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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181 毒解啦!

    谢珩将药喝下。

    小六忍不住问道,“感觉如何?”

    其他人也紧紧盯着他,见谢珩仔细感觉,叶岐失笑,“哪儿有那么快,真要见效也要到晚上了。”

    于是众人只能度日如年般等到晚上。

    谢珩果然开始退烧,身体的疼痛也开始减轻,甚至能勉强自己靠在床头。

    穆婉给他把脉,小六谢天都紧紧盯着她。

    半晌后,穆婉不受控制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他们点点头,“毒素在减少。”

    小六愣了一瞬后,猛的一把抱住谢天使劲摇晃,“太好了,太好了!侯爷没事了!!!”

    后面语气不受控制的开始哽咽,谢天也红了眼,这个折磨了侯爷四年,也叫他们担惊受怕了四年的毒,终于要解了!

    叶岐也上前摸了下谢珩的脉,笑道,“确实在解,明后日再喝一次解药,再辅以固本培元的方子,四天后就差不多了,以后就好好调养,再有个一两年就可以同正常人一样康健了。”

    小六和谢天满脸激动,穆婉也紧紧握着谢珩的手,眼前陡然模糊。

    他们成功了,她和他有了白头偕老的机会。

    谢天看着自家侯爷一眨不眨盯着夫人的模样,抹了把脸,拉着同样抹泪的小六道,“那今晚还要辛苦夫人照顾侯爷,我们就先出去了。”

    叶岐离开的时候,云苓也拽着木霜退下。

    房门被从外面关上的一瞬间,穆婉刚刚扭头,手臂就猛然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猝不及防的跌在谢珩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脑就被大掌压下,唇被噙住,而后便是恣意的火热。

    穆婉眼底发酸,伸手攀住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短兵相接,摧城拔寨。

    这次再没有小心翼翼,再不需要隐忍克制,甚至手掌下剧烈起伏的胸膛都让人觉得如此珍贵美好。

    不过也就一会儿,穆婉睁开眼睛,看着虚弱无力的谢珩,忍不住笑,“力气用完了?”

    谢珩一脸的生无可恋。

    穆婉笑,“解药才刚刚发挥作用,今天也只是能减轻你的痛苦,明日后日还要再喝一次,要恢复正常得四天后了。”

    谢珩看着她,有气无力道,“度日如年。”

    穆婉大笑,“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吃完饭,谢珩轻轻握着穆婉缠着纱布的手腕摩挲,“疼吗?”

    “疼啊,怎么不疼。都要疼掉半条命了,”穆婉睨他,“所以侯爷打算怎么补偿我?”

    谢珩轻叹一声,一本正经道,“救命之恩,自然要以身相许。”说到这里,他垂眸侧头,轻声道,“只要夫人看得上。”

    最后的那句话里仿佛带着小勾子,邀请着穆婉采撷。

    穆婉的目光就跟着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他的脸色还很苍白,此时虚弱的靠在床头,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轻薄的里衣领口微微敞着,隐约可以看到漂亮的锁骨,她只要稍微伸手,就能将那衣服拽下来,任意施为。

    谢珩抬眼对上她的目光,眼底幽深,嗓音微哑,“不知本侯能入夫人的眼吗?”

    穆婉眼波一勾,舔了舔唇欺身而上,笑道,“自然入得。”

    然后穆婉就明白了前两次谢珩为什么会在她哭的时候反而变本加厉。

    那时的谢珩是绝对的掌控者,但如今他动弹不得,角色互换。

    穆婉抚着他的胸口,轻咬他的喉结,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紧抿着唇隐忍喘息,一双凤眸意乱神迷的看着她时,她就更想狠狠地欺负他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太过,毕竟谢珩还病着,而且她也不太好受。

    之前没解毒之前他的命吊在眼前,她只能忍耐,如今解禁,觊觎多时的人就在眼前,光看着不让吃就很折磨人,尤其对方在她耳边难耐轻喘的时候,真的很要命。

    所以稍微解了解馋后,穆婉便规规矩矩的照看他。

    好在一切顺利,第二碗药喝下去后,谢珩的身体好转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一天后就能从床上起身,第三天喝完第三碗药,他就只有一点低烧,力气也恢复了大半。

    最后一晚,喝过固本培元的药,穆婉给他把脉,指尖下明显变得强劲的脉搏让人心情愉悦,“今天好好睡一觉,明日差不多就能好了。”

    谢珩揽了她躺在床上,“你也好好休息一晚。”

    四年的奇毒解起来并没有那么快,这几日他的症状虽然在快速减轻,但晚上依旧有反复的发烧和疼痛,穆婉躺在他旁边,他稍有不适就会被惊醒,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穆婉确实也累了,打了个呵欠道,“那今晚就养精蓄锐吧。”

    “这几日你中了碧落引的事情,该知道的人怕是都知道了,再露面要处理的事情肯定不少。”她想起什么,笑道,“我猜最先来拜访的可能是南阳王府的二公子。他可愧疚坏了。”

    谢珩也想到那天的情形,失笑,“多亏夫人戏演的好。”

    穆婉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是,侯爷记得跟他把大炮都要过来,反正他们留着也用不了。”

    谢珩顺势吻了吻她的额头,“知道了,睡吧。”

    穆婉靠在他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很快进入梦乡,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身体发软。

    睁眼就看到面前放大的俊脸,天色还早,蒙蒙微光透过床帐的缝隙照进来,谢珩的脸色终于退去了苍白,此刻耐心的吻着她,不同于之前的霸道强势,这个吻带着温柔安抚的意味,但若说他全然温柔也并不是。

    衣襟里的大手就很不规矩。穆婉被他揉的浑身酥软,迷迷糊糊伸手抱住他,“谢珩……”

    结果谢珩却突然停下来,只紧紧的抱着她平复呼吸。

    穆婉疑惑,“怎么了?”

    谢珩吻了吻她的额头,“乖,时间不够,云苓他们快过来了。”

    穆婉脑子还混沌,抱着他蹭了蹭,“还有半个时辰呢,足够了。”

    谢珩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女子第一次会痛,得小心对待。”

    穆婉吻着他的胸口含混道,“可是男子第一次很快啊。”

    谢珩:……????

    穆婉终于清醒过来。

    谢珩眯起眼睛,“你刚说什么?”

    穆婉脑筋急转,男女体力悬殊,还是不要这种事情上招惹他,干脆直接抱住他,先发制人,气呼呼道,“是谁一大早把我弄醒的,你到底来不来?”

    谢珩:……

    穆婉:……

    咦?好像还是说他会快??

    就在谢珩准备暂时先收拾她一顿,今天晚上回镇北侯府再来正餐的时候,小六匆匆赶来,凝重禀报,“侯爷,不好了,边军来报,赤翎正在集结大军!”

