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密钥经匙

    听着余少行的描述, 赵朱越听越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突然,她皱起眉头打断了对方的话:“余大哥, 且慢,你说的是不是类似这样的东西?”

    说着话,赵朱就微微扬起了头来,用手在领口摸索了一番,竟是扯出了一根红色的线绳, 而等那根线绳被完全扯出,出现在余少行眼前的正是一个六角柱形的银色吊坠!--正是当日,哲孟雄王子为谢赵朱的救命之恩, 给她留下那件谢礼!

    一见到此物,余少行立刻站起来身来,他大惊失色, 口中吃惊地叫道:“这不可能!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说着话, 他丝毫不顾及风度, 不等赵朱把那吊坠取下,竟然伸手就要去拽!

    赵朱眉头一皱,抬肘一挡, 将他的手架开, 接着顺势向后一靠, 这才把那吊坠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余少行只觉得一股劲力猛地击到了手腕之上,力道不大, 却也不小,竟是把他的手弹开了半尺。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才缓过神来,感觉到自己行为不妥, 口中赔礼道:“妹子,是我唐突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话锋一转,眼睛死盯着赵朱手中取下的吊坠,说话都带了些咬牙切齿:“但是,你既然都已经找到它了,怎么还来戏弄于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朱也不多解释,只是将那吊坠递了过去:“余大哥,先别急,有话咱们慢慢说。”

    见她将那吊坠递了过来,余少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连忙将那吊坠接了过来,但东西一入手,他就觉察出了不对来,再仔细一看,他不免疑惑道:“不对!这不是装佛骨的那个密钥经匙!”

    说完,他甚至顾不上坐回原位,将那线绳一把扯掉后,干脆站在原地,就对那银吊坠开始了一番操作。

    只见他十指灵活地做出各种动作,那吊坠就开始在他指间上下飞舞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赵朱看得是眼花缭乱,勉强能够辨别——那似乎是释教mi宗的手印。但具体代表什么意思,她却是完全看不明白——只因对方的手速实在太快了。

    就像后来有人把转笔都玩出花儿来一样,他手上动作虽快,但那件小小的吊坠却像是粘在了他的手指之上,稳稳当当,丝毫没有掉落的危险。

    终于,当他结束了所有动作,双手合十在胸前,接着,他才向着赵朱摊开了一只手掌——只见他的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银色小钵——原来的那个柱状吊坠已然消失不见了!

    赵朱被他这出神入化的手法震惊不已,忍不住叫了声好,摇着头连连称赞道:“余大哥,你这一手真是神了!不愧是彩门翘楚,手上竟有如此绝活儿!怪不得他要把这宝物交给你保管,这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根本就打不开吧?”

    余少行许久没有这样活动过筋骨了,得意之余,手指隐隐抽搐竟有点想要抽筋。他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银钵,见其中空空如也,再看上面的经文字迹,便知道这果然不是藏有佛骨的那一只。

    他将那银钵递到了赵朱手中,道:“这东西叫做‘密钥经匙’,是zang传佛教mi宗中用来保存秘宝的东西,它的制造方法非常复杂,而且,据说其制造方法早就失传了,现在流传下来的实物也举世罕见,起码也得是几百年前的古董。你手中,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赵朱哪怕真是来自国党的特务,距离藏区也隔了十万八千里,她又年纪轻轻,从哪里能得到这种世人鲜见的密宝呢?这简直比赵朱找到了他藏起的那件佛骨还要令他吃惊,他百思不得其解,盯着赵朱几乎把眉毛拧成了结。

    他越发看不透赵朱的身份,只觉得冥冥之中确有定数——就连这等稀罕物,对方都能信手拈来,这人到底得有怎样非凡的运气啊?

    听到对方的疑问,赵朱端详着手中那精致的银钵,心道——孟哲雄本就有许多zang民,与藏区关系密切,王室中人传承这些个宝物倒也不稀奇。

    但她只是嘿嘿一笑,没有多说:“哎呀,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就是我日行一善,助人为乐时,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回报而已。”

    余少行哪儿听得了这个话呀!想想自己因佛骨潦倒半生,再瞅瞅眼前的“天命所归之人”,余少行忍不住直呲牙,不免要酸上一句:“你也别太得意,当心叫人给当成‘四旧’给你破了去!”

    赵朱笑容可掬:“那倒也不怕,我这个是过了明路,在上面备过案的。”

    闻言,余少行又是深呼一口长气,心中暗暗宽解自己——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向来同人不同命,我扮花脸人看戏。

    眼见着余少行直喘大气,赵朱连忙把那密钥经匙递了回去:“余大哥,你看,有了这个,咱们能引蛇出洞不?”

    余少行把它接了过来,随手揣进了怀里:“那就简单了,过几天,我会找机会放出风去,就说要替它找买家,那些苍蝇一定会闻风而动的。至于你那边,我就不过多置喙了,若有需要我配合的,你按老办法传信儿给我便是。”

    说完,他便取出了那一大串钥匙,摇晃了一下,道:“那咱们这就分头行事吧?”

    赵朱却是摆手道:“慌什么啊?难得咱们见一面,还是坐下再聊两句吧--对了,余大哥,你听说过投资公司吗?”

    …………

    随着天色渐暗,会谈圆满结束。

    等赵朱先行离去,随后,当余少行走出那圆形拱门时,险些被那归家的大鸟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他暗骂了一声,将钥匙在约定的地点藏好,这才忐忑不安地往住处赶去——他刚刚好像掏了二十万美元,换得了一个什么投资公司20%的股份,希望这丫头真是他的起势之人,他的钱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但转念一想——起码,跟着那威尔逊先生的劳伦斯也投了20万美元。别的不说,那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物,若是不赚钱,他也不会真金白银地往里面投钱不是?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赵朱那番天花乱坠的吹嘘,口中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钱不就跟白捡似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暗暗幻想起那躺在金山上不愁吃喝的日子来……

    可他却不知,就在他离开那法式小洋楼后,在那院墙边上,却是有个人影偷偷翻了进去……

    第092章 守株待兔

    当这栋小洋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就在那小洋楼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房门突然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径直朝着刚才赵余二人会面的房间走去。

    可等“他”一走进屋中,刚抬手拉开屋里的电灯,却赫然发现:屋里居然有人!

    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正随意地倚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嘿, 这位大姐,你好呀!”

    来人悚然一惊,待缓过神来, 却是临危不惧,笑声反而十分爽朗:“哈哈,徐半仙没说错, 你果然不是个一般人物!”

    她话音刚落, 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不许动!”

    随着这声厉喝, 后腰随即抵上了一个金属硬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我进去!”

    那女人看着比余少行还要大上几岁, 五十多岁的年纪, 她头发花白, 身形佝偻,衣着朴素, 眼瞧着也不像是有身手的模样。

    见对方竟不止一人,她十分干脆地认了栽, 也不多做反抗,便乖乖地束手就擒。

    那擒住她的不是别人, 正是千里迢迢跟着赵朱来“出公差”的杨行远杨警官。

    赵朱深信阴谋不如阳谋,该借势时就要借势——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可惜这句至理名言倒被懦夫当做了遮羞布,用来粉饰自己的软骨头。

    识时务者,知的是时局实务,识的是大势所趋。

    赵朱自知光靠自己,哪能有三头六臂千里眼顺风耳,去挖出这埋藏甚深的不知究竟有几人的一整条暗线呢?当然要借助官方的力量了!

    而此时,国安还是隶属于公安系统,直到1983年,国安部才成为了独立的部门。

    多个熟人多条路,赵朱就爱找熟人办事,当即就悄悄给老杨同志发了电报,偷偷跟他见了面,把那姓孙的所说的话透了个底朝天。——当然,这话里是否采用了春秋笔法修饰一二,那就是另一说了。

    赵朱主打的就是一个“君子坦荡荡”,她十分光棍的表示自己失了忆,对之前的生活一无所知,但她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调查,并且,愿意无条件配合组织,去挖出那一组潜伏的特务。

    老杨也是被她的坦荡荡吓得头发都揪掉了好几根,他哪儿做的了这个主啊?

    于是,在赵朱毫不介意,甚至鼓励的态度下,他向上级做了汇报。

    赵朱的身份今非昔比,做的事情也是引人瞩目——刚在广交会上大放异彩不说,化肥厂里抓特务,火车之上识杀手,抗洪前线传消息,这些事情随便拿出来一件,放谁身上都是传奇。

    而在此过程之中,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多名首长的印象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国安属于公安部,于是,乔卓同志一知道这个消息,便做出了指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向是我d的方针。别说尚没有证据坐实赵朱同志的台特身份,哪怕真有其事,也应该劝其弃暗投明,接纳其投诚,哪儿能急着追究责任呢?

    等外交部的关桦同志得知了消息,更是着急地要去保人——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千万不能因为某些zz因素让国家损失一个亟需的外交人才啊!

