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厕所里唯一的一扇窗户被封死,身后的大门也是关闭状态,耳边寂静无声,周身的空气仿佛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就被抽干净了。
惊惧交加之下,黎娜只能听见胸腔内一声大过一声,每一下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身上的心跳声。
地上还未干涸的血液仿佛有生命般,逶迤流淌着来到黎娜脚边,很快,她脚下便蓄起一小滩深红浓稠的水洼。
再继续待在这里, 她会死的。
黎娜脑中忽地闪出这个念头。
她必须得离开,立刻!马上!哪怕是后退回到106教室,也比继续待在这里面强!
想到这,黎娜也顾不上擦干净手中黏腻的血液了, 一把捞起地上的手机转身就朝门口走。
然而,厕所破破烂烂的木门却在她疯狂的拳打脚踢下岿然不动。
“滴滴滴滴——”
尖锐急促的警铃猝然响起,手机屏幕也随之快速闪烁起刺目猩红的红光,如同地上蜿蜒的血液一般。
“发现学生长时间不作为, 请勿消极对待课堂任务!”
“请勿消极对待课堂任务!”
无起伏的机械女声与回声交织回荡在幽闭黑暗的厕所内, 语气阴冷森然,暗含警告。
黎娜眼泪鼻涕不知不觉糊了满脸,听到机械女声后她浑身狠狠一震,手上的动作随之僵住。
她逃不掉了, 脑中绝望地冒出这个念头。
黎娜颓然地后退几步, 做足心理准备后慢慢转身。
厕所不大,分为里间和外间, 黎娜此刻就站在外间的门前。
她右手边是洗手池, 与洗手池一墙之隔的地方——厕所的里间,她站的地方刚好可以看见里间的全貌。
除了最靠里正往外淌着血的3号隔间的门是大敞着的之外,其余两间的门都是虚掩着的,门内溢出的黑暗深不见底。
黎娜只看了一眼便瑟缩着收回视线,她压根不敢靠近里间,因为她害怕走近之后会看见,隔间内那三个人的尸体正以扭曲的姿态、狰狞的表情死死地瞪着她。
于是她开始在外间搜索起来。
任务提示上说,将三样物品放入与之对应的三个死者死去的隔间内就算成功。
既然这样,就必须先找到那三样物品。
黎娜努力忽视掉地上的血迹,强忍着胃里不断翻涌的恶心,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外间搜寻着。
洗手池后占据大半面墙的镜子因外力破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在黑暗中清晰地映射出黎娜僵硬的动作。
她低头看向水池,里头只有淤泥和碎玻璃。
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很多,但都是塑料袋,纸团,空水瓶之类的东西,看上去不像是死者会对其拥有执念的物品。
找了好几圈,最后,黎娜终于在洗手台的角落发现了被整齐摆放着的三样物品。
口红,帆布零钱包,以及星星头绳。
黎娜先拿起口红。
口红外壳是塑料的,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很没有质感,厕所里光线十分昏暗,黎娜为了看清楚口红更多的细节,将它举到自己眼前,外壳上什么字也没有,应该是不知名的杂牌。
再拿近一点——盖子上似乎沾着某种褐色的不明物体。
下一秒,黎娜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将口红扔了出去。
她嫌恶地将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擦,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旁边的零钱包。
刚一拿起,黎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零钱包背面是湿的。
她立刻将零钱包翻转过来,背后赫然是一片深色的血迹。
太好了!
黎娜没多想,拿着零钱包走到里间门口,对准大敞的隔间门轻轻一丢,零钱包便被精准投进了门内的黑暗之中。
零钱包背后被血浸湿,而三个隔间中也只有3号隔间里有血,3号隔间死者的执念之物一定就是零钱包。
快了,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从这恐怖的地方出去了,想到这,黎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但就在她转身时。
嘶——
嘶——
寂静的厕所里,除了脚步声,忽地响起一阵令人十分不适的刮擦声。
黎娜脚步一顿。
那刮擦声仍在继续。
嘶——
像是指甲抓挠粗糙不平的木板发出的声音,就从身后的里间传来!
