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Booty “我希望你最好没事。”……
chapter 21
那晚乔希还是下楼给梁砚西处理伤口了,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蛮劲和债,拳头上和脸上全是擦伤,伤疤在他那张本就戾气的脸上显得人更凶了。
乔希没问他是如何受的伤。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待在一起, 像孤雏的鸟短暂靠近。
石桥下的游鱼甩尾,哗啦啦的水流声靠近,水汽打湿小腿。
乔希有点嫌弃地皱眉,默默地换了个位置坐着, 她冷着张脸, 拿创可贴随意贴在梁砚西下巴上。
很不走心。
也像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悦。
夏夜的风比傍晚凉爽一些, 少年丢了块石子进河, 鱼群瞬间被他吓跑,湖面的水花逐渐变得平静。
寂静的黑夜里,他不知道怎么的, 突然偏头看向乔希。
路灯下少年眼底漆黑,眼底倒映着乔希的那张冷脸, 他顽劣地扯起唇角, 忽然问:“希,如果有天我遇到麻烦了,你会帮我么?”
会帮他吗?
还是会像林薇那样躲得远远的。
梁砚西在这一刻就是很想知道, 如果没有他的处心积虑, 就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他到底有走近她吗。
凌晨的水雾朦胧, 夜风缓解了些夏日的躁意。
乔希的目光恍然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黑熠熠的, 像颗通透的宝石,可偏偏脸色差得很,招人生恨。
乔希把剩下的创可贴丢进包装盒子里, 长睫轻扇。
她回复:“梁砚西,我这人最怕麻烦。”
“你那么厉害,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轻轻松松解决。”乔希一脸认真地思索,想到这儿皱了皱眉,语气严肃地说:“我希望你最好没事。”
她没那么坏。
梁砚西也没有-
最后一个月里,巷子里发生一件大事。
周续不知道怎么和职高那边的混混玩到一起,跟着那群混混在这座小镇里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其中就有堵了巷子里一位初中生,让他们回家拿钱出来。
那家的长辈恰好是个脾气暴的,得知周续欺负自家小孩以后提着刀上门,让周续不讲理的酒鬼父亲给个说法。
吵架声绵延了很多天,成为巷子里这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薇听到消息以后,在乔希面前义正词严地唾弃周续,“我之前以为他和李东拾一样就是贪玩了点,但是人没那么坏的,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
“真是人心难测!”
“真给我们巷子丢人。”
盛夏阳光正盛,乔希懒懒地掀起眼皮,浓密长直的睫毛在她眼下拓出一块扇形的阴翳。或许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又或是性格原因,乔希没什么太大反应。
但林薇
有些生气,她小声地嘟囔好一会儿,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前的认知,“乔乔,我们真的要远离那些坏家伙。”
乔希想到她先前躲李东拾的样子,揶揄问她:“那李东拾算吗?”
林薇愣住,大脑宕机停顿了会儿,她回答:“李东拾不算,但和他玩得好的梁砚西算。”
她心里一直有着交友名单。
有些人在安全区内,而有些人是一直在安全区外的。
林薇没享受过梁砚西的帮助,没见到他作为学生应该有的样子。
梁砚西有的,只是和别人完全不同的一身反骨。
上课铃声响起,乔希和林薇之间的对话中止,两人不约而同地从抽屉里抽出这节课的课本摆在桌面上。
月考红榜成绩单上,乔希的名字在第一个位置。
由于她上次的月考成绩出彩,经任课老师们在课堂上大肆宣扬“你看看五班新来的那个乔希”,好似勤奋好学的好学生都是别班的。
课堂上老师们提及次数多了,引得无数学生耳熟这个名字。
校园群里八卦多,不爱学习的时候尽喜欢在里面水群,拍照照片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能说出来。
乔希最近就是校群里的常驻客。
也因着这些人的缘故,乔希的企鹅号上平白无故多了好些陌生人加她好友。
她通通都没搭理。
频频被骚扰的软件也被她调成了免打扰的状态,她不喜欢那些有的没的早晚安问候,还有你吃没吃过这一类毫无营养的聊天。
可能也是分人。
隔着网线的联络虚拟,她喜欢现实中那种真枪真刀干的实感。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梁砚西心情很好地打包了份龙虾回去,他给乔希发消息。
吃虾?
我家。
言简意赅。
夏的暑气迸发,一天比一天热。
乔希的票在明天,南苔那边的家里什么都有,她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这会儿蔫蔫地凑在电风扇风口处吹风。
乔美玲找人在楼下装了个水冷式空调,即使是炎热的天,也不影响她的生意。
楼下还有一些过来蹭空调的人,喧闹声比平时还要大。
乔希收到梁砚西的消息,不需要有一秒的犹豫,起身关了风扇。
房门打开,楼下白茫茫的烟雾弥漫在整个楼层,乔希皱了皱眉关上门反锁。
乔美玲新结交的男友体贴地在厨房忙活,乔美玲在外面嗑着瓜子和人聊天,眼尖看到乔希,她穿着短袖短裤和拖鞋,还带着作业,像要出门的架势,乔美玲连忙招手喊她,“家里要吃饭了,你去哪里?”
空调的凉意和呛人的烟味全部涌过来。
乔希把房门钥匙丢入裤袋,转过身,“我和朋友约了出去吃。”
乔美玲丢了把瓜子壳,有些不满地皱眉,“等下他们这圈打完就走了,你姑父亲自下厨你还要出门?”
“嗯,”乔希没多大反应,“你们吃吧。”
铁了心要出门的态度。
乔美玲看着乔希出门的身影,坐回位置上噘着嘴巴和旁边人嘟囔着,“这孩子,在这边待了段时间心也野了,天天不着家。”
旁边几位阿姨也附和,“哎哟喂,现在小孩不都这样么。”
“朋友多哎,哪里还想着家里人。”
“年纪小,贪玩,都这样。”
“……”
梁砚西家的用电线路和他们不是同一条,他的别墅里早就打好了冷气。
他给乔希发完消息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直接拆了餐盒摆好,都没看手机,似乎是笃定乔希了会来。
小洋房门虚掩着的,是专门给乔希留的门,冷气丝丝地冒着,他家没有呛人的烟味,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和他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再往里,小龙虾的香辣气息慢悠悠地溢出来。
乔希钻进来带门,丢下那一叠试卷,轻车熟路地直奔冰箱,“有可乐的吧。”
梁砚西从打包盒里取出手套摆在那边,抬头看了她一眼,冰箱已经被打开,里面东西一览无余,他问:“吃不吃拌面?”
乔希从下层取出两瓶易拉罐,闻声扭头看向梁砚西,他手里是份打包好的干拌面,刚刚拆开盖子。
他打包的是南浔这里的特色餐厅,吃龙虾时可以点份煮好的面,拌面滚上红油鲜虾汤汁,面很快就能入味。
乔希原本在家里时还不觉得饿。
这会儿被香味扑鼻后肚子突然叫了声,她走过来点点头,“吃,但先少拌点儿。”
多了吃不完。
梁砚西配合地点点头,拆开筷子夹了些拌好后放在乔希面前的空碗里。
乔希拿起筷子挑了点面,刚吃了一口就听梁砚西突然问她:“最近很多人追你?”
“打住!”乔希囫囵吞枣咽下那口,觉得梁砚西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郁闷得白了他一眼。
她轻咳了声纠正:“他们那是骚扰,不是追求,谢谢。”
梁砚西低低地轻嗯了声。
梁砚西的皮肤很白,指节处骨感分明,手也很好看。他没再继续问了,手腕抬动,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
乔希指甲有些催,还喜欢让干净的虾尾蘸点调料后再吃,所以她的剥虾速度比梁砚西慢很多。
她眼睛眨巴了虾,看梁砚西剥了虾但没吃。
完整的虾尾去了线,完好地摆在空餐盘里。
直到剥满一餐盘他才停手。
餐盒里的龙虾消失大半,空间变得很多,梁砚西又往里放了些拌面,搅拌好平铺在有虾尾的餐盘里。
一次性手套破了。
乔希索性摘掉手套,抽了张湿纸巾擦干净手,拿旁边开了罐的汽水仰头灌了口,气泡在口腔里张牙舞爪地跳动,梁砚西把那盘龙虾面推到她面前。
他问:“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乔希抬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视线从面前的餐盘转到少年的脸上,像在对他的行为审判。
几个意思?
餐盘离手,梁砚西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他抬了抬眉骨,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乔希的脸,他说:“我海鲜过敏。”
乔希微眯了下眼睛,用确定的语气肯定,“所以,给我买的。”
“你……”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从随意的状态变得警觉,原本放松的坐姿也变得拘谨,冷感和警惕在这一瞬间填满狭长的杏眼,“包藏祸心?”
她的笑冷下来,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投毒了?”
除了她拿来的那瓶汽水,他别的好像真一口没动。
梁砚西黑眸沉沉地注视着她,讥讽地扯了下唇角,“非要这样想我?”
桌上那盘精美的龙虾拌面成了夹杂在两人之间的银河,乔希还是觉得怪,她实在想不通梁砚西会那么好心地专门给她买虾还帮她剥好,“那你……”
梁砚西把那张湿巾揉成一团丢开,喉结滚了滚,余光瞥见玄关柜上那叠试卷,他撩起眼出声打断她,“是想让你帮我写作业。”
就这?
乔希有些意外。
那盘横在两人之间的龙虾面此刻演变成了梁砚西的筹码。
夏季的太阳降落得很慢,遮光帘隔绝了外面的光,小洋房的白色清冷的灯光均匀地照着每一个角落。
空调的冷风慢慢地送着,梁砚西见她眨了眨眼睛没发作负面情绪,他伸胳膊将那盘面推近了点儿。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乔希,对上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后好笑地弯起唇,“再不吃得冷了。”
第22章 Booty 杀回南苔
chapter 22
乔希走的那天, 南浔来了很多游客。
主干道路两边郁郁葱葱,路上车多有些堵,她乘车费了好半天时间才到车站。
那天白露和司伯远都在忙, 司嘉文和同学约了买衣服和做指甲,乔希到家扑了个空。
好在家里阿姨还记得她的口味,做了很多她爱吃的菜。
独栋别墅门口有个喷泉泳池,水花喷射着, 一年四季都在运转。
乔希刚到家就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曾经那
些南苔的同学纷纷给她点赞, 明明从她退学后都死绝了的联系, 这会儿在评论区又连续起来。
在底下问她的近况,开始邀请她出来玩。
做饭阿姨还在厨房煲乌鸡汤,厨房那儿时不时发出点声响。
乔希坐在沙发上没个坐相, 百无聊赖地翻着评论区,她通通都没搭理。
眼皮一抬, 最底下突然刷新出来一条周沵的消息。
「恭喜乔希杀回南苔!」
视线定格几秒, 乔希翘起来的腿慢悠悠地放下,回复了那条评论:「谢了」
乔希点开周沵的头像,给她私发消息:「你已经离开南苔了么?」
那边回了张海景视频, 有种没构图的随意感, 取景框在太阳伞下,可以看到沙滩和海洋, 新鲜得像是刚随手拍下的。
玻璃:「谢邀, 我都到马尔代夫两天了。」
周沵家这个暑假在马尔代夫度假,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和乔希回程的时间完美错开。
玻璃:「你回来了李杨明肯定又得找你麻烦」
周沵远在他国,还不忘提醒乔希:「知道你不怕, 但那孙子阴,不要掉以轻心,别栽了。」
不多时,南苔下了一场阵雨。
汹涌的雨水淋落,风叶随之颤动,游泳池里迸溅出无数蝴蝶水花。
乔希靠在阳台上盯了好一阵雨,拿起手机回复:
「知道」
白露似乎是见到她的那条朋友圈,二话不说往她卡里转了点钱。
余额到账的短信到来同时,白露的语音消息也发了过来。
“到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你的房间阿姨每周都打扫,既然回来了那最近这段时间可以和以前的同学联络联络。”
白露爱面子,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能以非常冷静、清醒的状态处理问题。
她对乔希的要求很苛刻,但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会短了乔希。
不过乔希没太多感动。
白露看似的关心,更像是在随意打发一只小猫。给口吃的就能活。
家里没有因为乔希的回归变得有多特殊,她回来的当天晚上,司伯远和白露一起送了条项链给她。
没什么新鲜感,和平时节假日的礼无二。
司嘉文也有条同品牌的。
这顿饭以后,没有人因乔希的回归而有多大变化。
白露和司伯远继续专心投身事业在外应酬,晚上回来得很晚,和家人一起用餐的时间都很少。
司嘉文有栋属于自己的写字楼可以完全支配,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乔希和司嘉文两人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会主动去问,司嘉文也不会主动找她来说。
南苔的梧桐林深处太阳也很热烈,这座城市人口基数大,尽管这么晒的天,外面也全都是人。
乔希赴约了几个局以后就老实待在家里了。
家里的别墅一直空荡荡,就她自己待在家里,乐得清闲。
手机上还有人叫她出来,她通通拒绝了。
热。
跟她们那群一边想看她笑话,一边又不敢得罪她的人在一起玩没劲儿。
这一年暑假,南浔文旅局又发力,落实了好几个吸引游客的游玩景点,引得本地人也纷纷过去打卡。
乔希的新同学们不知道她生活情况,伙同别班好友组了个小队,不知道安什么心思也喊乔希出来玩。
屋里的空调温度有些低,直到寒气浸入骨头有些痛了,乔希才扯了条毯子盖在腿上保命。
她在南浔路人缘还算好,这会儿不想惹是生非,还是抱着很好的态度以不在南浔为由拒绝了。
「谢谢」
「不过我不在南浔」
她别的没有多说,算无言地拒绝。
乔希推掉了所有约定,本以为能过上几天清静日子,却不想梁砚西有事没事地给她发微信伺候。
从她回家,梁砚西甚至没有任何的问候,消息全然一副债主姿态。
Ares:「作业开始写了么」
Ares:「什么时候开始」
Ares:「你可以开始了」
Ares:「开始写了?」
Ares:「作业」
消息演变到后来,已经成了一个字“作”,像根钉子一样时不时过来戳你一下,还要讨嫌地问进度完成得如何。
这人考试成绩倒数,但在作业上却不含糊。
有时候还能挑出刺,把图片保存下来用记号笔圈出来,“你这儿写错了吧?”