    有大佬做保,还不止一个,赵朱自然安然无恙,更重要的是,按她所提供的消息,果然在应城某个厂内发现了那个孙致先的踪迹。

    赵朱害怕打草惊蛇,上面的人又何尝不是呢?于是,为了将这一伙敌特一网打尽,他们按兵不动,并做出来一切正常的假象迷惑住了对方,就连张保康和周思齐都被蒙在了鼓中。

    而赵朱此次前来广交会,也是特意向上级申请过的,她的理由也很充分——就凭那人远在内地,却能很快知道港岛的消息,就知在港岛那边也有人是这条线上的一环,拔出萝卜带出泥——赵朱这一趟,不但是要来参加广交会,更是要前往港岛,去寻根溯源,追查一下那消息来源的上线。

    同时,赵朱还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那个便宜老爹,也有很大可能,就是在那个上线的手中。

    老杨因为最早将此事上报,又有赵朱的信任,便理所应当成了她的搭档,两人一明一暗,一起来进行这个“钓鱼”行动。

    此时,见老杨如临大敌,满脸戒备地盯着那个女人,赵朱却是朝他摇了摇头,一脸轻松地说道:“老杨,快松开吧!这位大姐不会逃跑的。”

    老杨闻言,瞧了瞧眼前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心知对方并没有反抗的能力,又瞧见赵朱朝他使眼色,便从善如流地给对方松了绑,顺便把屋门关了个严实。

    要说普通,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十分普通,但赵朱知道,如果她真是一个普通的妇女,就不会如此淡然自若,更不会对着她说出那句话了。

    赵朱指了指桌子旁的空椅子,朝她笑道:“大姐,冒昧打扰,这位老哥哥那是职业病,您也别见怪,坐下来歇歇脚,喝杯茶吧!”

    那女人揉揉手腕,也不矫情,走到桌边坐下,望向赵朱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开门见山地问道:“徐半仙说你机灵,果然没说错。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赵朱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为她倒上了一杯茶水,推到了她手边,这才答道:“我当然是为了来见见您呀!”

    那大姐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个古怪的表情:“见我?你认识我,知道我是谁吗?”

    赵朱嘿嘿一笑,端起一杯茶水摇晃了两下,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余大哥的故友,也是帮他逃去港岛的恩人。更是广州道上颇有名望的‘舌头’,帮着不知多少人偷渡去了港岛。我说的对不对啊?”

    那女人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双手鼓掌:“不错,舌头真是难听,你叫我一声兰姑就好。”

    她看着对方的眼中充满了惊奇:“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的?就连徐半仙也不知道啊!”

    赵朱眼神朝桌上的茶杯瞟去,摇头道:“兰姑,你就是暴露在这壶茶水上了!你也太勤快了,把这间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说,你竟然还给烧了壶热茶。”

    说到这儿,她朝对方眨了眨眼睛:“这样一壶水,从刚烧开到降温到能够入口,一般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而我们绕来绕去来到这里,至少花费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坐下来聊了半天,再喝茶时,水温居然是热乎的,这说明哪怕这水在我们进门前才刚刚烧好。

    可我们一路上根本没遇到什么人,况且,我们来时,门是上了锁的。徐半仙说这里是仓库,可不管仓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价值,库房钥匙通常只有一把,就怕有人拿去仿制。

    而你将那一大串钥匙都给了余少行,你又怎么锁的门呢?除非,你根本用不着钥匙锁门,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房子!”

    后世人们用上了各种各样的门锁,什么指纹锁密码锁面部扫描锁。而这栋洋房的锁具却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无论开还是锁,钥匙都必须插在钥匙孔内才能操作。而这种锁,也有个约定俗称的名字——叫做“将军不下马”。

    早在余少行开门时,赵朱就发现了这门锁是一把将军不下马的锁具。

    而他们喝到的茶水却是温热,于是她猜测,就在他们到来之前,才有人把烧好的热水倒入了茶壶。而那人根本没有离开这栋洋楼。

    显然,她猜对了。

    那人的身份更是呼之欲出——正是帮着余少行去了港岛的那位“故交”。这也正是赵朱要见她的目的——他们想要悄悄去港岛调查,正好要请她帮忙暗渡陈仓。

    第093章 规矩

    赵朱称呼对方为“舌头”, 属实有点不客气了。

    “舌头”,就是带路人或组织者,一般是指那些把偷渡的人带出国境, 从中赚钱的人。这些人一般不直接买卖人口,而是从中赚取偷渡费。

    但事实上,这一行龙蛇混杂,这种半黑不白的生意,多数都沾点坑蒙拐骗, 等人到了海上,孤立无援,只是借口搜刮一些你的钱财那都算是好心人, 多的是谋财害命,把人丢到海里喂鲨鱼的心狠手辣之辈。

    所以,赵朱他们既然想去港岛暗中调查, 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地去港岛, 少不得要跟地下这些“舌头”打打交道了。但该怎么找到这样一路势力, 哪怕赵朱再是社牛,现找也是为难。

    赵朱在喝到那温热的茶水之后,猜测出这栋洋楼里有人在, 灵机一动, 立刻就想到了帮余少行偷渡去港岛那个友人——这倒是省得他们再去找人了。

    于是, 就用这样一招,也算是先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无论如何, 赵朱他们是官,对方则是沾了点灰道, 哪怕要求人办事,也不能堕了名头, 这倒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的颜面问题,而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战。

    但双方一打照面,赵朱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于是,她也不再玩什么花招,直接开门见山就说明了来意:“兰姑,我瞧着你也是个爽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咱们相见也是有缘,就冲着你能帮我徐大哥去港岛,我就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刚才,我们多有得罪,我以茶代酒,先跟您赔个不是!还望您能帮个忙,送我们去一趟港岛!”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微微躬身,举杯朝对方示意,一口饮净了杯中茶。

    兰姑一张嘴不小,笑起来时,大喇喇露着牙龈,瞧着跟买了她两条鱼饭,便一定要送你一瓶豆酱的热情大妈一般无二。

    但面对赵朱这套路,她却是毫不接招,只是依然笑得见牙不见眼,口中却道:“我跟徐大师是故交,以前受过他的恩惠,如今借机还了,也算是有来有往。

    你这小丫头,倒也不用在这儿跟我假客气,你这个生意,恐怕我是做不了啊!”

    杨行远干得是刑警,虽说也有分开唱红脸白脸的时候,但多数时间,面对犯罪分子他们都是居高临下下令的那一方。

    如今,见赵朱好言道歉,那大姐还不领情,不免皱起了眉头,习惯性地在一旁唱起了红脸来:“你被我们抓了现行,怎么还敢这么嚣张?你就不怕我们现在就抓了你去公安局?”

    说完,他就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来,把它明晃晃展示给对方看。

    兰姑斜瞥了他一眼,说话速度不快,却是掷地有声:“这位警察同志,你说抓我的现行,是什么现行?我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了吗?”

    老杨皱皱眉头:“你和叛逃的黑五类勾结……”

    说到这儿,他就说不下去了,她和那个姓徐的勾结,那赵朱这又算什么?要硬说她是执行秘密任务,但赵朱可是跟他摊了牌——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接触,那时候可没有什么组织交代的卧底任务。

    其实,听到这话,赵朱压根儿就不急,虽然对方嘴里说不接这桩生意,但其实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之意。

    正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和赵朱先前的“下马威”是一个套路,欲扬先抑罢了!

    “老杨同志,你也别急,先坐下来喝杯茶,咱们听兰姑说说心里话,她既然能做这个生意,自然没有拒客的道理。不乐意做咱们的生意,肯定有她的理由,总归不是因为记恨咱们那就成了!”

    老杨闻言,只见桌边坐着的两人皆是一脸的淡定模样,竟然有几分神似,他心中暗道不好,自己这帮腔看来还是帮了倒忙了,于是,他朝着兰姑随便拱了拱手,留下一句“我去外面看着点”,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但两人都是一脸镇定自若,这沉默倒是也并不令人感到尴尬。

    半晌,兰姑终于率先开了口:“小丫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不做公门中人的生意,这是我的规矩。”

    她收起了笑意,平凡的脸上便显出了几分肃杀之气来。

    赵朱一瞧,这是里面有事啊!但她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打蛇顺杆爬,反而道:“兰姑,你跟徐大师是故交,我跟徐大师也是故交,咱们也能算是半个故交了吧?

    你有你的规矩,我当然也不能勉强,但我们的确有要事需要去港岛一趟,既然你不想做我们这单生意,那劳烦给我们介绍一家可靠的同行如何?咱们也没什么要求,就是把我们全须全尾送到对面就得了,您看,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兰姑原本如临大敌,就怕赵朱要使尽浑身解数来说服她,没想到她却是知难而退,当即就退而求其次了——这居然还令她心中隐隐有点莫名的失落。

    “嘿,同行是冤家,你这个要求,恐怕也是在强人所难呀!”