黎娜呼吸停滞,惊恐地瞪大眼睛,一点一点转过头。
一条苍白纤细的手臂,从3号隔间内的黑暗中缓缓伸了出来,死死扒住门框,青筋暴起,紧接着,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女生歪着脑袋,长长的头发垂下浸在血污里,自下往上地看着黎娜所在的方向。
她没有五官,准确的来说,她的眼睛鼻子都被挖走了,凄厉幽怨的声音从她大张的血口里发出:
“你看见我的东西了吗?”
“啊——”
121教室,靠墙坐着,将脑袋埋在膝弯里的王雪茹突然抬头。
她好像听见了尖叫声。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王雪茹神色紧张地开口问教室里其他的两个人。
梁胜和冯立坐在讲台的台阶上,脸色并不比王雪茹好看到哪去。
很显然,他们也听见了那声尖叫。
“是不是,Gu……那个东西出来了?”梁胜生怕惊动了什么东西,压低声音问道。
冯立听到梁胜这么说,明显变得焦躁起来:“艹!我就知道这节课不会这么简单,只是让我们掷骰子的!”
“上一轮不是挺快的吗?怎么这轮等了这么久都还没有轮到我?”冯立坐不住了,开始不停地在教室里踱步。
尖叫声听上去像是从之前的教室里传来的,他怕那个东西是按照教室的序号,从前往后,一间一间的找过来。
他得赶紧掷骰子离开这里才行。
王雪茹心里也奇怪。
她第一次扔完骰子去到教室,没过多久就又轮到她了,她根据自己掷出的点数来到了121教室,和正缩在教室里发抖的梁胜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然后没一会儿的功夫,冯立也进来了。
王雪茹起先还庆幸,觉得人多没那么害怕了。
但自冯立进来后过了许久,三个人的手机再没有响起丢骰子的提示音,外面的走廊也很久没有听到同学们经过时的脚步声了。
该不会是有人出事了吧……
想到这一可能,王雪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三人正焦躁不安之际,走廊里终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很慢,由远及近,逐渐朝着他们所在的121教室来。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口伸了进来。
“我的天,我终于见到活人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和教室里的三人八目相对的瞬间,陆茉喜极而泣,快步走进教室。
“我——”
“砰!”
未尽的话语被关门时发出的巨响打断,陆茉疑惑回头,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关门吧。
“121教室四人,恭喜触发隐藏任务!”
什么任务?
梁胜和冯立面面相觑,王雪茹坐在地上一脸呆滞,陆茉率先反应过来,低头看向手机。
任务:4x10m接力
任务内容:四位同学分别站在教室的四个角落,按照顺序,第一个人出发往下个角落走,当触碰到站在下个角落的人的肩膀时停止,被拍到肩膀的人则接力往下走。如到达无人的角落,需咳嗽一声示意,继续朝下个角落走,直至拍到下个人的肩膀为止。当教室内响起第十声咳嗽,则任务成功。
【注意事项:任务过程中除咳嗽声以外,禁止发出任何说话声。 】
梁胜看完这一大段文字,后背早已是冷汗涔涔:“这,这,这不是四角游戏吗?”
这可是招鬼游戏啊。
梁胜曾在网上看过许多关于玩四角游戏的帖子,有说玩了很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也有说玩到一半发现多出来一个人的。
但他们此刻跟网上的那些情况都不一样。
因为在这个课程里,是真的有鬼的啊!他们根本不用怀疑,等开始游戏后,教室里一定会有第五个“人”出现。
王雪茹声音颤抖:“我,我,我们可以不玩这个游戏吗?”
