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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Booty 别装了

    chapter 31

    梁砚西闹的动静声唬人, 一时吓到周围看戏的人。

    乔希也被他吓到了,看他不管不顾地,第一时间冲过去, 抓着李杨明的头往墙柱上撞。

    头骨和墙壁的碰撞发出很大声音。

    李杨明的额头瞬间青紫了一块,伤口看着骇人,可梁砚西仍拘着他,抡着拳头不停地教训, “你刚嘴巴不是挺脏?”

    梁砚西的手背都被摩擦出血痕, 但他就跟没感觉似的, 侧脸冷峻, 手上下足了劲,一拳又一拳地抡着李杨明。

    “不是不会尊重人吗?”

    “你再嘴贱

    啊。”

    李杨明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会儿受不住力人顺着墙壁往下倒, 本能地抱着发晕的脑袋护着,蹲在那里身子都在抖。

    周围看热闹的人凑更近了, 还有些担心出事了的急急忙忙地给老师打电话, 就连酒店安保人员都往这靠过来。

    乔希呼吸窒了下,上前拉住梁砚西,“梁砚西, 够了, 可以了。”

    细密的雨水浸着皮肤和发,鼻腔里吸着潮湿的空气泛着酸意, 她拽住梁砚西即将又要挥下去的那只胳膊。

    浓稠的雨雾垂落在眼睫, 乔希眨了下红肿的眼眶, 雨水顺势坠落。

    她抬眼看着满身戾气的梁砚西,视野朦胧,她只在雨雾里看见梁砚西模糊的身影。

    她声音很淡, 像倒映在宁静的池塘里没什么情绪:“没必要为这种人弄脏自己。”

    梁砚西手背被那股力牵住,雨水浸着手背上的血丝,伤口被风的刀刃浸着疼。

    那晚的动静声闹得很大,李杨明身上的外伤很严重,在南浔市医院休养。

    李杨明的母亲接到儿子受伤的消息以后急匆匆赶过来,要求浔高老师那边给个说法。

    梁砚西作为当事人被叫去了解情况,他腰背笔直地站在一边,态度冷淡随意,一副没有教条的样子。

    “是我打的。”

    “他老在我面前晃。”

    “我看他不爽。”

    李杨明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听见他这话立马急眼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稀罕和你们这群人接触的好吗?”

    “是吗,”梁砚西撩起眼皮看向他,“那不然我是怎么打你的呢?”

    李杨明在人前一直是家教优良的样子,这次是他主动来找乔希的麻烦,那些难听的话上不得台面。

    想到前后因果时,李杨明忽然不吭声了,他缩着脖子往病床后倚的枕头上靠。

    李杨明妈妈不知情况,一看梁砚西这样打了人还嚣张,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个地方就全是像你这样的混混吗?”

    “没有个学生的样子就算了,自己犯了错还不承认,这就是你的家教?还是你在你们学校学习的知识?”

    梁砚西却嗤笑了声回怼,“您儿子好?您儿子好学生怎么跑我们学校酒店这儿了?”

    李杨明妈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梁砚西一副怎么也不听劝的样子,只有学校带队的老师不停地在这里安抚家长。

    李杨明妈妈握紧了手,眼眶都被他气红了,侧头转向一边“你就是他老师吗?那我要求你们学校要严肃处理这个刺头学生!”

    后续是梁砚西家里来了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其他所有学生在参加完一周的秋令时以后,恢复了正常的上下学状态,只有梁砚西请了几天假没来。

    李东拾算准秋令时的结束时间来找梁砚西玩,连登门几天都扑了个空,每次都遗憾地回去。

    乔希着和梁砚西的聊天页面,上面是她得知梁砚西去南浔市医院后给他发的消息,却一直没得到回复。

    似乎没人知道梁砚西的近况。

    学校参加这次秋令时活动的人不多,一到下课时间都精神焕发地同身边同学分享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当然也包括八卦。

    他们乐于讨论八卦,又会在碰见舆论中心的人自觉地沉默起来。

    体育课下半部分都是学生自由活动时间。

    乔希和林薇一起去卫生间,教学楼翻新过以后,楼层的卫生间也重新修葺过。单层男卫,双楼层的是女卫。

    五班的教室就在四层,不用再爬上下的楼梯。

    上课时间整栋教学楼都安静,空阔的卫生间也不像课后那般喧闹,说话时的声音都会产生回音。

    零星的学生结伴进入,乔希视线从手机界面上移开,刚想推开挡格门就听见了自己名字。

    是隔壁班的女生在这里聊天。

    “天,你听璇璇说乔希那件事了吗?”

    “当然啊,现在学校里谁不知道她啊!大红人!!”

    “我真是没想到乔希看着那么高清,结果背地里还做勾引男人的事情。”

    “她以前学校的同学都出来锤她了,说她就是因为私生活很乱才被退学的。”

    “咱们学校男生不是很多人都喜欢她吗?以前我还觉得她城里人,长那么好看,跟我们肯定不是一路子的。”

    “结果这群男人口中的女神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在校外乱搞,还专爱勾搭有钱人。”

    “什么?乔希家本来不是就很有钱吗??”

    “有钱什么啊?有钱她家里能让她住棋牌室啊?”那个女生满嘴鄙夷,然后凑近她们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乔希还流过产你们知道吗?”

    “不会吧?!!!”

    “怎么不会,之前还有人在医院门口看到她的。”

    门口水流声哗啦啦地流着,那个女生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看论坛啊,有人拍了她在医院门口的照片,那时候天都黑了,谁家好人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而且梁砚西到现在还没回学校你们知道原因吗?”

    “什么呀你快别卖关子。”

    “我听我去参加这次秋令时的朋友说,乔希是那时候和梁砚西勾搭上了,有人看上乔希想要个联系方式,梁砚西跟不要命一样把人给打进ICU了…”

    “……”

    “……”

    初秋的天气飘忽不定,白日阳光夺目,太阳晒下来,暖黄色笼罩着大半个走廊,晒得人懒洋洋的,仿佛又是在过夏天。

    校园论坛网有个三无小号匿名发布了乔希信息:

    南浔一中转校生乔希行为下作,南浔之耻。

    这篇帖子将乔希生活全方位透析出来,从她转学缘由,到她在学校道貌岸然的表现,再到她在秋令时发生的那件事,最后还有她抱着报告单在医院门口的不自爱证实。

    帖子是两天前发的,秋令时结束的那天,发酵至今浏览和讨论度很高。

    似乎大家都相信这种有“证据”的信息,失望地在底下评论没想到乔希会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有些人在附和,凭借和乔希的短暂接触借机在底下抹黑她,加深她被“黑”的浓度。

    评论区里一字一句似乎都在说,乔希就是个烂人,谁接近她都会倒霉。

    帖子的最后是“乔希滚出浔高”的口号,底下也有很多人附和重复着这句口号。

    阳光随着时间的偏移,那一抹暖黄的光线打在窗边,乔希整个人都笼罩在太阳底下,她那一块金灿灿的。

    下午老师发了卷子给他们写,算是自习课,林薇察觉到乔希偏头一直向外看,她也顺着视线望过去,眼底纳入学校崭新的操场。

    塑胶跑道上是体育班的学生奔跑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打湿半边衬衫,青春气息洋溢在整个操场。

    以往乔希很善于利用自习课时间,现在却在看向操场发呆。

    林薇伸手握住乔希手心,摸到湿漉漉的一手冷汗,乔希没什么情绪地扭头转过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好,漆黑的眼底呆呆地看向她。

    周围打量的视线朝她们这里看过来,目光灼热,林薇张了张嘴巴,哑口又猛地缩回了手。

    乔希愣了下,没多说什么,她拢紧外套,一头扎进充满暖阳的走廊里。

    她翘了一节课,废弃墙角边藏满一堆烟蒂,直到手机再次亮起的时候,乔希才从充满烟雾的环境里站起。

    学校最后一节课自习课,老师不在教室,教室里有点杂音,后排睡倒了一片。

    乔希径直推开教室的门,直奔向教室后排方敏敏的座位上,方敏敏趴在试卷上,进入梦乡。

    看起来舒服又惬意。

    乔希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抬脚,然后朝着她的课桌重重地踹了一脚。

    课桌在地面上震动,偏移了位置,教室里唰一下安静了下来。

    方敏敏刚有了睡意就被这动静吓醒,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后怒火中烧,把桌上书全都推到一边,她仰起脸:“乔

    希你有病吧?”

    教室里动静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乔希没应她,骤然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耐心,“给我道歉。”

    方敏敏身子往后退了下,倏然又抬起脸,越说越自信:“你是真有病吧,你踢了我桌子影响大家学习,应该是你道歉才对吧。”

    周围的视线都朝着这里看过来,班委眼疾手快地从前门溜去办公室找老师救场。

    乔希在周围审视的目光里,杏眼微睁,眼底透着不耐烦的冷意,“我知道论坛上造谣我的那个人是你,我要你给我道歉。”

    周围审视的目光从高处转到低处,方敏敏不自在地拎了下肩,瞥了眼乔希,快速地撇清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上个月晚上我去看耳朵,我看到你也在医院,要不你也来说说你夜里去医院做什么?你打胎啊?”

    乔希身子朝她压近,她没有确切的证据,不会轻易出手。

    她要的就是要把人一把按趴下:“别装了,我知道那张照片就是你拍的。”

    方敏敏已经有些慌了,身子不住地往后躲,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又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我都说了不是我!”

    “你说是我就是我啊,就因为我们之前闹过矛盾,所以你就在这针对我!”她心底很慌,只好靠大吼来获得气势。

    最后一节课全年级都上的自习,隔壁班听见动静已经有人扒着门窗偷看,围绕着五班为圆周中心,整层楼乱糟糟的,但仍然安静。

    乔希好整以暇地看向她,“那你敢把手机给我检查吗?”

    浔高规定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上学,但大家都悄悄带,只要不是课上玩,老师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帖子才会在工作日两天增加那么多讨论度。

    教室里鸦雀无声,方敏敏也没有回应,乔希又一次追问:“你敢吗?”

    方敏敏还在强撑,“你凭什么看我手机,那是我的隐私,你没权利看的。而且,是你在这里影响大家学习,何老师会惩罚你的。”

    “我现在还在乎这个?”

    乔希莫名轻笑了声,她从大庭广众之下踹开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她要放弃最重要的事情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走廊尽头是教师办,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喊过来,“你们都在走廊上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赶紧回去教室!!”

    周围骚动一阵,遗憾地还没看到乔希和方敏敏对决的结果。

    “行。”

    乔希也清楚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自己,她松懈了态度,往后退,“我这人不像你那么喜欢玩阴的,你继续嘴硬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报警了。”

    “你跟警察说去吧。”

    第32章 Booty Brave Heart

    chapter 32

    那天班主任先一步抵达教室, 沉着脸把乔希和方敏敏叫进了办公室。

    何老师虽然不喜欢主动生事的学生,但在听说事情来龙去脉以后很公正地建议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家检查。

    办公室里没人,整栋教学楼里都静悄悄。

    方敏敏在办公室里哭, 眼泪汹涌地流,嚎哭声比谁都大。

    宛如一幅被人冤枉住了的崩溃样子。

    乔希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绷着下巴一言不发。

    何老师看见这副场面,又有些心软觉得嚎哭者无罪, 他仰起头, “乔希啊, 你是不是怀疑错了人, 你妈妈一直担心你的学习情况。她也是想你转来好好学习的,你要和同学之间好好相处才……”

    “何老师,”乔希面无表情地垂下视线看过来, 她脸色有些病态的白,下颚线绷得很紧, 她说:“我不会退。”

    女孩站在那一抹太阳光底下, 直视着何老师不怒自威的脸也不惧,她声音坦荡:“我不知道学校里为什么会传来关于我的子虚乌有事情,但您如果不愿意帮我查, 我可以真请警察帮我。”

    何老师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说歹说才劝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

    直到论坛页面账号完全展露,何老师愤怒的声音彻底从办公室传开, “方敏敏!你还知道你是个学生吗?”