    谢珩和穆婉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第182章 182 大战前夕

    谢珩匆匆进宫,到了门口就碰上了同样赶来的徐首辅和贺兰晫。

    两人不约而同的打量他,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贺兰晫忍不住道,“侯爷来的好快。”

    谢珩淡淡道,“托二公子的福。”

    “八百里加急军情,五十万大军,赤翎这次准备的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充分。”他扫过二人,“此事怕还要请首辅和南阳王府鼎力支持了。”

    两人同时道,“这是自然。”

    他们在御书房等了一会儿,太后和皇上才姗姗来迟,太后身后还跟着承恩侯,大抵是找来给她壮胆撑腰的。

    上京封城两个月,她又被打回了原形,不,甚至不如原形。

    原来好歹还有徐首辅支持她,现在却不知为何,把持了所有的朝政和兵权后却改为扶持皇上。

    这一个月她不仅承受来自百姓的谩骂,还渐渐被迫让渡了许多权利……想到这里,她不由哀怨的看了徐首辅一眼。

    徐首辅仿佛没看见,只朝着皇上拱了拱手,“臣参见皇上。”

    贺兰景连忙扶住他,而后看到了旁边的贺兰晫,有些意外,“怎么二公子怎么也在。”

    显然有了徐首辅撑腰后,他胆子大了不少,竟也有了几分皇帝的威仪。

    贺兰晫朝他拱拱手,“赤翎入侵事关重大,微臣也来听一听朝廷的计划,回去好禀告父王,若需要我们南阳王府配合,定然义不容辞。”

    他这话也有些道理,但无诏入宫,还是参与这么大的事情,显然不合规矩,贺兰景不由看向徐首辅。

    谢珩实在不耐烦他这种时候还摆架子,直接拱了拱手问道,“具体怎么回事?急报呢?”

    吕公公将急报呈上,徐首辅看过后递给谢珩,沉声道,“赤翎集结五十万大军,说计划两个月内攻下大郢。”

    皇上闻言冷笑,“好大的口气!”

    谢珩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皇上不由一僵,求助的看向徐首辅。

    徐首辅叹了口气,“皇上,若他们真有五十万大军,这个计划很合理。”

    皇上大惊,“怎么可能?我们岚城边军有多少?”

    徐首辅皱眉,“满打满算二十万。”

    谢珩嘲讽一笑,“可用的有十万吗?”

    徐首辅沉默,吴太后和那些蛀虫们不懂,但他前两个月里为收拢权柄,将各地情况都捋过一遍,这四年他们为了争权,对军队多有忽视甚至打压,所以军中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贺兰晫见状都不由心头发紧,“十万?真这么点?那边关能守住吗?”

    谢珩也神色凝重,“现在也许就开始攻城了,边关三城,十万兵力,我们必须得抓紧,否则叫他们突破边城,接下来只会会势如破竹,两个月打到上京并非无稽之谈。”

    对此一直没有实感的太后闻言也急起来,“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打过来。”

    承恩侯想到自己边城的生意,忍不住抱怨,不过他并不敢说穆婉,只拿女官说事,“是不是当初那几个女官态度不好惹怒了赤翎使团才招至此祸?要不就同意他们的上次提的条件?”

    谢珩冷冷的盯住他,“承恩侯是觉得,此事乃是我夫人挑起的?”

    “若真是如此,那我觉得,倒用不着我夫人,只要把太后送去为质,也一样能解决问题,至少拖个一两年,让我们有个准备。”

    吴太后心头一紧,连忙道,“赤翎进犯大郢怎么可能是女人的原因,不过是借口而已,他们一直对我们心怀不轨,这仗是迟早要打的。”

    贺兰景竟然思索起来,“我们应战确实太过仓促了,”他看着徐首辅,“若真有法子拖个一两年……”

    吴太后脸色微变,贺兰晫都被气笑了。

    他们早知道大郢如今的朝廷一言难尽,但也没想到会离谱到这种程度,人家大部队都打到门口了,他们竟然觉得给个馒头就能将人打发走。

    他嗤笑,“皇上还是别想了,便是傻子,也会选择这个时候进犯。”

    “前段时间赤翎使团进京,一看大郢的朝臣都是软骨头,只要打进来,都不用费什么功夫就都乖乖跪下了,换谁谁不打?”

    谢珩补充道,“大郢连年天灾人祸元气大伤,又因为前朝宝库之事内耗,各方势力拉锯,正是最大郢最混乱的时候。”

    “而且如今正值粮食丰收,只要他们一攻破边城,沿途百姓们的粮食就是他们现成的粮草。”他拧眉,“必须在三日内调兵出征。”

    皇上再次看向徐首辅,徐首辅脸色也不好,“侯爷说的是,如今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迎战,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皇上急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首辅朝谢珩拱了拱手,“如今还要烦请镇北侯统领三军,迎战赤翎。”

    吴太后忍不住道,“必须镇北侯去吗?镇国公府满门忠烈,侯爷若再有个三长两短……”

    她倒不是真的为谢珩着想,而是如今她手中权力大大削减,唯一的兵权就是金甲卫,勉强算上明镜司。

    若谢珩一走,她怕她在这皇宫里根本活不下去。

    徐首辅也不反驳她,而是问道,“不派侯爷,派谁去呢?承恩侯?还是太后新封的小将军?”

    承恩侯立刻道,“放眼大郢,如今唯有镇北侯能担此重任。”

    徐首辅看向谢珩,“侯爷意下如何。”

    谢珩等的就是这一天,自然不推辞,只是道,“各地调兵集结,应该能凑出三十万大军来。只是,现在最麻烦的,怕不是大军,而是军饷。”

    “此番对峙,时间一定不会短,三十万大军半年的粮草,户部能凑出来吗?”他看着徐首辅嘲讽道,“若凑不出来,本侯可不会似父亲,死守边城。”

    “届时大家就一起在上京城外迎敌吧。”

    吴太后和皇上都是一凛,徐首辅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好在他早有准备,“此事侯爷尽可放心。”

    吕公公呈上一大摞卷宗。

    谢珩随手翻开,发现是太后派系所有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

    徐首辅道,“待查抄了这些贪墨的银两,足够支撑三十万大军三个月军饷,至于第一批粮草,如今正值丰收季,稍后我们通知各州,将今岁的粮税直接押去边关充作军饷,如此侯爷就可以尽快动身。”

    谢珩利落应下,并建议,“非常时期,也不用浪费人力物力,占着牢房也浪费,都直接充军,没本事的,当个炮灰人头也算物尽其用。”

    徐首辅表示可以,这次他没搞什么阴谋诡计,雷厉风行的让皇上下了诏书,毕竟边城若破,他们都得跟着玩儿完。

    当天,谢珩就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三天后出征岚城。他也没空回府,一连两天都和徐首辅商量着调兵遣将,诏书一道一道发出去,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出宫。

    贺兰晫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侯爷您撑的住吗?”

    谢珩淡淡道,“二公子放心,没有报仇之前,我还死不了,倒是二公子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贺兰晫对他愧疚又钦佩,一口应下,“自然,侯爷尽可放心。”

    谢珩回府后径直去了月恒院,各院主子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

    气氛凝重,除了谢晋和谢昭,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是三个姑娘也都经历过父亲出征。

    谢珩也不卖关子,“孩子们的行礼收拾好了吗?”