回答她的是冯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的踹门声。
“艹!”冯立尝试几次无果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门被锁上了,出不去。”
答案显而易见,不完成课程布置的任务他们就无法走出这间教室。
陆茉回想起舒白走前提醒她的那句话,根据课程规则来,就能活下去。
她心脏疯狂跳动,双脚也跟灌了铅似的抬起来都费力,开口时声音颤颤巍巍,眼神却十分坚定。
“玩,玩吧,不玩的话我们出不去这间教室的。”
其余三人没说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梁胜咬咬牙,毅然决然地朝着教室其中一个角落走去:“玩!赶紧玩赶紧离开,在这里待的越久就越危险。”
陆茉见状也立刻走到另一个角落站定。
冯立就在门边,他退到门旁的墙角处,视线一一扫过教室里的三人,阴恻恻地说道:“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走吧,就从梁胜你开始,然后是陆茉,王雪茹,最后是我。”
一般来说,这种招鬼游戏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比较安全的,鬼要在玩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出现,所以冯立将自己放在第一轮的最后一个,他来做第一个咳嗽的人。
至于之后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陆茉现在也没心思去和冯立争辩顺序的问题,大家都在局里,要是真有什么,谁又能逃得过呢。
待王雪茹哆哆嗦嗦走到剩下的那个空角落站好后,毫无预兆的,陆茉感觉眼前的光线逐渐减暗,原本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的教室里的情形,此刻竟然一点也看不见了。
整间教室就好像从外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裹住,一点光线都无法透进来。
沙沙,沙沙。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游戏开始了。
教室不大,脚步声很快来到身后,陆茉感觉自己的肩膀轻轻被人拍了拍。
她两手扶着着墙,摸索着开始往前走。
手指抚过墙面的凹陷和划痕,那些或粗糙或尖锐的触感不断刺激着陆茉脑中那根紧绷的神经。
其余三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有一瞬,陆茉甚至生出了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的错觉。
还好,随着她的脚步,黑暗中模模糊糊现出一道人影,应该是王雪茹,陆茉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道人影猛地一震,随后缓缓消失在面前的黑暗里。
第一声咳嗽响起,冯立走到了无人的角落,脚步声顿了一下又继续。
一切都看似顺利的在进行着。
第二声咳嗽也很快响起,是王雪茹。
没多久,陆茉自己也走到了一个无人墙角,她咳嗽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然后是第四声,第五声。
又穿过一片寂静的黑暗之后,陆茉再一次拍到王雪茹的肩膀,她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记着数,这次应该轮到王雪茹走到无人的墙角了。
沙沙,沙沙。
脚步声顿了片刻,又再次响起。
没有人咳嗽。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陆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其余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教室里脚步声变得缓慢沉重起来。
啪。
陆茉的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后背顿时不受控制地升起一股寒意。
又轮到她了,可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有人咳嗽。
但陆茉不敢回头,只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强忍着恐惧艰难地往前走。
想活下去就不能停,再害怕也不能停!
有第五个“人”加入他们的游戏了,可光靠脚步声根本就无法分辨出谁是谁。
刚才的任务介绍说,第十声咳嗽响起就算任务结束。
那如果,四个墙角始终有人,没有人咳嗽,任务又该如何结束呢?且任务还要求他们不能说话,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他们难道要在这间漆黑的教室里,一圈一圈无止境地走下去,直到死吗?
陆茉越想越绝望,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将教室围成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冰窟。
这任务从一开始就是无解的。
他们选择不玩四角游戏,就会被困在教室里永远出不去;而他们玩了,则会因为那第五个“人”,永远听不到咳嗽声被困在游戏里。
不知是第多少次,陆茉触碰到前面人的肩膀时,她的精神已经被恐惧折磨得近乎崩溃了。
“咳咳。”
猝不及防的,一声咳嗽在死寂了许久的教室中响起。
陆茉先是被吓得一震,片刻的呆怔过后,便是巨大的惊喜。
它离开了,多出来的第五个“人”离开了!他们有救了!