    “亏我那么信任你, 你怎么能对同学干出这种事情?”何老师震惊地看着还在哭的方敏敏, 呼吸大幅度起伏许久。

    教育了学生两年,却把人教成这样。

    何老师深深叹了口气,请了家长过来, 并要求方敏敏和乔希道歉。

    所有证据浮出水面,方敏敏再也不好狡辩。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其余老师都在阶梯教室里开会,透光视野开阔的屋子里只有一位教师和两位犯错的学生。

    乔希拒绝了方敏敏的道歉。

    有些伤害和痛永远都会存在,她无法违背本心地选择原谅。

    她只要求方敏敏删除帖子并实名发帖就造谣一事作出声明,此后两人再也不要联系。

    乔希从五班转去一班,收拾好课本和文具,没有任何留恋地彻底离开五班。

    作为此次被造谣事件的受害者,何老师也没有姑息她踹开教室门打扰同学上课的违纪情节,以记大过的方式处理了她。

    乔希是浔高的借读生,和在校的普通学生成分不同,如她再有犯错,会被学校直接劝退。

    十月中旬,夜来得总是很快。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被浸了层朦胧的黑。

    乔希一次犯错,又因态度太过强硬,已然成为老师们眼中的“问题学生”。一班的班主任喜欢她的成绩单,却不喜她刺头惹事。

    林老师专门拖了点下课时间上班会,同大家强调安全和纪律。

    散会以后同学全都离开,教室很快清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又只剩下乔希。

    好像在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心底那根紧绷着的弦才会彻底放松,她无力地倚在墙上,抬头时,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

    教室里秒针转动的声音最大。

    乔希听着好多声秒针走针的声音,她才掏出手机拨给电话上的未接来电。

    学校给予学生处分,作为家长的白露到不了。

    乔希不想老师因为这种事情找到白露,她自己闹的事,有能力担,一切事情她都自己扛。

    电话响铃没几声,白露就接了。

    听筒里静默一瞬,乔希先一步开口:“妈,我高中不要回南苔读了。”

    “你可以不用再帮我看转学的手续了。”

    走廊的灯亮着,玻璃窗上随着晚间的冷空气起了层薄薄的冷雾,乔希的脸映在玻璃窗上,也同这层雾气一样清冷。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我是不喜欢这里,但这次我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回去。”

    是自己的方式。

    也是唯一的方法。

    只是一年半而已,很快了。

    乔希挂断这一通电话,抬眼看见窗户外站着的是几日未见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外面套着件有帽领的冲锋衣外套,黑夜里过份浅的发色凌乱地耷在眉上。

    少年倏地轻嗤了声,皱着眉,站在窗外重重地叩了两下玻璃,“发什么呆啊?”

    乔希轻轻摇头,赶紧从教室里出来,听到少年低声轻笑,然后说:“听说你转我们班了,欢迎你到我们班和我做同学了啊。”

    乔希没接他话。

    她还记得秋令营那天的事,也记得梁砚西妈妈威严冷漠的背影,她问他,“你回家以后,家里人没怎么你吧?”

    “能有什么事儿。”

    梁砚西啧了声,同她一起下楼,两人一个步调节奏,他低侧着头,难得解释:“爷爷生病了我回去看他,这才耽误了上学。”

    “哦。”

    轮到乔希沉默了。

    她没什么好心情,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说话。

    晚上公车上没什么人,乔希靠在窗边

    吹着晚风,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窗外的霓虹,像个没什么生机的漂亮木偶。

    梁砚西就坐在她旁边,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他说:“那个人渣我教训过了,你如果还觉得不够,我再去。”

    乔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他总是这样,不分任何青红皂白,我开心便唯我独尊,什么都不用顾虑。

    她动了下,窗边的风不再直吹着额头,那股头疼的劲儿缓了点,她坐正身子,“李东拾那个大嘴巴全告诉你了?”

    公交的后座,霓虹的灯光流转,轮流照在巴士车上。

    梁砚西侧头和她对视,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像繁星,耳边的血痂凝结,少年喉结轻滚了下,只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哦。”

    乔希点点头应了声,似乎没什么意外。

    后来经过一段暗桥,轨道里没有灯光,耳边只有滚轮震动车道的声响。

    乔希的声音顺着风流缓缓送过来,“梁砚西。”

    她声音厌厌的,在冷空气里回流,“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烟尾巷门口那条街上全是小吃,穿过人流不息,巷子在这一刻最热闹。

    晚间的空气里起了层淡淡的薄雾,天气一天比一天要冷,梁砚西养的那些鱼不出来了,湖面上静静的,只有石子落水才有涟漪。

    桥头那顶灯亮着冷蓝的光,梁砚西站在桥上忽然叫住走在前面的乔希。

    不远处的美玲棋牌室里灯火通明,嘈杂声从远处缓缓传来。

    乔希已经调整好情绪,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梁砚西站在桥边,视线朝着亮着的湖面看,他忽然说:“你车上那个问题,我没怎么看,我只知道那天夜里你去医院是为了拿药治疗耳朵上的伤。”

    “所以从来都没什么不自爱,那群人他妈的乱说,我没信的。”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有点疼,乔希的手心被吹得凉透,她握紧手又松开地活动僵冷掉的手指。

    她低头踩在梁砚西的影子上,眨巴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眶。

    所有的话都是假的,但有一条是真的。她无法反驳,也没想过反驳。

    “李杨明是我推下楼的,他没说错,是我害他残了一条腿。”

    “但我不后悔推他下去。”

    “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那么做。”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梁砚西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往湖里,夜间白色水面吞噬着万物,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在负责,你也在负责。”

    “至于他那天晚上说的你勾引他,”梁砚西想到那禽兽说的混账话忍不住轻啧了声,走近几步靠近乔希,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端详,又恢复成没什么正形的样子。

    “我当时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不想提你以前的事情,但又觉得你眼光没那么差。”

    他侧过脸,随意地动了动眉梢,“公主殿下不至于要放着我这么帅的不泡,要泡他那样的?”

    “如果你真觉得他好,那我觉得你还得去眼科做个治疗。”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靠近,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乔希愣了愣神,眼眶肿胀酸涩,她不自在地伸手把他推开,“梁砚西你少凭了!”

    “你这人可真够自恋的。”

    话音刚刚落下,少年抬起手臂,一根银闪闪的东西摇晃在眼前。

    乔希的眼前一片黑,黑色阴影闪烁在眼前,在她将要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梁砚西倏地开口,“在家无聊磨的,送你了。”

    路灯下的视线没那么清晰,乔希有点晕,还没看清:“什么啊?”

    梁砚西说:“Brave Heart.”

    奖励你勇敢地保护自己。

    他的英文发音很好听,纯正的美音,像烟花一样炸在她耳边。

    梁砚西见她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强硬地把那条项链塞到她手心里,她手上温度很冷,他抓着她的手紧着,握好东西才抽开。

    少年笨拙地收回手,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麻将室里有声音靠近,似是有人立马要推开那扇大门出来。

    梁砚西没继续停留,“就这样,我回去了。”

    乔希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借着月色和路灯,摊开了手心。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条爱心挂坠的项链。

    做工粗糙的项链。

    爱心很小,光面划痕很多。

    乔美玲在门口晃半天,终于提着垃圾袋出来。

    她远远看见桥上站了个人,揉了揉眼睛发现没认错人后,冲着桥方向大喊了声,“乔希,你站那儿干吗呢?”

    乔希没再耽搁,握紧了那条项链赶紧回去。

    夜色深,窗外漆黑的天空都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

    楼下的搓麻声一阵一阵传来,大爷大妈激动的交谈声浪比一浪。

    乔希听着楼下的吵闹声睡不着觉。

    她伸手摸到床头,在漆黑的夜晚里摸着那条做工粗粝的项链。

    乔希又想到和梁砚西分开的夜晚。

    冷冽的寒风吹过来,梁砚西额前的头发被吹乱,他抬起眉骨,眼底全是桀骜的笑,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说: “人生不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他的眉骨都被月色拓了层阴翳,眼底也被池塘水衬得亮亮的,他说:“你不用在意那群人。”

    空旷的夜晚把他的声音拉得很长,低沉的嗓音混着晚风和月色,他轻笑了声,眼底笃定道:“他们的看法,还有我的看法,都不重要。”

    你当是你自己。

    其次永远都是其次。

    第33章 Booty 我女朋友在那儿

    chapter 33

    梁砚西回来了, 李东拾又跟过年一样张罗朋友们一起玩。

    周末的时候,李东拾也想着给乔希散心,提议大家一起去天池寺拜拜驱除晦气。

    乔希自秋令时和梁砚西扯上关系后, 两人之间熟稔的关系暴露,他们会凑在一起说话,也会当着同学的面一起走出校门。

    梁砚西染回了黑色的发。

    她就站在梁砚西身边,那又怎样。

    随他们怎么说, 乔希不想管了。

    天池寺在郊区位置, 周围全是风景区, 山脚下还有一片很大的桂花坞。

    今年不知是什么情况, 桂花盛开的时节比往年要晚,九月中秋时都闻不到多少桂花香味,直到国庆节以后, 花才彻底盛开,走在路上终于能嗅到浓郁的花香气味。

    花期短暂, 到了月底, 错过盛开时期,桂花开完已经开始衰败。

    天池寺山脚下光秃秃的,树叶也被太阳晒得干枯发黄, 和夏天最后的绿影一起离开。

    乔希和梁砚西到的时候, 李东拾他们还没到。

    乔希就在山脚下转了一圈,周围都被开发成商业景区, 吃饭喝茶, 和市区的店没什么俩样。

    但里面有一家的房子却仍然很质朴, 远处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门口有个阿婆支了个摊在那里卖热饮。

    破旧的木牌子竖在桌子旁边,上面写着桂花烤奶四个字。

    附近都是卖糕点和搞文创的, 再往里走才有卖饮料的铺子。

    梁砚西站在离乔希不远处的地方打电话,随意踢着脚下的碎石,削冷的脖颈低着,弓起一个弧度。

    他的存在感一直挺强,附近有女生为他停留。

    乔希默默地收回视线,鬼使神差去桂花烤奶的摊前买了杯热饮。

    阿婆都是拿着工具现做的奶茶,桂花和其他材料被丢进锅里现炒,锅很小,煮着的时间还要很久。

    或许是因为无聊,老人忙着煎炒配料,抬头慈眉善目地看向乔希打听,“小丫头,你也是来这里看桂花的吗?”

    乔希摇头,“不是,我们过来随便逛逛。”

    她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山底下还有片桂花林,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块商业区。

    桂花被炒得焦焦的,香气扑鼻。

    阿婆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比较随性的游客,不是来打卡景区,就是上山烧香拜佛的。

    阿婆通透得猜到她性子冷,没再多话,只是笑着把奶倒入锅里焖煮。

    小锅的锅盖闷好,阿婆轻叹了声老咯,“也是,现在已经过了开花期啦。”

    烤奶制作时

    间不是很长,没一会儿乔希就拿到一杯简易包装的烤奶。

    奶茶香味浓郁,乔希举着杯子尝了点,热乎乎的暖意直奔胃里,没那么甜,里面干干净净的没别的配料。

    还挺好喝的,她低头又喝了一大口。

    郊外山区的温度比市区冷几度,乔希双手托着奶茶,没一会儿时间身体就回温变得暖和了。

    上午这里的人还没那么多。

    梁砚西今天穿着深栗色的卫衣,手上戴了个银圈的戒指,在太阳底下闪烁了下,和乔希脖子上那条项链同一材质。

    他站在距乔希不远的地方,低头还在讲着电话。

    少年懒散地站在那里,高瘦又帅气,在这条道上很惹眼。

    他刚放下手机旁边就围过去两个女生,怯怯的,拿着手机。

    手机晃了下,屏幕里闪过去二维码的页面。

    应该是想加个好友认识一下。

    梁砚西远远地撩起眼皮朝乔希那边看了眼,然后哼笑了声,低头耐着性子低声同她们说了几句话。

    最后那几个女生什么都没做,走了。

    青石板路上有点潮湿,梁砚西和那两个女生分开,高峭的少年没几步就追上乔希,低头像个无赖一样挡在她身前,嗤笑道:“没给我买啊?”

    他身上太香。

    有股淡淡的葡萄甜香,很陌生,应该是刚才和那两个女生说话时沾上的。

    乔希皱了皱鼻子,平静地抬头看他,侧身像躲着他一样往边上休息长廊那儿靠过去两步。

    她眨巴了下眼,没什么脾气地睨他一眼:“你又没说要喝。”

    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本来容量少,她手里的还剩下三分之一。

    梁砚西下颚的弧线凌厉,轻嗤了声,骂她没良心。

    乔希坐在椅子上,抬眼问他:“你刚怎么跟那俩女生说的?”

    梁砚西唇角弧度微敛,眼眸忽然变深了,起着逗弄人的心思:“我跟她们说,我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

    “叫她们换个人交朋友咯。”

    “我是良家少年,不乱搞的。”

    乔希视线顿住,无语地瞥他一眼,呵笑了声,冷冽的声音混着淡淡的桂花甜香,“没想到你这人渣真的会弃暗投明。”

    他这次回来学乖了。

    头发染成黑色,就连上课时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

    不再睡觉,似乎真的在听课。

    但在课后,他顽劣的性子又总在乔希面前暴露出来。

    梁砚西脸上还是那副标志性的懒散表情,他低头觑了眼她手里那杯见底的奶茶,扯着唇角冷哼一声,高深莫测道:“那是你不了解我。”

    乔希白了他一眼,可他忽然把手机丢给她拿着,从这儿又绕回去找阿婆的规划烤奶小摊排队。

    似乎有种乔希喝的是什么,他也要买来尝尝的架势。

    梁砚西去排队的时候,李东拾他们的车到了。

    出租车上下来四个人,李东拾、周满、林薇,还有个是一班的男同学,经常跟李东拾一起玩的男生,叫朱顾。

    李东拾下车看见坐在休息椅上的乔希,手里抱着个草莓熊的公仔,乐呵呵地跑过来,“乔希,梁砚西人呢?”