    确定军情的第一时间,他就给穆婉递了消息,“赤翎此次来势汹汹,必然有一场恶战,而大郢朝堂你们也清楚是什么德行,未必能抵挡得住,就算可以,最后关头,徐首辅和南阳王府还有一场内斗,镇北侯府同样会是他们的靶子。”

    “所以,我们全府都要转移离开。”

    “明日二嫂和孩子们藏在粮草车中先走,母亲和大嫂听婉婉安排,另找机会离开去安全的地方。”

    谢大夫人道,“我先不走了。”

    众人一愣,谢大夫人道,“我在宫中当值这几个月,也看出来不少事情,国库压根没什么银子,还有那帮蛀虫在。”

    “就算徐首辅要查抄太后一系官员,他自己底下那些人手脚也不干净,别抄一百两,他们贪去五十两。我虽为女流,但有三郎和母亲的名头在,他们也得让我三分。”

    谢大夫人看着谢珩,“我要亲自看着,父亲和大郎二郎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谢时立刻道,“娘,我留下来帮你。”

    “不用,”谢大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弟弟妹妹们还需要你照顾。”她看着几个孩子,“你们都是镇北侯府的未来,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咱们侯府才能兴旺,母亲做的一切才值得。”

    谢珩起身,朝着谢大夫人深深一揖,“三郎谢过大嫂。”

    谢大夫人侧身避开,笑道,“一家人,何谈谢字。”她看着穆婉,“要不是三弟妹,我也不知道女人还有这样的活法,如今能替咱们侯府做这些,我很开心。”

    谢二夫人也起身,红着眼眶道,“三弟、大嫂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和孩子们的。”

    大长公主看着一家人,眼中含泪,“好,好,好,都是好样的,他们以为我们镇北侯府全是妇孺就撑不下去了?那就叫他们好好看看!”

    众人看着彼此,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他们的后背依旧有可以依靠的人。

    谢珩单手抱着谢昭跟在穆婉身后出了月恒院。

    待和大房二房分开不见人影之后,穆婉就悄悄伸手牵住了谢珩的手,谢珩看了她一眼,忽然加快了脚步。

    穆婉被他拽的几乎小跑才能跟上,“做什么呢?走慢点。”

    谢珩一本正经道,“困了,赶紧回去睡觉。”

    谢昭却道,“不困,要跟父亲母亲聊一晚上。”

    谢珩:……

    穆婉看着他的脸色,忍不住大笑起来。

    谢珩明日就要出征,若是往常,长公主定会留下谢昭。

    然而明日谢昭也要谢珩穆婉分开,一家三口再见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所以谢昭眼巴巴看着穆婉和谢珩的时候,便让他跟着一起回来了。

    谢昭也知道自己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父母,才决定要珍惜今晚,要跟父母说一晚上话。

    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谢珩刚洗漱完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刚解了毒,又不眠不休几天,显然累极,穆婉看着他眉眼间的疲惫有些心疼。

    谢昭也懂事,轻手轻脚的靠近穆婉怀里小声问道,“母亲,你会来接我的吧?”

    穆婉亲了亲他的额头,“自然,母亲最喜欢昭哥儿了,你还记得你要学本事的事情吗?”

    谢昭点点头,“记哒!”

    穆婉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次就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去学本事,到时候母亲一定会去接你的。”

    “好~”谢昭笑嘻嘻的钻进穆婉怀里,“母亲讲故事。”

    穆婉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好。”

    不过一个故事没讲完,小家伙就闭上眼睛,穆婉听着他绵长的呼吸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迷迷糊糊的翻身,没摸到孩子,穆婉陡然惊醒,结果发现谢珩和谢昭都不在,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叫人,就见谢珩从门外进来。

    她愣了一下,“你去哪儿了?谢昭呢?”

    谢珩一本正经道,“他说他是大孩子了,想一个人睡,我就送他去了隔壁。”

    穆婉:……

    她看了眼显示着刚刚才到子时的沙漏,忍不住笑骂,“找借口也找个像样一点的!昭哥儿做梦跟你说的?”

    谢珩直接将她按倒,轻车熟路的拽掉了她的里衣,大手覆上雪腻的肌肤,轻咬着她的耳朵道,“那你帮我想一个?”

    穆婉身体瞬间发软,自然是没办法想了……

    两刻钟后,穆婉攀着他的脖子,气喘吁吁,双眼迷离,愤愤道,“谢珩,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谢珩紧紧抱着她,额角青筋暴起,眼底都是的欲色,却哑着嗓子道,“婉婉,事情也许比想象中还要凶险,若我……”

    穆婉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顿时又心酸又生气,心酸他爱她至此,这个时候仍考虑着她的后路,又生气他不懂总是委屈自己。

    “你放心,”穆婉道,“你若真的走了,我绝对不会为你殉情,也不会为你守寡,待一切尘埃落定,我怎么也是隐形的太后了,一定好好活着,到时候找几个面首,贺兰晫好像就对我……”

    她话未说完,忽然高高的仰起头轻哼出声,眉头紧蹙。

    谢珩死死的堵住她的唇,愤恨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你休想!我不许!”

    第183章 183 风雨欲来

    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欢愉,而是虔诚的交付。

    从此他们命运相依,相生相伴,不离不弃。

    穆婉忽然眼眶发热,抱着他颤声问道,“你会回来的,对吧?”

    谢珩亲吻着她的眼角,这次没有丝毫犹豫,“自然。”

    挺了挺腰,咬住她扬起的纤细的脖颈,如今已经彻底断了放开她的后路,自然要担起她的往后余生,哪里能轻易去死。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穆婉听到他的承诺,“说好了叫你狐假虎威一辈子的。”

    穆婉泪眼朦胧,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只觉得身心皆满。

    一场抵死缠绵,最后穆婉脱力的倒在床铺中,再无一丝力气,最后隐约知道被谢珩抱着去洗漱,后来就完全没了意识。

    直到迷迷糊糊再次被胀满,穆婉努力睁开眼睛,困顿又难耐的抓紧他的手臂,“你不累吗?”

    她勉力看了下时间,发现不过才睡了一个时辰,“你今日还要出征呢?”这体力未免太好了。

    谢珩含着她的耳朵,“对啊,今日出征。”

    穆婉听着他语气中的怨念,不由想笑,忽然有点心疼他了,之前因为中毒各种隐忍,后来从胡严那里拿了药后虽然进了一步,但代价是更加难以忍耐的克制,如今好不容易解了毒,结果刚开荤又得被迫素着……

    想到这里,她忍着不适抱住他道,“我没关系的。”

    谢珩的动作从始至终都温柔缓慢,但从中间偶尔几次的失控能看出来,他是因为顾忌她的初次所以在忍耐。

    穆婉看着他额见的薄汗,“谢珩,我也想让你开心。”

    谢珩依旧慢慢磨着她,哑着嗓音道,“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过这次我疼了夫人,下次夫人疼我,可好?”