当咳嗽声再次响起之后,陆茉明显感觉到黑暗中的脚步声变快了,下一声咳嗽没过多久便又响起。
大家都想赶快结束这场恐怖的游戏。
第十声咳嗽来自冯立。
随着他的咳嗽,众人眼前的黑暗逐渐开始变淡,周围的景象再次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
陆茉胸口强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散去,她一屁股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但她的哭声很快就被不远处王雪茹同样放飞自我的哭嚎给盖住了。
两个女生像在比谁的嗓门更大似的,一声高过一声。
陆茉一边抹着眼泪水,一边转头看向另一边。
那个本该站着梁胜的那个墙角,此刻却空无一人。
梁胜不见了。
陆茉的哭嚎声一滞。
第19章
深夜,万籁俱寂。
腐朽破败的走廊突然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似风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摆那般空灵。
配合着四周昏暗寂寥的环境,听上去莫名有些瘆人。
教室里,舒白捡起骰子,神色凝重地向外走去。
手机提示音响起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了,这代表着,随着游戏的进行,大家触发隐藏任务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了。
而每当有教室触发隐藏任务,其余教室里的人也会受到影响,进度随之停滞,直到任务结束。
舒白现在无法得知具体的时间,只能粗略估计从他们进来老综合楼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三个小时了, 但此刻同学们多是在二楼或是三楼,进度算得上非常缓慢了。
所以, 这才是这节课程不设置结束时间的原因,只要他们没到达终点, 课程就不会结束。
心里正想着事,舒白的注意力突然被眼角余光中一闪而过的一抹红色吸引而去。
定睛看过去,教室门边静静躺着一本红色的小册子,和周围颓败灰暗的色彩格格不入。
舒白后背倏地刮过一阵凉风。
她清楚地记得, 之前进这间教室的时候, 门边并没有这本册子。
这册子是在她进教室之后出现的。
是有人不小心将这本册子落在这里的,还是说,故意丢在这里让她发现的?
没时间站在走廊里琢磨太多,舒白只犹豫片刻,便捡起册子,快速朝着下一间教室走去。
下一间教室仍然只有舒白一个人。
她一进门便拿出刚在走廊里捡到的那本册子细看。
这册子是本学生证, 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封皮的边缘已经开始翘边,摸上去有些硌手。
封面上印着的虽然也是舒白她们学校的名字,但封面颜色却和她的不一样。
舒白学生证封面是墨绿色的,这本是红色的。
学校还有红色封皮的学生证吗?
带着这个疑问,舒白翻开手里的册子,却发现里面的内页都被人撕掉了,她无法得知这本学生证主人的信息和它所在的具体年份,也无法判断这学生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比起同学经过教室无意落下,舒白更倾向于是有人故意将这本空壳丢在教室门口让她发现的。
舒白更糊涂了,把一个只剩下空壳的学生证丢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而且,她在教室里的时候根本没有听到有脚步声停在门口。
一想到刚才自己因为课程的事情出神时,门外的黑暗里可能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舒白就脊背发寒。
但怕归怕,她还是好好地将学生证收进了衣服口袋里。
这本学生证或许跟课程有什么联系,等课程结束以后,也许可以向辅导员或者任课老师打听打听这本学生证的来历。
舒白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抬起头,终于有闲心观察起自己此刻待的这间教室来。
但看清教室内陈设的一瞬,她神色一凛。
兴许是因为老综合楼的教室有时会给学生们用来做活动之类的,所以教室内的桌椅板凳都是可以移动的。
譬如之前的教室,那些桌椅板凳有的被搬走了,有的则是被堆放在教室后方。
总之,没有一间教室是像此刻这样,桌椅板凳杂乱地倒在地上,好似经历了一场混战。
舒白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扶着墙缓缓站起身。
这些桌椅板凳倒的方向没什么规律,但奇怪的是,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教室后方窗户那侧的墙角。
舒白经过前面几轮投掷上到三楼,也摸清楚了这节课程的一些规则。
其中一条便是,在没有触发隐藏任务的时候,教室里是安全的。
这点从那本学生证也可以看出来,有人将它丢在教室门口,却并没有对当时在教室里的她做出些什么。
因此,舒白没有过多犹豫,大着胆子朝那个角落走去。
角落里除了一些碎石砖块,什么也没有。而在四周那些倾倒的桌椅之下,则零乱散落着书本、笔之类的杂物。
由此可以看出,教室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恐怖诡异的事情,导致学生们从教室里仓皇逃离,并且之后没有人再敢进这间教室收拾东西。
舒白轻轻踢开脚边的凳子,捡起被它压着的课本,抖了抖厚厚的灰尘,封面上的字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下模模糊糊显现出来——大学英语3第二版。
第二版?