    乔希眨了眨眼睛,侧身,指了下身后的方向,“那儿呢。”

    梁砚西个儿高,衣品也好。

    视线放过去立马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今天还真奇怪啊,怎么跟人老太太还聊上了。”

    李东拾看见人后放心下来,没再管梁砚西,他把手里带着标签的草莓熊推出来,黑黢黢的脸上攀了抹不自在的色,他挠头说:“乔希,我刚在商场看到这个,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买来送给你。”

    乔希眼底没什么波动,没接,她说:“李东拾,我不喜欢。”

    她又说,“你送别人吧。”

    李东拾“啊”了声,赶紧把那个草莓熊收回去,他凑近了些,“那你喜欢什么啊,我下次送你。”

    他还是没看懂。

    接触到别人的冷刺,也无所畏惧地靠近。

    乔希黑眸沉沉,跟他说得直白了些,“项链。”

    她眼底难得有了些笑意,“我男朋友前几天刚送了我一条,我很喜欢,天天戴着。”

    李东拾不说话了,头低垂着跑得远了点,但他很快又恢复好了,他跑回来低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事的,如果给你造成困扰的话你可以和我说的,没必要给自己无中生男友。”

    “我知道。”

    他这个人忘性大,人也大方仗义,还很逗,乔希被他惹笑,掏出衣领下的那根项链,“但没跟你开玩笑。”

    真心的喜欢,她看得明白。

    这会儿光线正好,乔希穿着深色卫衣,晃悠在衣服上的项链特别打眼。

    项链的制造很粗躁,光面也不平滑,也没那么精致,看着就不像是买来的东西。

    李东拾愣了下,深吸了口气,忽然就想到了初次见到乔希的那天,他身边的朋友都劝他放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坚持那么多天,其实早看出她的疏离与冷淡,他们终究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东拾轻咳了声,这下是真的释然了,他说:“行吧,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祝你幸福。”

    桂花烤奶的小摊前,梁砚西付了钱,看着有要买完东西回来的趋势。

    李东拾走到小团体的中心拍手,招呼着大家一起,“我奶奶说天池寺许愿特别灵验的,我的愿望是当个大老板,我可得好好拜拜,没准很快你们就得叫我李总了。”

    他们都应着好。

    林薇也朝着乔希走过去,她紧抿着唇,脸色有些紧张地试探询问,“乔,乔希,我们一起上山吧?”

    从山脚走上山并不远,石阶上散落着枯黄的叶和脚印。

    乔希的视线看向了林薇,是这么多天里,视线第一次放在她的身上。乔希眨巴了下眼睛,漆黑的眼底像是池塘里的汪汪春水那般平静。

    泯归众人。

    没有讨厌,也没有从前那般亲近。

    全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体面,她说:“抱歉,今天走路扭到脚,不上去了。”

    风声缓缓地吹着,青石板路上的落叶沙沙地被风吹跑。

    李东拾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楚两人的性格,看出空气里不对劲的气氛,立马出面喊了声梁砚西,他说:“乔希不舒服不跟我们上山了,梁砚西你反正也不信这些东西,要不留下来照顾一下女生。”

    林薇胆子小,也怵他。

    把他们隔开,最好不过了。

    梁砚西买到两杯热腾腾的烤奶,分了一杯给她,他轻哼了声,“阿婆说月底就要去大城市儿子家了,之后不会在这里了,再买一杯给你尝尝。”

    乔希接了那杯新的奶茶,心情转好了点,仰着头和他道谢。

    梁砚西眼睛冷冷的,低着头,颈骨露出一截棘突,轻哼了声。

    他也跟着尝了口烤奶,甜丝丝的,他喝不惯,但还是仰着头喝完了,喝完又去阿婆那儿买了瓶纯净水猛灌。

    花败淡季,街道上没多少人。

    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店铺,有些还在闭门营业,看着也没什么好逛的。

    梁砚西凑到休息椅前,他长长的阴影遮在乔希身上,阴影微动,他踢了下乔希的秋鞋,在乔希要甩脸前先问:“想不想出去玩?”

    “走啊?正好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乔希烦他,还是选择踹回去一脚,“什么朋友?”

    梁砚西笑着躲她,没躲得掉,但也没受到多少攻击,他腰弓下来,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懒散也痞,少年的声音里带了点哄,“都是我在南浔认识的,玩的乱七八糟。”

    “去看看吧,说不定你会喜欢。”

    第34章 Booty 小雨点

    chapter 34

    7 club 外面装修质朴, 里面却是个小型网吧。

    齐叔开的,他手头还有家酒吧,开在偏僻的位置, 营业勉强维持着生活的开支。

    梁砚西说的朋友,都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个玩乐队的小团体,基本是这边职高的学生, 平时不

    怎么上课, 但会在齐叔的酒吧驻唱, 闲下来会帮他看着网吧。

    里面有个女驻唱长得很好看, 性格大大咧咧,人也仗义,知道乔希也喜欢摩托后, 偶尔会发消息约乔希出来玩。

    他们人都很真,性格恩怨分明摆在脸上, 乔希不排斥和他们一起相处。

    比以前那些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同学待着舒服。

    不过乔希是高三阶段, 作业很多,她大多时候都拒绝了庄妍。

    庄妍自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现在过得自由, 能懂她们好学生都把学习看得很重, 没再多坚持。

    十月底时候,傅明朗和乔美玲订婚, 男方辞职待业, 说要准备做生意, 为了节省开支直接住到乔美玲这里。

    或许是冬天太冷,寒冷和疾病一起到访,乔美玲身体不舒服, 生了场大病后又急性肠胃炎住院。

    棋牌室这几天都暂停营业。

    乔希一向独立,没有乔美玲的照顾也能活。

    空荡荡的棋牌室不似从前那样吵闹,她还是上学、放学、写作业,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临近学期末,学校担心学生心思松散,给他们安排了很多作业。

    漏风的小阁楼里很冷,有种阴森森的超市冷。

    乔希趴在窗口那张课桌上写着卷子,手上的血液似乎也被冻住,手背很红,她握笔的姿势也很僵,写字速度变得很慢。

    梁砚西班里朋友过生日,把他叫出去面潇洒。

    他明明人在外面,却时不时地给她发消息,硬在那里没话找话。

    乔希嫌他烦,把手机调了飞行模式丢在一边。

    屋子里没了手机震动声,彻底变得清净。

    晚上十一点,傅明朗来敲乔希房门,他声音谦逊,“希希,看你房间灯还亮着,给你温了点牛奶,别学太晚了。”

    乔希和傅明朗之间没什么信任交互,平时几乎没什么接触,乔希扭头应了声,回他,“谢谢叔叔,不过我晚上不吃东西。”

    这是白露给养出的习惯。

    况且乔希一直控制着体重,哪怕是饿狠了,最多不过吃两口。

    傅明朗灰溜溜走了。

    但没一会儿又有人在房门口轻敲,轻响持续很久,那道敲门声从轻到重。

    呼啸的晚风吹着门窗,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那扇窗户玻璃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破裂。

    身后的敲门声响震着,这栋老楼的装修材料没那么好,平时麻将声都能传出来,这会儿外面捶门的动静响彻着整座烂楼,像要随时夺门而进。

    乔美玲住院,烂楼里困着两个相互陌生的人。

    因着傅明朗搬进来,乔希的生活环境变得复杂起来。她向来有所防备,房门反锁,不会轻易打开。

    门口的敲门动静越发变大,变成用脚在踹,震得房间里的书桌都在晃动。

    门外无别的声音,乔希听着敲门声也没说话。

    窗户外面为了安全起见安装了防盗窗,连接天台平层的那扇门先前被乔美玲从外面锁住。

    乔希在逼仄的小房间里无处遁逃,心脏抽抽地猛然在跳,血液回流,手心被冷汗湿了一片。

    但她又很快冷静下来,还清醒着从抽屉里拿手机报警。

    手机锁屏界面亮起,身侧的木板门忽然爆出一阵声响。

    北风其喈,吹来一阵湿漉漉的冷空气,乔希拿着电话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却在下一瞬却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

    熟悉的冷香涌入泛着酸意的鼻腔,那个拥抱带着强势的力道,过分近的距离,感受到强劲的心跳声,周围包裹的气息让人格外安心。

    乔希仰起脸,眼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有些模糊,甚至看不清来人的脸。

    少年拉着她走,她也信任地跟着他走。

    两人离开那间破败的,充满霉味的小房间。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直到头顶印到暖黄色的灯光,乔希才深吸了口气。

    她脸色仍旧煞白,手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衣角,在信任的人面前努力抑制劫后发抖的身体。

    牙齿磕着唇瓣,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说:“梁砚西,我有点……怕。”

    回应她的是更深更紧的拥抱。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热的气息渐渐盘旋,闷窒在胸口处,她听见耳畔那道很低、也颤抖的声线。

    “我在。”

    *

    直到乔美玲出院的那天,乔希都没回家。

    她房间的两扇门全坏了,人为恶意的从外损坏,里面的家具什么都没少,只少了些课桌上的文具,还有衣柜空了衣服。

    乔美玲吓了一大跳,立马跑去林薇家询问情况,却得知乔希从五班转去了一班。

    她甚至最近几天都请假不在学校。

    乔美玲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又气又怒,立马打电话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了白露。

    乔希从那晚以后高烧一场,接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都是梁砚西在照顾。

    小洋房的窗帘一直紧拉着,整栋楼里全被黑暗的气息笼罩。

    乔希脑袋昏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吃了片退烧药后一直昏睡,迷迷糊糊听见床头的手机震动,她被电话声音扰醒,低头一看是白露在找她。

    偌大的卧室里,不远处有个小沙发,这些天梁砚西就盖条摊子睡在那儿。

    可是现在,房间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手机上闪过去多条未接来电,乔希没再耽搁,赶紧点了接通。

    电话连线,白露那边的声音藏着愠怒,“你现在在哪儿?”

    几日的昏睡,作息变得混乱,乔希看了眼时间,惊觉已经过去三天。

    她刚开口,嗓子干涩得有些疼,连忙起身找水,“邻居家。”

    电话里乔希的声音沙哑,气丝也比平时弱很多,白露听了后不自在地沉默片刻,“生病了?”

    乔希看到床头那杯温着的水,喝了点润喉,她嗯了声算是给白露回应。

    但白露并没有因为她生病而放软态度,她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你姑妈刚才告诉我,你在学校闯祸被处分,原来的老师不愿意收留你,所以你被调班了?”

    乔希喝了点水后嗓子已经好多了,没那么干涩的疼,她没办法反驳。

    乔希预判白露之后会说的话,率先开口:“所以我说了不用你帮我转学,我会留在南浔高考,考去北京的学校。”

    或许是因为乔希先一步堵住了白露要说的话,又或是什么别的缘故,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很久,听筒里出现一道深吸,“乔希,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冲动,有什么事情找老师、找家长解决很难吗?”

    “我从没想拿你和司嘉文做比较,可是先不提嘉文过了京北大学保送的这件事情,她就算没做那些加分项,单在学校里不给我惹事这一项就好太多。”

    “你去年说是那个男孩子想要趁着没人的死角想要占你便宜,你为了自保失手把人推下楼,我信你了,没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吗?就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踹同班女同学的桌子,把人家课本全泡进垃圾桶里?”

    “你就不能像个正常的学生那样,安安稳稳的吗?”

    乔希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点窗帘,外面天色黑漆漆的,属于夜晚的时间又到了。

    她没再举着的手机,而是开了免提把它丢在窗边,人听着电话里的那些刺耳的话,心底没由来地发凉,到最后手脚也失去温度。

    凉得透彻。

    乔希静静地等着白露说完,才缓缓开口,“您不是早知道,我性子一直都这样不安分么。”

    梁砚西房间和乔美玲家那间阁楼正对着,视野之内可以看到那扇窗,不过那扇屋子因为乔希的离开,再也没亮过灯。

    乔希视线又看向窗外的天上,除了一些被开枝的树杈,空中雾蒙蒙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反正不管我做什么

    你都看不好,你都觉得是我的问题。是她让我不舒服了,那我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有错吗?”

    “乔希!”白露打断了她,她的气口起起伏伏,最后愠怒地说:“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夜色更加浓稠了。

    梁砚西拎着小米粥回来的时候,房间里黑漆漆的,他开了灯,看到乔希形影单只地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梁砚西把热粥放在茶几上,拎着双拖鞋弓着腰蹲在她面前,视线也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却只看到黑茫茫的夜。

    他伸出胳膊,冷白修长的指骨捞到她冰凉的脚,皱着眉让她规矩地穿好鞋子。

    他刚从外面回来,黑色大衣上带着寒气,就连声音也像被冷风浸过那般沙哑,“在想什么东西那么出神?”