乔希写的时候确实不认真。
一班和五班的作业都不一样,况且梁砚西成绩差,她做得对太多也太离谱了,所以都“闭着眼睛”写卷子。
但被他点出来,乔希只好跟着债主的需求去改,她在修改之前问他:“你会做?”
那边否认得迅速,“不会。”
不会,但作业得写。
错了得改。
毛病。
凌晨三点,乔希手机上显示着失败两个大字,满屋都是不中听的“defeat”震动音效。
乔希被梁砚西搞得烦了,一通电话打过去,“梁砚西你有病吧?”
“暑假还有一个月,你作业就非得赶着现在要写?你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么?都放假了你不回京市,你都没朋友的吗?”
她像机关枪一样发泄着失败的怒火,后知后觉地又发现那顿龙虾吃得真亏,她亏大了,“妈的,别人投胎也没有像你这样赶的。”
凌晨的夜晚寂静。
两边都是。
电话那头安静很久,连呼吸声的环境音都听不见,久到乔希泄完气想要挂掉电话时,那道低哑的声音倏然“嗯”了声。
很轻。听着兴致不是很高,状态也不好。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没回。”
“没有。”
他没回京市。
也没有朋友。
他是失败婚姻的结晶体,家人不会管他的死活。
梁砚西有的,只是孤身一人在南浔这座小城市里流浪。
雨天看流浪小猫凑在一起相互取暖,雪天看它们缩成一团被零下的温度逼到哆嗦。
其实想想,他和这些没人要的猫狗没什么区别。
乔希一顿扫射以后气散。
也不懂梁砚西突然在这说了一连串反驳的话是几个意思,她下意识地收敛了情绪。
乔希听他声音哑得厉害,气息也有些弱,她狐疑地问他,“你生病了?”
“有点儿吧。”梁砚西没瞒着。
那头出现沙沙的环境音,大概是他从床上起来,脚步声走了几下,再就是水灌入杯中的声音。
乔希态度没那么硬了,到底还是关心了他一句:“那你吃药了么?”
梁砚西从柜子里取出药,拆开抠了两粒胶囊出来,药板被随意丢在桌上,他仰头咽下退烧药。
玻璃杯底磕上桌角,梁砚西轻哂一声,“没吃呢。”
乔希刚想说他撒谎,她明明都听见声儿了。
可下一秒就见识到了梁砚西生病了也不安分,用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语气没什么温度地反讽:
“正好死了赶着投胎。”
乔希:“……”
梁砚西的嗓音还是很哑,带着点儿鼻音。
明明听着状态不是很好,但仍然没挂电话,他语气淡淡地问:“我死了你回来给我收尸么?”
他全都记着。
这个神经病。
乔希无语地扯了扯唇,不想跟病人争执,轻咳了声自顾自地说:“那既然你都吃完药了,赶紧歇着好好睡一觉吧。”
“时间不早了,我也得睡了,晚安。”
重点在后一句。
后一句的语气明显比前面重了一个坡度。
就连语速也转得很快。
梁砚西确实很不舒服。
刚吞下去的药这会儿好像发了效果,脑袋都是晕的。
他“嗯”了声以作回应,在这通电话快要挂断之前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挂断中止,乔希收住了动作。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滴着,玻璃窗上爬满了水珠,屋内的冷气和外面的热在打架,薄雾弥漫在整扇窗户上。
乔希觉得梁砚西这人有时候还挺折磨人的。
她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此刻只想挂断电话,随意地回他,“开学前吧。”
乔希先前和白露提过要自己住,但被白露以没监护人看管她给否了。
怪只能怪之前乔希在青藤高中退学的事情闹得太大,直线刷低了她在白露心中的印象。
白露担心乔希在外面为所欲为,哪怕在知道居住环境没那么好的情况下,仍旧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那。
她总说乔希性格野,得有监护人看着才行。
而乔美玲作为乔希带有血缘的亲戚,最合适不过。
想到姑妈家的吵和生活上各种的不自在,乔希的背脊都爬上了一抹冷寒,就连耳朵都在隐隐作痛。
她不想那么快回去过苦日子。
乔希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到这儿,心里更确定了回程时间。
她说:“梁砚西,开学前一天见。”
第23章 Booty 退烧
chapter 23
这一年的夏天, 燥热难耐。
乔希躲在空调室里享了一个多月清福,完全混乱的生物钟,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别人的晚饭算她当日的第一顿餐。
八月初, 夏的韵味仍旧浓烈,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别墅的每一扇窗。
白露和司伯远在忙碌一个月后休息时间得以弹性空间。
在旁人正常的下班时间到家。
阿姨在楼下忙活着备餐,白露、司伯远、司嘉文坐在楼下客厅那儿随意地聊着天。这大概是这些天别墅最热闹的一次。
乔希房间的制冷出了点儿问题,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她忘了开床头的加湿器, 拖着疼痛的嗓子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眼睛都还没睁开, 下床径直走到中控台把空调关了。
简单地在楼上梳洗了下, 乔希随意套了件衬衫和家居裤,拿着杯子刚下楼就撞见其乐融融的这一幕。
沙发那儿的谈笑音暂停了会儿,他们的视线朝乔希看过来一眼。
白露唇角的笑敛住, 他们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衣服都很正式。可乔希却是随意的家居服, 头发也有些凌乱无序, 眼睛红红得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完全一副不成规矩的样子。
白露皱着眉有些不满:“你这个点才起?”
餐厅处有人在来回忙碌,乔希掀起眼皮感受到白露的不悦,自然知道哪些话这会儿不能说, 她嗓子还有些疼, 立刻卖乖地说:“昨晚凌晨四点做题呢,有点累, 睡懵了。”
她也没说错, 昨天游戏结束后确实是改了道题的答案才睡的。
数学大题做起来有点麻烦, 她先前的解题思路有点问题,坐在那儿磨洋工又耽误了会儿时间。
筋疲力尽。
饭点的时候,司宅别墅里都是外人。
有乔希的完美回答在前, 白露再多的不满也只是化成不悦地看她一眼,没再继续跟她计较,关心了句:“下次别熬那么晚。”
乔希点头应下。
她真不想说话了,把水杯放下,跑到冰箱里拿冰水。
带着凉意的水解暑解渴,乔希喝下去大半,嗓子痛终于好了点儿。
厨房里滋滋啦啦的油炸声,陶瓷的餐具摩擦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乔希闻着香味踱步凑过去,“阿姨,饭什么时候好?”
餐桌上已经摆上好多丰盛的菜了,阿姨还在掌控着汤的火候。
乔希最近的用餐也挺“规律”,阿姨见她一天没吃东西当她这是饿了,预估了个时间很耐心地哄她:“再等十分钟好不好?”
那很快了。
乔希点点头拎着剩下的半瓶水想坐回沙发等饭。
客厅那儿司嘉文的眉尾舒展着,眼睛也笑得弯弯的,而白露和司伯远两人也是,笑得身子都在往后仰。
不知道家里又发生了什么喜事。
乔希没什么探究欲,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酸奶,吸管插上,咬着吸管打算坐到侧面那个小沙发上去。
可刚刚靠近,便听见白露低声柔和地问:“那如果我们都搬去京市的话,你们想住在哪里?”
似乎也不要家属的回应,白露给出建议:“王府井那儿怎么样?”
白露的眼光挑,选的地方肯定不会差,家里人不会有意见。
乔希刚凑近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皱起眉,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你们是打算去北京度假吗?”
暑假的时间点。
这是对于白露那句“搬去北京”,最好的解释。
白露瞥了眼乔希,往沙发边上坐腾出来一点空位,她朝乔希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看得出,此刻的白露心情很好。
“哦对,忘告诉你了。”白露懊恼了一声,她解释:“两个月前嘉文收到京北大学的保送通知,明年过后她就要去京市读书。”
她顿了两秒,“到时候我们一家都过去。”
白露对家庭看得很重。
司嘉文在她眼里堪比亲生,得知女儿的好消息,做长辈的白露是开心的。
可也担心女儿身边没人照顾,于是提议将生活的重心倾倒在京市。
就如同她几年前对司嘉文说的那句话。
“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我们会陪你。”
乔希抗拒坐在白露身边,她面对面地看着方才其乐融融的三人,浑身冰冷。
她干涩地咽了下嗓:“所以。”
“你们是早就做好了要移居到京市的,甚至都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家政阿姨和住家阿姨都在忙活,进进出出厨房、客厅和别墅外的院子。人影晃动,存在感很强。
白露脸色冷了下来,她不喜欢乔希在外人面前一副指责的态度向着长辈。
就像在彰显她失败的教育一样。
白露坐在真皮沙发上,姿态优雅,肩背处绷直,没有一丝坍塌。
她说话的语气变严肃了些,“我看了京市那边的条件,确实挺不错的。所以你考学的方向,也可以看看京市,这个原本我也是想和你说的。”
不知不觉中,室内变得安静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主人家在讲沉重的话题,阿姨她们忙完以后都回了自己房间。
“至于另一个问题。”客厅成了白露的主场,她态度变得更严肃了些,对乔希的不满也展露出了些,“你和嘉文同一级,要到明年这个时候变数才会来。我不觉得一年的时间你还做不好准备。”
别墅的大门没有关,可以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水声雀跃丰富的时候,是外面在下雨。
冷寒随着风来,白露看着满脸盛气的乔希,耐心彻底告罄,她提醒:“你好不容易才回南苔,不要在家人面前无理取闹。”
语言的开关戳到逆鳞。
乔希感受不到白露的爱。
“所以你就是觉得我不重要,就是怎样都看我不顺眼是吗?”
白露和司伯远从没拿乔希和司嘉文做过比较,可对待的态度区分又无处不在比较。
青藤高中风气正,严令禁止学生早恋。
司嘉文因早恋被请家长,乔希也因同样的事情被请过家长,可她等来的,是白露对她三天的冷眼。
十五岁那年同周沵一起看海冲浪,海浪冲卷,她们被海浪卷进海水里。
周沵运气好没伤到哪儿,乔希被当天的风流带到海水里滚了一圈,出来浑身都疼,腿上全是挂彩的淤青。
乔希被白露领去医院处理伤口,她在医生面前憋着气,正常地和医生交流并询问一些注意事项。
明明是大方得体的样子,可乔希就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悦。
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乔希和白露两人,白露的脸色拉下来,指责着乔希行事鲁莽,以至于现在受伤影响别人。
好像乔希做好事是她应该,做得不好便都是她的问题。
乔希抱不平过。
可得到白露的回答是:“十个司嘉文也没你嘴犟。”
“我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态度。”
乔希永远争不到一个平
等对待。
所以她被丢在乡下,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亲戚住在一块儿,甚至没能换来白露亲临看望。
以前无数次的小矛盾汇成一条大的溪流,情绪的海口被完整地撕开。
乔希的状态很差,可白露的耐心也达到了顶峰,母女两人最终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雨水磅礴地下过一场,地面全是潮湿的雨痕。
风声渐渐起,细密的雨丝淅沥沥地飘在玻璃窗户上。
乔希和白露置气到晚饭都没吃,独自跑回房间,坐在落地窗前傻傻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凌晨的时候,阿姨端了份鸭腿面上来,说这是太太安排她做的。
乔希没和生理抗拒,把两份作业推到一边,腾个地方把那碗细面吃了个干净。
但她知道,白露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关心她。
是阿姨好心。
夜里南苔又下了场大雨,雷声轰鸣,窗外的紫色光亮一闪而过。
沙发上的手机时不时传来群消息的震动,乔希看着窗外凌乱的雨,突然觉得没劲透了-
假期李东拾没有闲着,像个窜天猴一样在巷子里作威作福,没一天消停的。
在家待两天狗都嫌,他天天被家里人嫌得踹出门,但他这人皮实,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往收钱罐里拿了几张零碎的钞票,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盛夏的季节,小卖铺的冷藏品卖得很好。
李东拾晒了一路大太阳出来的,刚到小满超市就把脸贴在立式冰柜企图靠此降温。
冰箱上铺了层绿色的老棉被,几个小孩举着的硬币在太阳光下耀眼,跑到冰箱前踮着脚眼巴巴地推着冰箱的玻璃板。
李东拾没看得下去,主动凑过来帮他们打开冰箱,“要吃什么?”
巷子里各家各户都很熟悉,李东拾和周满关系好,也经常在小满家超市帮忙,巷子里的人来这儿买东西都认他。
那几个小孩让李东拾帮忙拿了几个雪糕,手上的零钱全放心地给了他。
李东拾把钱放在手心里掂得高高的,再接住,几个硬币碰撞声很响。
他一进门就看见周满,“你又写作业啊?”
“没。”他没出声的时候周满就知道他人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帮爷爷做账呢。”
供应商价格突然上调,周满早上跟着爷爷一起进货询问了下,这会儿拉了个表格货比三家。
李东拾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不是他能看得懂的东西后立马缩回脖子。
硬币被他放在桌面上,他说:“行吧,什么时候能弄完?”
夏天太热,李东拾假期去网吧打游戏被家里人逮了两次以后就变得老实了,和他们约了去体操馆游泳。
这会儿他最关心的是他们是否能如约出发。
“一分钟。”周满还在纸张上划着,头也没抬,“光催我没用,你得再去催下梁砚西。”
李东拾早就掏出了手机给梁砚西打电话,电话还在连线中,他轻哼了声,“知道,我打着呢。”
电话没被接通,来电铃声越发靠近,梁砚西戴着帽子和黑色口罩,武装得严严实实出现。
李东拾哟呵了声,围着梁砚西转了两圈审视,“我的大明星,这是有狗仔拍你?”
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凌厉,似是冬天雾白的湖泊。
深邃,也冷寒。
梁砚西视线懒散地瞥过来,没搭理李东拾。他开口,嗓音还有些哑,“车来了,走不走?”