舒白记得他们大二上英语课时,课本上写的是第四版,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教材了。
除此之外,那堆零散的物品里再找不出其余有用的信息。
滴滴滴。
这一次手机提示音响起的很快,舒白收起思绪,比起探知教室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还是更想先离开这栋楼。
她丢出骰子,骰子在地上咕噜咕噜转了几圈之后,悠悠地停下。
18。
舒白挑眉,这次运气不错。
顺着楼梯去到4楼,刚走到407门前,舒白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气味。
除了厕所专有的那股冲人的味道,舒白还隐约嗅出里头掺杂的几分甜腻气息。
吱呀——
被铁锈侵蚀的门合页发出不堪重负的长吟,那股甜腻气息随之变得浓烈起来。
心跳猛然加快。
舒白定了定神,抬脚走进去。
厕所里间唯一的一扇窗户被密实的防盗栏和沉积多年的泥土灰尘封死了,光线比走廊和之前的教室要暗许多。
舒白眼睛暂时无法适应这样的黑暗,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啪。
脚下似乎踩到了一滩水渍,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身后的关门声。
“407教室一人,恭喜触发隐藏任务。”
任务:完形填空
任务内容:这间厕所曾死过三个人,她们的执念久久不散,请找到她们的遗物放入相对应的隔间里,消除她们的执念,则任务成功。
不安的预感成真,舒白不用低头都能猜到自己刚才踩着的是什么。
这幢教学楼被封禁多年,早就断水断电了,厕所里根本不会有水,根据当下情况,唯一有可能的便是……
舒白默默后退了几步。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立刻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果不其然,她刚才踩到的不是什么水渍,而是还未干涸的血液。
那血液仿佛有生命般,还在缓缓朝着门口处淌去。
舒白循着血液看向它的源头。
是从最靠里的3号隔间流出来的。
舒白淡淡收回视线。
她此刻并不打算去里间查找线索,三个隔间的门都是打开的状态,但光线昏暗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不确定因素太多,还是先在外间转转找找线索吧。
很快,舒白便在洗手池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任务提示中所说的三样物品。
口红,零钱包,以及星星头绳。
舒白一一拿起三样东西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口红是塑料壳子,质感很轻,外壳也没有标明牌子,应该是不知名的小牌子。
舒白拔开口红的盖子,里面的口红几乎快被用完了,看得出这只口红虽然便宜,却很受原主人的喜爱。
舒白将口红轻轻放在一边,又拿起那个零钱包。
零钱包是牛仔帆布的,款式简单没什么花样,就是后面……怎么摸上去湿湿的?
