍卖会上发生的事情都跟贺昭明交代了个清楚。

    阿月回来时候,听到了个尾巴,急忙上前补充到:“没错,当时事发突然,大家都慌了神。真没想到最后赵小姐还真能把佛骨拿回来,不过,”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您之前准备好的支票,我还没来得及给她。这是我的过失,贺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耳中听着他们的讲述,贺昭明已经将那黑市得来的佛骨查看了一番,她不是专业人士,上次佛骨到手,又只在手中停留了没几天,况且,那东西对信徒而言神圣无比,但她并不感冒,甚至还有点发怵,并没有上手认真把玩过,此时看着手中相差无几的东西,只觉得此物绝对可以以假乱真,如果不是她亲自打电话证实了太国那边的情况,恐怕都要以为这个才是真的了!

    她此时心情大好,只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这个阿朱简直就是自己的天降福星啊!此时,听到了阿月认错道歉,更是万万没想到——那张支票竟然没有开出去?难不成,阿朱竟然还能空手套白狼?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个结果,真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天知道,这个等待的夜晚有多难熬,她甚至都想好了对策:就说佛骨失窃,另外找了替代的礼物奉上,只不过,恐怕到时,早已期待良久的祖母就得失望了。而她这个宝贝孙女的地位,也必将受到一些动摇。

    赵朱一下楼,就看到贺昭明坐在沙发上,对着怀里的佛骨失神,脸上神色忽明忽暗。

    她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心情,笑着走向了贺昭明,边走边道:“哈哈哈,今天晚上,还真是险象环生,却又峰回路转啊!”

    见她到来,贺昭明连忙给阿月使了个眼色,又站起了身来,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握住了赵朱的双手:“阿朱,多谢多谢!今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等两人落座,阿月阿华也带着佣人退下,客厅里只剩下两人,赵朱才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想必拍卖会上的事情,阿月他们都已经跟你汇报过了吧?哎呀,我真是没有想到,一个不知真假的佛骨,还能引来人疯狂加价,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庄家的托儿?我也不敢贸然抬价,谁知道后来出了事,我趁机跟上了那个庄家,没想到还真让我堵住了他!”

    赵朱见贺昭明听的入神,继续一脸的兴致勃勃地讲到:“那人也知道拍卖有风险,估计也是怕中了什么圈套。我趁势唬他说:人家帮派火拼,哪里就能正正好火拼到他们门口去?搞不好就是什么帮派打着黑吃黑的主意!

    况且,哪个有钱人不惜命?这次都被吓破了胆,就算再来一次,只怕也没人再来参加了!那佛骨说起来是宝物,可真在市面上买卖,也是有价无市,更何况,大家谁不知道真品在你的手里?他手里的那个八成就是个赝品,一文不名。

    我就这么一番劝说,那人也算识相,知道‘隔山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铜’的道理,我才只用了二十万,就把这‘佛骨’搞到手了!”

    说着,她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那张支票,还是你上次开给我的那张咧!”

    第109章 最大的收获

    贺昭明听到这话, 更加动容,干脆豪气地将掏出了支票本来,立马就要再开一张给赵朱。

    赵朱却一抬手拦住了她, 笑道:“先不急,之前我说过,如果事成,想要请你帮忙办一件事情,不知道贺小姐还记得吗?”

    贺昭明微微点着头,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重新开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递到了赵朱手中:“一码归一码,我贺昭明买的东西, 从来没有让人白贴钱的道理!”

    接着,她回应道:“我答应的事情自然记得,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情?怎么还神神秘秘的?你先说出来我听听, 放心好了, 哪怕我力有不逮, 也会尽我所能相助的!”

    听到她亲口答应下来,赵朱喜上眉梢,此刻的笑容更是发自内心, 接过那张支票, 她才笑吟吟道:“贺小姐, 你这话说的,且不说你的身份地位与能力, 就说我赵朱,难道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让你为难的人吗?”

    相处不多, 但贺昭明不得不承认,赵朱无论何时提的要求, 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从未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其实,我请你办的事情,对我而言,可能很有难度,但对你而言,恐怕就是易如反掌了!”随口恭维了几句后,赵朱这才说到了正题:“我想请你帮我开一家投资公司,当然,具体注册地点没有关系,不管是在开曼群岛也好,或者在其他地方都行,但我希望半年之内,这家公司可以成功让我在美国投资一笔生意。”

    贺昭明心思一动,看向对方的目光更是带上了探究,听话听音,对方这哪里像是要开公司,分明就是知道了底牌,要ALL IN赌上一局的架势啊?

    见她好奇,赵朱笑得像只狐狸,眼睛里透出了贼光:“当然,这事我也不是不能自己操作。但说实话,我毕竟是个外行人,又是余大师的亲戚,余大师一个世外高人,受别人再多的供奉都没问题,但若是沾染太多的世俗之气,整日研究这些阿堵物,恐怕也要跌份儿不是?”

    贺昭明不得不承认——虽然此地风气最追捧玄术,别的不说,光是那市面上刊载大师预言的报纸都有不少,为求发财是风水也讲究,五行属相流年各个都重视,但这高人若是自己两眼只往钱眼里看,那多少还是感觉落了下乘。更别提这位名动港岛的余大师,拍卖佛骨得来的钱,不也全都捐出做了善事吗?

    但在这种风气渲染之下,她也不免猜测——莫非是这余大师算出了什么发财的机缘,不便自己出面,才让赵朱出面代劳的吗?

    但不管怎么样,赵朱说的没错,开个公司这种事情,让她来办实在是易如反掌,甚至说起来,把这种事情当成一种报答,她都觉得自己占了对方太大的便宜。

    经此一事,贺昭明也愿意交下这个投缘的朋友,既然愿意交心,她自然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不由道:“你说的帮忙,就是这么点儿事?”