    突然的明亮让眼前有些不适。

    乔希恍惚了下,视线里看到少年一头带着些潮湿露水的黑发,看到他半面阴暗下桀骜利落的侧脸。

    明明带着冷感,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但少年的眼底的光却柔软。

    他抬起眼眸时,漆黑的瞳仁里只倒映着她那张有些惨白的脸。

    乔希的手机还放在窗边的位置,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血液都凝固了,她僵硬得动不了。

    玻璃窗上多了些雨水点点,淅沥沥地挂在上面又下坠。

    她吸了口凉气,“外面还在下雨吗?”

    她这些天浑浑噩噩地过,都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天气。

    潮湿夜晚,身后吊灯的光一点一点照亮他衣服上的水珠,梁砚西低声在笑。

    他懒懒地半蹲在那儿,仰着头,低哑的嗓音从她腰际传过来,“下的小雨点儿。”

    “天很快就好了。”

    太阳出来,就不会冷了。

    第35章 Booty 不小心撞的

    chapter 35

    天气果然如梁砚西所说, 很快就放了晴。

    乔希身体好起来,趁着梁砚西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回了趟隔壁的乔美玲的棋牌室。

    乔美玲大病初愈,到家就开始联络巷子里的人过来打牌, 房间里又冉冉升起浓郁的烟味,还有麻将机里面不停搅拌的声音。

    乔美玲见到乔希的那一瞬,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出来,她平时总咋咋呼呼的, 这次却是把乔希拉到墙角安静的地方, 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遍, 松了口气后才问, “之后还会回来吃饭吗?”

    冬日的暖阳直直地照着,人确实变得暖和起来。

    乔希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抬起眼睫,反问, “一定要选他吗?”

    有些话她们都没说透。

    但没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并不代表没有发生。

    乔美玲眼眶变得有些殷红,她侧过脸吸了下鼻子,呼出节节白色的雾气。

    她说:“对不起希希, 但是他做生意我投了十五万, 那是我所有积蓄。”

    白色的雾气缭绕在半空中,乔美玲的口鼻都被冻得红红的。

    那一刻乔希忽然懂了, 有的时候, 人与人的羁绊就是这样, 被紧紧缠绕,没那么容易被剪断。

    冬天阴冷的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墙角,像刀刃一样割着脸肉。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还和来时那样干干净净。临别之前,她倏地开口:“谢谢你没告诉我妈我搬出去的事。”

    从春天耗到冬天,乔希终于如愿离开烟尾巷。

    街道公示栏上贴着很多房屋出租的告示,乔希拨着上面的电话,租了间靠近学校的单室套。

    房间不大,简陋又背光,不管怎么说都比之前住的阁楼环境要好。

    况且租的地方离学校很近,还很便宜。

    白露和司伯远不会在零花钱上苛待子女,对乔希和司嘉文的零花钱都给得大方,但乔希从前不是个会省钱的主,肆意挥霍完以后手里的存款并不多。

    一次性付完大半年房租,她口袋里所剩无几,还好有梁砚西给她的生活作补给。

    房子在一楼,很小,采光也不好,冬天门窗到处都漏着寒冷的风,比待在室外还要清冷。

    乔希从那之后经常会去7 club,带上一叠厚厚的卷子,坐在角落的地方,低头安静又认真。

    齐叔那里人多,屋子里开着空调。

    总是非常暖和。

    庄妍去外地忙了段时间工作,回来的时候意外在7 club看到乔希,后来听说她在外租了房子以后没再多问,只是有天周五晚上突然给她消息:「我这儿有个MV拍摄的工作干不干?」

    「在南苔市拍,拍两天,三万」

    乔希刚放学,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愣了下,没立刻回复过去。庄妍那个急性子又打电话过来,“我正好认识这个导演最近在筹备MV的拍摄,临拍前女主角误食了东西突发性过敏,现在场地缺人。我找梁砚西要了点你的照片和视频传给导演看了,那边很满意你镜头里的样子,你考虑看看要不要去拍,去的话我现在去你家接你。”

    “今晚就得赶过去。”

    乔希原本的担心被庄妍三下两下就解决了。

    周围的同学从校门口散开,聚集的人又在每一条分岔路口再散开,直到那条枯黄的梧桐路上没有了熟悉的校服。

    不过除了那些外部因素,乔希仍旧有待考量,“演技有要求吗?”

    她没专业受过训练,不确定自己能否胜任,剧组时间宝贵,她时间也同样贵。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庄妍啧了声,“我找梁砚西要你照片视频的时候他本来还不想给,我说有个拍摄项目后他才挑了几张发过来。你别说,我都怀疑你对他是不是有点意见,十条视频里有七条摆着脸,眼底冷冰冰的,偏偏眼睛又长他妈长得好看勾人,就特带劲儿。”

    “导演这片子就是要拍个男主角原本是个喜欢一个高傲的,不善于表达的情绪的高岭之花,在女主那里心碎受挫后的发泄情绪的MV短片,导演看过你的视频了,他觉得你能拍出来。”

    乔希听了拍摄方向后没再拒绝。

    她在空间看到以前老师转发了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比赛,考试获得高名次的高考生在参加高考时可以加分。

    只是考试地点在京市。

    放假以后,她得买机票去趟京市。

    挂完庄妍的电话,乔希看见微信上跳出梁砚西的新消息,她点开语音,语音里面风声很大,“今天还去齐叔那儿写作业么?”

    第二条风声没了,他轻笑了声,“我去你那儿接你?”

    乔希发过去一个小猫生气的表情包,手被冷风吹得有些僵,她按下语音键,“梁砚西,你之前拍的我那些视频我全是摆脸的?”

    她说完或许是觉得有些无厘头,又引出上文,“庄妍说,我对你态度的态度,”她停顿一瞬,然后肯定地说出下个形容的词,“很差。”

    乔希又去指责他,“你怎么回事啊梁砚西。”

    明明之前和李东拾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拍过其他情绪的,偏偏他要给出去这种。

    那边很快给来回应,语音里梁砚西冷冽的嗓音混在清冷的冬风里,变得好无赖,“那她确实没说错。之前我找你的时候,你不每次都冷着脸不理人。”

    “梁砚西!”

    “还不是你总在我写作业的时候烦人!那是你活该!”

    梁砚西也嘴硬,慢悠悠地给她发来文字:【看吧】

    那两个字颇有一副无辜的模样,好像再说:看吧,是你自己表现出来的,我可没造谣。

    乔希无语:【。】

    那边没过一会儿又回:【但很好看不是么,不是说导演很满意?】

    这里又不好反驳了。

    太阳落下去以后,户外冷风呼呼地往人身上吹着,羽绒服外面那层布料都透着冰凉,到家隔开冷风才好一点。

    乔希烧了壶热水喝了点,身上缓缓回温才慢悠悠地给梁砚西回复:【这两天我有事,得回趟南苔】

    庄妍似乎没和梁砚西交流得太具体,梁砚西在那之后回复乔希:【回家

    注意安全】

    他又说:【我明天回京市】

    Ares:【爷爷出院】

    乔希从前没听梁砚西主动提过家里人,唯二的两次全是他爷爷,想来他们关系应该很好。

    所以她回复:【恭喜】

    庄妍把乔希送到拍摄场地以后就忙自己工作去了,导演只在镜头里看过她,见到本人以后才发现本人是不上镜的那款。

    定妆造拍摄后发现新演员还很有镜头感,导演满意得不行。

    打光板和镜头全打过来,乔希站在布景区域,就完全地按照导演要求的来。

    她这份工作没太多的演技要求,但也要给出些情绪层次上的展现,这些也都挺耗人的,不过这个导演拍人很美,在片场上也很会引导演员情绪,一场完整的短片拍摄得还算顺利。

    短片拍摄结束,乔希如期在周日晚回到南浔,补作业补到很晚才睡。

    只是她回来以后,却一直没看到梁砚西回来。

    梁砚西在老师们心中风评太差,加之他总是拖班级平均分的缘故,任课老师们一直不喜欢他。

    哪怕后座位置空下良久,课堂上也没人主动提过他。

    梁砚西离开了半个多月,直到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才回来。

    他一回来,任何老师脸色都变了,上课前轻轻叹了口气。

    李东拾记住了老师的表情,下课后专门从前面跑到教室最后,学了个十成十的相似,“梁砚西你一回来老孙就头疼哈哈哈哈哈哈。”

    学生参考的分数全部都要统计进均分里。

    上次月考梁砚西请假缺考,班级算均分的时候没加上他,各科平均分都超其他班两分,把几位老师开心得眼尾上扬好几天。

    好日子的光景才过去不久,让老师们头疼的噩梦就又要来了。

    李东拾坐在前面没人在的课桌上,两条腿在那乱晃,“老梁,你可真让老师们头疼哦。”

    临近期末周学习压力大,又或者是因为到了冬天,休眠状态也同时到来,前桌趴下不少人。

    李东拾原本也是昏睡大军的,但梁砚西回来了他高兴,上完厕所后就凑到教室后面不肯走。

    周满听见他的声音,扭过头笑他,“西基本交的大白卷,你写满了也没均分高啊,现在还在这儿大哥笑二哥了?”

    李东拾平时被怼习惯了,毫不在意地“切”了声,“那也是我分高点儿啊。”

    他嘻嘻哈哈地靠过来,伸手揽上梁砚西的肩,“是不是啊梁砚西?”

    他自己说了还不够,还要闹到当事人面前。

    朱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他笑,“这我要是西,不打你一巴掌真说不过去。”

    梁砚西课桌上的书本都摊开着的,手上还握着黑笔,感受到李东拾的靠近,忙不迭地把他的手推开。

    他倏然抬眼,“东子,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大反常态。

    一点儿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风。

    李东拾有些震惊,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语无伦次地开口,“不是,梁砚西你受什么刺激了?回家一趟芯子还被换了?”

    教室里有人外出,门打开的时候,灌进来一阵清冷的风。

    梁砚西手里那根黑笔在指节上滚了一圈,又回到握笔的原点,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垮着肩笑笑,说:“我想好好读书了。”

    教室的黑板上每天都在更新着高考倒计时,天数越发减少,留给他们高中时期的时间不多了。

    乔希听着身后的动静,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室内的白炽灯光线明亮有些刺眼,乔希吸着冷气,眨巴了下眼睛。

    教室后排的少年的侧脸线条硬朗流畅,眉眼漆黑,鼻骨硬挺。

    哪怕是换了头黑色的发,也还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下颚处,好像有道细细的血痂。很浅。

    乔希忽然想到那天的秋夜,少年眸光熠熠地站在窗外敲着旁边的这扇玻璃窗,他眉峰上也有道新鲜的疤痕。

    他说是不小心撞的。

    第36章 Booty 你今天亲我了

    chapter 36

    每次过节的时候, 7 club那群人都会组织聚会。

    诗酒趁年华,他们有时候是去玩车,有时候是玩密室, 每次都不确定,都看当时的想法。

    南浔的冬天很冷。

    每次风吹过来都有种彻骨的寒冷。

    乔希的拍摄费用在期末考试前终于打了过来,放寒假的大日子,这一次是她主动组了聚会的局。

    天气太冷, 大家都不愿意待在室外吹着冷风。

    乔希提前定了个小型轰趴, 在市中心闹市区域。

    她叫了7 club里的朋友, 同时还邀请了几个学校里的同学。

    陈雪纭, 李东拾,周满,朱顾, 她挨个邀请了遍,但只有周满拒绝了, 他说放了假后要小卖铺会很忙, 他得留在家里帮忙。

    轰趴里玩的设备都很齐全,有电竞房,也有台球室可以打球, 但吃喝的东西都需要自己准备。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 乔希去超市买了点零食和酒水过去提前布置。

    客厅的电视一直播放着综艺节目,时不时就有人在舞台上表演节目, 听着一阵乐呵。

    梁砚西很早就到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默不作声的, 和他平时欠欠的德行不像。

    冬天的冷风在外面呼呼吹着,轰趴里开着空调,比外面不知道暖和多少。

    客厅里人断断续续地来, 蹿得各个屋子都是人。

    乔希进门脱掉羽绒服,一抬眼看到梁砚西是闭着眼睛的,顺毛的黑发盖住眉眼,以往锋利的眉眼多了些钝感,有抹太阳光从落地窗打在他身上,衬得人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眼底有道淡淡的乌青,看起来昨晚休息得很差。

    乔希顿了顿视线,走过去推了推他胳膊,“很困?”

    睡意突然被打扰,梁砚西不悦地皱起眉,没立刻说话,缓了两秒睁开眼,眼尾有些红,带着懒散的倦意。

    他一把拉过乔希的手腕,把人带得圈过来,呼吸很重地“嗯”了声,眼睛继续闭上。

    乔希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一股冷气,梁砚西拉她的时候也没收着力气,把人带着差点跌进沙发。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隔着层毛衣交换温度。

    梁砚西似乎是被她冰到,迷迷糊糊地睁眼,浓密的长睫掀开,他问:“去哪儿了?”