    这是他们的再见的约定,穆婉定定的看着他,璀然一笑,“好。”

    而后是漫长的厮磨……

    待到结束,天色已经蒙蒙亮,两人肌肤相贴,无一丝缝隙,穆婉这次是真的不行了,只想着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就感觉谢珩抬起她的头,往她脖子上套了个什么东西。

    她勉力睁开眼睛,看到是什么时候,突然就清醒了。

    那是一颗小叶紫檀的珠子。

    莫名的,她就知道这是新婚时她挑出来的那块小叶紫檀木雕成的。

    穆婉下意识看向枕边的珠串,那是谢珩手腕上摘下来的,比她上次见到时又多了几颗。

    初见她以为这些珠子是纪念他杀过的人,后来胡娘子去世,她才知道,这些珠子确实是纪念,不过纪念的是在这场漫长抗争中牺牲的人……

    谢珩将她圈在怀中,将珠串一边往手腕上绕一边细数,“第一个,是孙灯,他比我大三岁,我四岁的时候他便做了我的小厮,我们一起长大,岚城之战中,若不是他拼死护着我,我恐怕就回不来。”

    “……这个是元思,军中一个小将,特别爱笑,后来落在当时朝廷那些人手里,为了掩护我回京,被拷打致死。”

    “这个是何堂……”他说到这里,看着穆婉,“你见过……他若是没跟了我,也许……”

    穆婉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柔声道,“我知晓,但你们都赌不起,九皇子和大郢未来的命运无法押在他身上,他也清楚,所以他选择了自尽,他并没有怪你……”

    谢珩紧紧抱住她,过了半晌才继续开始数,“……这颗是胡娘子,你也知道。”

    “嗯。”穆婉把胸口的珠子举起来,“所以这颗是你?”

    谢珩吻了吻她的额头,“是你选的木头,本来应该跟它们在一起的。”他举了举手腕上的珠串,而后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但现在,它是你的了。”

    穆婉紧紧握住珠子,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你这条命归我了。”生死由我说了算。

    他吻住她的唇,“好。”

    快起床时,谢昭被偷偷抱回来,完全没发现异常。

    他睁开眼睛,看着困得睁不开眼的穆婉笑嘻嘻道,“母亲昨晚去做贼啦!”

    穆婉:……

    你才是被做贼的偷了一晚上的那个。

    谢珩忍笑,捞着他去洗漱,穆婉不由感叹,他的精力是真好啊,竟然看起来还精神抖擞的。

    不过她也没躺多久,毕竟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孩子们都要先送走。

    谢珩早就安排妥当,几个孩子也都只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就都跟着谢天离开。

    他们要被藏进押送粮草的辎重车中,恐怕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跟着大军一起走。

    谢时、谢意和谢晚已经懂事,谢晋和谢昭虽然小,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再加上穆婉提前跟他们讲过,倒也乖巧。

    “二嫂,陶先生,孩子们就拜托你们了。”

    谢二夫人也不复之前万事不管的模样,郑重道,“母亲、大嫂、弟妹放心,我一定护他们周全。”

    陶先生也拱了拱手道,“定不辱命。”

    辰时末,厚重的阴云依旧笼罩在上京的上空。

    城门口,旌旗猎猎,数千将士身披铠甲,整齐划一,气势磅礴。年轻的皇帝站在城门之上,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豪气:“将士们!赤翎猖獗,犯我大郢,今派镇北侯统帅三军,膺惩赤翎!”

    “朕在此处,盼着众位得胜凯旋!”

    “得胜凯旋!得胜凯旋!”

    浑厚的战鼓和震天的呼和中,谢珩一身金甲骑着高头大马越众而过,身后数位身姿笔挺的将士,气势逼人,待走到队伍末尾,高喝,“众将士听令:回军,出发!!!”

    所有士兵向后转,齐齐向前进发,浩浩荡荡。

    穆婉同百姓们一起站在路边,远远的看着为首的男子,此时的他身上仿佛少了阴戾,多了属于武将的坚韧刚毅。

    大长公主眼眶微红,“这才是我镇国公府的三郎。”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好男儿,而不是周旋与那帮蛀虫小人之中,搞那些阴私算计。

    穆婉大抵能想象出谢珩之前的样子,作为家中的嫡幼子,恣意霸道,但内心也同父兄一样,忠于大郢,心怀百姓。

    可朝廷却背叛了他们,他为了报仇,收敛了真性情,逼着自己在肮脏的漩涡里虚与委蛇,做了四年心狠手辣冷眼旁观的佞臣。

    穆婉深吸一口气,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她要和他,和所有心有信念的义士们一起,摘掉大郢的毒瘤,还百姓们一个可以安居乐业,康健到老的太平世道。

    谢大夫人扶住大长公主,“母亲放心,我们绝不会再让镇北侯府重蹈覆辙。”

    穆婉也扶住大长公主的另外一只胳膊,大长公主看着她们,欣慰点头,“能娶到你们,是我们谢家的福气。”

    穆婉和谢大夫人相视一笑,这一刻,一家人的心拧在一起。

    大军出征,本该民心安定,然而上京却风声鹤唳。

    大理寺突然发难,带着五城护龙卫四处抓捕抄家,谢大夫人带着侯府护卫第一时间跟在身后,要求记录查抄的赃银。

    大理寺的人却不愿意,“我大理寺办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流之辈监督了?”

    谢大夫人不为所动,“你们大理寺办案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怕我一个女流之辈旁观。”

    她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道,“今日起,大理寺查抄的所有赃银,我们都要逐一记录入档。”

    谢大夫人跟着太后的时候就有审核户部国库财产的职责,这一举动也算合情合理。

    见对方不屑一顾,吩咐了属下拦人,谢大夫人直接大声道,“齐大人在担心什么?听闻齐大人新纳了个小妾,在藏珍阁定头面,三百两一套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记得齐大人是寒门出身,大理寺的俸禄那么高吗?”

    男人变了脸色,谢大夫人冷声道,“首辅大人说了,边关抗敌,粮草都要靠查抄的银子。”

    “齐大人还是利落些配合,当年岚城之战怎么败的齐大人不知道,我们镇国公府可清楚的很,如今边关可没有那么多将领可以死了,届时,齐大人做了亡国奴,就算金山银山,怕你也无福消受!”

    而后吩咐谢府护卫,“后门也围了,所有的赃银,全部登记!”