舒白将包翻转过来,看见了零钱包后面沾上的大片血迹。
她强忍住将包扔出去的冲动,拉开零钱包的拉链,里面装着几颗小孩子最爱吃的那种彩纸糖果。
包装纸是彩色的,很好看,舒白小学的时候还收藏了厚厚一叠这样的糖纸。
至于那个星星头绳,舒白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就是普通的用来扎头发的头绳,没什么特别的。
不出五分钟,三样物品全部翻看完毕。
但光靠物品上的线索,根本无法判断出什么,兜兜转转,舒白最终还是只能迈着沉重的脚步朝里间走去。
解开谜题至关重要的线索,在隔间里。
舒白走到1号隔间门口,没慌着推开门,只是将手机屏幕伸到缝隙处,一点一点地朝里探去。
在看清隔间内的情况前,舒白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手机屏幕发出的冷光也似将熄的烛火一般,不停地颤抖着。
没关系的,任务说将物品放入对应的隔间内就算成功,她只要不违反规则将物品放入错误的隔间,就不会有危险。
舒白在心里安慰自己。
冷光先是映在地上,然后再是冲水管道,然后再是天花板。
隔间内没有shi|体。
舒白身子一软,靠在隔间的门板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待心跳平缓些后,她才重新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开始打量起面前的隔间。
破败都不足以形容这里。
地上的瓷砖碎的碎,翻的翻,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蹲便池被重物给砸出了一个大洞,大洞望下去漆黑一片,而便池旁的地砖上有一滩黑色的污渍,舒白凑近过去看,发现那是干涸后的血。
蹲便池后,垃圾桶倾倒在一旁,纸团撒了一地。
舒白想了想,转身去外间捡了块稍长一点的石头,又回到隔间,忍着恶心扒拉地上的纸团,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隔间内空间太狭窄了,味道更是比外头浓上好几倍,舒白待了不到一分钟就脑袋就被熏得阵阵发晕,她索性拿起厕所里的垃圾桶走到外间宽敞一点的地方翻看。
将里头剩余的纸团和碎瓷砖倒出,舒白终于发现了点有用的线索。
垃圾桶底部,黏着一缕长长的头发。
第20章
头发, 会是和星星头绳对应的线索吗?
仅凭这一点线索,舒白还不敢肯定地将星星头绳放进1号隔间里,她又拿着石头去拨弄那些纸团。
这一拨,还真让她发现了些什么。
有几个皱巴巴的纸团上面好像写了字。
舒白用石头外加拇指和食指捻着,非常艰难地展开了其中一张。
[李玉荣居然跟胡苗在一起,他果然是瞎了。 ]
舒白:……好浓烈的醋味。
舒白又展开其他几张纸条,无一例外,都是在吐槽李玉荣和胡苗的。
纸条上或许有重要的线索, 于是,舒白转头又进1号隔间,在地上那堆东西里薅了几张纸团出来。
待她将找到的纸团全部展开之后,有一张纸条上的内容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
[陈军说可以帮我教训一下胡苗,我让他不要手软,但是要把胡苗头上那个星星头绳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她说那是李玉荣去旅游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切,一个破头绳还当个宝似的,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知道李玉荣到底喜欢她哪点! ]
破案了, 星星头绳就是在1号隔间内死去的人的执念之物。
舒白不再犹豫,将星星头绳放进了1号隔间内。
吱——呀——
隔间门无风自动, 缓缓朝内关闭。
舒白一惊,迅速后退到外间,而后她惊恐地发现,原来1号隔间门不是自己在动,而是下方有一只布满淤青的青紫色的手在拉着它朝内关闭。
可是, 她刚才在隔间内找线索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隔间内有人。
舒白吓出一身冷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门关上许久,确定1号隔间里的东西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浮现出了一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看到这句话,舒白当即明白了,写字条的人因为妒忌胡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在生活中处处为难她,甚至还让人去“教训”她。
而她自己当初种下的恶果,最后也一股脑地返还到了她的头上。
舒白默默叹了口气。
经过刚才鬼手关门那一出,舒白再次变得小心起来,她动作轻且慢的推开2号隔间的门。
和1号隔间的惨不忍睹相比,仅仅只是便池内有一滩血,地上脏些的2号隔间简直称得上“整洁”了。
确定没有异常之后,舒白探身进隔间,没费什么力气便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古早的翻盖手机。
手机没设置密码,舒白一翻开盖手机就自动解锁了,屏幕上弹出几条未读消息,有问手机主人在哪,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宿舍的,也有催手机主人不要旷工赶紧去店里上班的。
舒白数了数,催手机主人去上班的消息有好几条,都是不同的手机号发来的。
她难道在上学的同时,还干着好几份兼职吗?