    见对方软硬不吃,仍不松口,赵朱砸吧砸吧嘴,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干脆站起了身来:“那我就不打扰了,原来大名鼎鼎的兰姑是这样的人物,看来人家说‘见面不如闻名’还真没说错……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话,赵朱就站起了身来,大步流星就朝门外走去。

    兰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儿,哪怕知道她这是激将法,仍是忍不住说了句:“你要是非要去,就去找南水码头上打鱼的林老七,要是你走别的路子,哪怕你是吃的官家饭,一样要被鱼啃得连点渣都不剩。”

    赵朱这才停下来脚步,转过头来,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兰姑!那就再见吧!”

    老杨就等在门外,见她一脸轻松惬意地走出门来,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她肯不肯送咱们去港岛?”

    赵朱摇了摇头:“她不肯。”

    老杨脸色一变:“爷爷的,还真当咱们不敢举报她吗?”

    赵朱这才接着道:“不过,她给咱们介绍了别的舌头,听她话里的意思,应该也是讲规矩的。”

    老杨这才收起怒容,不悦地白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说话大喘气是不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这次倒也不必遮掩翻墙,大大方方走了大门。

    等到了路口,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没过几天,周思齐便接到了外交部发来的借调函,要抽调赵朱去帮忙参加接待贵宾的工作。

    周思齐与有荣焉,连忙通知了赵朱,虽然少了这个得力干将,自己要多辛苦一下,但想到对方的能力,更觉得“金鳞不是池中物”,早晚得一飞冲天,自己当然不能去当人家的绊脚石了。

    这封“借调函”自然是一个掩饰借口,当天傍晚,赵朱就来到了南水码头,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老杨见了面。

    两人乔装改扮了一番,很快,便随着一群鬼鬼祟祟的人上了一艘小渔船。

    林老七这边都是交给了老杨去联系,赵朱并没有参与。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有兰姑做了背书,但这一路上,他们仍然是免不了提心吊胆,老杨的手更是一直放在扳机上,都没有敢松开。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终于成功的过到了对岸。

    赵朱说要“引蛇出洞”,但那引蛇的诱饵其实并不单单是余少行手中的“宝贝”,而是就连余少行自己也被包含在内。

    所以这次行动,他们非但不能和余少行联系,借助对方在港岛的势力,反而要避开他,暗中观察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他出手。

    虽然没有官方正式的文书,但其实赵朱他们既然得到了准许来暗中调查,等他们到了对面,自然也有港岛这边的暗线前来接应。

    看着前来接应的人,赵朱不仅感慨,果然还是热血青年才有爱国之心呀!而老杨则是看着对方,心中直打鼓: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上面怎么会派了这样一个年轻后生来跟他们做接应呢?

    第094章 拍卖会

    话说, 到了港岛之后,赵朱二人便按照原先的计划,先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老杨摇身一变, 成了梳着大背头的新加坡商人,而赵朱则是扮成了他的秘书。

    赵朱前段时间晒黑的皮肤还没养过来,说实话,她如今这黝黑的面皮可真不大像坐办公室的OL,但这也难不倒她。正所谓艺多不压身——在运用了一些化妆技巧之后, 赵朱再次出现在“杨老板”面前时,险些让他没认出来。

    她把半长的头发烫成了规整的内扣弧度,妆容也是此时最流行的, 粉底并不追求白,而是利用不同色号和高光,打造出了立体精致感, 而浓密的睫毛和深色眼影配上一弯细眉, 更显出一份精明能干来。

    杨老板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 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这是大变活人吧?!”

    他不敢置信地把赵朱上下打量了个遍,边看边摇头, 最终他玩笑似的举手作揖道:“佩服佩服, 这便是古已有之的易容术了吧?你要是不说话, 咱们对面走过我都认不出你来!”

    闻言,赵朱莞尔一笑——她这笑也不似以往那么爽利, 只微微抿唇勾起嘴角,把笑不露齿的矜持表现得十分到位。

    赵朱扮相极佳, 说是“换头”也不为过,就连她那惹人瞩目的身高, 也因她刻意选择了模糊身材比例的衣服而显得没那么出挑。

    当然,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想让一个人显矮的最好办法,就是站在比她更高的人身边。于是,老杨的鞋里也被放入了特制的内增高鞋垫,加上西服里的垫肩,令他不但个头拔高一截,身形也魁梧起来,站在赵朱身边,终于将她高挑的身材掩饰了一些。

    不过,她收敛起气势,又刻意保持微微垂头的恭敬姿态,的确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极低。

    等他们两人安顿好后,按照原先的约定,在某地留下了接头的暗号,于是,两人便在一家有名的港式茶楼,跟一名手持信物年轻人接上了头。

    此人虽然西服笔挺,也系了领带穿着白衬衫,一副商务人士的装扮,但他那过于稚嫩的面孔,看起来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身上满是青春蓬勃的劲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对过了暗号,便急切地伸出手来握住了老杨的手:“你好!我叫黄嘉晟,现在还在读书,是港大的学生。”

    就在前不久,1975年5月初英女王首次访港,满怀爱国情怀的港大学生会发表了一封公开信,声明港岛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号召全港市民“杯葛”英女王访港。

    有此前提,赵朱瞧见前来接头的居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学生时,便丝毫不感意外了。

    见来人年轻,老杨则是心中打鼓,但他为人谨慎,心中虽有顾虑,面上却丝毫不显。

    不过,许是赵朱收敛气息太成功,随在老杨身后太没存在感,那人虽然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老杨的手,却完全忽略掉了一旁的赵朱。

    等他转头瞧见了赵朱,还被吓了一跳,仿佛才看到她一般,连忙又跟她打起来招呼。

    老杨见状,口中说着寒暄话,心中却是快要把鼓皮都敲破了——这年轻娃娃到底靠不靠谱,组织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接应?这不是开玩笑吗?

    而赵朱看着这年轻人身上的一身行头,却是若有所思。

    在外面说话到底不方便,等三人一出门,瞧见了那辆车头站着个长翅膀的银色小鸟人的黑色豪车,赵朱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说起来,这个年轻人身世可不算简单,他是港大学生,爱国热血有骨气是一方面,但同时,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名门之后。

    他祖上中过清朝的进士,还跟着恭王爷搞过洋务运动,后来时局动荡,黄家便辗转来到了港岛,之后,又靠着祖上留下的一些古董字画发了家。

    在港岛此地,单论钱财资产,黄家可能算不上名列前茅,但论起名声来,诗书传家的黄家却是声名籍甚、颇有威望。而黄嘉晟则是如今黄家新生代里的谢庭兰玉了。

    所以,一看到眼前的豪车,赵朱就全明白了——既然余少行计划以拍卖“佛骨”为噱头,要引起藏在暗处之人的注意,进而引出那一条特务暗线,那么少不了要先拿到这场拍卖会的入场券。

    老杨的假身份好造,但他初来乍到,想要短时间内混入上层圈子,得到那个入场的机会,却也是没那么容易。

    但如今,有了黄嘉晟,那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年纪不大,但一瞧家里便有钱有势,帮着老杨搞来两张入场券那可就太简单了。

    当日,余少行与赵朱分别之后,一回到港岛便立刻着手制做起那佛骨的仿品来。

    赵朱没说错,他也算是造假的行家里手,况且为了保密,也不宜交由他人插手,他便亲自动手,用晒干的羊骨猪骨磨出骨粉,又用胶水调和,做成指骨的形状,再打磨一番,涂上了颜料,做的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待万事俱备,他便联系到了专业人士帮忙张罗起这“佛骨”拍卖的事来。

    别管他拜的是哪路神仙,既是释门圣物,要用“拍卖”二字到底是折辱了。余少行原话如此一说:“我本是无意中得了此物,但祖师爷托了梦说此物留我手中恐有不详,于是不敢久留,只得公开寻个有缘人将它请回家去供奉。所得款项,我分文不取,望代为捐赠于慈善机构,用于济贫扶弱吧!”

    既然要放饵,自然要设法广而告之。在余少行大张旗鼓的宣扬之下,不过短短数日,港岛大街小巷便都流传开了神秘“佛骨”现世的传闻。

    于是,这场众人瞩目的慈善拍卖会便成了这段时间港岛众人议论的话题中心。

    而一场慈善拍卖会,自然不能只有一件拍品,借此机会,港岛名流巨贾纷纷慷慨解囊,拿出不少宝贝来共襄盛事。

    黄家自然也不甘示弱,况且他们家本就是靠着古董发的家,黄老爷子听闻压轴的是一件秘宝“佛骨”,便拿了一件弘仁和尚的《松雪图》来送去了拍卖会。

    而黄嘉晟身为他最器重的孙子,自然也被他委以重任,负责相关一应事宜。

    原本参加这种级别的拍卖会,既要有人引荐,又要提供账号,缴纳押金,就怕遇见什么拍下了展品又不付款的糟心事。

    但有了黄大少爷帮忙,赵朱二人自然也混到了一个席位。

    余少行可不知道赵朱也悄悄来到了港岛,既然要钓鱼,光放诱饵可是没用,里面的钩子才是关键!

    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地下了一个“双钩”!