梁砚西那场高烧直到早上才退。
好在他平时身体锻炼,身体综合素质不错。
梁砚西陪着李东拾和周满来的,他自己倒是没下水去游。
人像是没骨头一样坐在休息区,碰见有人觉得他气质好来搭讪的,他也通通都没搭理。
眼底平静得没什么生气。
直到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joyxxxii:「你在干吗」
或许是乔希难得主动的消息,梁砚西身子坐直了点,看见她的下一条消息:「退烧了没」
她无聊。
且在关心他。
泳池的环境密闭,一点动静都能引起回音。
水花拍打瓷砖墙壁,偌大的泳池里还有些嗡嗡的吵和小孩的尖叫。
梁砚西换了个姿势,回她:「嗯」
可下一句,他又开始讨嫌。
Ares:「昨天那道题你改了么」
乔希看了眼飞驰的窗外轻啧了声,原本缓下来的心情被他弄的有些躁。
然后发了个微笑的emoji过去:「梁砚西你能别那么烦人吗?」
过了会儿,她又发:「我在回南浔的路上」
joyxxxii:「烦着呢」
高铁上风驰电掣,所有的景都像是时间的加速带在疯狂倒退。
车窗上的水珠变得干燥,她经历了一场从雨天到天晴的铁道轨迹。
昨天夜里的手机没能充电,好在她的座位就在窗边。
充电器插孔插在上面,插孔很松,似乎随时都会松动滑落。
乔希给梁砚西的那几条消息发出去以后,手机安静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为梁砚西不会再回,她刚想要收掉手机的时候,手机在她腿上又震动了下。
虎口处像有细微的电流划过。
震得浑身都僵麻了下。
他说:我去接你。
第24章 Booty 冷骨头
chapter 24
白露永远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 奔向宽阔的那条路,不会轻易为了谁停留。
去京市陪司嘉文是一半原因,另一半是她想扩宽京市的商业渠道。
南苔仍然是她的事业重心。司伯远也是如此。
反正不管怎么看, 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除了乔希。
乔希在南浔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到南苔,从南苔走的那天,也只是背了一个包。
偌大的别墅里,家人不在, 只有住家阿姨知道她这是远行。
乔希走前什么话都没留, 白露晚上回来发现餐桌上少个人影, 她迟疑了下看向二楼乔希的房间。
阿姨八面玲珑, 立刻走过来说:“希希今早收拾东西去南浔了。”
白露点点头,什么都没在说。
八月天,夏意浓。
南浔的气候要比南苔恶劣, 外面的体感温度强烈。
乔希回南苔一趟,人又变得封闭了。
那天她没要梁砚西来接, 而是自己在站门口拦了辆黑车回的家。
反正她总是习惯自己走。
乔美玲家住的老房子, 公交和居住都没那么方便,隔音也不是很好。
乔希刚回来的那两天特别不适应,但好在假期她不用再那么早起床, 她从柜子里翻出耳塞继续戴上。
棋牌室暑假的生意比前两个月好, 每天傍晚都有一群人过来,玻璃窗上雾气没停过。
乔希回来的第三天晚上, 棋牌室晚上来了个不常来!打牌的大叔, 刚下了酒场连家都没回, 一身酒气地凑过来。
胖大叔脸上通红,自来熟一样吆喝人坐在牌桌上。
乔希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乔美玲拿着按摩锤敲打脊椎,从休息桌子那儿走过来, 满脸嫌弃地嚷嚷:
“老季,你这脸都喝红了还打什么酒,赶紧早点回家洗个澡睡睡,指不定明早起来头还能舒服点儿。”
胖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脖子充血,“哎呀老板娘,我不要紧的哇,我什么酒量心里还是清楚的。”
“没喝多。”
棋牌室里有胖子的朋友,坐在牌桌上替他说话,“你别烦,别烦。我们打两圈就回家了,老板娘你茶叶水准备好了没哦。”
这话一出,想要赶紧开始牌局的人立刻帮衬着,乔美玲哼了声,秉持着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的原则退让,“行吧行吧。”
“打牌可以,别给我借着酒劲发疯,不然我要来毛哝。”
这一桌牌局打的点数大,醉酒大叔许是酒水还不清醒,一直跳旁边好友的牌,几个小钱拿下去平白无故惹得旁人心情不顺。
老头们年纪大
了也爱作气,身子都坐歪了摸牌,吹胡子瞪着眼睛,偏偏那个醉鬼还看不出来。
院门口的水泥地面上淌满了空调水,绿意蔓延,潮湿的冷水气氤氲在外。
室内门窗紧关,森然的冷气里夹带着白茫茫、呛人的烟雾。
凌晨牌局结束,轮到给钱的时候,醉鬼大爷突然开始蛮不讲理,“我不认,我牌都摸上胡牌了,你跟我毁牌说要杠?”
“别废话了,你们赶紧掏钱!”
打牌看人品。
有他前面胡乱跳牌的扰人现象,这会儿牌桌上几个人都烦他,口角过程中说话逐渐有些过激,“你总提前抓牌你还有理儿了?”
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麻将被掀翻在地。
季威情绪受激,站起来把凳子抬起来摔下去,架势很大,他撸起袖子,“输不起是吧?”
“老子前面输钱给你们都那么爽快,几百几百的给老子说什么了,怎么到你们这儿就跟个孬种一样都要赖账?”
“……”
“……”
楼下的动静闹得太大,桌椅碰撞乱作一团。
乔美玲尖锐的嗓音穿破整栋楼,乔希好不容易来的睡意被乔美玲的骂街声赶跑。
睡着时被吵醒的滋味很痛苦,阁楼的房间闷热,乔希在房间里坐不住了,换了身衣服下楼。
楼下吵得很凶。
每个人都红着脖子不肯退让。
乔美玲深吸了口气,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走过来跟他们掰扯。
棋牌室出过好几次闹事事件,乔美玲这会儿都算有经验了,气势汹汹地出来拍着麻将桌,说要找律师定损,要把肇事的人告上法庭。
乔美玲的性格大家都知道,爽快,是说一不二的人。
大家平时都小打小闹的,过个嘴凶的瘾,真到动真格的时候还真有些发怵。
更何况乔美玲外面认识的朋友多,有些就是那种看着五大三粗不好惹的人。
大家都不想平白给自己找事。
有乔美玲态度摆在那里,前期总是咄咄逼人,最后还是个讲理的大叔站出来的,让大家该赔偿的赔偿,全都各退一步。
麻将牌都在家里,那把凳子不值什么钱,有人送上梯子以后乔美玲才慢悠悠地下,态度变得柔和起来。
左右逢缘,天生做生意的料。
那晚他们争执了很久。
说话的声音也是起起伏伏,扰得人精神衰弱。
翌日上午,李东拾在小满超市不安分到上蹿下跳的,骨子里有股痒劲儿,就是待不住。
直到在动态里看到同学分享的照片,他点开翻了几张,难得安静下来,点进和同学的小窗聊天。
得知具体地点以后他又开始折腾,叫着房间里的周满,忙着给梁砚西打电话,甚至在电话候机过程中还发信息问了林薇。
他知林薇的小心思,在底下贱兮兮地说:「周满和我们都去哦」
林薇捂着手机屏幕没立刻回他。南浔水族馆从前年就说要建立,建设周期四百多天,于今年六月份开馆。
前两个月观光的游客众多,水族馆的门票排队都买不到。
从上个月开始热度退潮,但现在仍旧热闹,李东拾先前就想去,后因为买不到票搁置到忘记,这会儿看见就又想去了。
林薇也是这样。
她暑假接了几个辅导初中生写作业的家教课,上一整个月都转在不同的学生家里,空暇的时间她就写自己的作业和备课,连一天放松的时间都没。
这月的月初,雇主一家全都出国,她的时间这才空下来。原本约了乔希今天去文具店买几本好看的本子,但这会儿她又有些迟疑了。
林薇深吸了口气,给李东拾回消息:「我问问乔希去不去」
这是松口的意思。
李东拾读出来了,他下一秒又问:「什么意思,乔希回来了?」
盛夏的太阳正毒,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李东拾兴奋地跑去梁砚西家敲门,把他叫起来以后又去路边找了几颗石子,朝着乔希房间的玻璃窗上砸。
乔美玲的作息和脾气整个巷子里都知道,她上午要是没开门的话,那一定是在睡觉。
李东拾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好偷偷摸摸地用这种方式喊乔希。
玻璃窗被重物掷得很响,干净的玻璃上隐隐有了裂痕,又随着后面重物的撞击,玻璃直接掉下来碎了一地。
乔希被玻璃破碎声吵醒,眼皮沉重,脑袋也嗡嗡作响地疼。她睁眼看见坏掉的玻璃窗,心里立刻锁定了“凶手”名单。
这肯定又他妈的是梁砚西!
就烦得要命。
乔希没睡饱,刚起床的脸色很臭。
她关了摇头直吹的电风扇,把头发往后抓了一把就往窗边走去。
窗户被猛力打开,撞上墙壁又折返,不牢固的玻璃本就摇摇欲坠,这会儿又受重掉了些下来,又是一阵玻璃碎片声响。
乔希声音也没收着,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发火,“你要死啊一大早又在这发病?”
窗外阳光有些刺目,一道劲瘦峭拔的身影从隔壁小洋房那扇院门走出来,雾霭的蓝色掠过眼帘,少年闻声抬头,一双漆黑的眼底深沉。
空中的云海吞噬着南浔。
乔希的视线与他的猝不及防撞上。
声音熄火。
而乔希刚才生气朝着的方向站着愣在原地的李东拾。
李东拾失手没控制好力道砸坏乔希的窗户,心里愧疚得不行,人低着头立马抱拳作揖,眼神都不敢往上看,“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没回消息只是想喊你一下。”
他道歉态度算良好。
夏天热的气息顺着风吹过来,乔希站在潮湿老旧的小阁楼里,感受着热蕴一寸一寸将她掠夺。
她掀起眼皮,藏好情绪,收敛了态度,“你有什么事吗?”
李东拾看乔希还愿意同他说话,心里原本的局促和不安这会儿缓和了点,他立马道明来意,“我们买了几张南浔水族馆的门票,叫了林薇,但是她说你去的话她才会跟我们一起去。”
白日的阴影掠过一阵,室外的体感温度终于降了些。
李东拾满脸期冀地看向乔希,继续动员,“很多人都去那里打卡,拍照很好看的,你去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们拍照。”
“怎么样,你要不要也一起来玩?”
乔希对去哪里都无所谓,她只是想外出随便找个地儿待着,毕竟外面哪里都比棋牌室要清静。
决策权本来就在林薇那边,林薇都想去,那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临近中午,乔希收拾完房间和卫生间,她临走前把两扇窗都打开通风,下楼的时候撞见傅明朗提着新鲜的菜过来,脸上笑盈盈地打招呼,“希希你现在就出门了吗?”
他说:“等下都吃饭了,在家吃完再出去吧。”
一阵炙热的光又来,乔希心里莫名烦躁了下。
乔希可以接受乔美玲这个亲戚,但接受不了傅明朗。
这是她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的人,她不喜欢旁人用亲切的口吻叫她的名字。
蝉鸣声四起,乔希压了下鸭舌帽,帽檐遮挡着眼底的不耐,语气疏离:“不用,我和朋友约了。”
接近四十度的天气很难待住,踩过的每一寸地板都在发烫,就连流浪狗都生无可恋地躲在树荫下伸出舌头散热。
周满的爷爷热情,招手吆着他们拿水带在路上喝。
李东拾嬉皮笑脸地跑过来,丝毫没有客气地绕到外面冰柜面前拿了瓶魔爪能量,“爷爷,那我可就不客气地拿这个喝咯?”
周爷爷笑呵呵地说好,想喝什么都行。
平时他们经常在小卖铺里帮衬,又是周满的好朋
友,周爷爷不至于连这么点小钱都舍不得。
小卖铺里四周通风,潮湿黏腻的空气似乎能拧出水来,燥热难堪。
老式电风扇摇头在四周吹着,坐在那儿要等好一会儿才能等到凉风。
乔希去冰柜那儿拿了瓶冰的纯净水,抬眼时看见房间里梁砚西从口袋里不知道掏了个什么东西放在桌上。
他从昏暗的环境里走出来,戴着耳机,五官戾气到仍旧是从前的那根冷骨头。
冰柜的门还开着,清凉的冷气往外直扑,乔希没关门,扭头问他要喝什么。
漆黑的视线交集,四目相对而过。
梁砚西像没听见一样,疏离陌生地收回视线,走向小卖铺门外。
“车来了。”
“走吧。”
第25章 Booty 阴天蓝
chapter 25
商务车上打着冷气, 路边的梧桐街景倒退。
车载音乐调放电台频道随着电流声转动。
“雨淋湿了天空,毁得很讲究。”
不知倒映着谁的情绪。
车辆进入长长的轨道,漆黑遮住眼前的视线, 隧道两边微弱的灯光在照明。
车内陷入僵局,就连平日最咋咋呼呼的李东拾现在也安静了下来,在长久的安静下,他清了清嗓子, 伸头扒着驾驶室, “西, 你今儿怎么了?”
梁砚西平时不是这样。
李东拾见他没给回应, 拍了下他胳膊又问:“夜里又没睡?”
车厢内冷气森冷,副驾驶位前的遮光板被放得很低。
出隧道时,那一抔刺目的光线烙在梁砚西胸前衣服上, 有些发烫。
车载音乐继续播放《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副驾位座椅那儿晃出一点蓝色的发。
梁砚西顺着声音掀起眼皮, 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地否认下来, “没。”
听着兴致不高。
有点像是反话。
也有不太想继续说话的意思。
不过有梁砚西在的时候,他都是钱袋子。
往常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出个人,性格怪得很。
李东拾不理他了, 扭头看向后座的乔希打探地问, “之前听说你要开学了才回来,怎么暑假才过去一半你就回来了啊?”