    谢珩在边关抗敌,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找镇北侯府的不痛快。

    之后的一个月,谢大夫人和嘉瑜郡主各自带着两家的护卫跟在大理寺的后面登记查抄的银子。

    银子一箱箱抬进户部核验后再一箱箱送出,购买粮草军备。

    这部分就轮到穆婉了。

    正常情况下,粮草本该从各地粮仓调动,然而吴太后这几年的买官卖官,任人唯亲,大郢十几个州,几乎没有粮仓是满的,甚至越繁华的地方,粮食越不够。

    徐首辅显然非常清楚这一点,一边借机下令彻查,一边从民间搜集粮草。

    许氏作为大郢最大的粮商自然有第一手消息,除此之外,顺风镖局也充分调动起来。

    穆婉一直有给老兵和烈士遗孤安排工作岗位的习惯,镖局的镖师有一大半都上过战场,他们更清楚前线危机,倒比朝廷那些只知道扯皮的队伍还强一些。

    除了粮食调度,还有私下里军械准备,以及之后的一些准备,消息雪片般传回,穆婉每日忙的不可开交。

    偶尔还要应对一些其他事情。

    这日,云苓进来道,“夫人,忠勇伯府七少奶奶求见。”

    穆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吴知萱,她早就嫁给了忠勇伯府的李亦宁,婚后两人也算琴瑟和鸣,这次怕是为了承恩侯府来的。

    查抄贪墨,终于还是查到了承恩侯的头上。

    在烽火县当家做主两个月后的徐首辅,做事显然更加得心应手。

    这半个月,因为太后的奢靡无度,任人唯亲导致了之前闵州和琼州的粮灾,还克扣军中军饷,以至于这次赤翎进犯边城毫无招架之力,大郢百姓差点要做亡国奴的消息已经在百姓中传开。

    再加上吴太后派系官员贪赃枉法的确凿证据,如今的吴太后几乎是人人喊打,读书人们更是口诛笔伐要求废掉她。

    此时查抄承恩侯府简直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阻碍。

    毕竟吴太后已经自顾不暇,甚至她手中唯有的金甲卫也快被瓦解了。

    只有嫁到忠勇伯府的吴知萱可以勉强奔走。

    穆婉叹了口气道,“请她进来吧。”

    吴知萱双眼红肿,见到穆婉就给她跪下了,“阿婉,只有你能救我父亲他们了,求求你,帮帮我。”

    穆婉扶起她,“萱娘,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怎么会?”吴知萱满脸期盼的看着她,仿佛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镇北侯如今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徐首辅一定会你面子的。”

    她急急道,“我们可以交出财产,但不要将我父兄充军,行不行?”

    穆婉道,“抱歉,我说的无能为力是因为那些事情是事实。”

    “如果吴家是被冤枉的,我一定倾力相帮,但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

    “你是什么意思!”吴知萱猛的看向她,“你不准备帮我?”

    她恨声道,“那你叫我进来,是为了看我笑话,挖苦我的吗?!”

    “我们又没有害过人,我姑母是太后,吃的好些,穿的好些,有什么错?!”她的语气近乎崩溃,“为什么就到了全家流放充军的地步!”

    吴家对于女儿的教育显然只是简单的供养,所以她们也许确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但这个世界,也不会对不懂道理的人宽容。

    穆婉平静的看着她,“叫你进来,是觉得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说话了,也算好好告个别。”

    “至于你姑母和承恩侯府有没有错,你很快就会明白。”当你在他们留下的烂摊子里挣扎的时候。

    吴知萱忽然崩溃大哭,“穆婉,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不帮我!”

    云苓进来,看了吴知萱一眼道,“夫人,忠勇伯府来接人了。”

    吴知萱闻言努力平复情绪,显然如今她也知道没有了依靠,得识趣听话。

    穆婉递了帕子给她,温声道,“罪不及出嫁女,李七郎人不错,你跟着她好好过日子吧。”

    吴知萱一把推开她的手,恨声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穆婉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出门前,认真道,“萱娘,保重。”

    吴知萱一顿,忍不住再次大哭。

    吴知萱走后,穆婉想起了张矜茹和柳蕊,张家和柳家也是太后一系的官员。

    云苓道,“她们嫁的也都是吴太后看重的人家,娘家婆家一起被抄,没有机会求到您面前来。”

    怕她难受,云苓劝道,“他们贪墨银子,排挤正派官员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的,若不是他们,边关的将士们也不会过的那么苦。”

    穆婉只是有些怅然而已,但也清楚这时代的姑娘们就是这样,享受了父兄们带来的利益,最后也要承受他们失败带来的后果。

    好在只是流放,总归还能活下去。

    “准备些东西,等她们离开上京的时候给她们送去。”

    她和她们的情谊,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怅然只是片刻,穆婉并没有什么时间伤春悲秋,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隔天,穆兴德带着穆泽海上门来。

    穆婉在前院见了他们,谢珩走后,为了方便,她直接占了为峰院办公。

    看着小厮护卫们毕恭毕敬的模样,穆兴德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紧张,倒是穆泽海忍不住感叹,“我二姐还总说我大姐过得不好,看看她,她在忠勇伯府想出个门都不得自由,我大姐在镇北侯却等同侯爷了。”

    穆兴德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

    穆泽海撇了撇嘴,“我说的是实话嘛。”

    自从琼州粮食生意后,他就对穆婉十分信服。

    穆婉已经迎了出来,“父亲,大郎。”

    她穿着一身舒适家常的裙子,看起来还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穆兴德却不敢小看她,“婉婉。”

    “怎么突然让我们离开上京?”

    “就是啊大姐,”穆泽海道,“不会真的跟二姐说的似的,赤翎会打到上京来吧?”

    穆婉问道,“你二姐姐什么时候说的?说什么时候会打进来?”

    “说是一个月后,”穆泽海道,“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往家里跑,求着要我们赶紧离开,顺便带上她。”

    他嘟囔,“也不想想,二姐夫都不在,李三太太不同意,我们怎么敢随便带着她离开。”

    一个月后吗?穆婉记下信息。

    穆兴德见她沉默,有些急了,“难道岚城那边真的不太好?”

    穆海泽也不信,“岚城离上京这么远呢,赤翎怎么可能打进来。”

    穆婉道,“不只是赤翎的问题,还有上京这边。”

    “上京?”穆泽海道,“镇北侯如今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谁敢惹你啊。”

    穆婉却道,“这场仗输了先不说,但赢了,侯爷是决计无法安然回来的。”

    穆家父子大惊。

    穆婉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当年岚城之战徐首辅已经做过一次,第二次定然轻车熟路,不会再有纰漏。”

    穆兴德心中一紧,他到底是商户,走南闯北消息更灵通一些,岚城之战就算当时不清楚,事发后也想明白了。

    徐首辅和吴太后为了皇权,谋害了皇后生的嫡子,而后故意延误军机,不给粮草,还有内应将镇国公府和谢家七万精兵关在城门外与二十几万赤翎军决战,直接害死了镇国公满门,然后成功拥有了大郢至高无上的权利。

    如今也是类似的情形……

    穆泽海还有些天真,“怎么可能,没了镇北侯,日后谁来抵御赤翎?”

    穆婉道,“若当初镇北侯没能回来,他们如今也会有自己的将军。”

    “但谁能比得上镇北侯?”穆泽海道,“要换他们培养的将军,那个什么艾长青?怕赤翎早就打进来了,百姓们一个都别想活。”

    穆婉道,“他们如果在意百姓,就不会做那些事,他们要的,只是权利而已,而侯爷是他们的绊脚石。”

    “总之,若边城传来捷报,上京恐怕不会太平,你们现在走正合适。”

    “我已经安排好了,正好咱家行商,就以给边关送粮的名义出发,中途再改道去方凌,那里会有人安置你们。”

    穆兴德看着她,“那你怎么办?”