    赵朱眼珠转了转,将手里的支票又塞了回去:“这个就算作是我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另外,李氏纺织你知道吗?现在已经被一个叫马丁*劳伦斯的美国人收购了。我想用李氏纺织3%的股份抵押贷款,再注资到这家公司,另外,还有40万美金的投资,也会很快到账。”

    在贺昭明眼里,李氏纺织倒算不上什么大公司,但马丁劳伦斯这个名字她倒是有所耳闻,“马丁劳伦斯?是威尔逊先生的助手,那个劳伦斯吗?”前段时间威尔逊曾经来港,她也是在看报的时候随意瞥了一眼,虽然与他们家的产业毫无关系,但因为威尔逊家族的名号太响亮,她还是留下了一点儿印象。

    赵朱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道:“没错,就是那个威尔逊家族,马丁劳伦斯,也的确是威尔逊先生的助理。我们两人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共同投资这家公司的合伙人。我可能很快就要离港,但具体的细节,我已经全部都跟他商量好了,后续你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原本注册一家几十上百万的小公司,贺昭明并没有放在心上,哪怕要办,也是交给手下去办就行了。但此时听到威尔逊这个名字,她突然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来办吧!

    而她看向赵朱的眼神更加复杂起来——这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正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能跟威尔逊家族扯上关系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之前,她还单纯以为她只是个为人办事的白手套,虽然欣赏她的才华,甚至想要跟她交个朋友,却不得不承认并没有多重视或者说是平视对方。

    但当她如此平平常常地说出与劳伦斯是合伙人时,贺昭明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对方的身份了。

    她笑着记下了对方提供的电话号码,同时,再次开口道:“你帮我的可不只是一个忙,之前还提醒了我太国那边的事情。注册公司这种小事实在是易如反掌,只能算是还了你提醒我的人情,可你还帮我搞来了替代的佛骨呢!这又该怎么算?我贺昭明可不喜欢欠人人情,你用股份质押贷款虽然也可以,但办起来又麻烦了不少。反正我先前就打算再拿一百五十万出来去拍佛骨,不如这样,干脆我再拿一百万出来,给你注资新公司。这样算起来,我还省下了几十万呢!”

    赵朱沉吟了一下,见对方一脸的真诚,心知比起一百万来,可能有机会跟威尔逊家族搭上线才更加有价值,便也不再推脱,干脆爽快地点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完了正事,赵朱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啊——好困啊,我先去睡觉啦,贺小姐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朝着楼梯走去。

    等赵朱回到了房间之内,她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从之前穿着的鞋子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来,为了藏这个东西,她的脚今晚可受了大罪,磨出的血泡都没来得及挑破,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东西才是她今天晚上最大的收获!

    没错,这个小东西,正是之前找她接头那个特务孙致先威胁她去拍摄电厂资料时,给她留下的那个美乐时微型相机。

    这可是个稀罕物,她知道自己要来港岛执行任务,便把它给带上了,这真是有备无患,还真让它派上了大用场。

    嘿嘿,赵朱看着这个小小的相机,忍不住在心里乐开了花——这算是他们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倒也是活该。

    不过,想起赵栋,她心中又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她留下的信息不知道对方看到了没有,他的处境看起来可不太妙,希望他能尽快发现她留下的信息,只要他能够跟自己取得联系,她一定要助他顺利脱身!

    第二天一早,赵朱就悄悄离开了贺家,她没有回余少行那儿,而是联系上了老杨和黄嘉晟。

    在一间酒楼包间内,赵朱拿出了那个微型相机,将自己在拍卖会上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她并没有将自己和赵栋的关系和盘托出。

    “原来是他!这可是太难得了!”杨行远还记得那个被自己跟丢的大个子,立刻就对上了号,听说原来他是潜伏在敌方的卧底,还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一份资料,不由得感慨良多。

    黄嘉晟也听得两眼放光,赵朱尚未开口,他就抢先道:“是不是需要把这个胶卷洗出来?放心,这个事情我来办——我会摄影,家里就有暗房。”

    赵朱将那迷你胶卷交到了黄嘉晟手中,又再三叮嘱道:“一定要万分小心,还有,这个东西洗出来后,除了照片,最好再誊抄两份纸质的,以防万一。”

    黄嘉晟连连点头,心情也激动不已,拿了胶卷后,就匆匆离开去冲洗照片了。

    看着包厢的门被关严,赵朱转头看向了杨行远,早就发现了他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她心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收到了消息,家里催咱们回去呢!”杨行远笑呵呵地说道,眼角的鱼尾纹都跟开了花似的。

    在与赵朱见面前,杨行远收到这个消息,还有点焦虑不安——此行尚未有什么收获,就这么无功而返,属实让人不甘心呐。

    但此刻,他却被赵朱带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只剩下迫不及待凯旋而归的喜悦了!

    赵朱点点头,但并没有同样的喜悦,她心里还有另外一番打算,她还想继续在港岛留下来:一是想要再找机会跟赵栋接触一下,看能不能把他解救出来——看情形,他已经被敌人怀疑了,再继续潜伏下去,风险实在太大。他已经鞠躬尽瘁了,不能让他再落得个遗憾结局,更何况,她还答应过奶奶,要让他们一家团圆呢!

    二嘛,就是她的一点点私心了,既然来到这个年代,她手里又刚好有了一点小钱钱,还正好找人打通了关节,很快就能拥有一家自己的投资公司,她自然要投资那些现在还不为人知,但将来一定会成为庞然巨物的企业。一旦回到内地,可就不如在港岛行事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