车内的冷气有些低。
乔希刚回来水土不服, 有些着凉, 嗓子有些涩涩的疼, 又把那件纱状的防晒外套穿上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语气没什么波澜:“想回来就回来了。”
临时起意的决定。
本就没什么硬要说的理由。
水族馆建立的地方比较偏僻,司机开了很久的车。
直至车内彻底安静以后, 林薇拘谨地环着乔希的手臂,在手机上悄悄打字,再把手机递到乔希面前。
【你得罪梁砚西了吗?】
方才林薇一直同乔希在一起,小满超市外的事情她看见了,一直记着这个事情。
乔希长久维系了一个姿势有些累,动了下重新靠回座椅,她好笑地摇摇头,用着没声音的话对她说:“没啊。”
从乔希回南浔以后,她都和林薇在一块,或者是在家里渡劫,和梁砚西几乎没有交集。
哪有闲工夫招他。
林薇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她动作很轻地删掉之前那一行消息,在上面重新输入。
「我听说他性格睚眦必报,喜欢找人不痛快。」
「你知道吗?上学期周续好像是因为和他有点矛盾,人都被整进医院吊消炎水了」
车辆下坡时经过一片减速带,震感从车轮处传来,颠得身体所有器官都在移位。
乔希看完林薇递过来的手机上备忘录了,她睫毛颤动着,刚要开口的时候又见林薇急匆匆地把手机拿回去。
或许周续平时作恶太多,被收拾了也是罪有应得,林薇没花时间替他抱不平。
她坐在车座上皱着眉,在手机上一字一字扣着:
「总之梁砚西这人就是很奇怪,你不要理他好了」
手机再次举起的时候,林薇下意识后缩了下脖子,挤出一截双下巴来,可见有多怵梁砚西。
乔希没错过她后退的动作。
没忍住嘴角上扬,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在上面问:「他有那么可怕吗」
林薇瞪大眼睛,重新把手机举过来。
「怎么没有!!!」
「你和他接触得少可能不清楚,但是你看咱们学校的女生,不是想要和他谈恋爱,就是害怕他的呢」
乔希和林薇坐在商务车最后排,隔着座位的缝隙,她看见那抹张扬的蓝发,好像又回到初次见面的那天。
潮湿戾气。
水族馆到处都是阴天蓝,梁砚西高峭的身影跟在小团队后面,存在感很强。
他低头时脖颈间露出一截嶙峋,看着又很落寞。
那天的梁砚西真的没有同乔希说过话,他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漆黑的眼底晦暗清冷。
直至包车回去的路上,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傍晚周满和林薇都急着回去照顾家里老人,李东拾家也到了餐点,家里的电话连续拨了两通叫他赶紧回去吃饭。
车刚刚停稳,李东拾解开安全带下车,向后看又有些放心不下乔希。
手机仍在震动,家里打来第三通电话,李东拾被催得什么想法都没了,反正梁砚西和乔希两家靠近,他急急地交代:“西,你帮我送下乔希!”
他和梁砚西他们两家不顺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李东拾低头看了眼手机,匆匆开口:“我妈这催我不行,我得赶紧走了。”
轿车行驶离开,只剩尾气。
巷子里遍布着绿茵茵的爬山虎,电动车肆意地在这座小城市里穿梭。
乔希一下车就看见梁砚西一身懒散地站在台阶地方,她看见少年漆黑的眼底晦涩,像藏了一层冷雾。
大概是听见李东拾的话在这里等她。
天色渐渐暗下去,傍晚的南浔又开始有了活跃的人群。
乔希低头看了眼时间,用着同样陌生疏离的态度主动开口,“你先回吧,我要去药店。”
不顺路。
药店在马路对面,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打烊,乔希说出后没想等梁砚西的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南苔家里隔音效果很好,乔希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获取安静。
一个月的休养,生理痛似乎好全,但回到南浔的不适应太多,暑假的棋牌室生意比往常还要好,楼下麻将机器洗牌声怎么都阻断不了。
乔希只好从抽屉里取出软耳塞,每晚靠此来隔绝楼下等待噪音。
才三天,生理痛回归,耳内有几道细细的血痂,乔希拿了些消炎药,还有处理耳伤的药。
南浔是个慢节奏生活的城市。
没那么繁华,没那么精致,但生活很便利。
出了药店旁边就开着一家7仔连锁店,顾客几乎都是住在这一片的人。
乔希自己一个人就大方地进去了,找店员拿了些关东煮,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药。
反正她早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晚间夜色彻底降临,路灯在那一瞬间悉数亮起,城市霓虹浸透着这座小城市。
乔希从便利店离开,循着烟尾桥上那盏最亮的灯走往回去的路。
青石板的小桥上站着个清瘦的少年。
懒散地站在桥边,低着头,手里拘着一抔鱼食随意地丢在河里。
群鱼争相夺食,溪流里溅起水花,频频惹起水里的骚动。
手机在震动。
是李东拾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个群,在里面发了一堆他们的水族馆照片,有个人单独照片,也有合影。
最后一张照片是路人帮他们拍的合影。
暗蓝的底片,头顶是小鱼在游,四个人都在看向镜头,只有梁砚西似是游离在镜头之外。
黑压压的帽檐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露出一截流畅利落的下颌,气质散漫。
他的脸有些倾斜,似乎帽
檐下的那双眼睛在盯着一处。
顺着他倾向的方向,他视线看的是——
乔希。
夏天的风是热的,乔希划着屏幕的手有些发烫。
她忽然就想到早上碎玻璃的事情,好像是她,当着他兄弟的面儿,平白无故地把人给骂了。
梁砚西在这条河里养了些鱼,但他这人喂鱼似乎也没什么耐心,抓了把鱼食就往河里丢,惹得群鱼甩尾,张口夺食。
桥边的梁砚西早就察觉到乔希的靠近,他抬头睨去一眼,又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喂鱼。
水声吞噬万物,渐渐平息。
乔希喉咙有些发干。
她凑近停留,鼻息间浮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是独属于梁砚西的气息。
晦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柔和了白日里戾气的眉骨。
梁砚西洒了袋子里所有鱼食,群鱼拥挤过来,似乎是取悦到他,他轻笑了声开口:“怎么。”
少年抬起的眉骨,似乎在等乔希的表态。
他不懂乔希此刻是为了什么停留。
黑夜的雾气朦胧,天上没有一颗看得见的星星。
乔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柠檬糖递出来,这是她离开便利店前随手拿的,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场。
乔希有些不自在地耸耸肩,漆黑的眼底一片坦荡干净,她说:“今早的事情抱歉,我以为是你砸我玻璃,所以才口无遮拦。”
“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柠檬糖滞留在半空,隔着包装纸似乎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
乔希把糖果递出去好半晌没看梁砚西接,以为他不想“复原关系”,于是她态度也淡下来了。
她说:“不要拉倒。”
“谁说我不要。”
就在乔希要收回的时候,梁砚西忽然伸手接过。
算是和好。
也因为他知道,乔希是块硬骨头。
她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能放软态度,大概也只有这一次。
群鱼没有食物以后渐渐散去,桥边吹来夏天一阵又一阵的凉快的风,吹得乔希手里拎着的方便袋簌簌作响。
梁砚西拆开糖纸,糖果的甜味化开。夜风轻吹,他问了句和李东拾一样的话。
“为什么突然回南苔。”
乔希闻言怔在原地,眉尾轻抬,眼底如同脚下的河流一般的黑潭,波澜清浅。
她下意识就想要敷衍,可梁砚西却率先开口。
巷子里的那颗陈年梧桐粗壮,晚风一吹,梧桐树叶迎着风沙沙作响。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五官仍旧戾气,可漆黑的眼底却格外认真。
他点破她:“你在南苔有心事。”
有心事。
所以逃离。
连各种的不适和难堪都不去在意了,选择不断地麻痹自己,逃到连她自己都讨厌的小镇。
梁砚西从开始就知道乔希不喜欢这里。
志不在南浔,喜欢南苔,想要留在南苔,所以无时无刻做好要离开的准备。
既然这么不喜欢这里,又为什么突然回来。
漆黑的南浔夜,寥寥几盏路灯发不出太强烈的光。
小溪流水潺潺,湖面被月色洒了一层薄薄的雾。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长睫剪影,她仍然嘴硬地粉饰过去。
“我想回来了呗。”
梁砚西嚼碎了那颗糖,别开视线没再继续追问。
“希,要不要玩游戏。”寂静黑夜里少年似乎来了劲儿,突然开口,“跟我。”
夏夜湿热,野猫不知道藏在哪里乱叫,乔希侧头撞见梁砚西也看向她的视线。
那双凛冽的眼睛狭长锐利,唇角勾着懒淡。
梁砚西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变好,漆黑的眼底神采奕奕,那股淡淡的檀香又缠绕在鼻息间,他说: “打个赌吧我们。”
“赢我,那间阁楼让给你。”
“输了,你的心事,告诉我。”
“如何?”
第26章 Booty 赢家
chapter 26
乔希房间里那扇玻璃碎了。
乔美玲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很久, 装修工在忙,到晚也没装好玻璃窗户。
承诺说明天下午一定装好。
乔美玲在电话里哼了声,也没多说什么。
棋牌室楼上那间小阁楼冬冷夏热, 晚上屋里飞进来很多蚊子,乔希拿着驱蚊水洒满房间,也没见什么效果。
耳边风扇叶轴转动,老旧的电器零件胡乱碰撞, 还有蚊子在四周嗡嗡的叫声。
乔希刚擦过清凉油的地方还散着薄荷的凉意, 她躺在床上, 从窗外看见隔壁楼里那盏明亮的灯火。
梁砚西家的灯全是冷光, 黑夜里透着一层薄薄的淡蓝色雾气。
他家没有缭绕满屋的劣质烟雾,也没有天气返潮的霉味,更没有漏水掉墙皮的颓。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舒服。
烟尾巷上, 梁砚西提出的要求很诱人。
乔希耳朵喷了药,今晚没戴耳塞, 楼下轰隆隆的响声, 她脑袋里全是蚊子嗡嗡嗡地吵。
凌晨一点,月色正浓。
乔希打开手机给梁砚西发去消息。
「赌什么」
小洋房的灯光每天都亮彻整晚,乔希发出这条消息后就丢下了手机, 打开门去洗手间用凉水冲洗四肢和脸。
直到全身的燥热都被凉水冲麻木以后, 她才带着一脸的水汽回到房间。
手机亮着光,未读消息闪烁。
乔希以为又是群里的消息, 抽了张纸巾擦脸, 捞来手机点开。
Ares:「下午三点, 校游泳馆告诉你」
时间在她发去的下一分钟。
乔希打了个哈欠,眼睛酸涩,眼角处沾染了些生理潮湿。
她看了消息没再回。
昏迷之前想的是, 不知道梁砚西又要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东西。
但乔希还是按时赴约了。
隔壁小洋房里那盏灯关了,意味着梁砚西早已出门。
乔希收拾好后穿过那一层劣质烟雾的轨道,打开网约车软件叫车去学校。
南浔高中部暑假也有门岗在值班,进出参观校园都需要在表格上登记了下名字和电话。值班的大叔一般不会为难,笑呵呵地将人给放了进去。
假期的学校铃声仍旧在响,校内和上课时一样严肃安静。
乔希的视线略过校园角落,目的性很强地走在这个空旷的校园里。
南浔开展学生兴趣班,各班体育课老师鼓励学生积极参加运动项目,体育馆这里一直都是学校热门场地。
往日里人来人往,脚步声和嘈杂声似乎不曾停过。
哪怕是放了学以后,这里也会有学生训练。
现在学校放了长假,又是周末,校篮球队那群人不需要过来参加训练,到处都透着安静的气息。
风在回音廊里盘旋,游泳馆里流水连连。
泳池干净整洁,回音将脚步声拉长,除此之外,再无人闯入。
泳池边的休息椅上有条灰色的速干毛巾,凌乱地躺在椅子上。乔希定住皱了下眉,不想玩找人的游戏。
“梁砚西。”
“梁砚西?”
空阔的空间将她声音拖出长长的尾音,但没人给出回应。
乔希不想喊了,解锁手机给梁砚西打电话,铃声震动,就在第二道铃声响起的时候,眼前蓝色池水突然波动。
有个人影从蓝色水底钻出,带起巨浪和水花。
梁砚西的头发、眉毛和浓密的睫毛上全沾着水珠,水珠顺着地心引力一滴滴坠落,顺着皮肤肌理滚动,再沉浸入池水。
乔希靠近池边,被梁砚西水中扑腾溅湿一片小腿,水珠顺着光洁的肌肤往下坠落,湿漉漉的感受很不好。
她脸色严肃。
“非要在水底吓人。”
梁砚西抓了把蓝色的发,扯下护目镜后视野清明,游过来双手撑在池边。
池中水在晃动,少年光着上半身,和平时穿着衣服的状态不同,薄肌上弥漫着一层水汽。
他好笑地轻哼了声,利落的下颚抬起,戾气的五官被水雾柔和,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声音清冽:“闭气呢。”
“没听见你叫我。”
两人之间的视线距离有些远。
梁砚西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看着没有要从水里起来的意思。
乔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话,沉默片刻,她蹲下来,“所以你……”
女生的话音还未落完,梁砚西突然伸出手臂将人拽了下来。
游泳馆里传来一道惊呼声和重物落入水中迸溅的浪花。
池水并不深,柔软的水从四面八方将人包裹,身体重心失去掌握,心脏不受控地猛跳。
就像在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乔希伸手紧紧抓着梁砚西的手臂,在他手臂上抓出红痕。
他是她水中唯一的支撑。
泳池馆里遍布着瓷砖和冷水,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凉意,堪比夏日的空调房。
乔希呛了一口泳池里的凉气,浑身被水浸泡,衣服、头发、脸上全都潮湿地滴水。
此刻,她整个人和心情一样糟透了。
乔希拿回身体控制权,皱起眉,捧了抔水往梁砚西脸上砸过去,“梁砚西你有病吧!”
少年的笑声荡在的游泳馆里。
他像只湿漉漉的大狗狗,睫毛都被浸湿,黑曜石一般的眼底透着笑意。
梁砚西不在意地甩甩脸上的水,抬着眉骨,语气吊儿郎当的,“我有病你不也来了。”
乔希身体蹚着水往后退,她擦着脸上的水,脾气横上了,“对!我就是有病我才要和你玩游戏。”
浑身潮湿的滋味并不好受,乔希不会水,也没有下水的计划。
这些天压抑的烦躁在此刻全部迸发,乔希口不择言地骂梁砚西脑子有病。
傻子才要理梁砚西。
她来应约更是个傻子。
乔希脸色彻底拉了下来,可偏偏梁砚西还在那笑,她更气了,掬着水不管不顾地朝他丢过去。
梁砚西会躲,伸着胳膊遮挡,仍旧是张好脸色,“乔希你家暴啊?”
“我要有把刀我真就上了。”
她就会嘴巴凶。
可水越发扑腾。
两人之间靠得越近。
乔希泼了几下感觉没劲就消停了,背部贴着瓷砖的硬棱角,梁砚西不知道何时同她在一条水平线上。
两人就着一个姿势靠着。
偌大的游泳池里,只有乔希和梁砚西相依,少年一头蓝色的发撩在后面,露出戾气光洁的额头,他突然开口:“你姑妈那男朋友,最近都留宿在你家?”