    乔希的掌心灼热又有些烫,身体渐渐回暖,她抽出手站起来,“庄妍找不到路,我出去接她。”

    阳光恰好照在身上,身上被冻过血液回温,手心有些发麻。

    梁砚西枕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没地方可伸,挡在那儿占了不少地方,仰着头盯着乔希,手不安分地扯着乔希外面那件开衫毛衣,似乎又想拉她。

    乔希拍开他的手,膝盖顶上去撞他,“去里面那间卧室睡。”

    梁砚西打了个哈欠。

    照办。

    距离乔希约来吃饭的时间还早,他是真困了。

    卧室的门锁着的,空调和除湿器都还开着。

    深灰色的床单和被套,他以前见过-

    人从中午断断续续地来,一直没来齐。

    早到的人就先在这儿玩着游戏,不熟悉的人互相聊了会儿也变得熟络起来。

    李东拾和朱顾性子活脱,跟7 club那群人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

    陈雪纭带了个朋友过来,她同班的女生,叫张元元。

    她们在那群不熟悉的男生面前很无措,所以不是老实地坐沙发那儿,就是跟在乔希身边聊了点八卦。

    乔希转了班后对其他班发生的事情渠道为零。

    听她们讲着学校趣事,她都静静坐在那儿听着,没搭腔。

    只是后来张元元突然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看向乔希,“乔希,之前学校里都说梁砚西其实人很好,说他上次主要还是帮你才打了那个人

    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梁砚西上次动手事件认错态度太差,导致到现在老师也觉得是他自己看人家不爽才去动的手,对此事仍旧颇有微词,他这一事件成为各班级班主任开会时的反面教材。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对,他是帮了我。”

    反正事实如此,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张元元哇了声,比出大拇指,“没想到梁砚西还挺仗义。”

    话题到这儿,又转到别的地方。

    乔希没在她们这里待太久,今天她组的局,她得联系到人才行。

    人断断续续到傍晚才到齐,齐了后大家才开的桌。

    或许是下午在这儿吃过不少零食,大家都不太饿,一顿饭没吃多少。

    蒋千帆拿着酒瓶给周围朋友的酒杯满上后提议:“嗳?就这么吃喝多干啊,咱们玩个游戏吧?”

    长桌上有人探着头,忽然来了劲儿接话:“玩什么玩什么?”

    “那边不是有大转盘么,要不就玩大冒险呗?”蒋千帆的视线看向长桌上的每一个人,“玩不玩?”

    庄妍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她都可以。

    乔希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玩得起。

    她把视线放在陈雪纭她们身上,问她们想法,但她们似乎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点点头也说了可以。

    蒋千帆看到手边有雪碧和橙汁,拿起来朝她们那个方向递过去,“这样,你们几个都是学生,不勉强喝酒,输了的话就喝饮料。”

    李东拾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找来转盘,把桌上的餐盘挪了挪位置,立马开始上手旋转指针,指针顺时针旋转,最后落在蒋千帆身上。

    李东拾摸了摸下巴,“千帆哥你刚说你是乐队主唱,要不给我们唱一首吧。”

    这问题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蒋千帆轻笑了声,清了清嗓直接开始。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一阵风,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电子壁炉的火焰晃动,餐桌上一片欢声和笑语,大家玩得都很开心。

    但随着指针旋转了几轮,大家变得更加熟络,提出的问题也越发刁钻和苛刻。

    比如此刻,指针转到李东拾。

    蒋千帆憋着坏笑,指了下他旁边那位200多斤的兄弟,“这样,东子你把我们赵老五抱起来坐五个深蹲,公主抱的那种。”

    李东拾很瘦,干瘦的那种。

    他一听见“大冒险”是这个要求,人往边上倾倒,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老五,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庄妍就啧了声,不赞成地看向蒋千帆,“你有毛病提这个,他那么瘦,肯定抱不起来老赵啊。”

    庄妍的不满似乎激发了李东拾的斗志。

    他拍桌,“妍姐!我能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的。

    不行也得行。

    李东拾撸起袖子就是要干,奈何他平时确实疏于锻炼,脸都憋红了也没把人给抱起来,只好灰头土脸地滚回来被罚酒。

    室内大家都看戏嬉笑。

    蒋千帆看他回来麻溜地给他杯子里倒满了啤酒,李东拾靠了声,“哥你来劲了是吧。”

    “你给我等着,这把到我转,等下我要让你去亲别的女生!当着我们的面,亲嘴的那种!”

    蒋千帆有恃无恐,一巴掌扇他头上,“你先把罚的酒喝完了再说吧。”

    他们玩了不少时间,每个人都喝下去不少东西。

    李东拾抱着酒杯仰头,勉强全部灌完,手背擦掉下巴上的酒水,弓着腰,手按在转盘表上,他说:“蒋千帆,这把我必转到你!”

    说完他就狠狠地在转盘上旋转完抬手。

    指针旋转速度很快,到最后却慢下来,指针转过蒋千帆,转过庄妍,又经过陈雪纭和她的朋友。

    指针还在慢晃,又经过乔希。

    慢慢悠悠地停下的那一刻,指针指着梁砚西的方向。

    李东拾激动到跳起来鼓掌,他哼了声,眼底全是杀意:“梁砚西!没炫到蒋千帆,转到梁砚西也行!”

    “谁让你也不放过我!”

    他想到之前梁砚西让他做了五分钟的平板支撑,眼疾手快地收了梁砚西面前的酒杯,得意地抬起头,故意为难,“梁砚西你看看屋里的女生,我看你怎么完成。”

    “我可以给你换个要求,你亲异性嘴角,要不就开瓶白的一口气干了。”

    一整瓶的白酒量很多。

    李东拾故意存了刁难梁砚西的意思。

    梁砚西掀起眼皮,盯了眼面前被新放好的那瓶白酒。

    他似是没觉得有多为难,漆黑的眼底静静的,面上没什么别的情绪。

    庄妍已经有了些醉意,胳膊撑在桌上托着脸轻嘁了声,“弟弟,我以为你要玩会玩的大一点儿,结果你这提的要求也太小儿科了吧。”

    蒋千帆离座倒了杯热水过来,附和地搭腔,“出息。”

    可是李东拾不以为然。

    他把梁砚西的酒杯摆在自己面前,扭头往他们那个方向说道,“你们等着看吧,梁砚西这人有洁癖,他平时别的女生追他,他都不带理的,身边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几个。他可能是对女生不感兴趣吧,现在,”李东拾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笃定道:“他不可能找人救场的。”

    不会找人救场。

    所以只能被罚酒。

    就连齐顾也在饭桌上搭着腔。

    客厅的灯光不知道为何有些变暗了,梁砚西低着头,阴影倾倒,他的脸被暗色笼罩着。

    少年低着头轻笑了声,也没出声反驳,他伸手去拿那瓶白酒。

    愿赌服输。

    他也玩得起。

    只是他手腕刚抬的时候,身边忽然有道力拽了拽他衣角,梁砚西侧头,看到被自己阴影照着的乔希。

    她位置不好,有些偏。

    梁砚西侧头时看见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特乖,梁砚西原本平静的心情忽然看着有些眼热。

    本来屋里就燥。

    被酒水浸泡过的血液在燃烧。

    可他没动。

    仍旧拿着那瓶酒,旋开了酒水的瓶盖,锁了扣的塑料环被他拉开,乔希忽然出声问,“李东拾,是亲一下就好吗?”

    李东拾轻哼了声,扭过头来,“对啊,一下就行。”

    他声音停止,视线落回来。

    乔希压住了梁砚西的手,半个身子都倾了过去,一枚轻吻落在梁砚西的唇角。

    周围尖叫声涌起,乔希放开梁砚西站起来。

    她面不改色地开口,“你那瓶酒那么多,一下子喝完太伤人了。我租的场地,我得负责好大家安全。”

    周围的视线看过来灼热,梁砚西那道目光更有存在感。

    人像是彻底乖下来,睁着漆黑的眼睛,没再有什么大的动静。

    最后酒水被挥霍得所剩无几。

    玩到最后大家都变得累得不行。

    乔希运气好,今晚没怎么被转盘指针指到,没喝多少酒。

    梁砚西被灌了不少酒,但人也是清醒着的。

    他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筋,今晚状态一直挺不对劲的,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

    他没说话,乔希也没主动开腔。

    车窗略过无数颗梧桐,出租车停在乔希租的那栋小区门口停下,乔希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票给出去,她说:“师傅,我朋友喝醉了,麻烦你把他送到烟尾巷。”

    她话音刚刚落下。

    梁砚西就开了旁边的车门,他说不用,“我就在这儿下。”

    冬夜潮湿的雨降落,冰冰凉凉地打在脸上,梁砚西眯了下眼睛,手叩着乔希的腕骨,轻车熟路地往她家的方向走。

    他不仅熟路,还熟她家的钥匙。

    锁扣轻响,梁砚西带着人进门。

    门声关紧,屋里漆黑一片,乔希的背部磕在冰凉的门板上,被撞得有些疼。

    梁砚西压下来,黑夜里他似乎也能视物,头低下来,倏然开口,“你今天亲我了。”

    冬天的门板有些凉,乔希不想靠上去,把他往回推,“那酒太多了。”

    “你知道的,我喝不醉!”梁砚西没再前进,受着她的力向后退,可是灼热的目光却不让。

    “但是伤胃。”

    乔

    希语气平静,像是无辜地摘掉自己。

    她就只是像晚上说的那样,轻松解围而已。

    梁砚西低着头,和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视线紧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那如果,今晚被摇到的那个人是东子你会这样帮他么?”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未拉紧窗帘的窗户那里能透进来一些月光。

    乔希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伸出手臂开了房间里的灯,走进屋里用烧水壶烧水。

    她这里太冷,也没空调。

    之前梁砚西说给她买一个放在这儿,她没要,给退回去了。

    现在苦的也是自己。

    屋子实在太小了,站着两个人显得很拥挤。

    梁砚西存在感太强,此刻屋子里全都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

    水壶在接水,乔希侧头问他,“放假了,我有事也要去京市一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梁砚西一直站在她身边,眉眼像是覆了层外面的冰霜,他低沉着脸,又问了句,“如果是别人,你也会用这样的方式?”

    他要知道这个答案。

    必须要。

    烧水壶里接满了水,乔希把它放在插座上,按下按钮,水壶嗡嗡地运作起来。

    屋里的灯光很暗,乔希看着沉着脸的少年眨巴了下眼睛,她说:“梁砚西,解围的方式是有很多种的。”

    乔希没有左右言说明确,但梁砚西眼底已经有了笑意,他笑得肆意张狂,一头扎进逼仄的小厨房里。

    他听懂他的话了。

    深夜里整座都很安静,满小区里,唯有一盏灯还亮着光。

    头顶的灯泡摇摇欲坠,梁砚西一踏进来,厨房里阴暗面更多了,可他不管,低垂着眼眸,视线紧紧落在乔希的脸上,像是不要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

    他们的关系不清白。

    比在学校里大家见到的还不清白。

    但他明明已经选了另一条选择,她偏偏当着人前要主动跳出来帮他。

    梁砚西顽劣地扯了扯唇,桎梏住女生手腕,问得有些咄咄逼人,“那你知道那样做的意思?”