这也太拼了吧,舒白咋舌。
舒白快速翻完了手机里的收件箱,觉得其中最莫名其妙的消息,是一个备注叫云云的人发来的。
2009.2.11
[他今天又让我把你给我转的生活费交出来,我不交,他就打我。 ]
2009.4.12
[他喝醉了,说要去找你,等找到你了就打死你。 ]
2009.8.1
[他今天又打我了,还把我的书和作业都撕了,把我锁在房间里,说女孩子就该早点嫁人。他不让我去学校,骂我跟你一样,都是狼心狗肺、没良心的臭女表子。 ]
2009.10.30,晚八点三十分
[他今天带人来家里了,是他的朋友,他们两个在外面喝了很多酒。 ]
2009.10.30,晚十点四十九分
[我恨你。 ]
最后一条我恨你的消息发过来之后,那个叫云云的人便再也没有发来过消息了。
而让舒白觉得这些消息奇怪的点在于,手机主人一次都没有回复过这个叫云云的人的消息。
但看上去,手机主人似乎并不讨厌云云,毕竟她没有将云云拉黑,而是放任云云一直往她手机发这些消息。
字里行间也可以看出,她好像还一直在给这个叫云云的人转钱,她一连干几个兼职的原因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她们两个是姐妹吗?可如果是姐妹,又为什么不回复消息呢?
舒白越想越绕,她感觉自己好像走进死胡同里了。
她退出收件箱,开始在手机中翻找起其他的信息来。
相册里的照片不多,只有六张,而其中五张都是两个女孩的合照。
一个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另一个女孩则大概是十二三岁左右的年纪。
两个女生的眉眼十分相似,舒白猜测,大的女孩是手机主人,而小的女孩则是那个叫云云的人。
她们真的是姐妹,手机主人也很在乎云云,不然不会一连打几份工就为了给云云转生活费,手机里也不会一直留着二人的合照。
不知不觉,舒白翻到了最后一张,是一份文件。
老式的翻盖手机,像素差到像是在摄像头上套了好几层塑料袋,舒白眯起眼,废了好半天力气才将将看清楚文件的抬头。
死亡证明。
死者的名字是三个字,前两个字舒白实在是辨认不出来,但最后一个字笔画十分简单,是云。
给手机主人发消息的云云死了,而死亡时间正好是2009年10月30日。
舒白不禁感到有些唏嘘。
看到这份文件之后,再回过头去想云云发来的那些消息,每一条,都是隐晦地在向手机主人求救。
但手机主人似乎却只以为云云是在跟自己抱怨,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得知云云的死讯后,手机主人应该也很难过吧。
可是,这些线索看上去,和洗手台上剩余的两样物品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舒白觉得自己应该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她又返回隔间内,仔细将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
终于,在冲水管道背后看见了一个遗落的小纸团和一个被血渍腐蚀的刀片。
舒白将纸团展开,发现是一张药品购入单据,2号隔间内死去的人在生前买了一瓶安眠药。
安眠药片……
舒白忽地想起什么,去到外间将零钱包里的糖果一股脑地倒出来。
她拆开其中一个糖果的外衣,将白色的小丸放到鼻子底下细细地嗅。
没有糖果甜腻的气味,而是,略微苦涩的味道。
彩色糖纸里包裹的不是糖果,是安眠药片。
舒白一时无言。
她将手里的安眠药重新用彩纸包裹好,再将洗手台上五颜六色的“糖果”一一装回零钱包,放进2号隔间内。
一只被血液浸染的手缓缓从隔间内伸出扶上门板,哪怕里间光线十分昏暗,舒白也能看见,在手腕部处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2号隔间内si去的人似乎是用刀片ge腕自沙的,然后吞了几片安眠药,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濒临死亡时的恐惧和痛苦。