乔希对傅明朗的了解并不多。
但能看得出乔美玲和他最近的感情状况很好。
男方闲下来就会往巷子这边跑,买了新鲜的菜给乔美玲做饭,也不嫌楼底下打麻将的吵,会直接留宿在乔美玲房间。
原本楼上区域只有乔希和乔美玲活跃,现在突然来了位常驻嘉宾,以至于乔希在家时间变得更短。
但这些,她没必要告诉别人。
乔希唇部紧抿,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地侧头看了眼梁砚西,沉默着没给回应。
梁砚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轻笑了声,低沉冷冽的声音涤在干净的水域上。
他越过方才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抛出了个新的:“赛车,玩吗?”
水里好像在升温,气压涌来有些闷窒感,有种莫名的电流感游走全身。
乔希唇线抿得更紧了,漆黑的眼底晦涩,她半垂下眼皮挪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翳,“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砚西说要打赌。
赌注很明确,可他一直没说怎么玩。
总不能是拼酒。
泳池上水面潺潺,干净的水域里,底下黑白格地板清晰可见。
室内静谧无声,水管那里有水在缓缓流动,梁砚西丢了条干净的浴巾给乔希擦头发,他坐回乔希身边的休息椅边缘,和乔希之间空掉好大空间。
留给乔希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少年扯了扯唇角,一副散漫的样子,语气却倏然笃定地开口:“我知道你会。”
梁砚西前年夏天在南苔待了几天。
盛夏的傍晚,他跟着南苔那边的朋友去了半山日湾,那边是郊区,山底停了一堆赛车,有很多年轻人在那边玩。
梁砚西那时候把周迎旭丢在郊外,回去就被周灿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骂了顿。
他性格犟,对着电话里的亲妈也没说什么好话,态度一点也不服软地阐述事实,“是您那外甥不知死活死乞白赖地要找我玩,我要是不陪一个,这不是不给他面儿?”
“他跟他同学坐一辆车,又不是跟我,他自己跟不上别人节奏您赖我啊?”
“那是你弟你就不能让让他?”周灿看他这个死态度就来火,一副自我的样子不听管教,忍不住地骂他。
“别人不担心他的死活,你们是亲兄弟你也不关心?”
梁砚西轻啧了声,声音像泡在冰镇的气泡水里一样,纠正:“表的。”
结果就是换来周灿更大的怒意,电话听筒里躁郁声不断,骂他冷血,骂他不是个东西,骂他没心。
反反复复总是那几句话,也没什么新鲜的,梁砚西早有预判,挂掉电话打开飞行。
昨天下过一场雨,山间有些冷。
梁砚西穿了件外套出来,心情不是很好,耸耷着眉在休息区,在太阳伞下售卖点要了杯饮料。
前面有队伍在比赛。
远远看见两辆车不相上下地追赶着,可明显红色那辆机车要更快一点,转弯的地方利用巧劲,一圈又一圈地拉远了和黑车的距离。
不远处有人在问,“赛道里的那两人谁啊?”
“开这么快,技术真不赖。”
有人吹了声口哨,“这压弯,帅啊!”
摩托车的呼啸声割破风口,红车胜利冲破终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场内有人起哄吹起口哨,全是对夺冠选手的赞赏和兴奋,红车一时风光无两。
但那辆车还没停。放缓了飙车速度驾着风声行驶离场。
轮胎滚过泥泞的沙石地面,溅起一阵污水。
梁砚西靠近路边,脏了件衣服。
红色头盔下飘逸着女生的长发,她在过了个水塘后侧目,梁砚西看见安全帽镜片下那双漆黑、清冷而又坚定的眼睛。
摩托车声远去。
他们的交谈声继续。
“红车当然是乔希啊。”
“王逸仲那孙子仗着是这儿老板家亲戚,耀武扬威地去挑衅乔希,要和人玩那些下三滥的赌约,说赢了要乔希给他当女朋友。”
“结果被希女神按在地上锤。”
“人赢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梁砚西捞过半湿的毛巾胡乱在头上擦了把,那条毛巾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上。
淡蓝系的泳池里,他站起来,高大的阴影堆叠在乔希身上。
他又一次邀请,“南浔有个赛车俱乐部,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你考虑好了没?”
乔希有些意外他提这个要求。
自从被退学以后,白露看管严格,明令禁止过她再去碰这些东西,乔希因此再也没碰过车。
先前的封存过的记忆突来还有些恍惚,只怔愣片刻,她身体里的血还是热的。
想到天高皇帝远。
想到和梁砚西是秘密推心置腹的“朋友”,她心底少了些顾虑,乔希抬起脸,哼笑了声,“你确定要跟我比这个?”
不想干占便宜,她提醒,“我比你们很多男生都要快。”
此刻她的眼底褪去一片晦涩,是亮的。
梁砚西轻嗤了声,淡蓝色的发梢动了下,他抬了下眉骨,“那比比看。”
南浔的赛车场地也在郊区,从市区过去开车要三个小时。
郊区夏日也有种在烤炉里的焦灼感,本以为大热天不会有什么人,但这家店里却是很热闹。
太阳底下乌泱泱站了一片人。
听老板说是来了个网红,带着团队的工作人员在这儿创建场景摆拍。
老板是个退下来的赛车手,场地和设备都很讲究,收了钱以后直接让出大半场地,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地随他们去拍了。
乔希和梁砚西换了专业的赛车服,戴好护膝和防护服。
选了和拍摄团队相悖的另外一条赛道。
乔希碰到车立马研究了会儿,久违地触碰到车,心跳速度很快。
她上手拧了下带动油门,那种熟悉感回归,女孩摘下头盔抱在怀里,侧头看向旁边的少年,眉尾上扬,脸上全是自信和从容。
她说:“来吧。”
太阳有些刺目,乔希眉骨高,眼窝深邃,被光照出一块小小的阴影。
她一身红色的赛车服,抬着下巴轻哼了声,特自信地说:“梁砚西,你等着输吧!”
梁砚西闻言轻笑了声,他一身蓝色,戴上头盔跨坐在机车上。
车声轰鸣。
两辆车在同一时间冲了出去。
郊外的天蓝云多,机车沉重低旋的轰鸣声一波又一波起,声响划破云霄,冲出去那一瞬就像游在云里。
梁砚西车开得很快,乔希刚接触还有些不适,被他甩掉一大截,但她没急躁,反而心态很稳地调整状态。
连着几个弯道都控制压弯,缩短和梁砚西之间的距离。
梁砚西车骑得好这一点乔希没有意外,像他们这些有钱又爱玩的公子哥,肯定早早接触到这些。
乔希刚碰车的时候就是瞎玩,后来遇到个有赛事经验的人教她,她悟性好,反应能力又快,赢业余选手还是轻轻松松。
梁砚西和她一样被赶到南浔。
就算以前他接触过,在这儿两年也不见得他有空过来精进技术,所以她自信。
车声一浪赛过一浪高,乔希是越骑越顺手的,和梁砚西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直到在半山腰位置的时候,两人前后不相上下地赶着。
耳边的风声呼啸,乔希没时间想太多旁的,她的视线注视着前方,心底只有一个目标。
向前跑。
不顾一切地向前。
临近终点,乔希和梁砚西的车仍然靠得很近。
乔希踩紧油门向前,终点站就在前方等着他们,两辆车轮前后碾压在终点线上,穿过而缓慢停下。
风啸停止,乔希从车上下来摘掉头盔。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她抬头看向高处的终点监控倒播,红车的车轮碾压在黑白格上,比蓝车领先一个车轮。
幸运的风吹来。
乔希手里提着沉重的头盔都忘了放下,心脏在身体里不受控地乱跳,她看向旁边摘掉头盔的梁砚西。
太阳光下,发丝飘在空中金灿灿的,皮肤更是白得发光。
乔希仰起脸,眉尾和唇角间都透着愉悦。
她说:“我赢了。”
刺目的光下,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发被吹乱,他高峭的身影靠近,两人一高一矮地站着。
他输得坦荡:“是。”
“你赢了。”
戾气的五官似乎也感受到了身边人愉悦的情绪,他低下头,漆黑的眼底是乔希的倒影。
他说:“希,恭喜你。”
临走的时候,店家老板象征性地给了块金牌挂件,他对每一位顾客说:“希望你们往事无忧,永远做生活的赢家。”
梁砚西垂眸接过,顺带着乔希的那一块。
金牌挂件沉甸甸的,梁砚西手收紧,他一头蓝色的发在阳光下惹眼,向后看了眼外面自助柜前买水的乔希,没什么情绪地回过头。
郊外绿树成荫,乔希伸手在额前遮住太阳等着梁砚西。
梁砚西的语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只是此刻却有了些笑意,他说:“会的,谢谢您。”
少年手臂上还有道明显的掐青,按上去还会隐隐作痛。这是乔希在泳池里抓出来的。
热烈的阳光洒满整个赛道,光顺着绿叶间隙漏出热晕。
金牌挂件给她的时候,她脸上全是明媚的笑,所有光景都在她的眼底。
梁砚西觉得乔希就像一只跷着尾巴小猫,高贵优雅,因胜利而开心,高高地翘起猫尾巴。
比起在乔美玲家阁楼上暗淡的她,要光彩更多。
蕴热的夏风扑面吹来,梁砚西手臂上的淤青还隐隐作痛。
疼痛是新鲜的记忆,在对上乔希那双漆黑的双眼时,老板的那句话好像又响彻在少年耳边。
往事无忧,未来无虑。
永远只做生活的赢家。
第27章 Booty 站你这边
chapter 27
南浔高中部开学比普通班早, 八月才过去一半就到了开学日。
每次开学的时候学校都会发新一学期的课本。
班主任叫了几个男生去搬,班会上例行讲着安全问题,学习问题, 还有新书认领问题。
让大家拿到书后清点好课本,确认好自己有没有漏拿。
印刷的课本都崭新干净,混在一起认不出是谁的。
大家拿到手后就喜欢在上面做好标记,在书侧面写, 或是在内页上签好自己的大名。
后排的学生成绩不好, 清点下知道数量不少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个暑假在家玩到心野了, 即使到了学校也没收住, 在课上插科打诨,接些班主任说的没那么重要的话,惹一顿训。
梁砚西上学期的课本特干净, 就跟新书似的。
他坐最后一排,领了一套书后拿着黑笔低头, 在每一本书的内页都签上自己的名字。
梁砚西。
笔力遒劲, 恢宏大气。
他的东西,放在那没人敢碰。
开学后没两天就是周末,算给了大家缓冲上学的伤感。
学习周和假期交替得来, 大家渐渐找回学习的紧张感。
乔希赢下和梁砚西的赌约, 两人关系变得和谐。
她看着那个金牌挂件眼热,买了个环扣把它挂在书包上, 黑色小皮包上多了分色彩, 更加鲜活好看。她上下学都背着。
赛车比赛结束以后, 乔希拥有了随意进出梁砚西家的钥匙,但她不总去梁砚西家那个阁楼。
她一般还是待在自己房间里,只有烦到不行的时候才会从后门溜到梁砚西家吹空调。
无人可查。
低调隐秘地进行。
这是属于乔希和梁砚西两个人的秘密。
八月的盛夏蝉鸣不止。
隔着玻璃窗都能看见外面的热气, 嫩绿的树叶被热气烘烤,却仍然□□地生长在树上。
棋牌室里麻将机搅拌麻将的脆声此起彼伏,乔美玲见乔希下楼接水,立马朝她招招手唤人过来。
乔希马克杯里刚接满水,端平杯子一脸愣地朝着乔美玲桌前走过去。
楼下的麻将机很吵,乔希刚走到桌前,乔美玲就从抽屉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钞票递给乔希,站起来凑近了大声喊:“你去巷子口支摊的阿伯那里买两个冰西瓜回来。”
空调房里坐满了三桌牌客,乔美玲在招待客人上从不小气,家里常备瓜子花生,哪怕是过来看牌玩的人都能抓一把瓜子走。
估计是看天气炎热想给大家准备新鲜的瓜果。
乔希摘掉耳机收下钞票。
点点头应下。
下午的太阳正盛,是最晒的时候,乔希刚出去就被强烈的光线照得眯起眼睛,体感温度比在室内还要热气。
支摊的阿伯眼熟乔美玲家的侄女,笑呵呵地从水里挑出两个最大的西瓜,怕她一个小姑娘拎不动,主动提议帮她拎过去。
巷口到烟尾桥那儿不远。
地上的两袋西瓜沉甸甸的,袋子边缘被勒出白色的痕迹,便宜的塑料袋口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乔希没有拒绝商贩的好意。
从口袋里掏出钱说了声谢谢。
乔美玲把西瓜抱到厨房清洗干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餐盘里分给大家,切了满满三大水果盘,还贴心地在上面放了牙签方便大家取。
乔希带回来的西瓜很大,乔美玲给大家分完以后还剩很多。
时鲜的水果很难保留,她切了个大半个西瓜放在自己那张桌上,又找出铁勺餐具挖着瓜果。
冰沙的甜味刺激着味蕾。
又或许是因白露今天转来乔希抚养费的缘由,乔美玲心情格外好,挖完中间那块无籽的果实后给乔希发消息,
让她把剩下的半个西瓜抱到房间享用。
楼下不知道哪位大叔胡牌,桌前的雀跃声在一众嘈杂声音里格外引人注目。
乔希换了身衣服下楼,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这一片喧闹声抱走西瓜,从后门溜了出去。
天太热了。
她要去找梁砚西。
白天的白炽灯并不显眼,只能从窗口看见隔壁小洋房里亮起的冷灯。
按照梁砚西平时的习惯,他人肯定在家。
乔希有他家的钥匙,但每次来的时候还是会提前敲门。
或许是乔希的敲门习惯太有记忆点,和李东拾那种横冲直撞的存在感不同,梁砚西确定是她后就停下了,放缓脚步绕到冰箱,拿瓶能量水后倚在沙发上。
不去管身后的敲门声响。
往往乔希也没什么耐心,知道他家里不会有外人在,敲了两下没人应后就直接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这天乔希也同往常一样,敲了两下没听见房里的回应以后,她从兜里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
门口刚刚打开一道小的缝隙,清凉的冷气往外面直蹿。
没有烟味,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乔希打开门抱着西瓜钻进去,视线径直落在客厅沙发上,却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
身后的门合上,落锁声轻响,二楼椅子坠地声接踵而来。
楼上出现一道陌生男子的怒意,“你不让我进去是藏着什么秘密?梁砚西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姑姑?”