    水蒸气熏了起来。

    小厨房里开始冒着白色的雾气,乔希靠近桌台,感受到有些烫的雾气,推着梁砚西从这里出去。

    雨水沾满整块玻璃窗,外面的空气又有些凉,但靠近身边人时,好像又有些温暖。

    屋里的沸水在滚,乔希抬眼,坦然地对视上去。

    她说:“你不是喜欢我么。”

    她想的明白,今晚做的选择,就是她的回应。

    第37章 Booty 想见你

    chapter 37

    高三生的寒假是放得最晚, 返校也会是最早的那批。

    乔希先前报名的物理竞赛考试时间在寒假里,她没回南苔,和白露说了句留在南浔陪同学过生日。

    母女俩上次吵架后没和好。

    年底白露工作忙, 还要准备述职报告,简单回个知道了以后,转了笔钱过去,交代她注意安全。

    事情彻底安排妥当。

    乔希还是跟梁砚西一起去了南苔, 从那儿转机飞去京市。

    京市比南方城市冷很多。

    前天晚上下了场雨, 北风呼啸, 地面上藏了不少霜冻。

    乔希来京市是为了物理竞赛的, 浔高没有高考加分试项,但乔希对物理竞赛的事情也没敢掉以轻心,平时兼顾学业的同时带着答题。

    她天赋好, 之前读的一直都是重点班,这些年再怎么胡乱玩, 功课也从没落下过。

    到了京市后又花钱报了个奥数班找私教指导了两天, 之后都是乔希自己在酒店里复习。

    梁砚西回到京市以后反而不如在南浔自由了。

    他刚回到京市的那几天没睡好,但人却很精神,每天不管多忙, 雷打不动地往乔希酒店跑。

    临近年底, 周迎旭从南苔来到京市过年,他一向会讨长辈们开心。

    所以过往的每一年春节, 周迎旭都会在留在梁家, 和梁砚西一起过年。

    梁砚西先前在学校犯了事情, 老爷子和周灿都对他不满,但他表态要好好学习了,家里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 立马给他安排了个家教老师上门辅导功课。

    家教课排的时间很满,在这种情况下梁砚西还能早出晚归。

    下了课他就去酒店找乔希,带她打卡一些京市必吃餐厅。

    那个时间段一般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餐厅也要取号排队。

    外面的天气很冷,乔希这人耐心差,跟梁砚西排过一次两小时的队伍后就不愿意出门了。

    她说:“我对吃的没那么感兴趣,在酒店待着就挺好的。”

    她又买了两套奥数题,趁着还没到考试时间还能多做几题。

    梁砚西不置可否地轻嗤了声,接触到乔希威胁的,带着不悦的眼神以后,聪明地咽下后半句话。

    约会没那么顺利。

    但梁砚西也认同乔希的观点。

    他不爱排队浪费时间。

    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他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安安静静的。

    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行。

    所以之后他都亲自去店里点餐,让饭店打包后他再给乔希送过去。

    梁砚西每天都很忙,在梁家的存在感变得很低,周迎旭连续蹲了他好几天的行程,发现他每次回来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大概是和朋友玩得开心吧。

    梁砚西狐朋狗友多,多出去玩好像也没什么。

    但错就错在,他最近学习压力很重,不是他该“玩”的时间。

    周迎旭像是抓住了梁砚西的把柄,整张脸上写满了得意。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周灿告状了,他乐意看见梁砚西挨训和接受惩罚。

    就像当年梁砚西被赶到南浔那样。

    周灿平时很忙,在家里的时间短暂,但她对周迎旭这个外甥从来溺爱。

    从没对他没说过重话,从来都站在他这边。

    周灿对周迎旭这个侄子没有任何怀疑,听到消息以后立刻派人去查了梁砚西这几天的行程。

    收到他总去酒店陪一个女生后,像被触到逆鳞一般,她的脸色彻底拉了下来。

    家教老师还在书房里讲题,房门被周灿踹开,屋子里霎时安静一片。

    家教老师推了下眼镜,他没见过周灿,此刻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莫名所以地用眼神询问来人的来意。

    倒是梁砚西。

    撩起眼皮看到周灿以后,身子后倾朝着椅背上靠,怎么舒服怎么坐,懒散得像没看到人一样。

    周灿深吸了口气,绷着脸,语气不算太好,“我们家今天临时有点事,老师你先回去吧,今天的工资正常结算。”

    女主人的姿态。

    家教老师没多说些什么,利索地收拾课本从梁家别墅离开。

    书房里安静下来,气氛像是结了一层冷霜雪。

    梁砚西腿跷着,黑笔在指节上轻转着,少年眼底冷冷的,讥笑了声,“哟,稀客。”

    周灿看见他这浑不吝的样子就生气,脾气也懒得收,“梁砚西,这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

    周灿和周迎旭的相处模式,就很有“母慈子孝”的氛围,一个慈祥,一个假装懂事听话,尽挑着好听的话去说。

    但周灿和梁砚西之间没有那种和谐的氛围,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一股硝烟。

    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保持距离,谁也不要找谁。

    梁砚西掏出手机,页面刷着当地网友推荐的菜色,他翻着底下的评价,头也不抬了,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您要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别耽误我学习。”

    像是拉来一扇冰门,彻底横在两人之间。

    梁砚西有双和他父亲一样的眼镜,那双眼底藏着强势,还有狠戾,周灿每次看到都觉得很不舒服。

    每次看见梁砚西,都让周灿想到那些女人对梁安滦前仆后继的场面。

    也会想到心底对梁家的恨。

    家教老师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带上门,偌大的书房一下子只有周灿和梁砚西两人,她的细高跟踩在房内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扰人的声响。

    周灿从包里把那几张梁砚西和乔希的照片扔在桌上

    ,态度强硬地命令,“离开那个女生。”

    梁砚西抬眼,视线落在那几张照片上。

    是他这两天和乔希在一块,被偷拍的照片,看不清脸,但凭着衣服,也能分得出是他们两。

    周灿站在书桌前,挡着他的面前,她的指节叩在桌上,“我没想到把你丢到南浔,你也还是这副德行。”

    周灿压着声线冷嘲热讽,“不管到哪儿都有那么多花边新闻。”

    她倾身子,压着那几张照片,把他们推到梁砚西面前,一字一句提醒:“我查到了,那个女生是来这里考试的,和你无关。我现在不管你去做些什么,你哪怕天天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泡吧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但你不许去聊骚人家。”

    “别不安分地出去祸害别人。”

    周灿的态度很强烈,但梁砚西没理她。

    有些解释的话在说出来第一遍没人愿意听后,之后再怎样的解释都是无用功。

    桌上的水杯被周灿胳膊撞倒,热水洒下来,玻璃碎了一地。

    梁砚西黑眸凌厉,眼底划过一阵冷寒,兀的开口,“你管不着。”

    他是一把硬骨头,似是笃定了要我行我素,不听任何人的话。

    周灿轻笑了声,“我管不了你,那你爷爷的话也不听了?”

    老爷子身体不好,之前一直在国外医院疗养,没能亲自照顾梁砚西。

    听说梁砚西出事,到底没放心的下,订了回国的机票来看他。

    回来以后他一直身体不适,加上生活习惯的变化,在京市这里的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才调整好坐了回瑞士的飞机。

    周灿自己管不动梁砚西,这会儿拉了老爷子当作借口。

    她说:“你这个冬天再出去的话我就让你爷爷回来一趟。”

    周灿这个人对梁家没什么感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爷子身体不好,梁砚西再狂也赌不起-

    南浔的冬天从没下过雪,但雪在京市还挺常见。

    乔希没到京市几天就看见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酒店外面不知道被谁堆了两个雪人站岗,属于冬天的氛围全部到来。

    梁砚西晚上下课后看见窗外的雪,拍了张照片立马分享给了乔希。

    他这几天被限制外出,给自己排满了课,每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但最开心的时候,还是晚上和她聊天的那会儿。

    心里那份狂热被彻底打开,他没有得到拒绝的答复。

    所以此刻为了跨越那条界限,进攻得明目张胆。

    乔希早发现外面下雪了,她拿着手机站在窗户那儿,开窗拍了和他的同一场雪:【看到啦】

    外面的积雪已经有了些厚度,窗台上积着厚厚一层。

    梁砚西的消息很快又到,他问:【今天都做了什么】

    窗户开了会儿,钻进来好多冷气,乔希吹了会儿冷风手有些冷,她关掉窗户没再打字了,按下语音键捋了下时间线,“起床,吃饭,做题,没别的了。”

    语音没停,她炖了下,“哦对了,早上那家小笼包不好吃,还有胡辣汤,有股羊膻味我吃不下,你下次别买了。”

    梁砚西打了语音电话过来,“那别的呢?”

    乔希看了眼餐桌上的外卖袋,回他,“别的还行,中午那家拉面挺好吃的。”

    “还有你晚上别给我点饭啊,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乔希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后开始收拾桌上的习题册,本子全都被撂在一边,她礼尚往来地回问了句,“你呢,今天都做了什么?”

    梁砚西还坐在书房里,整个身子都靠在休息椅上,座椅网都再往后面靠。

    他抻着腿,两条腿上下交叠着,脚踝靠着,人喉间溢出很轻的一声笑,他说:“我啊,起床,吃饭,上课。”

    听起来和乔希的没什么区别。

    外面风雪逐渐变大,他默了默,又在后加了一句,“还有,想见你。”

    第38章 Booty 烧

    chapter 38

    乔希没打算在京市停留多久, 提前在网上买的房间晚数,最后一晚在物理竞赛的前一天。

    考试时间在上午,乔希把行李放在酒店寄存, 提前办理好退房手续。

    临近年关,京市下了场很大的雪,雪花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地上的积雪被环卫工清理掉, 但经过一夜的时间, 又堆上厚厚的一层。

    那天的风雪很大, 乔希打了车好不容易赶到考场。

    考场教室四处透着风, 到处都是冷的气息,拿笔都觉得有些困难。

    监考老师让大家把门窗关牢,没了冷风灌入, 屋里好了点儿,参加考试的学生沉下心, 开始认真答卷。

    风雪到了中午, 仍旧没有停的趋势。

    物理竞赛考试结束,校门口堵车,门口那儿被迫滞留下来好多人。

    乔希先前算好时间订了京市飞往南苔市的机票, 为了留有充裕的候机时间, 她订的晚上九点多的航班。

    路口车辆拥堵,乔希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坐上车。

    路上飘着的鹅毛雪挡着车窗视觉, 雨刮器在前面刮了一路, 雪也不见有停的趋势, 车载电台不知道播放着哪个新闻台提示:近日京市暴雪,路滑危险,希望广大市民减少外出行动。

    司机是本地人, 或许是堵车时间太长,他看着后视镜里坐在后排的女生,主动询问,“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啊这么着急走?”

    这一场雪连续下了好几天,错过今晚的航班,乔希还不知道要在这里滞留多久。

    乔希是浓颜,没表情的时候看着就很清冷,她视线从窗外收回,没多说,“回家过年。”

    司机又说:“最近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好,听说马上这些通行方式都要停运,你不如等雪化了再走。”

    车里暖气嗡嗡地烘着,原先接触过冷空气的体温复苏,像缺氧一样,脸上一顿热。

    乔希解开梁砚西拿过来的那条黑灰围巾,松了口气,也没再和司机搭腔。

    雪天行速缓慢,乔希提前一个小时才到机场,整个机场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

    乔希担心时间不够,拖着行李箱沿着指示牌一路向前小跑,却看见前面的人群都在逆流,她正有些疑惑,有个安保走过来,“抱歉小姐,雪太大了,为了大家安全考虑,所有航班都停了,您还是先回家吧,不要在机场久留。”

    乔希心里咯噔了下,“那什么时候可以正常起飞?”

    工作人员眉眼全是急色,“哎呀之前的班次全都拖晚点了,外面雪下得那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常呢。”

    机场那么多人,相关负责的工作人员都在做安抚和遣散工作,他轻吸了口气,说话的语速有些快,“这样,您先回去,随时关注我们航空消息好吧?”

    广播站里已经有工作人员的播报声。

    与此同时,乔希拿起手机也看见了航空公司的短信提醒。

    停运的那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乔希和家里报备过今天回南苔的,看着这个情形,连忙给白露更新消息。

    她发:【同学过生日留我做客,我晚两天再回去】

    竞赛成绩还没出来,结果还不知道是怎样,乔希这次是偷偷溜到京市的。

    她不想宣扬出去,更不想让白露知道。

    乔希又坐车原路折返回去,路上堵车耽搁太久,后面的车不停地鸣笛催促前行,红色灯尾亮起一片池海。

    雪还在呼呼地落着,脚踩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痕迹。

    乔希没好耽搁,开了后备箱去拎行李箱,箱尾刚关上,车也向前离开了。

    风雪交加,口鼻和脖颈都被灌入冷风,冻得感受到一节一节的冷。

    乔希推着行李箱,视线追上方才乘的那辆车,站在路边忽然顿住。

    她围巾忘拿了。

    飘落的雪花太大,有些迷眼,头发上也被沾了好多片雪花。

    北风来得猛烈,乔希没再停留,推着行李箱往酒店大堂方向。

    晚上十点多

    的时候,酒店门口全是人。

    前台办理入住的地方排着一列的住客,大家脸上都蔫蔫的,身上透着被困在这座城市的无奈。

    酒店大堂空阔,里面送着暖洋洋的热风,却让人待着莫名脸烧。

    京市各大酒店已经关闭了线上销售渠道。

    前台接待到后面,办理入住的手续越发变久,快要到乔希的时候,前面的人变得骚动,“怎么能客满呢,您再看看还有没有房源行不行?”