    他一边提前联系了相熟的港岛警官,当然没有说实话,而是告诉对方,自己得到消息,有人觊觎佛骨,要行盗窃之事,请他们鼎力相助,抓到窃贼。

    另一边,他则是动用了钞能力,花高价从美国请了几个专业的安保人员前来保护自己与佛骨的安全。

    安保与保安,听起来很像一回事,但实际上却有天渊之别——和小区门口拿着遥控器帮着开栅栏门的老大爷不同,这些安保人员,都是经过了专业训练,能克服本能,敢用肉身挡子弹的主儿。

    有了这双重保险,余少行只觉得自己必然是高枕无忧了。退一万步讲,不管那人偷走“佛骨”也好,还是下了厚本,出资拍走“佛骨”也罢,他的人身安全必然是有所保障的。

    同时,他心中还有点隐隐的期待——佛骨秘宝并未留下什么清晰的影像资料,他做的那么逼真,说不定真能蒙混过关,届时,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甩掉这个烫手的山芋,再也不必为此担惊受怕了!

    第095章 拍卖会一

    “你连得我三城多侥幸,

    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

    诸葛在敌楼把驾等,

    等候了司马到此谈呐,谈谈谈心。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

    以备着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无有别的敬,

    早预备下羊羔美酒,

    犒赏你的三军……”

    余少行坐在二楼包间之中,耳听着这段《空城计》,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打着拍子。

    他的身后除了几个徒弟, 还站着两名保镖。一个黑发黑眸,虽然个子不高,但犹如猎豹一般, 修长的肌肉里隐藏着超强的爆发力。另一个则是典型的昂撒人,高大魁梧,一身夸张的肌肉, 似乎随时能把包裹着肌肉的衣服撑破。

    余少行平日里不做法事时, 也时常穿着道袍, 一副与世俗不相容的高人做派,今天却是与往日不同,也穿起了西服, 只不过他嫌拘束, 西服刻意做大了一码, 里面只着了件衬衫,也没有系领带, 倒是有了几分后世休闲装的味道。

    居移气,养移体。随着名声日盛, 余大师的气度也越发不凡起来,他半眯着眼睛听着戏, 实际上却是盘算起今日的来者究竟会有哪些跟那条暗线有关。

    因此次慈善拍卖会由这一件“佛骨”而来,哪怕全权交由他人来办,余少行也算是半个东家,他早早就得到了此次与会人员的名单。如今,他坐在包厢之中,右手支在桌子打着拍子,左手则是将一张红底描金边的名单擎在眼前,正在认真观瞧。

    忽然,他停止了打拍,眉头一皱,右手两根指头在那纸面上轻轻一弹,开口问道:“怎么这个名字瞧着这么眼生?杨万里?是哪个杨?”

    话音刚落,就有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上来解释道:“这个杨生是新加坡来的,好像是做的油料生意,不知怎么搭上了黄家的线,是黄大少亲自做保介绍来的。”

    闻言,余少行点了点头:黄家他知道,早年间他们家跟着慈禧光绪西逃,半道上就转弯向了南行,早早就到了港岛定居,也没听说与后来的国党有什么瓜葛,许是来凑热闹的闲人吧?

    虽然如此,但他心中还是暗自记下了这一遭,又接着往下面看去。

    等名单看完,他心中已经多少有了点谱,也不知这些人中,到底哪个会是那暗藏的眼线呢?

    待暗红色的帷幕拉开,身着一袭暗紫色旗袍的女主持摇曳生姿地走到话筒前,她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称赞了一番各位前来捧场的富豪名媛的爱心善行,接着,才介绍起第一件拍品来。

    座次与地位息息相关,赵朱他们初来乍到,就算沾了黄大少的光,简化程序入了场,却也只能在最角落的位置才有一席之地。但他们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安排却是正合心意。

    这些拍品均是各位名流私藏的珍品,二十几件拍品中,书画占了三成,瓷器占了五成,还有两件玉器并几件不常见的杂项古玩。不过,既然以慈善募捐为名,场上的气氛却不似普通拍卖会那么热烈,与会的各位大都是冲着那“佛骨”的名头而来,所以,被拿来捧场的古玩大多都被其主人自掏腰包拍回了——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凑趣举一二下牌子而已,哪儿能真的扯下脸面抬价厮杀呢?

    黄家向来爱惜羽毛,少不了得维持乐善好施的招牌,黄嘉晟以往也没少替祖父参加这种活动,但今日却不同往日,他已经得知了赵朱他们的来意,年轻人难免沉不住气,虽是竭力隐忍,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四处张望,暗自猜测在场的人中,他们要钓的那条“大鱼”又究竟会是哪个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虽然大多数献宝的名流富绅都是自己拍回自己拿出的藏品,但也免不了其中有些人,借着拍卖的机会,给平平无奇的藏品抬了高价替人捧场的。更有互不对付的,借机打个擂台,别一别苗头的。

    但这种情况只是少数,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与会者也只是当多看了场助兴的节目,一笑而过罢了。

    直到最后那件压轴的“佛骨”出了场,大厅里,众人才安静了下来。

    待看到聚光灯下,出现了一件刻满经文的六角银柱,众人都面露不解。

    为了保密起见,别的拍品都在画册上注明了来历与详情,只有“佛骨”,除了这两字之外,没有任何介绍的内容,神秘地引人遐想,噱头十足。

    余大师此时也出现在了后台,在礼仪人员的引导之下,他缓步走到了舞台中间,站在了麦克风前,把自己之前的广而告之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他在飘着鲜花的水盆中净了手,这才将那个密钥经匙拿在了手中,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起了一出大变佛骨。

    他表情肃穆,手指灵活,大厅中还适时播放起了一段梵语经文,而舞台内,早已准备好的干冰也被摆上,不一会儿,氤氲的雾气便弥漫了整个舞台,但只在他脚下环绕,衬托出一种仙气飘飘的氛围。

    不得不说,这个气氛那是烘托的十分到位,原本余少行那一段表演就充满了仪式感,如今这场景再一升华,只怕台下有人高呼一声“神仙”,还真的会有人纳头便拜!

    就在余大师将那银色小钵并其中的一截指骨展示在众人面前之后,台下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双手合十,朝着台上的余大师低下了头来。

    等余大师冲着台下众人施礼退下之后,众人才仿佛刚刚回过了神来,但这又不是纯表演戏法儿,鼓掌叫好又不太合适,只能把满腔激情都注入到接下来的拍卖之中。

    佛骨的底价从一百万港元起拍,每一次举牌加价二十万,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拍卖刚一开始,就有人一下子把价钱喊到了二百万!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的港岛首富贺祁南的小女儿——贺昭明。

    一听到她的声音,黄嘉晟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他怎么把这位大小姐给忘了?

    首富之女,光听这四个字,就能瞧见金光闪烁,尤其是这位排行最末的贺家大小姐,本就因为是老来子所以格外得宠,说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都不为过。

    这样一位大小姐,从小就没有什么做选择的机会——因为她从不用做选择,只需要“全包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会对这个“佛骨”产生了兴趣,但显而易见,只要她真心想要,恐怕别人就很难与其抗衡——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有那个叫板的财力,又何必因为这事冒得罪贺家的风险呢?

    两人年龄相仿,黄嘉晟跟她也有几分面子情,见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一上来就让价格翻了番,立刻就坐不住了,他正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她,就听见大厅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三百万。”

    第096章 拍卖会二

    那个声音并不大, 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如同炸雷一般,倘若只是正常加价,大家倒也能够理解——许是实在虔诚, 想要尽力争上一争,求一个机会。但这开口就是上百万的加法,任谁都会认为,这是要和贺昭明打擂台啊!

    贺昭明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转头朝那发声处看去,却见那人约莫五十多岁,身上穿着件老式的中山装, 虽然是坐着,但他脑袋却比旁人高出半个头去,想必身形应该格外魁梧高大一些。

    但此人看着十分眼生, 不但不是相熟的世叔, 恐怕也并非港岛本地人, 她心里的火气便略消减了些:大概是那人不认识她,并非是刻意要与她争锋了——但不认识她没关系,认识钱就够了。

    她虽然略停了停, 没有立刻抬价, 但台上的女主持却很会看眼色, 并没有急着计数落槌,而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她, 于是,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加价道:“五百万!”

    这一声叫价, 立刻让众人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就连瞧见有人出来争抢, 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涌起的热情也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现在可是1975年,不是通货膨胀,顶级富豪只把一个亿当作一个“小目标”的几十年后。

    举个例子:不久前,伦敦佳士得出现的一尊乾隆御制珐琅彩古月轩锦鸡图双耳瓶,成交价仅为1.6万英镑,而此瓶再次出现于2021年香港拍卖会时,价格则是飙升到了1.15亿港元!

    如此类比可能不算十分恰当,但在1975年,整个港岛的GDP总值一共才100亿美元!

    哪怕能出现在此地列席竞拍的无不是家资丰厚的富绅名流,但突然听到这样的天价,也都难免大惊失色——他们之中,可能有些人的全部身家,都值不了五百万啊!