盛怒的气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道熟悉的轻笑声。
楼上静了几秒,梁砚西嗤笑了声,似乎根本没把人看在眼里。他的态度继而冷觉,毫不留情地赶客。
“滚出去。”
乔希从没想过梁砚西家里会来客人,也对此刻来了客人的局面有些无措。
她抱着西瓜的动作顿住,发懵地站在原地。
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她此刻的出现不合时宜。
楼上还有陌生男子的发怒的咒骂声,乔希只思虑了一秒,把西瓜搁在茶几上后想着静悄悄地离场。
至少,也得等他家的客人走了再来。
楼梯间出现脚步声,那道话很密的咒骂声也越发得近。
乔希刚至大门口,碰见正对面的宽楼上面下来的两个人。
咒骂声停止。
身后的陌生人叫住她。
他问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墅安静,乔希的心跳慢了一瞬。
她转过身,看见梁砚西身边站着的人。
他戴着眼睛,顺毛的发型,和他在楼上破口大骂的样子不同,眼前这人看起来很斯文。
乔希在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眼熟。
时间没给乔希细想。
梁砚西眼神漆黑冷厉,快步挡在乔希身前,眉头微皱着先一步拧开了大门。
夏天的热气流悄悄钻进。
刺目的亮光从这一扇门涌入,少年一头蓝发在太阳底下发光,他下巴紧绷着,低沉的嗓音冷冽低哑。
气氛骇然,他讥讽地扯了下唇角,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他说:“你管不到。”
他对讨厌的人没耐心,失误放了周迎旭进门,耐心到此已经告罄,下一刻便在赶人。
周迎旭气急败坏的走了。
走前砸得门板碰撞声响亮。
别墅里恢复安静,梁砚西敛了眼中的冰冷,视线瞥到茶几上那块西瓜,水珠浸在绿色瓜皮上一滴滴坠落,深褐色的茶几上留下一摊水渍。
他挪开眼,倏然开口:“今天不写卷子?”
乔希之前来都爱带着习题册和试卷,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在那写卷子,存在感极低。
外来人口离开,别墅里变成乔希的舒适区环境。
她没了拘束,踩着软拖轻车熟路地往他家厨房位置跑,回答他:“这都周日了,当然是做完了呗。”
乔美玲那边总是很吵,乔希晚上静不下心的时候就喜欢找点正事去做,她效率一般很高,早就把学校老师安排的任务完成。
现在只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乔希在厨房里取了两只铁勺,冲梁砚西抬起下巴招他过来一起享用西瓜。
梁砚西看得懂,也配合她坐在一起。
客厅电视打开后随便定在一个频道,音量不小,洗脑的广告词不停地重播。
阿伯进的西瓜都是好的,也因为是熟客,用手指轻敲去听那道清脆的声音,悉心挑出最甜的瓜。
瓜弄总打着不甜不要钱的名义,但整个夏天过去,他的口碑也没砸掉。
那块冰瓜有一大半都是乔希的,线外只有一小块是属于梁砚西的。
对此,梁砚西没什么意见。他本来也不爱吃这些。
只是乔希刚刚坐在地毯上,就侧过脸眨巴着眼睛问,“刚那人是你的谁啊?”
她真挺好奇的,梁砚西这人看着浑不吝,这几个月来也没见他有过其他朋友,和李东拾两人就像在混日子一样,高中生活能过一天是一天,丝毫看不出对人生有什么别的追求。
空调室有些冷,乔希扯下属于她使用的薄毯盖在腿上,挖了块西瓜果肉塞进嘴里,还在执着这个问题。
她回忆了下:“他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梁砚西支着条腿,懒懒地靠在沙发棱角,冷淡地撩起眼皮。
“不相关的人。”
“没什么好说的。”
他喉结滚了下,漆黑的视线落在乔希脸上又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嗓音有些喑哑,却坦坦荡荡,不止是说话时。
电视机漫长的广告终于过去,重播着每年暑假都会上映的宫斗剧,复杂的人声不停地从播放器里流出,乔希眨了下眼睛,“就,他砸凳子的时候吧。”
她说:“我是想走的。”
没想让你难堪。
梁砚西没所谓地轻笑了声,“看得出来。”
冰镇西瓜的甜和凉取悦着舌尖,这种富足的吃法又充斥着幸福感,乔希抱着西瓜又挖了一勺。
电视机讲的什么乔希没注意,她腮帮子咀嚼了两下,吃完后,侧眼直勾勾地看着梁砚西,犀利点评:“他对你恶意很大。”
夏风吹着湖边的歪脖子柳树,蜜蜂、蝴蝶和飞虫在玻璃窗外振翅敲打着落地窗,别墅里静谧,甚至听不到隔壁麻将室的声音。
梁砚西没什么反应地轻嗯了声,随意地回复,“好像是。”
他那边的西瓜一口还没动,是完完整整的平面。
乔希又挖了勺,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留着吐西瓜籽,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很好地眯起眼睛在笑。
少年人年轻气盛,总觉得没什么事情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梁砚西就是会用蛮力解决事情的人,之前几次对周续也是这样,所以乔希以为梁砚西这次也会动手。
乔希放下勺子笑眯眯地问他,“所以你要跟他干架收拾他吗?”
少年身上有着狠戾和让人安定的气息。
乔希不知道他们之间因为什么而不愉快,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像梁砚西这样狠戾的人是不会输的。
在里赛庄园的那次,她见过他打架。
他不要命的那股劲,不可能会输。
落地窗前的布窗帘没有关上。
盛夏的阳光从外洒进来,悉数落在少男少女的身上,暖黄色的光线照在乔希的脸上,都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南浔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乔希的生活除了日复一日地学习,似乎也没别的消遣。
梁砚西盯着乔希小巧精致的脸上,大概是看出她想使坏的心,他轻啧了声,“你看热闹?”
似乎是怪他竟然会那样想自己,乔希不满地“嘁”了声,“那哪能啊。”
她用他干净的勺子挖了块果肉递到他面前,漆黑的眼底笑意似乎都要溢出来,不安分地回答他,“我去给你加油。”
强光下有块很重的暗面。
沙发后男孩女孩的影子交叠在一块。
乔希的影子落在梁砚西胸膛前,梁砚西接过她的勺子,倒影在复刻,两人此刻看起来
亲密无间。
梁砚西恶劣地扯了下唇角,漆黑的眼底也多了丝玩味,声音轻佻散漫,“站我这头啊。”
“当然。”
乔希重重地点头,给他明确的答复,毕竟这么多天的便利不是平白无故享受的。
今天那个陌生人和梁砚西之间孽缘匪浅,看他那样的态度之后估计还会再有交集,乔希想到这里,拍了拍梁砚西肩膀,“我们是朋友,我当然是你这边的。”
她正朝着梁砚西,背对着身后的太阳。
阴影柔和了她精致的五官,一片暗面之下,她大方地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也可以跟我说。”
太阳逐渐到了下山的时刻。
傍晚的黄昏亮照在整栋别墅里,屋里像外面小溪流一样透着鎏金的色调,柔和了这一间客厅所有人的眉眼。
梁砚西的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少年掀起眼皮,投来的视线清冷又强势,声音也像是被冰镇的瓜果靠近,嗓音清冽而又严肃。
就像是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
他说:“乔希,我不需要朋友。”
他从不藏着野心和欲望。
至少在乔希这里,他从不拿她当朋友看的。
第28章 Booty 骑士牌
chapter 28
天气渐渐入秋, 南浔天气变得古怪。时冷时热,每天的温度都没有定数。
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铃响时, 教学楼下有一群人匆忙跑起来。
体育课上老师占用了一半时间训练,让大家做了一些体能训练,记录好以后就宣布之后可以自由活动。
班级队伍散开,谁和谁平时玩得好的小团体在此刻变得清晰。
隔壁运动场吵闹, 校篮球队的在打球, 想凑热闹的人听着声音溜过去看他们打篮球。
体育课管控很松, 体委请假, 这节课下课不要点名。
五班同学活动区域散布得像一盘散沙,所有的小心思在这一刻展露。
校门口公交会在放学铃响后的五分钟开走一辆,班里的男生想出去上网, 找到学校围墙最矮的地方翻墙溜出去。
林薇赶着兼职,但到底没那个胆子翻墙溜出去。
学校的校门会在放学之前提前打开, 她拉着乔希回到教室收拾书包。
夏天的暑气还在蔓延, 热风吹懒人类的骨头。
乔希被太阳晒到眯起眼睛,一边用手扇着风边等着林薇一起去校便利店买冰水。
抽屉里不知道是谁塞来的信封和零食,乔希没多看, 全部丢进教室后的垃圾桶里。
教室里还有别的同学在, 或许是看见乔希的行为,眼底原本的神色变了些, 动作轻地撞了下同伴的胳膊, 声线骤然转低, 不知道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低声切切的每一句都是一种冒犯。
可因为没有大声直白地说出,所以气氛变得特别怪异。
林薇感知过这种气氛,那一刻心里忽然有些堵, 像血液不流通一样,窒息感朝她倾倒。她拉着乔希,也小声地凑到她耳边,“你不要在意她们说的那些。”
两人在走廊上往外走,乔希回看了眼教室,以方敏敏为首的女生小团体视线也在追随着她们。
走廊里脚步声四起,乔希淡漠地收回视线,身子笔直地看向前方,转弯,下楼。
她感受到林薇的局促和不安,好笑地问她:“你是说她们吗?”
乔希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认真,又有些随意。
她说:“随她们怎么说,与我无关。”
乔希本就是短暂在南浔借读,过了这个冬天她就要回到她原始的轨道。
这里的人是什么心思和目的她能清楚,不想计较,也不屑去跟她们闹。
她只要这半年的安稳。
学校操场上晃着不知道几班的同学,成群结队地在上面慢慢悠悠地荡着,只有靠得近点儿时,才能看见人群中那抹亮色的发。
微风细细吹拂,少年一身桀骜意气。
视线短暂停留,李东拾远远注意到她们。
他把原本运着的球往周满怀里一扔就跑出塑胶跑道,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乔希,林薇!你们班也体育课吗?”
他额头上还有明显的汗,班里的同学从操场中心向外呈分散状,看着像刚刚开始自由活动时间。
这节课好几个班都是体育课,往常肃静的校园这会儿多了些流动的气息。
李东拾说完又有些懊悔,现在上课的时间点可以出现在教室外,可不就是体育课么,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主动邀请,“我们准备去小卖铺买水,你们一起不,请你们喝饮料!”
眼见着校门即将打开,林薇脸上有些局促,她想要拒绝李东拾,又怕他嘴快地告诉家长。
他要是回去不小心说出来,被奶奶知道以后,林薇就死定了。
乔希余光瞥见林薇的慌乱,她朝前走了半步,把手里拿着的半瓶水举起来拒绝他,“我和林薇刚买过了。”
乔希脸上没什么情绪,她知李东拾青春期那点不靠谱的想法,也清楚明白他这人没什么坏心。
操场上又迎来一波热浪,不远处的梁砚西和周满的视线都追逐过来,乔希眨了眨眼睛又说:“我们要去自习室写作业。”
李东拾学习吊尾车,对学习从来都不感兴趣,初三拼了命考上一中已经用尽他所有精力,这会儿听见作业就头疼。
他立马缩了脖子打退堂鼓,“那好吧,你们先忙。”
“我回去和朋友打球了。”
“好。”
乔希和林薇一起出的校门,在校门口开始各奔东西。
林薇搭乘上那辆回家反方向的车去做兼职,乔希则是趁着校外店铺没什么人进去消费。
一中门口有家很有名糖水铺。
前段时间被一个网络博主拍摄主题为“会反复来吃的校园美食”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段时间生意爆火,尤其是放了学的时间,经常营业至天黑。
天热适合吃冰,乔希这个时间点进去,和大部队错峰。
只是她刚刚进门,就被坐在里面的顾客叫出名字,乔希视线看过去反应片刻,定在原地,眼底缓缓露出一抹狐疑。
那个男生走过来,一脸客气地提醒,“我们前两天刚见过的,在梁砚西家。”
乔希点头“哦”了声,收回视线没再搭理。
冰沙甜品上得很快,店员没一会儿就把成品端上来,乔希视线抬起,发现那个男生直接坐在她的对面。
或许是她的视线有所停留,周迎旭人如其名笑着开口,“是这样,我们趁着还没开学来南浔玩,现在打算去附近找个喝的地方玩一下,想邀请你一起。”
时间停留,乔希没再注意对面的人。
店家上的产品材料很多,摆盘精美,乔希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用勺子舀了点冰沙品尝,糖水里放了太多的红糖,叠了冰的口感都很齁甜。
她皱着眉放下勺子。
果然网红店说的好吃都是骗人。
周迎旭还在说,他的话仍然很密,乔希没注意听,全都略过,只记得他最后一句说的是:“我还叫了梁砚西。”
乔希推开那碗不好吃的红豆冰沙,轻笑了声应下,“可以。”
反正她今天走得早,时间还有很多。
她想看看,这个周迎旭到底想做什么。
周迎旭的朋友里有几位已经成年,选了个距离学校最近的酒场地方喝酒,他这一桌人多,男孩女孩都有,看着很热闹。
有两个女生妆容精致,手里拿着啤酒杯凑过来不经意地和乔希搭话,“你也是北文的学生吗?哪个班的?”
看起来,他们这一圈更像是北文过来旅游的。
乔希摇摇头,“不是啊。”
她们又问:“你和周迎旭认识多久了?”
乔希觉得无聊,撩起眼皮看向她们,玻璃酒杯磕上桌角,清脆声混在重音乐里,她放下酒杯倾身
凑上前,“我和周迎旭不熟。”
她眨巴了下眼睛,语气轻快:“但我跟梁砚西很熟。”
两位女生脸上果不其然地出现了微妙的神色。
她们没再多说什么,像是逃一样回到原本属于她们的群体。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人再来找乔希搭话。
周迎旭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副牌过来,站在乔希面前的小圆桌旁,他问:“要不要玩游戏?”