    “真没了,高铁、大巴、飞机都停运,一下子来了很多客人,你们赶紧去别家酒店看看吧。”

    这场大雪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被困在这里的旅客,没人想要狼狈地宿在外面。

    人群骚动,大堂里原本的秩序被打乱,大家都在找新的住宿地方。

    乔希作为其中一员,也推着行李从酒店离开。凛冽寒冬飘着大雪,她刚跨出旋转大门就被京市的冬天灌了一脸的冷雪。

    人流向外扩张,视野前都闪烁着雪花,但她却看见梁砚西在人群逆流中突然冲了过来。

    路灯光影下,他的脸被冬风吹得有些红,眼底全是焦急。

    两人一周没见过,这会儿他抱她很紧,眼底的紧张也松了点。

    他问:“没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太大了,乔希鼻腔有些泛酸,她今天一直没和梁砚西联系,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也意外在这里看见他。

    雪花细细压在长睫上,乔希眨了下眼睛,缩进衣领里点头,“酒店是这么说的。”

    鹅毛雪花飘零下来,很快染白了少年的头发,黑色的羽绒服肩上也被化开的雪水浸湿。

    梁砚西把脖子上那条蓝色围巾取下来套在乔希身上裹好,他拎过行李,轻笑了声,“那跟我走吧。”

    梁砚西不由分说地将人拉走。

    “不用,”乔希有点抗拒,她不自在地说:“我不要去你家啊。”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梁砚西把行李放上去,又开了车门把乔希推上去,他也跟了进来。

    车窗外映着城市的霓虹,车里的温度暖和了些,梁砚西和司机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乔希原先因不悦竖起的刺被拔了些。

    玻璃上升起一层白雾,朦胧了外面的景。

    梁砚西转身面对她,眉梢微挑,笑得没个正形:“惊讶了吧?”

    惊讶他不是带她去家里。

    而是全城客满条件下的酒店。

    车里有些热了,乔希把那条围巾扯下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手心感受到一阵凉意。

    再抬眼时看见梁砚西,他的身上全是雪水,一头顺毛被打湿,漆黑的眼底却还是藏不住地笑。

    天寒地冻的,全城缺房。

    他第一时间赶到,又轻松替她解决了住处。

    乔希把围巾放在手边,狐疑地问:“你家开的酒店?”

    汽车滚轮在厚重的雪地上缓慢前行,梁砚西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脸,闻言嗤笑了声,“哪儿能啊,来的路上托人找的房。”

    梁砚西倏然靠近,后椅两人紧紧挨着,他的气场瞬间压过来。

    梁砚西顽劣地扯了下嘴角,棱角分明的五官利落,视线锁在乔希脸上,他说:“全城都满房了,我刚打电话找了不少人,欠别人一个人情。”

    他逼近,轻笑一声,“乔希,你说你得怎么还我才行?”

    乔希不钻他的套,往窗边挪了挪位置,“那按你的说法,我得还你那朋友的人情。”

    “谁啊?”

    “我认识吗?”

    “帅不帅?”

    “在京市吗?”

    窗边的雾气被她衣服蹭掉一块,映着窗外层层的积雪,梁砚西面色不动,声音却沉了:“找事?”

    乔希不知所谓地继续开口:“那人家把酒店房间让给我,我不得请人家吃顿饭。”

    梁砚西脸色彻底冷下来,“听说他在学校杀过人,你也要往前面凑?”

    他脸色看起来真不好了,五官戾气很重,眼底也冷冰冰的。

    乔希感受到了,这下她收敛了点,往旁边朝着他的方向靠了点过去,给他下梯子,“那还是别了,这个人情梁砚西你自己去还吧。”

    梁砚西没刚才那么好说话了。

    身边有股热源靠近,他身子没躲,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暴雪持续地下着,新闻台上播放出了几场车祸事故,到了晚上,外面已经看不到什么车了。

    这种天气出门,实在太危险。

    酒店留了最后一间大床房出来,空间很狭隘。

    乔希和梁砚西两人淋了阵雪,雪水化开,头发、衣服、鞋子全都浸着一层冰的凉意,控制着体感温度一直上不去。

    乔希从洗手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梁砚西正接着家里的电话,乌黑的湿发连着眉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潮湿气。

    他站在窗台那儿,举着手机漠不关心地听着那边的声音,连续嗯了几声,不耐烦地说:“挂了。”

    梁砚西挂掉电话,转头看见乔希一双漆黑的眼睛笔直地盯着他看。

    她皮肤很白,接触了热气后脸上浮着一抹淡淡的粉色,干净的双眼浸了水后格外澄澈,眨巴着眼睛,就像只猫。

    她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但头上湿答答的,没吹,水珠连续几滴敲在地板瓷砖,头发湿漉漉垮在肩上。

    漆黑的长发染湿了胸前那块衬衫。

    但她没任何察觉似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让出地方,“我洗好了,你进去冲一把吧。”

    梁砚西眼底情绪翻涌又在极力克制什么,他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有些低哑,让她先把头发吹了。

    吹风机在浴室里,吹起来时风声很大,即使关着浴室的房门,那股扰人的电音也透过门缝传播出来。

    似乎还夹杂着护发素的甜橙香气。

    浴室里传出阵阵声响,室内变得很热,热得空气都要烧起来了,箍着每一寸的呼吸。

    梁砚西站在窗边,低声骂了脏话,抬手推开了面前那扇窗户。

    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空气里不烧了。

    第39章 Booty 祖宗

    chapter 39

    乔希被困在酒店三天, 大雪停了,冬雪化开,航司正常运行。

    她到家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三, 小年,应该吃汤圆的。

    但家里没人在,白露和司伯远年底忙着工作的事情,不在家。

    司嘉文寒假放得早, 早几天前和朋友约着去冰城玩了, 也不在家。

    家里空荡荡的, 没什么人气。

    乔希放下行李, 去周沵家蹭饭,连续蹭了三天。

    年底周沵家约好了出去度假的行程,乔希知道日期, 提前两天麻溜地走人。

    临近年底,庄妍他们的乐队到处跑演出, 时不时会录段视频发在朋友圈里, 再配个很嗨的文案。

    乔希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是没人。

    阿姨放假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年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乔希睡了一觉起来后就点了外卖, 下楼拿外卖的时候还顺道开了瓶酒柜里的酒。

    Ipad上随便调了个电视剧放着声儿, 乔希低头看了眼手机,给庄妍朋友圈那条动态点了赞。又刷了一圈, 没什么新鲜的, 她放下手机专心吃饭去了。

    年底外卖生意看起来很好, 乔希点的意面,送来时间有些久,这会儿已经有些凉了。她放下叉子加热好意面, 又坐回来。

    手机界面上闪过几条未读消息,她拿起来,是庄妍找她:【听说你去考试了,考完了吗?】

    乔希没及时回,她在底下又问:【我们明天晚上有场live house ,你要不要来听?】

    就快春节了,她还是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拒绝的话打完,刚要开始打新年祝福的话,周沵忽然给她打来视频电话,“乔希你什么情况啊?”

    电话那头周沵已经抵达瑞士,坐在室内,上身穿着无袖的针织衫,头上还戴了个杏色的冷帽。

    乔希被她问得一脸蒙,尤其是周沵的口吻带着质问,她说:“什么?”

    周

    沵看她还在装,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边撇了撇嘴巴,“乔希你真不仗义。”

    “我昨天和你妈、你叔叔,还有司嘉文坐的同一辆飞机来的苏黎世,他们说今年春节在这里度假,我问你怎么没来,结果他们说你要和同学约了一起玩。不是,你在南浔到底交到多好的朋友啊,都快过年了你也要和她们一起,有那么好吗?”

    “那咱俩到底还算不算是朋友啊?”

    视频的窗外有小团体聚集在一起说说笑笑,主镜头里周沵皱着眉一脸不满地看着视频里乔希的脸。

    乔希花了好些时间消化掉她的那些话,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说,我妈他们现在在苏黎世?”

    突然意识到些什么,周沵忽然顿住了。

    她尴尬地拿开手机,人影只在手机拐角里占据很小一块位置,缓了好几秒,她像是确定了什么,拿正手机肯定地说:“对,我们一个航班来的。”

    电话挂断,乔希把屋里吵人的Ipad点了暂停,第一时间又打给给白露,视频电话很快接通,乔希刚要开口说话,白露就笑了声打断她,“我刚要找你呢。”

    她把手机支在桌上,人在酒店屋里摆弄滑雪器具,她看了眼镜头,继续说:“大过年的心别玩太野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乔希身后就是南苔的家,她听着白露的话,心都凉了一瞬,“妈,我前几天就回来了。”

    这些消息,她都有同步给白露。

    白露“哦”了声,然后安排,“那你订张来苏黎世的机票吧,记得拿好证件啊,今年咱们在这里过年。”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去过年?”

    明明之前没有影的消息,这真的,太突然了,弄的乔希到现在都有些懵。

    白露整理好雪具,坐回沙发上拿起手机,“嘉文前阵子去冰城滑冰,回来说想去滑雪,我和你司叔就想着今年要不来这边滑雪好了,正好你也爱玩,不过这个事儿是临时做的决定,第二天我们去了趟南苔老家把爷爷奶奶也接过来了,来得匆忙,很多东西都忘记带了。”

    白露眉眼柔和,似乎对这个假期的安排满意得不行,又或者是对休假的满意,在阐述这些时语气温柔,语速娓娓道来。

    就像她们从前相处过的馨时刻。

    可是,他们把她丢下了。

    乔希打断了白露的话,她的语气有些急,也有些生气,“妈!你们把司爷爷司奶奶都接去了,但是都没有人跟我说!”

    白露听她的声音,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但这事确实是她理亏,忙着收拾东西登机,忘了知会乔希一声。

    她轻咳了声,耐着性子哄乔希,“你不是和同学约了一起玩嘛?我们回家里没看到你,以为你又跑出去玩了。”

    她说行程安排得紧张,一时没顾得上她。

    “但你现在也回来了,再订一张机票过来不是一样的吗?”白露放软语气,态度却是强势的,“给你留了间空阔的大房间,雪具我也都准备好了,你直接人过来就行了。”

    乔希越听越生气,“不是,这怎么就一样了?”

    白露拧着眉,“怎么就不一样了。”

    她熟悉女儿性格,属于又硬又臭的那种,她方才柔软的耐心用尽,开始竖起威严的态度警告:“我跟你说你别来劲啊,那间大房间还是你司叔和嘉文专门留下来给你的,我们都在这儿等着你,我给你买了明天的机票,你赶紧给我过来。”

    乔希也生气了。

    她觉得她和白露说的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看着白露这个强硬的态度,她也冷脸下来,“怎么就是我来劲了?”

    “我在周沵家等你们三天!整整三天你没给我发一条消息,你回家也没跟我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出国了,没一个人告诉我这事,还是刚听周沵说的才知道你们一家都商量好的要出去过年!”

    “合着就我不知道。”

    “就瞒着我。”

    “那行,不妨碍你们,嫌我碍眼我不去总行了吧。”

    话刚说完,乔希啪地一下挂掉电话。

    偌大的别墅里静悄悄的,落地窗外的树叶随着风沙沙地晃动。

    一天没吃东西,乔希这下没食欲了,把桌上的东西全丢进垃圾桶里。

    卧室没开灯,房间里黑漆漆的,乔希手机放在床头上,人气呼呼地躺在床上,时不时侧眸看一眼手机屏幕。

    只要白露跟她道歉,她就原谅他们。

    一直黑着的屏幕闪烁了下光亮,乔希立刻掀开薄被坐起身来看。

    漆黑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强光有点刺眼。

    乔希看到白露发来的消息,一张手机截图,明天南苔市飞往苏黎世最近的航班时间。

    三点半的航班。

    乔希低头握着手机没动,保持着姿势等了五分钟多,但那边就像是突然掉线了一样,之后再没有信息了。

    乔希丢掉手机,重重地躺回床上。

    烦。

    烦死了。

    翌日等乔希清醒,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国内和苏黎世有七小时的时差,那边现在是早上七点多。

    但微信置顶那一栏仍旧空荡荡的,框上清冷地显示「图片」两个字,除此以外别无所有。

    乔希没什么反应,信息下滑看见庄妍的未读消息。

    庄:【什么情况啊你】

    庄:【被绑架了?】

    庄:【要帮你报警不】

    乔希昨天的消息编辑一半没发出去,这会儿删了个干净,给她回了个没。

    然后丢下手机,连忙去浴室洗漱,洗漱要不了多久时间,一通忙下来时间过去十分钟,她又拿到手机,置顶还是没给她发消息。

    庄妍这时候又给她弹了问号,询问她什么情况的意思。

    乔希深吸了口气,揉揉脸收拾好心情,给她发:【你们在哪里唱的?】

    乔希这是要去的意思。

    庄妍没多问,轻笑了声后,把地址和演出时间给她发过去。

    乔希带好证件打车去了车站,她没去赶那趟飞往苏黎世的飞机,而是转道去了南浔。

    有些事情,不能总是那样轻描淡写地抹过去。

    南苔的天气不是很好,白天下了一场微雨,雨水冻住整个城市,南浔镇也是这样的小雨天气。

    乔希到南浔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穿着黑色大衣,坐车里的时候不觉得冷,出站以后确切地感受到冬天的寒冷。

    这个节点,车站里全是回家过年的人。

    车站拥挤,乔希打车耽误了点时间,直接去了庄妍消息上的那个地址。

    南浔音乐节的舞台地。

    主办方请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乐队和歌手,规格不大,演职人员都选了一些网络上爆火歌曲的翻唱,观众不是很多,但他们挺会热场的。