至于用糖纸包裹安眠药,也许,她是想在生命的最后,给自己曾经经历的苦难包上一层甜蜜五彩的外衣吧。
嘭。
门被关上,手机屏幕浮现出一句话:对不起,请原谅姐姐的懦弱。
手机主人对没有及时发现云云在向自己求救而悔恨,也是在为自己当初为了逃离那个恐怖的家,将尚且年幼的妹妹留在家里独自面对那个恶魔而愧疚。
她那么拼命地打工赚钱,也一定是想要早点攒够钱好将妹妹接来自己身边,只可惜,在那之前,妹妹就已经撑不下去离开了。
而妹妹的离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洗手台就剩下那只口红了。
很明显,口红是3号隔间内si去的人的执念之物。
只要将口红放进3号隔间内,任务就能完成,但舒白却莫名有些好奇,3号隔间内si者的si因是什么。
她沿着地上蜿蜒的血迹来到大敞的门前。
血腥味变得浓烈起来。
而隔间内的景象,堪称触目惊心。
血液染红了地板的瓷砖和墙面,且墙上隔档上未干涸的血液仍在慢慢往下淌,然后在地板上汇聚,流下台阶。
隔间内几乎没有供人下脚的地方。
舒白只能探个脑袋进去四处察看。
在视野死角处的角落,静静靠着一个黑色皮质的双肩包。
舒白将双肩包拎出来,手上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血液,但此刻的她显然顾不上那么多。
她解开双肩包的搭扣,手伸进去摸索一阵,拿出来一瓶指甲油,一个小账本,还有一部带按键的手机。
舒白先翻开那本使用痕迹明显的账本。
上面记录着背包主人每日的开销,包括吃饭,买生活用品,以及其余一些零碎的支出。
背包主人生活过得十分拮据,舒白翻开完大半本账本,发现她每日花在吃饭上的钱,三餐加起来不超过十块钱,至于生活用品,更是只买刚需的。
这瓶指甲油和那支口红,是她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两次放纵。
而记录的最后一页,有一行字被用红色的记号笔醒目地圈了出来。
9月2号,他的生日,[桃心]。
这行字最后标注的金额,是整本记录中唯一达到的三位数金额。
翻看完毕,舒白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她将账本放到一边,拿起那部手机。
发件箱里,有一条编辑完毕但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的短信,收件人的备注是昵称,似乎是背包主人的好友。
[他投降了,他说要把钱还给我,等我的好消息。 ]
而发件箱里其余的消息,则是全发给了一个备注叫死骗子的人。
[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
[你居然用我的身份证去dai款!亏我那么相信你! ]
[我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整理完发给你们学院了,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的同学都看看你是一个什么品种的烂人!我还会去找你们学院领导,你就等着被退学吧! ]
……
二十多条短信,全是在骂那个叫死骗子的人。
到最后,那个“死骗子”似乎终于被背包主人没日没夜的辱骂给激怒了,回复了她的消息。
[行,你想要钱是吧,明天综合楼一楼见,我把你的钱还给你。 ]
至于最后究竟有没有还钱,隔间内满墙的血迹就是答案了。
舒白将东西一一放回背包里,包括那支口红,然后,轻轻将背包放回缓缓流淌的血液之上。
下一刻,血液倏地停止流动,一只苍白瘦弱的手臂扶住门把手,将隔间门关闭。
【真心换不来真心】
咔哒,外间传来一声开锁的声音。
与此同时,舒白发现自己手上刚才沾染上的血液也消失了。
再一恍神,刚还是关着的隔间门又恢复了虚掩的状态,隔间内依旧破败,却不再有瘆人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