乔希抬头,穿过蓝紫色的光影,在这张脸上隐隐约约看见梁砚西的影子。
他们之间,大概是有点血缘关系的。
要不也不会有些相似。
圆桌周围安静,抬头可以看到南浔窗外的街景。
周迎旭见乔希没立刻拒绝,坐在圆凳上,自顾自地放下卡牌盒。他抽出两张放在乔希面前,又很公平地将另一张放在自己面前。
他说到玩法:“真心话大冒险。”
“我们比大小,牌点小的人输。”他把酒水倒满两个酒杯,已经开始掀开牌面,“输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也可以选择喝酒的惩罚。”
褐色的酒水几乎要溢出来,他的目的在霓虹的紫光下昭然若揭。
乔希伸手压住了面前的那张牌,没翻开,她懒得再陪玩了,“直接说吧,你想怎样?”
周迎旭被她的直白愣到,没反应过来,呆住一会儿,他还想继续粉饰自己,“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着了。上次在梁砚西家看到你以后,好感你。”
那张和梁砚西有一分相似的脸上,在外仍然是谦逊礼貌的态度,他点破,“我在追你,感觉得到吗?”
乔希坦然地和他对视,嗤笑了声,身子往椅子后面靠,“得了吧,咱们就见过一面。”
暗色系的灯光从他们这一桌滑过,室内迎来新一轮的彩色镁光灯。
周迎旭感知到她的不耐烦,充满歉意地笑了下,“好吧,其实是因为那天发现你和梁砚西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有点好奇。”
“你和梁砚西是兄弟?”乔希问。
兄弟可以是血缘,也可以是朋友。
周迎旭点点头大方承认,“梁砚西是我哥,我们是最亲近的家人。”
“我哥因为犯了些很严重的错,所以被家人放到老家读书。假期的时候,我闲下来的时候会来这边看看他。”他的手接来一只酒杯,倒了些酒水轻晃着酒杯,继续袒露自己的故事,“我听他提过你。”
“他说过他想泡你。”
“不过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有点浑不吝,很爱玩,性格缺失不太会维护关系,世界中心只能看得见自己。他之前的女朋友都因为他这样的先天性格伤心,所以我邀请你来除却对你感兴趣想要了解一点以外,也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他做出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周迎旭失笑着继续说:“因为,他这人性格就是这样。”
室内舞台前来了一支乐队,贝斯手和吉他手骤然弹起音乐,原本躁动的舞台随着歌声到来变得更加火热。
场子热起来,黑暗坠落的气息笼罩下来。
窗外有道人影顺着人行道路朝着酒吧方向跑来,道路上的路灯在那一刻接连亮起,那一头张扬的发凌乱地扬在空中。
外面的天有点暗,通透的窗景外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那道奔来的人影是谁。
那杯溢满酒水的酒杯周围淌着一摊水汽,酒渍蔓延堆积成小小池塘,在灯红酒绿的地方暗下去一块。
乔希收回视线,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
“你看着挺聪明的。”在音乐声渐小的那一刻,她掀起眼问:“难道你没看出来,其实是我在追梁砚西?”
她扬起眉耸耸肩, “不然我为什么那么热的天给他送西瓜?”
“……”
“……”
包厢门被人踹开,外面明亮的灯光破坏了室内的昏暗。
乔希没在这里喝东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梁砚西一身风尘,满身戾气的出现。
乔希先一步拉住他的手。
少年额角藏着细密的汗,手臂上因静脉曲张青筋凸浮,一支蔓延到虎口旁的指节,蓬勃的热气有些灼着手心,乔希握住更紧,笑嘻嘻地盯着他看:“梁砚西,我今天吃了学校门口那家糖水,超级难吃。”
“你得请我吃点好吃的救救我的味蕾。”
这一层全是给别人提供消遣的场所,乔希踩着脚步一路走向电梯口下楼。
她说:“我口渴现在,我想喝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乔希在梁砚西面前要求变得越来越多,她总说“我想”。
电梯降落,里里的光线明亮,他们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皮肤上的肌理。
梁砚西戾气的五官看着她,目光沉沉地盯了她许久,可在出电梯的那一瞬,一言不发地去隔壁超市里买水。
南浔秋日的夜晚风很大,风吹到身上有点冷。
但乔希就站在超市外面等着梁砚西。
视线紧紧追随着背影,笃定着他会好脾气地回来。
街道四周窸窸窣窣,梁砚西拿着瓶水从超市门口出来,他脸色紧绷着,看起来心情很差。
把水丢给乔希,他所有的耐心在此刻告罄,皱着眉严肃认真,“他跟你说什么了?”
乔希喝了两口水润喉,了然地抬了抬眉,“也没什么。”
在梁砚西漆黑的视线里,乔希看见他眼底的自己,她无辜地耸了耸肩,“他要和我玩游戏,不过我厉害,抽到一张。”
乔希把刚才在楼上不小心带下来的牌翻出来,牌面印着“大王”,她递过去,“骑士牌。”
夜风在吹,吹乱了女生的头发。
长长的黑发打到少年的肩上,梁砚西低着头,感受着运动后变得火热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
心脏短暂时间静不下来,胸腔里那颗蓬勃强大的心脏永不衰竭。
思绪回归,梁砚西扯了那张牌抓乱,卡牌被精准地投入垃圾桶里。
他的声音在乔希的头顶凉凉地响起,“那你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我当然厉害。”乔希抬起脸挑衅他。
乔希玩得起,也愿意遵守规则,周迎旭的那杯酒怎么也轮不到她喝。
她从来都顺心而为,如果刚开始还不明白周迎旭的目的,经过这一晚她也明白了。
梁砚西和周迎旭之间有什么矛盾她不想管,他们怎么闹也与她无关。
但周迎旭把她拉进来就很招烦,她不是别人可以利用的玩具。
乔希补够了水,把剩下的半瓶丢给梁砚西,“不过你这弟弟也挺神经的,刚见过一次就要表白。”
她无语地白了眼梁砚西,无情吐槽:“梁砚西你这人渣身边果然没什么好东西,尤其你这弟弟,白痴一样。”
南浔的夜风缓缓地送着,乔希走在路的前方,时不时地向后倒着走同梁砚西说话。
高峭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女孩身后,漆黑深邃的眉眼平缓,似乎透着愉悦的情绪。
梁砚西双手插着兜,时不时地“嗯”一声回应着乔希。
两人长长的影子胶在一块,乔希走在前面,总能踩在梁砚西的影子上走,不会分隔太远。
就像是在靠近取暖的两个人,永远不会分开。
第29章 Booty 棒棒糖
chapter 29
九月飘桂香, 今年的南浔的秋天到的比以往迟了些。
空气温度飘忽不定,却在一夜之间降了下来,街角散落的叶子变黄, 踩上去脆脆的。
南浔又迎来新一轮的旅客,街道红绿灯附近乌压压一片挤满了人。
景区附近的红色小车到处叫嚣着拉生意,还有身扛相机的人拿着照片问需不需要拍照。
喧嚣声从早持续到晚上,南浔这座小镇倏然又变得热闹起来。
学生早上通勤上学的时间都要被拉长。
一中上半年和各大学校联考成绩都占头筹, 综合教育实力雄厚。
学校在上课之余开展了个秋令营活动, 除却学业紧张的高三生, 高中部其余年级都可以凭兴趣
报名。
学校难得组织的课外活动, 高中部的学生都跃跃欲试,课间比往日还要嘈杂。
“这次秋令营你参加吗?”
“当然要去啊,能去听京大教授的座谈会, 能玩还能认识一些其他学校的人。而且报名费就八百块,我爸妈肯定会让我去的。”
“就是啊, 这种机会很难得的。”
“哎你们没听说吗, 这次活动还有别的学校学生参加,听说南苔那边学校也有要来的。”
“哼哼,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去看到帅哥。”
“笑死, 我们这儿没几个帅的, 别的学校总得有吧?”
“这谁知道咯,到时候看!”
“有帅的请帮我要联系方式!”
“……”
“……”
话题转变, 变成大家对未知情况的八卦。
林薇显然也听见后桌女生的议论, 捏着笔头侧眼看着乔希, 身子凑近小声问她,“乔希,你要参加学校组织的秋令营吗?”
乔希的视线从手机上出来, 关掉屏幕上以前同学发布的秋令营通知,她抓起一支黑笔,想到乔美玲的棋牌室最近总来人,楼下的吵闹声要持续到凌晨三点半,最近这段时间夜夜如此。
乔希想过在南浔租个房自己住,她在微信上和白露提过这种事情,但白露不觉得她有安稳自立的能力,以强烈的态度否了她的想法。
这次秋令营为时五天,学校安排好的住处和通行。
有四晚可以远离乔美玲的棋牌室,乔希求之不得。
乔希手中那支黑笔垫在指节上,食指往上轻轻勾起带了点力气,黑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她点点头,“去。”
青藤也要来南浔参加这次的秋令时,周沵提前在微信上告诉了乔希。
还没等活动的开始,周沵已经叫乔希带她玩转南浔,
“你呢?”乔希回答完又侧过头反问了句,“你去么?”
上课铃又响了。
乔希还没得到答复。
振铃的余音结束以后,林薇和教室里其他同学不约而同地整理着课桌,找到这节数学课要用的素材。找完她拘谨扣了下手指,有些纠结:“我还要再考虑一下,到时候再看看。”
参加秋令营还需要监护人签名,乔美玲读书少,也不爱多管乔希的事情。
那天她要和男朋友约会,棋牌室下午没来客人,她把门窗全部打开换气,坐回她的水吧台前卷头发,听说不要她出钱后立马笑眯眯地在申请书监护人那一栏签上名字。
学校参加的名额最终只有少部分的学生,绝大多数的同学没有报名参加这次的秋令时活动,他们留校还和平时一样正常上课,正常休假。
生活轨迹仍然没有改变。
年级里几个班的学生混在一起坐车,年级主任负责清点人数带他们过去,乔希和这里很多人是第一次接触,不算认识。
唯一认识的人脉只有梁砚西。
还有方敏敏。
不过她们一向都互不喜欢,此刻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都不会靠近。
李东拾原本也是想要来的,哄骗家里人给他报名参加这次的集训,结果林薇和周满都不约而同地没参加这次活动,甚至回家提都没提过。
李东拾妈妈本就不满意李东拾的成绩,他还偏要和梁砚西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一起玩,她平时没多说些什么,但想到李东拾这次又要缺课,心底是一万个不满意,提着他耳朵呵斥,没让他参加学校组织的这次活动。
白日的天气炎热,校车里没开空调,密闭的环境里有些闷人。
车开得很晃,车厢里很吵,乔希和隔壁班陌生的女生坐在一起,她靠在椅背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
旁边女生做好了郊游的准备,脚边的小书包里塞满了零食。
车厢里实在有些闷热,女生看不见乔希的正脸,以为她靠在那睡着了,动作放轻地伸手摸小书包,从满满当当的书包里掏出一板AD钙酸奶。
酸奶塑封包装袋还完好无损地缠在上面,陈雪纭抠出个洞去扯袋子,却不想胳膊还是不小心打了出去。
坚硬的骨骼打过来,乔希胳膊被撞到身子倾斜,她撩起眼皮往旁边看。
女生显然因自己的动作冒犯而感到歉疚,像只惊弓鸟一样不停地小声道歉。
乔希愣了下,调动嘴角上扬弧度,回答她:“没关系。”
或许是她身上那股似有如无的疏离,除了林薇以外,她在这没什么朋友。
有点无聊。
不过没关系,等会儿她就能见到周沵了。
梁砚西坐在后排,他身边有的是人凑过去。
只是他都低着头,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东西。
巴士颠簸在路上,乔希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有点累,她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往里面坐了坐,手撑在窗边看向外面不断向后滑去的白杨。
手机震动了下,是梁砚西找她。
「晚上我请客,你来不来」
外出大家可以自由用餐,乔希看懂梁砚西要宴请八方的意思了,她发了个哈哈的小兔表情包过去,不正经地回他:
「阔啊少爷」
耳机里摇滚乐震着耳朵,乔希倏然察觉到身边那个女生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摘下一边耳机,目光直愣愣地朝着旁边那个女生看去,眼底藏着疑问。
陈雪纭对上乔希视线,从包里掏出拆开的酸奶递过来,“乔同学,这个给你。”
就像是破冰交流一样,乔希收下那瓶酸奶后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态彻底放松下来。
陈雪纭就是乔希隔壁班的,她们班就她一个人参加了这次活动,所以才会单着和乔希坐在一起。
她先前和乔希不熟,没好意思开口说话,和乔希有接触后话才变多,在大巴车上给乔希分享了很多校园八卦。
这次活动是青藤学校教授加持组织的秋令时,名声很大,有好几所学校都参加了这次活动。
人员多且乱,南浔中学的队伍到了地方后带队老师清点人数并安排之后的群体活动,带大家先去活动地点参加展览,属于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很少。
梁砚西的消息停了很久,直到带队宣布解散的那一刻他才又发消息给乔希。
Ares:【来不来?】
Ares:【可以叫上你那新朋友】
乔希拧头看了眼,梁砚西一头蓝发,高峭的身影在人群中很好找。
少年低着头,手机上冷光线打在脸上,气质冷冽。
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同校的人,男生女生都有,大概就是他们等会儿要一起吃饭。
有点眼熟,但乔希全不熟。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我要见朋友】
秋季天色黑得很快,晚间的温度也骤然降低。
周沵带着外套找到乔希的位置,餐桌上菜已经上齐。
周沵长得很乖,身上有种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靠近的劲儿。
饭店里人多有些闷热,她脱掉外套看见乔希对面还坐着个女生,她那双鹿眼眨了下,“你在这里的新朋友?”
泡菜牛肉锅下的火炉子在燃烧,蓝色火焰在眼前跳动。
乔希撩起眼皮,嗯了声,“倒是你,怎么到现在?”