    听到众人的反应,贺昭明的嘴角挂起了微笑,她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更是习惯了众人艳羡的目光。她不必回头,就仿佛清楚看到了众人那炙热的目光——但不管里面有多少的羡慕与嫉妒,她也并不关心就是了。

    她微微歪头,得意地跟身边的女伴轻声道:“祖母的生辰礼这不就有了?往日大家都送珠宝包包,真是太没新意。这次我准备打个金佛龛送她,里面还供着真佛骨,不比二哥那不知几号的库里南钻石用心得多?”

    那之前叫价的中年男人仿佛没料到她突然叫出了这样的天价来,并没有再继续加价,只是默默地朝贺昭明投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女主持人见他没有继续跟着叫价,竟是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她微笑着继续自己的职责,目光扫向了在座的众人:“贺小姐报价500万,请问还有哪位要加价吗?”

    在一片沉默之中,三声木槌敲击声响起,最终尘埃落定,贺昭明轻松将这件压轴的佛门秘宝笑纳囊中。

    “我的三清老祖啊!”二楼包厢之中的余少行,此时心中五味杂陈,他早就知道,这个烫手的山芋它应该会很值钱,但他也的确没想到,它居然会值这么这么多钱!哪怕它只是个西贝货,可拍卖得来的钱,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

    覆水难收,此时要他把什么捐助慈善的话收回来,那是必不可能的,但眼睁睁就看着那钱从眼前被大风刮走,那真是比刮他的骨还要更加更深刻地感受到切肤之痛啊!

    最可气的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哪怕以后他真的取回了真佛骨,如今这样的拍卖却也是不可能再来一次了——这东西又不是大白菜,还能搞批发吗?

    他捂住了胸口,半晌回不过来劲儿,只觉得胸口跟堵了块石头似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同样喘不过气来的,还有在场中坐的黄嘉晟黄大少,他皱着眉头,目光一会儿飘到贺昭明身上,一会儿又瞥向角落里落座的赵朱二人,最后,他还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唯一叫了价的陌生男子。

    贺昭明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作为港岛首富之女,她吃喝玩乐奢靡无度都不是问题,但凡她脑子不进水,都不可能去掺和这种Z事。

    只不过她的无心之举,却一下子打乱了余少行原本的计划——谁会能想到,这下了饵去钓鱼,鱼没钓到不说,还来了只猴子把饵料摘下来当零嘴儿了呢?

    余少行肉疼上一会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理了理被自己抓乱的衣服,抬手朝那黑发的亚裔黑衣男子挥了挥,那人立刻靠近俯身,把耳朵凑到了他嘴边。

    这人原本是在太国打地下黑拳的华人,后来年纪见长,再干不了这玩命的活计,便去了美国给富人当保镖。

    此次他与几个同事一起被余大师雇来港岛,因为语言优势,能跟雇主直接沟通,余大师有什么安排,就习惯了直接交代给他。

    如此一来,他便隐隐占了几人之中的主导地位,同时,他人也很是机灵,做足了恭敬姿态,更是得了余大师的青睐。

    “阿乔,你让人看着点儿贺小姐。虽说贺家的保镖不见得没你们专业,但她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四处一跑,就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还有,那佛骨毕竟是从我手里出去的,也得让人照看一二,总要见它被好好供奉起来,我才好跟祖师爷交代呀!”

    余大师这话说得是语重心长,阿乔闻言只是连连点头,接着便转身去安排人手了。

    他虽不是本地人,但那位贺小姐一掷千金的架势他却看得明白,知道对方来历不凡,也不敢怠慢,去安排了擅长盯梢的专业同事,并再三嘱咐,重点是留意佛骨的去向外,还得注意不要冒犯对方。

    老杨与赵朱坐在角落里看着这场戏,也看得是目瞪口呆,老杨刚开始听着那以万为单位的计数还感觉心惊肉跳,后来则是完全陷入了麻木的状态。

    相比之下,赵朱前世倒是没少参加这种活动,所以也淡定许多,只不过,她也没料到会突然冒出来个程咬金,把他们的计划全都给打破了。

    首富家的大小姐贺昭明可是八卦杂志的常客,对她赵朱自然并不陌生,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可如此一来,全场之中大概也就只有那个昙花一现的中年男人嫌疑最大了!

    老杨也是如此,眼看着这场慈善拍卖会就要结束,他忙压低了声音对赵朱说道:“看来那个男人很可疑,我去盯着他,你找黄嘉晟报个信儿去!”

    言罢,他就站起了身来,率先朝着出口走去,又在墙壁的阴影站定,等到散场之后,他的身影就随着那男子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赵朱此时也靠近到了黄嘉晟的身边,神态自若地跟着他上了车。

    见只有她一人出来,黄嘉晟不免奇怪:“咦?那位杨生呢?”

    “他去跟着刚才出价的人了,你不用担心,他是专业的。”赵朱回答完了他的问题便直截了当地反问道:“你跟那位贺小姐熟悉吗?”

    黄嘉晟闻弦音而知雅乐,立刻答道:“我们两家还算相熟,我跟她也算是认识,但说不上很熟。不过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学姐,跟她走的比较近。怎么?你们觉得那些人敢打贺家的主意吗?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呀……”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朱,就差把想看热闹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见他兴奋,赵朱也不以为忤,她点了点头,缓声道:“那就得麻烦你去跟那位学姐打听打听了——这位贺小姐年纪轻轻的,看着也不大像是个信佛的模样,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想起来要来拍一件佛门秘宝的呢?至于那些人会不会动手,这可就难说了,老虎嘴上都有人敢拔毛呢!”

    第097章 不翼而飞

    又过了几日, 黄嘉晟借花献佛,从老妈那里讨了个名牌包包拿来做人情,便去找那位相熟的王学姐打听情况。

    王家与黄家是故交, 有几辈人的交情在,两人勉强也算能是个青梅竹马,所以,黄嘉晟来找她打听情况也不是无的放矢——拍卖会当日,他可是亲眼瞧见了贺昭明与对方同行, 想必她是最知道内情的人了。

    他为人温文尔雅,向来很有人缘,又拿了最容易讨女孩子欢心的礼物, 本以为伸手不打笑脸人,却不料刚起了个话头,对方立马就变了脸色, 连连摆手:“快别提这事儿了!也千万别胡乱跟人打听, 回头再触了霉头, 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拍卖会当日,那位大小姐行事可是高调的很,怎么短短两日, 这就成了个禁忌话题呢?

    见黄嘉晟瞪大了一双眼睛, 狗狗似的无措又震惊, 王学姐也软下了声调来,悄悄把事情原委说给他听:“我只话给你一个人听, 你可莫跟旁人讲!”

    见状,黄嘉晟连忙一番赌咒发誓, 这才见王学姐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表情,道:“你问贺大小姐怎么会突然成了善男信女, 去拍那个什么佛骨?这件事,还真就只有我知道!就在拍卖那日,她亲口讲说,是为了给贺家老夫人贺寿,才拍了那个佛骨当做寿礼,还说要打一座金塔做容器供奉呢!只不过呢,”

    她讲到这里,突然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拿手半遮了嘴巴,眼神里写满了八卦:“谁能想的到,那佛骨刚请回去没几日,居然就不翼而飞了!”

    “什么?!”黄嘉晟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仪态,逼近前去,连声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那佛骨是怎么丢的?难道是在贺家大宅丢的吗?”

    王学姐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脸上红了一红,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一些距离,这才道:“贺大小姐想要给老夫人惊喜,况且,还准备打了金塔配套,又怎会将佛骨拿回老宅去?她是先把佛骨收在了皇后大道那间私宅里,谁能预料只一夜之间,那佛骨就不翼而飞了呢?”

    听她只说佛骨“不翼而飞”,偏偏却只字不提“被盗”二字,黄嘉晟心中顿感蹊跷:“她向警察报案了吗?我怎么都没有听到过一点风声呢?”

    贺家再怎么财大气粗,也不能拿几百万打水漂玩,黄嘉晟这话虽是问句,但却不曾想会听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只见王学姐摇了摇头,声音又再次压低了一些,仿如蚊蚋,只用气音道:“她哪里敢报警?这事情可蹊跷着呢!”

    闻言,黄嘉晟更是来了兴致,本以为她不声张,是怕打草惊蛇,延误了警方的抓捕工作。如今看来,却是其中另有名堂!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王学姐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和盘托出,道出了原委来。

    在普通人的想象之中,权贵富豪出行,那必然是派头十足,除了马前卒前呼后拥,还要有不少戴着墨镜身着黑西装的专业保镖相伴左右。然而,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刻板印象。

    其实,在八九十年代轰动一时的几起富商绑架案发生前,港岛的富商们日常行事还是颇为低调的。虽然有专职的司机开车接送,但日常出行活动也和普通人差不太多,绝不至于搞上十个八个保镖寸步不离。

    富豪本身尚且如此,更何况年纪轻轻的首富之女呢?贺昭明生性好热闹,哪怕家里给安排了安保人员,她又怎么会乐意被人跟前跟后地盯着呢?