    对上他担忧的目光,穆婉心下微暖,到底血浓于水,关键时刻,他也是在意她的,“我是镇北侯夫人,自然要在这里等侯爷回来。”

    穆兴德道,“在哪儿等不是等,你在上京,说不得反而被他们抓住了威胁侯爷,不如也偷偷藏起来,等侯爷回来再说。”

    “爹您放心吧,”穆婉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到时候说不定他们抓了侯爷威胁我回来,我还得奔波一回,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穆兴德被逗笑,穆泽海却斗志昂扬道,“大姐,我留下来帮你!”

    穆兴德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能帮什么忙,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说是如此,表情却不由纠结,穆婉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别犹豫了,您能想着我,这份情我就记下了,日后镇北侯府若无事,依旧会罩着穆家。”

    穆兴德被看穿了心思,有些尴尬,“爹也想帮你的。”

    穆婉笑,“您上有老下有小,就大郎还能帮上些忙,您只要保全自己,护好妻儿老小就足够了。”

    “保护百姓是镇北侯府的责任,不是您的,您不用多想。”

    她这样说,穆兴德反而愈发惭愧,讪讪道,“你倒是像了你娘。”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比她宽和。”

    穆婉笑道,“那是因为您是她夫君,若我想做的事情,侯爷都不赞同或者阻止,那我对他也宽和不了。”

    穆兴德哼道,“所以,她把我变成前夫。”说到这里,又有些怅然,“她自己也走了。”就在岚城之战后。

    想到这里,穆兴德立刻叮嘱穆婉,“这一点你可别学她,见势不对就先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穆婉笑,“知道啦!您难道不知道我最贪生怕死了吗?”

    “但你干的不像是贪生怕死的事情。”穆兴德没好气道,又脱口,“我把家里的银子留给你,你们这时候最需要银子吧。”

    穆婉眼睛一亮,还真是,这个时候多少钱都不嫌多的,“爹给我多少?”

    穆兴德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肉疼道,“二……”

    穆婉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喜道,“二百万两?!”

    穆兴德黑了脸,“你要把我榨干吗?二十万两!”

    穆婉道,“反正镇北侯府安全之前,家里的生意也做不成了,不需要什么现金流,那么多银子您也带不走,不如把现银都留给我,日后侯府安全了,我定然还您。”

    最终穆兴德一脸晦气的离开,临走前,还是绷着脸强调了一句,“亲父女明算账,一定记得还我。”

    穆婉听出他语气里的哽咽,笑道,“放心吧,肯定还。”

    穆家人悄悄撤离,穆婉没了后顾之忧,专心盯着岚城和上京的消息。

    半个月后,岚城传来大捷的消息,而徐首辅果然又动手了。

    第184章 184 岚城城破

    穆婉拿着账单进了宫,就见来往官员脸上都是喜色,仿佛觉得赤翎危机已经过去。

    跟着吕公公到了御书房门口,穆婉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徐秉问,他虽没坐在龙椅上,却在龙案旁加了一把椅子。

    龙案上摞着高高的奏折,旁边一个脸生的官员在帮忙整理,整理好后交给徐首辅处理,俨然已经提前开始适应当皇上的日子了。

    见她进来,那官员提醒了他一声,徐秉问连忙起身,“镇北侯夫人。”

    穆婉左右看了看,“皇上……”

    “哦,后宫出了些事情,皇上去处理了。”徐秉问道,“侯夫人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穆婉将粮食的账单递给吕公公,“听掌柜来报,说户部不需要粮食了?”

    徐首辅看完账单利落的盖上批准取银的印章,叹了口气道,“这一个多月,还真多亏了夫人,如今各州的粮仓都被补上了,之后边关的粮草就由各州调过去。”

    穆婉道,“各大豪门世家竟然能抄出粮食来?”

    徐首辅笑道,“粮仓里的粮食不在粮仓里了,又不是凭空消失,您忘了去岁琼州的粮食?”

    穆婉心中冷笑,要不是她做粮食生意,她都要信了,去岁琼州豪强是藏了粮仓的粮食没敢拿出来,但留在手里也都是祸患,所以谢珩走后,他们便赶紧找机会偷偷处理了,毕竟赔钱总比赔命强。

    穆婉联合了几个大粮商才一起吃下,这一个月来能这么从容的调度粮草,也是多亏了那批粮食,如今徐首辅却又说要将这批粮食送去边关。

    穆婉道,“如今边关急缺人手,运送粮草之事不如就交给我来办,这一个月我手下顺风镖局也跑惯了,省的浪费兵力。”

    她提醒,“虽然侯爷抵御住了赤翎的第一波进攻,但离放心还早的很。”

    徐秉问笑道,“夫人不必担心,除了我们,还有南阳王府呢。”

    “至于运送,除了粮草还有军械,这些都是机密,就不好让民间的镖师参与了。”

    穆婉直直的看着他,“我也是担心四年前的事情重演,毕竟这次镇北侯府可没有那么多人可以牺牲了,届时赤翎打进来……”

    “夫人多虑了,吴太后在其他各州的党羽我也已经在着手收拾,待收拾完他们,绝对少不了侯爷的军饷,”徐首辅笑的和善,“您要相信,没人会愿意让赤翎打进来。”

    穆婉也笑,“那就好,我就是关心则乱,忍不住多叮嘱几句,别等着赤翎真打进来,徐首辅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徐秉问朝她拱了拱手。

    穆婉离开后,那位整理奏折的幕僚道,“大人,这位镇北侯夫人信了吗?”

    “怎么可能信,”徐首辅坐回椅子,拿起奏折,“她做的可是粮食生意,镇北侯府这次盯粮草盯的那么紧,心里怕死门清,”说到这里,他笑了下,“但不信又能如何呢?”

    幕僚迟疑,“可是岚城真的不会有事吗?”

    徐首辅道,“放心吧,镇国公曾经说过,他三子之中,幼子最有谋略,青出于蓝,岚城又易守难攻,三十万兵力抵御五十万赤翎,怎么可能出岔子。”

    想了想,“给周将军去信,军备之事,他们来负责,前线能少上就少上,得防着南阳王那边。”

    幕僚还是有些担心,“真的能行吗?”

    徐首辅道,“吴太后留下的这堆烂摊子,第一波我们已经是倾尽全力了,南阳王府若想坐以待毙,尽可以继续旁观。”

    见幕僚皱着眉头,徐首辅笑道,“况且,还有富可敌国的镇北侯夫人呢,她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北侯没有粮草而战败吗?”

    幕僚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大人此计甚妙!”他大赞,“如此,相当于镇北侯府出钱出力,同时也将南阳王府耗进去。”

    他忍不住笑,“南阳王府还绞尽脑汁想着镇北侯死后拉拢镇北侯夫人呢,如今您这一招,都不需要拉拢,直接让她为您效命了。”

    “届时侯夫人和南阳王府都被耗干,大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幕僚道,“南阳王府那边,真的不会起疑吗?”

    “起什么疑?”徐秉问道,“锦娘都嫁过去了,而且我一个徐姓,还能坐了这皇位不成?”

    虽是这样说着,眼底却泛出笑意,“娇嫔怎么样了?”