提到这,周沵轻叹了口气,“快别说了,学校这次就没几个人来的,老师寸步不离地带着我们,就跟看犯人似的。”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说完她又凑近,小声嘟囔着提醒,“不过这次你可得小心了,李杨明那傻逼也来了。”
南浔的夜很快变深。
风声簌簌地吹,黄色的落叶掉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处。
周沵只陪乔希吃了顿饭就离开了,临别之前还不忘交代她,“虽然你上次是失手把李杨明从楼梯上推下来,但他这个人小气记仇,暑假的时候还找同学们打听过你。”
“本来他没说要来参加这次集训,不知道怎么的最后一天又报名上。”
“我觉得他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你小心点别
落单了。”
夜风很大,乔希拢了拢外套收紧发散的体温,没什么表情地皱了下眉,“行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就跟我同学他们一起呗。”
显然是没怎么在意。
周沵轻叹了声,“你要看见他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找人过来。”
*
浔高订的都是双床房,学校安排两人住一间房,乔希和陈雪纭被分配在一起。
除却他们刚到站点的那两天老师担心学生安全看管严格以外,之后几天大家都多了自由活动时间。
乔希这段时间听劝,一直跟着大部队活动。
这次的秋令时活动很多人避之不及,都没来参加。但也有些同学因为猎奇过来玩的。
她列表有曾经的同学发消息问她是不是也在南浔这里的,原本就是空气人的好友,现下又莫名其妙的突然热情,乔希通通没回。
难得安逸几日,乔希也因远离乔美玲的棋牌室而有了正常的睡眠环境。
秋令时就是将大家聚起参加一些展览,和听一些社会不同行业榜样的座谈会。
人生行止自当有我。
她只走自己的路。
乔希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安静地站在校队里,守纪配合着学校拍摄宣传物料。
学校一般都是群体活动,乔希在队伍里见过李杨明,还是那么龟毛挑刺,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我很尊贵、我是人上人的态度。
李杨明显然也看到了乔希。
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情绪化严重,眼底像是淬了毒一样盯着乔希看,想要下一刻就将乔希生吞活剥。
他的腿似乎还没好利索,走路还有些颠簸。
乔希淡淡地撇开视线,猝不及防地又和旁边的梁砚西撞上。
少年蓝色的发在这一片人群里惹眼,他站在队伍最后的位置,嘴里咬了根蓝莓口味的棒棒糖,视线的关注点一直凝在乔希身上。
今天的南浔下了场软绵绵的秋雨。
阶梯教室的墙壁上湿气很重,屋子开灯也显得有些阴沉,窗外的世界更阴。
梁砚西肩上还沾着些外面潮湿的雨水,额前蓝色的碎发微乱地搭在眉骨,身上戾气很重。
他冷淡地撩起眼皮,触到乔希的视线后,顽劣地抬起眉。
他漆黑的眼底倒映了丝笑意,“怎么,想吃糖啊?”
第30章 Booty 我会弄死你
chapter 30
秋季骤然降温, 乔希回到酒店后手脚也一直没能回温。
酒店桌上摆着两个烧水壶,其中一个是酒店有些生锈的壶,另一个是乔希叫跑腿送过来的。
壶里倒着纯净水在烧。
潮湿的雨水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乔希整理好衣服就进了卫生间洗漱。
门声打开又关上,防盗锁的锁链甩出碰撞声。
乔希刚出卫生间就看到陈雪纭脸色苍白地回来,她站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垂眼看着玄关处桌面上那些小零食, 从里面摸了块糖, “今天又有人给你送零食啊?”
她说:“我头有点晕, 拿你块糖尝尝哈。”
乔希对这个向来大方, 这几天总是带零食回来,放那本就是给她吃的。
但陈雪纭脸上毫无血色的,状态看着很差。
“你不舒服?”
“没有啊, ”陈雪纭愣住,随后笑得没心没肺的, “可能是在外面吹冷吹的吧。”
本来天气就在降温, 又下了场潮湿的秋雨。
体感温度变得更低了。
乔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点点头哦了声,随手指了下玄关处的台面, “我烧了热水, 你喝点。”
酒店的楼层有些高,有一面墙全是格子窗, 不知道是哪一面窗户没关好, 狂风吹得房间里呼啸声很响。
乔希披着外套检查了遍,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外面的细雨也停了,留下藏满了水雾的空气。
乔希找到漏风的那扇窗, 伸手将它牢牢关紧。
门窗声发出重重一响,那股透风的喧嚣也随之消失。
乔希刚要回到床上,身后陈雪纭掀开被子,白色被单下的她面无血色,声音有些颤抖地喊着乔希的名字,“我亲戚突然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为什么会特别疼,乔乔你能帮我找前台要点红糖水止痛片吗?”
酒店的座机出了故障,怎么按键电话都拨不出去。
下午八点,乔希换了身衣服下楼,前台工作人员很歉意地笑了,并告知酒店里没有红糖水和止痛片,常用物品旁边超市里就有,如果需要药品的话需要趁早去对面街道的药店。
外面的墨色浓稠,路灯的光却照耀着整座城市。
或许是有很多年轻群体住在这里的缘故,这个时间点楼下还有很多的嘈杂声,是同校的男生从吃完饭从外面回来,大部队一样走回来一群人在那不紧不慢地吹着口哨聊天。
人群里,乔希远远看到梁砚西高峭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衣,路灯上的积雨重重地坠下,他似乎总爱和学校里那些成绩差的学生凑在一起。
乔希淡漠的别开眼,拢紧外套,按照前台工作人员指的路线去走。
这里是南浔的郊区,常年无人问津,这两年政府推进发展以后渐渐拓展为商区,川南路这一带属于翻新区里唯一破旧的地方。
川南路的水泥路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坑。
这个点没什么车,零星几辆闪着红色尾灯的车飞快闪过,留下一车尾气弥漫,乔希就站在人行通道上等了会儿红灯。
静止的动作体感温度明显。
冷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和衣摆,乔希趁着红灯时间系上卫衣拉链上拉,拉到顶后才感觉到有些暖意。
三秒黄灯过去,乔希踩着颠簸的路到对面去。
或许是夜晚的风声太大,她甚至没注意到身后有视线紧紧跟着她。
乔希去过酒店旁的便利店无数次,里面的商品摆放区域也熟悉大半。
夜晚刮来一阵凉风,风吹着便利店周围学生的聊天声。
乔希刚到便利店,杵在门口抽烟的袁立新立马把香烟别在身后,讪笑地朝着乔希打了个招呼,“嗨乔希,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浔高管控严格,不允许学生在校内抽烟喝酒,现在没了老师管控,一个个全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如果是梁砚西在这,他大概会有种无所畏惧的坦荡。
乔希对袁立新还有印象,上次在楼梯道堵她要给个说法那男的,最后却是自己落荒而逃。不过那次以后,他再也没出现过。
夜风带着烟圈飘过来,乔希眨巴了下眼睛,点头嗯了声回应他,“我下来买点东西。”
乔希买了点温牛奶和红糖,一切如正常发生。
只是她刚付款完要出超市的时候,李杨明突然出现在门口,他一把扼住乔希手腕想要将人带走,却在察觉到乔希要甩开她的时候又低头恶狠狠地警告,“这周围都是你学校同学吧,听说你在新学校苦心经营的好学生人设,他们都觉得你是个好东西。”
“你如果不乖乖跟我走,信不信我就直接在你同学面前拆穿你虚伪的人设!!”
李杨明这些天一直想找乔希麻烦,但学校组织的活动,平时看管严格,他都没找到机会下手。
随着秋令时结束时间越发靠近,他急得花了点钱找人盯着乔希,刚得到乔希落单的消息,饭都不吃了立马跑过来捉人。
这些天他甚至打探过乔希的消息,知道她乔希是在学校犯了点错后被家里人丢在小镇里读书,意在磨炼她性子。
听说司家最近想把她转回南苔,他就不信如果乔希在这里再出岔子,她还能顺利回得去。
李杨明轻哼了声,他此刻觉得能拿捏住乔希,所以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样子。
乔希的腕骨处被桎梏住,像阴暗毒蛇盘旋缠绕,带着他汗津津的触感,乔希毫不犹豫地甩开李杨明的手,嫌弃地皱了下眉“你要怎样?”
便利店周围已经寻过来好几道视线,探究和欲言又止的话都透露在他们的眼底。
李杨明欣赏到周围的视线,嘚瑟地抬起下巴,他说:“我要你跟我一起吃饭。”
他阴隼的目光停留在
乔希的脸上,观察着她情绪上每一分的变化,话音停落,他倏然阴阳怪气笑起来,“大小姐,伺候人吃饭总该会吧。”
乔希视线顿了下,手里买的这些东西还得送上去,上面还有人在等着她。
乔希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耐着性子应下,“行,但是我得上楼放个东西。你等我一下,放完我就下来找你。”
到时候新仇旧怨一起算。
江边的风总是很大,潮湿的空气有股刺骨的冷。
明明还没到冬天,但冷意却是一波接着一波来。
李杨明无语地瞥了下嘴角,态度骤然变差,“你把我当傻子?我让你下去了你还能下来?”
他的话音落下,就失去耐心一样地动手扯着乔希胳膊,以一种强势的态度将人拉过去。
他危险地眯了下眼,态度强硬:“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招。”
*
外面小雨将停,梁砚西和同学们吃完烧烤回酒店。
有几个人喝了点啤酒,喝了一瓶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走路都晃晃悠悠的。
梁砚西把室友送回酒店房间,室内密闭的空间有些闷。
他低头看了眼没有回信的手机,低头“操”了声,心烦意乱地推开门下楼,想去买瓶冰水。
室友没醉太死,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还诈尸一样抬起手臂,“梁砚西,你下楼买东西吗?”
门口的锁撬响了下,吹进屋一阵清冷的风。
梁砚西停下来,耷拉着眼皮,淡淡嗯了声。
“那你帮我买瓶牛奶上来呗。”他闷哼了声,“我难受……”
梁砚西收了手机,关门落锁前应下。
“知道了。”
学校订的酒店把男寝和女寝区分开,一栋楼,但不在同一层。
电梯口狭隘,他们不约而同地在酒店不远处的地方逗留。
梁砚西刚下电梯,听到旁边拎着外卖盒等着要上电梯的人和旁边同伴唏嘘,“外面那个是那个转校生乔希吗?”
“是吧,那背影看着像她。”
“天,果然美女在哪里都能赢得那么轻松,我听说那男的是南苔那边重点高中的班长,他们这么快就搭一起去了。”
“哎呀,人家本来就是南苔的,说不定早就认识呢,别八卦了。”
电梯开合,她们的交流声断掉。
梁砚西额角突突地跳了下,心里像是哪里缺失了块,不受控得漏了一拍。
便利店周围突然变得安静。
乔希躲开李杨明的靠近,五官骤然变冷,不再有耐心和他周旋下去,“李杨明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喜欢被别人碰。”
李杨明勾唇笑出声,“不装了?”
“我还当你被打发到乡下真被拔光爪子老实呢,”李杨明活动了下肩颈,骨骼吱吱作响,他又活动起手腕,视线灼灼地盯着乔希,“没想到还是那样。”
“本来大家也都是同学,你不至于转个学还要装作不认识前同学吧乔希。”他的声音扩大,故意要将这些话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企图以此起到震慑乔希的作用。
乔希往后退了步,脸上坦坦荡荡地回他,“虽说我们之前是一个学校的,我曾经的那些同学没来。我和你不在一个班,不熟悉,更谈不上有要再接触的必要。”
乔希语态清冷地丢下这一句话,不再等李杨明的回复就要往酒店走。
酒店和便利店的距离不算远,这一块灯火通明的,照得前面的路很清晰。乔希加快脚步,此刻的她只想上楼,然后再好好洗一次澡。
她一心想着离开,身后倏地有道跑起来的脚步声,李杨明不依不饶地按住乔希肩膀往回扳,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到他,他怒气冲冲地说着,“你在学校勾引我的时候你不说自己和我不熟?”
“你被青藤高中开除不就是因为你谈恋爱玩的花,个人作风有问题吗???”
乔希原本在挣扎的劲儿突然收住不挣扎了,她抬手甩了李杨明一巴掌,掌声清脆,响彻在这个雨夜里,“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乔希深吸了口气,晚间清冷的空气浇浸着心头。
她这一巴掌使了力气,虎口都被震得有些麻。可比起手上那点麻木的疼,她更气的是李杨明在这里造谣生事。
李杨明捂着脸,阴隼的视线落在乔希气得发抖的脸上,眼神变得格外亮,他进一步靠近,扯了扯唇好笑地开口,“这就恼羞成怒了?”
周围站着的几个人似乎被听见的信息震惊到,愣在原地没了反应。
李杨明满意地笑着,开口义正词严地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缺德事,我就问你害我断腿的时候亏不亏心!”
夜晚刮起一阵带着雾雨的风,乔希手心都溢出了些冷汗,她开口替自己辩解,她说我没有。她紧捏着拳头,坚韧地抬起头,语气生硬固执地回他:“你摔断腿是你活该。”
丝丝细雨飘落下来,周围有人倒吸了口气,连带着看向乔希的视线都变了味道。
“原来乔希是这样的人啊。”
“看着美丽清高、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样子,结果和我们这儿职高那几个名声很差的人没什么区别。”
“我就说她一个娇滴滴城里大小姐,怎么突然来我们这个小地方读书了。”
“可她不止是作风的问题啊,她人品都有问题,她把别人腿弄断了都毫无愧疚的心。”
“她这样的人也太可怕了。”
“……”
“……”
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混在这丝丝细雨里,没有人在听乔希的辩解。
似是有那些旁白被当作底气,李杨明一锤定音,语气更加铿锵有力地说:“乔希,你还恶毒。”
“你说完了吗?”雨水在滴,潮湿了脸和耳朵,乔希耳边忽然出现了道熟悉的嗓音。
路边的霓虹灯浸在弥漫的水汽里。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乔希看见梁砚西那头雾霭蓝色的发。
他在靠近,最后定格到她身边。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摇摇欲坠的水珠随着雨水颤落,她侧头看见梁砚西那张桀骜清冷的脸。
李杨明冷哼了声,视线却是盯向乔希的,“你还真是个婊子啊,才来这学校多久就勾搭上别的男……”
李杨明的话没说完,梁砚西倏然上前揪着他领子往他嘴角锤了一拳,他突然被人攻击没站稳,身子猛地朝后踉跄了几步,可梁砚西浑身的戾气,提着他领子顺着他向后的惯性,发了狠地把人往身后承重柱上带。
李杨明掐了把的嗓子,终于能够呼吸时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打了,他刚想要生气还手,头发又被那个少年扯着,头皮发麻。
他的头被按着往旁边墙上撞,撞得脑子嗡嗡的。
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此刻就是干呕,想吐。
眼泪水直夺眼眶。
梁砚西握着的拳捏得骨骼咯吱作响,他压着李杨明的脸,像提着畜生一样掐着他的脖子往上带,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都没给他。
但凡想到这人方才在乔希面前耀武扬威的猥琐嘴脸,他就不爽到想把这张嘴给打烂。
梁砚西拽着李杨明的头发,压低了身子,在他耳边警告:“我不管你那条腿是怎么断的,但你再找乔希的麻烦。”
“我会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