    虽说贺家有山顶豪宅,但爱玩的贺昭明平日里却是常住在皇后大道的一个高档小区内的私宅之中。日常出行,和寻常的年轻人也差不太多,并没有什么保镖时时随行。

    这里虽然不比贺家老宅看守严密,但高档小区的安保措施也是丝毫不差,监控用的闭路电视24小时开机,监控室内的安保人员也是24小时轮岗,时刻保证业主的安全。

    话说,自从那日拍下了佛骨后,她就不太上心了。第二日,等那佛骨被送上门来,她把玩了一会儿,就自然而然将其抛之脑后,随手把它放入了书房内的抽屉之中,便没有太过关注了。

    王学姐之所以不提“被盗”,只说不翼而飞,正是因为,从那佛骨被送到贺昭明的住处,到其被发现失踪,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现过!

    而贺昭明虽然没有报警,却也第一时间联系了相熟的专业私家侦探,带了各种设备前来调查,而结论更是离谱——不但事发现场那书房内门窗完好,甚至根本没有检测到陌生人出现的痕迹!

    至于她为何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私自找人调查,除了这个没有外人出现迹象的现场太过诡异之外,她也有自己的顾忌之处——都说那佛骨要寻“有缘人”,如今,它突然不翼而飞,可不就是说自己不配做那个“有缘人”吗?

    此事事关颜面,她往日里最好面子,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被人背后议论。正所谓“人言可畏”,虽然她心中对口舌是非嗤之以鼻,但却不得不防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

    港人笃信风水命理之说,而贺昭明受宠,除了她是老来得子之外,更是因为她出生后,贺家事业迎来转折,蒸蒸日上。后来,有大师为她批了命,说她是观世音座下的童女转世,兴家旺财保富贵。

    唯物主义者自然要笑掉大牙,嘲笑这种迷信的说法,但贺家人则是对此说法深信不疑。

    不管贺昭明是否真如老人家一般虔诚向佛,她对自己受宠的根由却是心知肚明。她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白白丢掉这一大笔钱财,却是绝对不能给人落下个“与佛无缘”的印象!

    所以,她才三缄其口,只找了专业的私家侦探暗地里帮她调查失落的佛骨踪迹,却是不肯大张旗鼓地寻找失物。

    黄嘉晟听得眉头紧锁,突然,他发出了一连串的灵魂质问:“既然她要保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况且,既然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那么,这大概率就是熟人作案吧?只要知道当日有什么人曾经在场,把嫌疑人员锁定在他们之中,岂不是比外人作案,大海捞针要更加容易吗?”

    第098章 愿者上钩

    话一出口, 黄嘉晟想到了什么,立刻住口,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住啦, 这么明显的事,贺大小姐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况且她还请了专业的私家侦探来查案!抱歉,抱歉,是我过界了!”

    见他面露赧色,王学姐则是扑哧一笑, 不以为意地顺手拉过一缕的卷发到胸前,无意识地将发梢卷到手指上,歪了头, 斜过身来瞧着他,挑了挑眉:“你还问我怎么知道,怎么?忘了我小叔是谁了吗?”

    黄嘉晟这才想起来, 王学姐的小叔叔不正是如今港岛最炙手可热的名侦探吗!

    王家小叔原本是港岛皇家警察, 他年纪轻轻就屡破奇案, 升职如坐火箭,三十来岁就成为了督查,奈何此时警务高层皆是鬼佬, 他的行事作风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终于还是选择了辞职单干, 开了一家私人的侦探事务所。

    他这些年积累的人脉不少,黑白两道都有不少熟人, 事务所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虽是开门做生意,他却不是那种荤素不忌见钱眼开的主儿, 不但活儿干的漂亮,口风也格外紧。

    不管是追赃找人, 还是盯梢捉奸,他竟是能做到左右逢缘,不怎么得罪人,这一点特别的本事倒是在他侦探的本事之上了。总之,他的名气在港岛那是响当当的厉害,还得了个“侦探王”的称号,谐音之中暗含了赞誉。

    贺昭明既要查失物,他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而她的亲密玩伴王学姐,也正好当这个中间人去牵线搭桥,是以她才会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了解的一清二楚。

    按理说,王学姐其实不该向黄嘉晟透露这些内情,但一则是肚子里藏事儿不容易,她实在憋不住话,二则,她也能信过对方的人品,知道他受家教影响,虽然年轻气盛,也很有些端方君子的自矜,断然不会拿此事随便与人八卦,这才漏了口风出来。

    黄嘉晟已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言,再开口也谨慎了许多,他点头称是:“没错,‘侦探王’的大名,港岛谁人不知?你劝贺大小姐也莫要着急,有令叔在,想必这案子不日便能破了!”

    但王学姐闻言,却是眉头紧缩:“哎,我小叔虽有本事,但此事却也令人为难呢,不瞒你说,这事发生已有五日,但目前还没个头绪!眼看着七日之后,便是王家老夫人的寿宴,你也知道,昭明行事一向高调,她在那拍卖会上拍了佛骨的事,又有谁不知道?怕就怕到时候寿宴之上,她拿不出佛骨来,那可就真是……啧啧。”

    她一半是八卦,一半也是真有些担忧,脸上的神情愈发显得古怪起来。

    黄嘉晟这一趟已经收获颇丰,见状,又与她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从王家离开,他都等不及回家,直接就去给赵朱与杨行远留了言,想要立刻把此事告知对方。

    等三人见了面,黄嘉晟把从王学姐那儿打探来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我已经找人去调查贺昭明那几个佣人家里的情况了。

    虽然还没有具体的信息,但就目前所知,他们可都是跟着贺昭明好几年的老人了,管家的兰姨还是从贺家老宅过去的,与王家关系匪浅。

    要说他们是提前被安排到贺昭明身边的人,我却是不能信:平日里也没见贺昭明怎么吃斋念佛的,她想拿这佛骨做寿礼,我瞧着也是一时兴起,旁人又怎么可能猜的到呢?那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能知道贺昭明会去拍那佛骨吗?还能提前这么久布局?”

    拍卖那日,杨行远跟着那人出去,虽然最后还是跟丢了人,但却也有些其他收获。

    此时,他听黄嘉晟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免发表看法道:“没错,那几人未必是早早埋下的钉子,但是话说回来,‘人心隔肚皮’,若是有人出高价,将那几个佣人给收买了,也不算稀奇啊!重点得排查一下他们那几日都见过什么人,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可疑人物!”

    这些明面上的事,恐怕侦探王早就查了个底儿掉,但既然仍是没有头绪,恐怕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话虽如此,黄嘉晟倒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还真让人去打听了,闻言,他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已经找了人去打听,好在当时她宅子里只有五个佣人在,查起来倒也不难。具体情形如何,我也在等消息,但不出意外,嫌犯恐怕就在那几人之中了!

    好在发现佛骨失窃后,他们几人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了起来,按理说,他们还没有机会将佛骨转移走呢!”

    闻言,杨行远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口应道:“那就好,只要能抓出这个嫌疑人来,就能来个个人赃并获!如果你能想想办法,能不能让我们也去现场看看,再见一见那几个嫌疑人?不瞒你说,我的老本行就是刑侦,兴许我能帮上忙呢?”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赵朱却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她的笑声将那两人吸引了过去,尤其是杨行远,他知道赵朱的本事,见她出声,连忙道:“小赵,你也别藏着掖着的了,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出来大家一起听一听啊!”

    赵朱这才笑着露出了白牙来:“哎呀,老杨,黄少,你们这是怎么了?咱们到底是干嘛来的,你们忘记了吗?咱们可是钓鱼来的!要我说,那佛骨被盗了岂不是更好?它要是安然无恙地被当成寿礼送出去,那才叫糟糕呢!”

    闻言,黄杨二人相视一眼,顿觉醍醐灌顶——许是那佛骨被拍出了五百万的天价来,不管是有职业病的老杨,还是为人正直的黄嘉晟,都陷入了思维误区,一下子竟是都把重点放在了如何追查贵重失物上。

    话虽如此,老杨还是不免呲了呲牙道:“嘶,这还不都是一回事?既然他们已经露了头,咱们不是正该揪着线头把那暗地里捣鬼的抓出来吗?只要查清了案子,捉住贼人,不就能顺藤摸瓜把后面的人揪出来了?”

    赵朱却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来,轻轻摇了一摇:“非也,非也,谁说咱们非得知道是谁盗走佛骨,才能把那钉子拔出来了?”

    见两人面露不解,她继续道:“术业有专攻,侦探王的名头那么响亮,想来也不是吃素的,黄少,你觉得你的人脉手段比起这位侦探王来如何?”

    黄嘉晟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也就是给些跑腿费,找些街坊打听打听,自然是不能跟侦探王相提并论的!”

    赵朱又道:“所以嘛,失窃案就任由他去查好了!咱们这边还是照原样,继续挂饵钓鱼!”

    “哪儿还有‘饵’?人家不是都已经把‘饵’给盗去了?”老杨听得云山雾罩,越发不解。

    赵朱却是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瞧,贺昭明遗失了佛骨,却并未公开消息。那么,除了咱们,还会有什么人知道那佛骨已经不在他手中了呢?自然就是买通窃贼的人咯!如果正在此时,市面上有消息称:有人要高价出手一件一模一样的佛骨,你们说,什么人会前来光顾呢?”