    尤其庄妍他们,甚至从台上跑下来和线下观众互动。

    明明棚外在下着雨,但是看他们的节目却不觉得很冷了。

    音乐节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才散场。

    乔希穿得少,在露天的环境里,呼吸一下周围全是白色的雾气。

    她在音乐节待到最后时间,配合着他们的时间参加庆功宴。

    今晚演出顺利结束,庄妍他们表演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精疲力竭的,提议去烧烤店好好搓一顿。

    他们认店。

    去的都是老地方了。

    老板在烧烤摊上烤着串儿,时不时地拿过来一把烤好的东西。

    靠近窗边的餐桌上,蒋千帆他们还拿了酒,老板娘很快炒好下酒菜端过来,几个男生很容易燃,喝了两口酒以后身上暖和,人也开始来劲了,开始拿着酒瓶直接对吹。

    庄妍没碰酒。

    看他们喝得高兴,站起来举着手机俯拍了张全景图发朋友圈。

    “来来来看镜头,我拍张照片。”

    没修图的程序,她原图直出的。

    配文:南浔站,演出顺利结束「耶」

    梁砚西点开朋友圈刷到了庄妍的动态,她经常发这些类似的动态,就连配文也没什么奇怪的,和平时无二。

    他刚要划开的时候,视

    线却瞥到角落里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孩。

    和庄妍一身夸张的舞台妆造不同,角落里的女生素着脸,长直的黑发,干干净净的脸配合地看着镜头。

    过份松弛。

    但又美得突出。

    梁砚西点开乔希的聊天框:【你在南浔?】

    那边言简意赅,很表意地回了个问号。

    耐心不多。

    连字都不愿意打。

    得。

    祖宗又不高兴了。

    第40章 Booty “但我赢了的话,我要你。……

    chapter 40

    乔希的出租屋装修得简陋, 隔音效果很差。

    年三十那晚,隔壁的小孩不知道干什么了,在那嗷嗷哭。

    不过没一会儿就听到有道女声的轻哄, 哭声停了,改成笑声,新年的气息逐渐靠近。

    乔希的出租房里静静的,单调的家具上什么都没有, 门窗也没贴上喜庆的年画, 冬天的冷气放肆地钻进屋里, 冻得人手脚发麻。

    屋里太清冷了, 乔希找了副手套出门晃了一圈。

    广场上不断有人放着烟花,清冷的夜里到处都是笑声,火花炸开在深夜里。

    小区里每一家屋里都亮着灯, 门口贴着春联,窗户贴着新年贴纸, 就连路灯上都被挂上了红色小灯笼。

    南方的空气潮湿, 风声呼呼吹着,吹得人眼睛都疼。

    公园里有几个小孩在那扔炮仗,路灯映出他们被冻红的脸, 也照出他们身上有过节的兴奋。

    完全不怕寒冷, 围在一起和同伴们约着明天去干什么。

    苏黎世时间下午五点,乔希坐在秋千椅上, 点进朋友圈刷到司嘉文, 她刚更新完九张精致的照片, 又过了十分钟,拍了一张天色有些暗的,正在下雪的视频。

    皑皑白雪有些刺眼, 乔希不想看朋友圈了,退出微信,胡乱地按着其余亮着红点的软件。

    她没有看短信的习惯,经常匆匆扫一眼后遗忘,有好些都显示未读。

    这会儿一条一条翻下去,她视线扫到一条教育部的通知,是她物理竞赛的成绩。

    她排名前列,报考京大能加分,高考正常发挥的话应该是稳了。

    乔希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心情被调动的有些高兴,下意识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露,刚点开微信和白露的聊天框,脸上的笑意又顿住。

    她还在生白露的气呢。

    她们在冷战。

    夜色浓稠,路灯下的空气雾蒙蒙的。

    不远处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那道声音越发靠近,直到踩上公园塑胶皮上,脚步声才变轻。

    乔希抬眼看过去,路口的少年身形修长一身黑,在路灯下站得笔直。

    昏暗泛黄的视线里,梁砚西不好好在家里过年,迎着一身寒风,坦坦荡荡地出现在南浔。

    少年疏远地凝着她。

    漆黑的眼底像深夜里的一场雾。

    梁砚西一步一步靠近,被路灯照耀下的漆黑身影映在她身上,他一靠近,遮挡住她眼前的所有视线。

    乔希茫然地抬起头,仰着和他的眼睛对视上,又不自在地别开眼,“你怎么来了?”

    梁砚西垂着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低哑的声音反问她:“是不是我没发现庄妍那条朋友圈,你就不会告诉我你回南浔了?”

    脖子上那条蓝色围巾有点松了,周围的冷风吹过来,冻得耳朵和鼻子都有些疼。

    乔希伸手把围巾扯正,羊毛紧贴在领口,抵挡住了些寒风,她深吸了口气,嗅到冬天生冷的气息,又被刺激得红掉眼圈。

    缓了两秒,乔希重重地“嗯”了声,她抬眼,干净的眼睛里带了一丝生疏和冷淡。

    她说:“这没什么好说的。”

    被家人遗忘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

    和家人冷战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管是对谁,她都不乐意说这些。

    也不可能说这些。

    尤其这人还是梁砚西。

    周围不知道是谁家放的烟花。

    一束接着一束的烟火炸在后空上,给凛冬增添喜色。

    梁砚西注意到她脸上那股坦然和疏离,似是做好了决定,明确到从没想过告诉他。

    盯着她那双干净的剪水眸,梁砚西倏然低头自嘲地笑了声。

    京市封城的暴雪夜那晚,酒店窗外的冬雪横冲直撞地降落,屋里电视不知道放着哪个台的电视剧广告,他们两人规矩地坐在沙发上。

    后半夜很晚的时候,乔希没熬住困意,躺下来枕在梁砚西腿上,仰头看见少年的利落的五官轮廓,那双漆黑的眼睛有些朦胧,盯着他眨了又眨。

    在少年低头看下来的时候,她勾住梁砚西的脖子,起身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

    似是还记得他晚上的话,问他:“这个报答够不够?”

    后来哪怕她回到南苔,他们之间也有联系。偶有拌嘴,但是聊得很好。

    可现在,在冷冽的寒冬里,梁砚西只觉得她的那颗心比夜晚的霜冷温暖不了多少。

    乔希的话不是很多,但梁砚西主动问过她什么,她就会回答些什么,句句都有回应。

    她对他大方,甚至不惜以亲密的方式帮他解围。

    但他妈的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乔希这人只是知恩图报,从前林薇给她带路,她就上去帮林薇解决不少麻烦,不惜给自己惹来麻烦。

    陈雪纭给她瓶牛奶,她有什么好玩的都会想到那人,邀请她出来玩。

    李东拾送去饮料,她也态度很好地对着他,哪怕他后续烦过她多次,她也没对人发过火。

    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好回去。

    对谁都不例外。

    梁砚西帮她收拾了李杨明那个人渣,所以她豁出去地替他挡酒。暴雪天封路,他出来帮她找了住处,她就乖乖送上来给亲。

    她所有的回应,全是因为他妈的报答!

    空气潮湿又阴冷,呼吸刺痛着鼻尖。

    梁砚西低头视线落在女孩脸上,又划落在她那双略狭长的杏眼上,瞳仁黝黑,眼底干净得没任何杂质。

    一腔怒气的拳头像砸在棉花上,她全然不察。

    夜晚,周围放烟花庆祝的人更多了。

    每个方向都有好看的烟火炸在高空,那份美丽又像流星划过一样转瞬即逝,乔希眨着眼睛,浓密长直的睫毛轻扇,她忽然主动开口:“梁砚西。”

    “新年快乐。”

    这个冬天,她又和梁砚西一起过了。

    他们之间总像有道剪不开缘,他每次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毫无疑问和例外。

    老城街破破烂烂,北风呼啸,乔希的祝福顺着冬风一起送过来,酥麻了骨骼。

    这个潮湿的冬天太冷,而他们之间,总隔着一条细细的长线。

    梁砚西从没走进她心里。

    像她刚到南浔那会儿,对人态度生冷不接,随时做离开的准备。

    到现在,她也是这样。

    临近跨年的时间点,他们在深夜里相互对视着,白气在两人之间丝游,冬天冷得要人冻住。

    是梁砚西先别开眼。

    他的半张脸都藏在路灯的阴影下,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乔希眼前被他长长的影子掩盖,感受到冷冽的气息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他说:“乔希,要不要玩游戏?”

    “我们再打个赌。”

    没问题啊,乔希奉陪。

    她想到方才朋友圈里看到洁白一片的雪,京市会下雪,苏黎世也有雪,但南浔没有。

    这个春节过得有股生涩的冷,潮湿的气息很重,却没有一片雪花。

    只用了片刻时间,她便出口刁难,“我赌这个春节南浔不会下雪。”

    她说,“梁砚西,你输掉的话,这个寒假都陪我过吧。”

    她用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去刻意地为难一个人。

    当时的乔希没有多想什么。

    南浔的冬天太冷了,她就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

    因为梁砚西出现了。

    所以,她就赖上他。

    乔希下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面,只露出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眨呀眨,她迟疑了片刻,态度松了点,给他留有一丝余地。

    “梁砚西,你还要跟我赌吗?”

    冷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已经麻木了五感。

    梁砚西垂着眼注视着乔希,凌厉的下颚情绪微微松动,他忽然来了兴致朝她逼近。

    “行。”

    “但我赢了的话,我要你。”

    少年漆黑的眼底还和从前那样自恃,抬着眉骨语气轻佻

    ,气势却很强,有股势在必得的协迫。

    乔希听着他的话怔在原地,扑扇的长睫停止,呼吸在凛冬轻颤了下。

    梁砚西全都纳入眼底,他低头靠近,带来一瞬强势的存在感。

    像动物原始的轻狂野性和欲。

    他轻哂,将那句话一字一字揉开了说,“乔希,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不再是那种飘忽不定的,模棱两可的关系,他要一个正大光明。

    “赌么?”

    他好像是认真的。

    寒冬凛冽,乔希在少年炽热的视线里,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她赢。

    梁砚西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了。

    夜色浓稠,尽管到处都很热闹,但整座城市在这一刻下霜,户外异常的冷。

    梁砚西说完那句话后就拉着乔希一路去了学校,跨年夜传达室没有门卫守着,那扇铁门很容易推开,校园到处都很清冷。

    乔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走了一路,跟着他一路抵达学校废弃的仓库。

    从前乔希被方敏敏锁在这里,是梁砚西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救她出去,后来乔希报复方敏敏回去,也在这里受过伤。

    她对这里没什么好的印象,认清是那条路后就有点抗拒,“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周围的杂草枯死,树叶凋零变得光秃秃,荒芜一片。

    梁砚西还拉着她,露出的手心冷冰冰的,失去知觉。

    他低头睨了她一眼,锋利的下颚轻扬,“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希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脸避着风。

    这一块荒废许久,学校一直没有修葺的动作,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如果是下雨天,一脚踩下去,就会有脏水从凹凸不平的缝隙里溅出来。

    但现在是冬天,只有空气里的风是潮的,地面被霜冻得硬邦邦的,霜水降落在表层,路有点滑。

    快到破败的教学楼的时候,乔希抬头看了一眼。

    视线里烂尾楼不是从前那样的萧条,走廊上被摆了几棵圣诞树,大小不一地摆放在一块,缠绕在树身上的红绸带还被捆了灯链,灯筒一闪一闪地亮着。

    乔希看呆了。

    废楼的里里外外都被布置了,颜色喜庆,很有过节的氛围,她刚要问梁砚西什么时候布置的时候,身边的少年把她拉到长廊中间又离开。

    不知道梁砚西碰到什么东西,寂静的黑夜里有音乐响起。

    浪漫又热烈的节奏,混响在这个充满记忆的,被遗弃的地方。

    “I have come from somewhere for away(我从很远的地方踏云而来),

    an island in space where the sun is grey(茫茫宇宙里有一座拥有灰色阳光的岛屿)”

    乔希只是顿了一瞬,周围的空气里降落了很多白色的雪花,在空中轻轻飘着,又缓缓降落停留。

    乔希伸手停留,接到一捧白色的泡沫,小小的气泡又微妙地在空气里炸开。

    跨年夜的倒数,身后的黑夜里是漫天的烟花。

    梁砚西懒散地倚在墙边,在接触到乔希的视线的那一刻,挑起眉骨,扬起几分肆无忌惮地笑。

    他手里扬着仓库钥匙,一副赢家姿态,声音冷懒又很欠地说,“你输了。”

    烟花在这一瞬炸开,他那几个字咬音很重。

    他的声音被周围爆开的烟火声盖过去,可乔希一直盯着他看,她读懂他唇部微张的动作。

    他说的是:新年快乐。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