    “娇嫔有孕了?!”云苓大惊。

    两人刚从户部回来,户部侍郎看了徐秉问批的条子后,果然说银子不够,象征性的先结了三分之一的账就打发了她们。

    回来就收到了吴太后的暗卫递来的消息,当然,嫔妃怀孕并不至于让云苓惊讶成这样,真正令人惊讶的是,吴太后十分确凿,皇上子嗣艰难。

    时疫时那个怀孕的嫔妃据说已经小产身亡,而现在又有了一个。

    云苓反应过来什么,忽然瞪大眼睛,“这,这……是徐首辅?”

    穆婉却不意外,“不仅宫中娇嫔,徐首辅后院也有三个小妾有孕。”

    为了皇位,徐秉问也是够拼的,这种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还要兼顾播种,“这么多女人,总归能给他生下一个‘真龙天子’。”

    云苓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从烽火县回来就一副会皇上忠心耿耿的模样,本以为是那条火龙斩断了他的后路他放弃了,没想到是准备让他的儿子来做‘真龙天子’”

    出现神迹的火龙是消失在皇宫上空的,除了皇上,还有可能是皇子啊。

    她推测着徐秉问后面的计划,“届时太后已经完了,再找个机会弄死皇上,散播娇嫔腹中的男孩儿才是‘真龙天子’的消息,到时候徐首辅就能抱着婴儿摄政,虽然没有皇帝的名分,却有皇帝的实权。”

    “日后十几年,说不定还能找到名正言顺登基的机会。”

    穆婉补充道,“这样的前提是镇北侯府和南阳王府都没有对上他的实力。”

    “所以他才想着让侯爷和南阳王府耗尽兵力。”云苓道,“不过太后将这个消息送出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想让我们帮她?”

    穆婉道,“按照徐首辅的打算,她自然是死局,不过,徐首辅现在应该还不会杀她,毕竟他若想让皇上驾崩,总要有人来背锅。”她冷漠道,“如今太后也不过就是担些惊受些怕,比起当年的先皇后,她已经算舒坦了。”

    她自己种下的恶果,还没真正到来呢。

    “南阳王府给的火炮运到哪里了?”

    云苓道,“快到宁城了。”

    “我们的击针和炮弹也运过去吧,记得做的隐秘一些。”穆婉又问,“沿途百姓呢?”

    云苓笑道,“夫人放心,我们借着要给边关送粮草的消息把沿途主城的粮铺全关了,并放出了粮草不够,官府会搜刮百姓的消息,然后在偏僻之地低价卖粮,百姓们都打听到了,时机一到,随时能跑。”

    穆婉点点头,“只要有危机感就行,到时候跑起来也快。”

    她看着皇宫的方向露出一个冷笑,“徐大人既然那么胸有成竹,觉得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我们怎么能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呢?”

    半个月后,徐秉问刚刚驳回了边城递上要求补充军械的折子,“这个数量太多了,我们出一半,另一半,叫侯爷去找南阳王要。”

    他似乎有些头疼,“吴太后的那帮人,跟当地豪强勾结紧密,一时还真不好收拾,实在凑不出银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传信兵声嘶力竭的声音打断:“报——岚城城破!!!!赤翎攻破岚城!!!”

    徐秉问愣了一下,直到听到传信兵再一次重复,才猛的站起来,龙案上的奏折全都碰倒,“什么?!!怎么回事?!”

    一刻钟后,皇上和几位大臣匆匆赶来,面色全都不好。

    贺兰景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汗湿狼狈的传信兵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传信兵声音嘶哑,焦急道,“赤翎军队凶悍,我们用光了箭矢才获了第一场大胜。”

    “没想到他们还留了后手,他们的实际军队根本不是五十万,是六十万!所以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就重振旗鼓,但军中分出不少人去押运粮草和军械,岚城存量又不多……”

    徐首辅咬着牙,这些确实是他安排的,为了后面跟南阳王的一战,他必须保存实力,但是,“镇北侯夫人呢?她没送东西过去?”

    传信兵道,“有人曾往粮草中投毒,侯爷说非常时期,只要不是朝廷送的东西,都不接收,哪怕是夫人送来的也不要。”

    有大臣问,“南阳王府呢?他们没有出兵吗?”

    传信兵愤愤道,“南阳王府根本就不出全力,第一场大捷后,侯爷就说不可放松警惕,南阳王府那边的将军却不以为意,说我们这边的周将军他们都偷懒跑了,他们凭什么要听侯爷的……”

    所以,两头撂挑子导致了战败?但怎么可能呢?

    徐秉问完全不愿意相信,“镇北侯呢?”以谢珩的手段,若真的需要人手,便是威逼利诱也能将人留住,怎么会任由军中将领闹矛盾。

    传信兵道,“侯爷似乎被人下了毒,突然昏迷,一直未醒!”

    徐秉问反应过来,是了,谢珩身上还有碧落引呢,他应该是关键时刻毒发了……

    如今后悔来也来不及,他心急如焚的来回踱了几步问道,“如今谁在前面顶着?”

    “忠勇伯,”传信兵也急,“但怕是顶不住,徐大人,还请再派兵支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秉问大步走到舆图旁细细查看,而后对皇上道,“还想皇上尽快下诏书,从各州调兵二十万前往鹤城。”

    传信兵大惊,“徐大人!”

    鹤城距离上京就一日路程,乃是上京的最后一道防线,朝廷竟然要将鹤城之外全都拱手相让吗?

    贺兰景也不解,“鹤城?会不会太近了?”

    徐秉问压着火气道,“岚城之后的几州,知州都是太后提拔的人……”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岚城到上京沿途的几州知州和防御使都是当初投靠他和吴太后的人中上贡最多,也最贪生怕死之人,怎么会这么巧?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过这几个人也更加坚定了徐秉问调兵鹤城的计划。

    “既然岚城已破,那其他城也坚持不了多久,与其长途奔袭浪费兵力,不如就先将他们拦在鹤城之外,决一死战。”徐秉问快速道,“给南阳王去一封信,我们会尽力守住鹤城,守住上京,将赤翎人赶出去的重任就只能靠南阳王和镇北侯了。”

    贺兰景本以为战争远在岚城,还离他很远,但此时徐秉问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他也有些慌了,“南阳王和镇北侯能把他们赶走吗?”

    徐秉问道,“南阳王和滇西王他们的封地可都在鹤城以西呢,不赶走,他们难道要归顺赤翎吗?”

    上京这边众人惊慌焦灼的同时,南阳王府军帐中,众人也如热过上的蚂蚁。

    一员大将烦躁道,“怎么就能城破了呢?这镇北侯徒有虚名吧?”

    南阳王世子脸色很不好,但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粮草军备不足,三十万大军对六十万,军心还不齐,换你去你也守不住,况且他还中了毒,昏迷了几日……”

    大将怒道,“都是那姓徐的,这种时候,他调什么兵?老子看他就是别有用心。”

    南阳王沉默,徐秉问那边调兵,他们这边为了别苗头确实也没尽全力。

    南阳王世子看向南阳王,“父王,怎么办?要不我们去守单城?决不能让赤翎再下一城。”

    “不必浪费兵力了。”军帐撩开,谢珩一脸苍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南阳王看向他,“侯爷怎么来了,有事叫一声,我们过去就是,你身子怎么样?”