    人人都知道贺昭明高价拍走了佛骨,此时出来一个“双胞胎”,谁会当它是真?恐怕都以为是来蹭热度,哗众取宠的骗子而已。除了……

    思及此处,黄嘉晟不由得脱口而出道:“那个买通了佣人行窃,却迟迟得不到回复,没有见到佛骨的人!”

    赵朱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以资鼓励,又看向老杨,他琢磨出了味儿来,也点头称是:“退一万步讲,万一那佛骨已经被顺利转移出去,又出现了一件‘佛骨’搅局,他们肯定也会怀疑到手那佛骨的真伪!”

    赵朱乐呵呵点头:还用怀疑吗?那玩意儿原本就是个假货呀!对方如果没有余少行的本事,根本打不了那密钥经匙,自然会起疑心。若是对方有打开的方法,见着了假货,岂不是会更加确信有人半路截胡,掉包了佛骨吗?

    总而言之,那佛骨真是丢的好丢的妙,这次钓鱼,倒是连筛选都用不着,真正是个“愿者上钩”了!

    第099章 仿品

    赵朱这个主意虽然得到了两人的一致认可, 但真要实施起来,落到细处,却又令人犯了难。

    黄嘉晟沉吟道:“我倒是有一家原来常去光顾的银楼, 但一来,那日在拍卖会上也只不过是远眺一眼,我实在不记得那盛放佛骨的法器究竟是什么模样。二来,它那种能变换形态的工艺也十分少见,只怕那家银楼师傅都没有这样的手艺。三么, 就怕那银楼口风不紧,再把此事泄露出去,那咱们可不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就连他都这么说, 老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就更别提了,他不由得看向了赵朱, 目光带着询问:“你是说, 咱们就只散布消息?可这样空穴来风, 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吧?”

    余少行发布一个消息就能引来众富豪捧场,那是因为有他那“大师”的名头做背书,可他们两个籍籍无名的外乡人, 凭什么让人信服?哪怕是黄嘉晟黄大少的面子, 恐怕也不够看。更何况, 黄少也不适合去出这个头,不然, 岂不是公开跟贺昭明叫板,为黄家招祸吗?

    赵朱笑道:“这个倒是好办, 交给我来办,咱们来这里好几天了, 我也该去见见老朋友了。”

    此时在港岛,赵朱的“老朋友”还能有谁呢?自然是那位此刻正呲着牙花儿,一边翻着本泛黄的《太上老君清净心经》清心静欲,一边手头把玩着一件器物的余大师了。

    摇头晃脑地念完了一页经文,余少行把左手把玩的物件儿轻轻放在了书桌上,右手食指放在口中沾了点吐沫星子,刚要去捻书页,就听见书房外传来了愣头青徒弟的喊声:“师父,有客来访!”

    如今在港岛,想要见余大师一面,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能让徒弟直接来报的,更不是一般人!

    闻言,余少行无暇他顾,先忙着将抽屉拉开,将左手边那物件儿扫到了抽屉之中,然后,将抽屉合拢上锁,把钥匙放到了贴身口袋里,才站起了身来。

    待他开了门,瞧见徒弟傻愣愣举手来还要再敲,心里不由冒起一股无名火,声音不免也冷了几分:“究竟是什么人上门?值得你慌成这幅德性?我不是说过今天要做功课,不见外客,打发他们离去便是,怎么又来烦我?”

    余少行在外人面前倒还要端一端架子,凹一凹人设,但这几个小徒弟与他朝夕相处,久而久之,他倒也不来怎么遮掩了,刻薄话张口就来。

    听到师父责怪,徒弟也丝毫不怵,瞪着牛眼粗声粗气道:“师父,您忘记了?您不是特意嘱咐过——要是哪日有个姓朱的高个子女善信上门来,别管您在忙什么,立刻就要来告知于您的吗?今日来访的,应该就是那位善信啊!她还说了,我只管来禀告,您一听就会让她进来了!”

    “原来是她……”余少行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赵朱怎么来港岛了?她这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难道那“佛骨”拍出天价的消息竟然传到了对岸她的耳朵里?她这是心有不甘,来要钱来了?她又是怎么来的港岛呢?

    在一瞬间,余少行设想出了一百种可能,但此时他也只能与对方见面再详谈了,但到底是心里发虚,他的脚都要迈出门去了,又收了回来,鞋底在厚厚的地毯上跺了一下,到底还是转身回了书房:“那个,你直接领她上来吧!”

    赵朱笑眯眯同引路的那位徒弟道了谢,待进了书房门来,还来不及张口寒暄几句,就被候在门边的余少行扯了一把:“你怎么来了港岛了?走!来这里说话!”

    赵朱一时不妨被他扯住了手臂,但他一扯之下,却没扯动对方,只好皱眉回头道:“你能随便在这里露面吗?也不怕被人瞧见?”

    但这一望之下,他却是一愣——对面这女人怎么看着如此面生!他心中一慌,连忙松开了手,待仔细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轮廓,才发现自己并未认错人,他吁了口气,夸张地拍着胸口道:“乖乖,你还有这样的绝活儿?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冷汗都要出来了!”

    赵朱整了整袖子,笑道:“哎呀,余大师,几天没见,怎么你这养气的功夫还落下了几分,至于吓成这样吗?”

    “别打趣我了,走,咱们到那屋说话,这里说话不方便。”

    传闻中,但凡权贵富豪的住所,必要设个机关重重的密室,用来放保险箱也好,藏不能见人的隐秘物件也罢,都十分实用。这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起码余大师借住的这间豪宅之中,就有这么一间密室,只不过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机关,只不过入口处设置的隐蔽一些,寻常人难以找到罢了。

    为防隔墙有耳,余少行特意引了赵朱入了密室内商谈,这里看着布局与外间的书房别无二致,一样的红木沙发茶台,只不过没了窗户,空气略显得闷一些罢了。

    赵朱是初次来地,饶有兴致地左右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来余大师这是真发财了,这豪宅住的挺舒服吧?”

    余少行还不知她的来意,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他面上带着虚虚的三分笑,擎着甜白瓷的小茶壶行云流水地来了个“凤凰三点头”,口中自谦道:“这是哪儿的话,我能发什么财呀?这都是相熟居士的一片心意,我也是却之不恭,这才暂时借居几日而已。对了,前些日子,咱们那‘佛骨’已经被拍卖了出去,是港岛贺首富家的千金夺了头筹!所得款项全都捐入了慈善项目,别的不说,赵大妹子,你这次可是功德无量啊!”

    别管对方来意如何,余大师先把话挑明了——要钱可没有,都捐出去了啊!

    赵朱行了个叩指礼,也不见外,端起杯子来,来了个一口闷,这才放了下来:“味道不错,不过今年的铁观音秋茶还没下来呢,像是春茶,这是你在广交会上刚买的?”

    余少行见她不入正题,顾左右而言他,沉吟了一下,又抬手添上茶水,继续道:“嗯,我已经派人去盯着那贺明昭了,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美国聘来的专业人士,那些人只要露头,肯定能抓他们一个现行!”

    赵朱听他絮絮叨叨半天,却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等茶过了三道水,才笑道:“余大师,事情交给你办,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些事情你不必一一跟我交代……实不相瞒,我其实有秘密任务,来找你,其实是违反了纪律的!”

    这话说的没错——按照原定计划,她还真不该在余少行面前露面,但一则是“佛骨”已经易主,想必那些人不会再把重心放到余少行这边,二来,也是“佛骨”这突然失踪,让她不得不来找余少行碰一碰运气。自然,她也没有对老杨、黄少据实相告——她要找的老熟人究竟是谁。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余少行:“可我不能不来呀!不管怎么说,咱俩那可是共过患难的交情,你做的错事,别人不帮,我还能袖手旁观吗?”

    谁跟你共过患难了?余少行心中暗暗撇嘴——这丫头啥时候落过难?落难的那不就纯自己个儿吗?她那是观过自己患难才对!不对!

    余少行拧起眉头来:“妹子,怎么能空口白牙的污人清白?我上对得三清,下对得起良心,又做错什么事了?”

    但话一出口,他心里便是咯噔一声,再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了些探究——不可能吧?这丫头还能长了千里眼顺风耳?港岛也有她的耳目?不对,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港岛,该不会跟自己前后脚吧?难道……

    赵朱不回话,只是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半晌才慢悠悠来了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余大哥,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来替你善后的呀!”

    “善后,善什么后?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余少行唯恐有诈,嘴上虽然还硬,但眼神已经飘忽,他也端起茶杯来,垂眸看向杯中茶水,却不急着喝,只是借着水光映射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赵朱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居然猜对了——余少行是什么人呀?狡兔三窟,未雨绸缪说的就是他!当年,他在那种条件下,都能把真正的佛骨藏的神不知鬼不觉。如今自己的密钥经匙到了他的手中,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他还真就只做个假佛骨往里面一放就完事了?

    赵朱别的本事不大,但最会揣测人心,换了是她,也肯定忍不住要打造个“备份”出来,以备不时之需,更是能为自己增加一份筹码。那东西一比一还原不易,但按外表仿造却是不难,他若是再胆大一些,恐怕直接来个调包计,也不是不可能啊!

    赵朱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顿:“我是万万没想到,咱们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扪心自问,你单单只仿造了一个假佛骨而已吗?当日,被贺大小姐拍走的,真的是我给你那个密钥经匙吗?”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没想到她还真知道此事!被人说破,余少行刚松了半口气,又听到最后一句,吓得他连忙起身摆手道:“谁在污蔑我!她拍走的那个,的确就是你给我的那个!我仿造的那个,还在我手里呢!”

    第100章 误会

    话已经说开了, 余少行也不再隐瞒,他讪笑一声:“你还别说,秘宝果然名不虚传!外表倒好说, 我能仿造个九成九,但其中的机关实在精巧,我却是连三成都难仿。”

    说到这里,他住了口,不解地看向了对方:“就为了这个, 你还亲自来港岛找我一趟?”如今来港岛只有toudu一个法子,其中风险极大,说是拎着脑袋过海都不为过, 不至于为此事只身犯险吧?

    他不由得放慢了语速,为自己辩解道:“咱们这本就是个引鱼上钩的假饵,总归是要造假, 一个二个的里面的外面的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 凡事留个后手, 总归没有坏处吧?怎么被你说成了滔天大罪一般?我上了年纪,可不经住你这样吓呀!”

    赵朱一拍大腿:“余大哥!我一直觉得你英明睿智,怎么突然犯起糊涂来了?做戏要做全套, 你说它是真, 那它就是真!可一旦真东西有了两份, 那便是‘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了啊!倘若被外人知道, 这稀世珍宝般的秘宝居然有两份,那你想想看, 你这个提供秘宝的人,又会被人怎么看?”

    余少行悻悻然地听着, 声音又低了几分,却还在辩解:“哎呀,这个哪儿能让外人看见?别说外人了,就连我那几个贴身伺候的徒弟,我也小心避着呢!”

    说完,见赵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摸了摸鼻子,着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道:“不对啊?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的?这明明是我亲自做的……”

    见他的眉毛都拧成了麻花,怎么都猜不出个原委来,赵朱心中暗笑,口中却道:“余大哥,纸里是包不住火的!你也不用猜忌旁人,不管是材料工具,但凡需要你去店家采买的,哪儿就能做到了无痕迹呢?不过,你应该庆幸此事尚未被旁人发觉!不然的话,哼哼……”

    在赵朱的冷笑声中,余少行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太大意了,此事若真泄露出去,别的不说,自己辛苦建立的大师形象恐怕就要被“骗子”给取代了!名誉地位钱财,还有现在这金碧辉煌的豪宅,恐怕都得付之于流水。

    一思及此,余大师脑门直冒冷汗,暗道自己被是猪油蒙了心窍,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来?

    赵朱见他愣神,便放缓了语气,推心置腹道:“不过,余大哥,好在此事只有我知晓。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你猜怎么着?”她两眼放光,看向了余少行。

    他不解地摇了摇头,便听见对方哈哈一笑:“余大哥,恐怕你还不知道,‘佛骨’到了那位贺大小姐手里,还没暖热乎儿呢,就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了!”

    “不可能!”余少行下意识地出声否认,见赵朱看来,才找补道:“我不是说过,我派人盯着呢吗?假如那东西不见了,我怎么会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呢?”

    “那位贺大小姐不敢声张,想要私下调查,刚好,如今你留的这个‘后手’倒是能排得上用场了……”

    赵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与老杨黄少商议的那引蛇出洞的法子一说,余少行这才相信那假佛骨还真的失窃了!只不过,就连如此秘辛,赵朱居然都能率先知晓,余少行更是相信她绝非凡人——不是有通天的本领,就是有天大的机缘。

    道法自然,便顺其自然。余大师有心得——要想活的长久,千万别跟老天作对,更别跟老天的亲闺女对着干!

    他满口应承着,起身就出了密室,直奔书桌前,拿出钥匙来开了抽屉,把那枚看外表真假难辨的“密钥经匙”取了出来,又寻了个锦囊放好,这才转身交到了赵朱手中:“这个饵你先放出去,我这边暗地里也找人替你散布一下消息……”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书房门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师父,师父,快开门啊!大事不好啦!”

    这徒弟怎么总是这么沉不住气?余少行在外人面前可是一派仙风道骨的人物,偏有这么个愣头青的徒弟,怎么教都学不会沉稳。

    他无奈地看着赵朱苦笑一声,见她将那锦囊收好,这才端起了架子,板着脸打开了门,冷声呵斥道:“知道有贵客在,怎么还敢如此放肆,你是要让人知道我教徒不严吗?”

    愣头青徒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声音放小了些,神情却依然十分焦急,他向来有些憨,也顾不上有外人在场,就直接朝着余少行开口道:“师父!兰师傅叫人给打伤了,流的到处都是血!您快去看看吧!”

    兰博受了伤?他不是跟阿乔一起去盯着贺昭明了吗?余少行闻言也是一愣,他刚刚还吹嘘自己请来的都是专业人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不但没及时收到消息,居然还出了意外?转念又联想到刚刚赵朱所说佛骨失窃之事,心中大叫不好——他们去盯梢贺照明,该不会被贺家的人给误会是窃贼了吧?!

    当下,他也顾不得维持自己在徒弟面前的形象了,口中连呼:“走走走!快领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兰博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已经找人包扎过了,但他急着给雇主报信,身上破烂的血衣还没来得及换,一片血乎拉碴的看着着实骇人。

    见雇主来了,他连忙从休息的床上坐起身要下地,却被余少行一把按住了:“别,别,别,你就躺着说吧!”

    衣服上血迹干涸之后硬邦邦的,仿佛扎手,余少行的手指一触即离,但瞧见了对方瞪着一双懵懂的蓝眼珠子,不由得暗自懊恼——往日有阿乔在,都是他来做翻译,这一时半会,他上哪儿寻个能听懂对方鸟语的人来呢?

    “哦,天呐!你还好吗?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段流利的英语突然从后方传来,余少行闻声往旁边挪了挪,转头一看——正是默默跟来的赵朱。他一拍脑门儿——这不就是现成的帮手嘛!

    他连忙把位置让开,口中连声催促道:“你来的正好,快点帮我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我派去盯——办‘那个事’的保镖,对了,还有阿乔,问问他阿乔出什么事了?怎么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余少行口里说着,挥手把跟在后面的徒弟叫过来,让他把看热闹的佣人们都驱散开去,又嘱咐他亲自守着门,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这才关了房门,走回了床前。

    这是一间佣人房,屋里没什么多余的陈设,赵朱连把座椅都没找到,便索性坐在了床边,和声细语地同兰博说起话。其实,不用余少行解释对方的身份,单看对方那一身的腱子肉,赵朱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再加上先前余少行那一番找了人盯梢的言语,她心中不免产生了跟他一样的猜想——这怕不是被贺家当成贼了吧?

    兰博四肢发达,头脑却并不简单,见着雇主这一番行事,便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值得信任,况且,他也急着救回同伴,于是,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果然,赵朱同余少行猜的都没错——那个侦探王真有两把刷子,先前他们在暗处盯梢十分顺利,不成想此人一来,居然立刻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把他们当成了偷取佛骨的贼人!

    “Sh*t!乔森被他们抓走了,这帮蠢货,他们根本没有给我们解释的机会!那个贱女人,她故意污蔑我们!%……&*”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兰博忍不住发泄起情绪来,口无遮拦地飙出了一连串需要打码的脏话。

    赵朱听的很是认真,那一连串的脏话灌入耳中,她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一下子抓住了其中一个关键点,待对方情绪冷静了下来,她才和声询问道:“你说,是谁在故意污蔑你们?贺昭明?”

    兰博听不懂中文,但任务目标的名称发音他还是耳熟能详的,立刻应声符和道:“没错!就是她,我敢向上帝发誓,她绝对是故意的,该死的,她还让人把乔森抓住了,他已经表明了没有带武器,这是犯规!简直太无耻了!”

    余少行站在一旁,等的心急气燥,等听到了贺昭明的名字,忍不住问道:“怎么说的?他们是被贺家大小姐发现了吗?阿乔去哪儿了?”

    赵朱简单把兰博的话复述了一遍,虽然早有预料,但余少行还是冒出了一头冷汗——千算万算,没想到把自己给算到了坑里,本想当黄雀,怎么竟成了倒霉的蝉了?

    他强自镇定,口中为自己找补:“误会,这全都是误会啊!毕竟是从我手中出去的秘宝,我担心有人打它的主意,派人去保护一二——这也很合理吧?我若是想要独吞那佛骨,又何必大费周章搞什么拍卖呢?”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解释铿锵有力,理一直,气也壮了起来,转头对赵朱道:“你看,我这样去跟贺大小姐解释保人,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