    谢珩淡淡道,“已经无碍,战事要紧。”

    众人看着他随时会倒下的脸色,都不由有些担心,偏偏他站的笔直,仿佛没事人一样,尤其当他站在舆图前时,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定感。

    “事已至此,我有个想法,”谢珩环顾众人,“不过需要南阳王和徐首辅全力配合。”

    最先开口的那名大将忍不住道,“我们倒是可以,但就怕那姓徐的又耍花招。”

    谢珩嘴角慢慢勾起,眼底却都是寒意,“不会了,这次,谁耍花招谁先死。”

    第185章 185 谢珩的真正目的

    谢珩手指着舆图上岚城到上京的一条线,最后又往后挪了一截,落在上京往东的宁城位置。

    “宁城位置特殊,处在大苍山的环抱之中,这里地势复杂,易守难攻,除了通往上京的这条路,再继续往东走,就只有一条峡谷可以通过。”他指着峡谷的位置,“这里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南阳王世子贺兰量道,“侯爷是想把赤翎人引到这里?”

    谢珩摇了摇头,“赤翎人没有那么傻。”他道,“新继任的这位巴尔特虽不及铁巴木,但也不容小觑,况且,都追到这里了,与其冒险穿过峡谷追击,不如返回直接占领上京,毕竟地盘也已经足够大。”

    贺兰量皱眉,“那侯爷是想……”

    谢珩淡淡道,“拦住太后皇上和徐首辅的退路。”

    众人一愣,万万没想到这条路竟然是给自己人准备的。

    “如今赤翎势如破竹,若攻到上京,你们觉得皇上太后和徐首辅会怎么做?”

    贺兰晫脱口道,“逃。”

    谢珩嘲讽一笑,“对,他们会逃,带上所有的兵马往东跑。”他点了点宁城峡谷的位置,“徐首辅定然会看上这处险要,从这里往东逃。所以我要断了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困在宁城。”

    贺兰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们没有退路,就只能全力抗敌。”不,全力还不够,怕是得拼上性命。

    谢珩笑了笑,而后又指着上京,“但同样,赤翎就算暂时攻不下宁城,依旧可以退回占领上京称皇,”他看着南阳王,“届时,南阳之地就不再是大郢的封地,而是赤翎旁边的小邻居了。”

    南阳王没理会他的恐吓,而是盯着舆图,指着上京通往宁城中间的一个地方,“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堵住赤翎的后路,对吗?”

    谢珩这才道,“既然他们敢打进来,那我们就来个两面夹击,瓮中捉鳖,永绝后患,王爷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事到如今,他们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众人也明白过来谢珩为什么会说谁耍心眼谁先死,徐首辅是没有了退路,但同样南阳王府若敢退,便会成为亡国奴,届时再想将赤翎赶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南阳王看着他,忽然问道,“宁城储备如何?确定能扛得住赤翎的攻击吗?”

    谢珩道,“二十万大军,守三个月没有问题。”

    果然……

    待他离开后,终于有人反映过来,“他这一招是把所有人都逼入了绝境,别说是我们,滇西和北蒙他们若不想被灭也得帮忙。”

    他们看着舆图,越看越觉得这人心思缜密的可怕,有人想到什么,看向南阳王,“这次岚城城破莫不是他故意的吧!”

    贺兰晫一愣,也迟疑起来,他这布局显然不是短短几天能够完成的。

    南阳王忽然一笑,“故意又如何,事到如今,我们谁都没的选。”虽然很疯,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尽力的计划。

    这一仗也许会消耗大郢所有国力,但也能将赤翎彻底打残,接下来至少十几年不用担心赤翎,倒是大郢若政治清明,反而能提前灭掉赤翎也说不定。

    有那大将道,“某觉得如此倒也痛快,这次咱们就凭实力说话,先灭了赤翎,剩下的再说。”

    “那姓徐的就算真有二心,这次之后,他也没有能力对上我南阳王府了。”

    也有人担心,“但这镇北侯……日后怕是劲敌。”

    谢珩中毒之事,也只有南阳王几个心腹知道。

    南阳王摆摆手,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庆幸,叹道,“这个放心,他不会与我们为敌。”

    之后,大军在单城对战赤翎,给百姓们争取逃离的时间,如今归顺了徐首辅的将军们也不敢再懈怠,再懈怠,他们国都要亡了,荣华富贵还有什么用。

    然而几日后,周将军他们就收到了朝廷调令,要求回防鹤城,南阳王府众人看着徐秉问说要率二十万大军死守鹤城的消息,都气笑了。

    “他还真当自己是大郢的主子了,使唤人使唤的挺顺手。”

    “他用二十万大军保护着自己,却叫我们在外头收拾烂摊子,最后是不是还要顺便摘果子啊。”

    “打量别人是傻子呢?”

    有人道,“要不是镇北侯的计策,我们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真到了那种地步,就算让徐秉问篡位,也不可能让赤翎占了大郢。

    再想到谢珩这几日的用兵之策,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岚城城破,他是故意的。

    贺兰晫嘲讽,“徐秉问还当自己智计无双,却不知道早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有人嘀咕道,“我们不也是吗?得亏不是对手。”

    南阳王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谢珩找过来,“王爷可以整军准备出发了。”

    世子贺兰量诧异,“这么快?如果我们追的太紧,鹤城之外四通八达,万一赤翎人分兵去别的地方就麻烦了。”

    谢珩嘲讽一笑,“不会,鹤城他们守不住的。”

    那些他忍耐了许久的酒囊饭袋们,都该派上用场了。

    上京这边,徐秉问还不知道事情会比他想象的更糟糕,只知道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容不得他再保存实力,快速将能调的兵全都调往鹤城,甚至之前说紧张的粮草和军械也都一批批往过运。

    结果这些都还在路上,就传来了单城城破的消息,赤翎大军彻底攻入大郢腹地。

    他正焦头烂额的算计着鹤城可以准备的时间,结果先看到了本应该抗敌的琼州、闵州的知州和防御使。

    徐秉问有一瞬间脑子甚至是空白的,反应过来后这个一向胸有成竹的男人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大骂,“尔等怎敢?!!”

    他指着他们的手都在抖,“你们知不知道,擅离职守,无诏入京,本官能判你们斩立决!”

    几人诚惶诚恐,却并没有被吓住,朱友德跪在地上,一脸忠君护主的模样,“首辅大人!您是不知实情!”

    “我们留在那儿也是个死,岚城都破后,镇北侯和南阳王府大军在单城对峙了不到三天单城也破了。”

    “那赤翎大军凶残至极,单城之后的寒舟城知州,被赤翎三王子一抢挑破肚子,一路串在抢上直奔下一个地方。”

    “边城尚且如此,我们闵州区区三万人马哪里能抵得住,与其留在那儿送死,不如来保护大人和皇上!臣等也算死得其所!”

    “大人放心,我们已经把州里所有的粮食军械都带上了,坚壁清野,绝没有给赤翎大军留下一点补给的可能。”

    他说的大义凛然,徐秉问却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是吃准了他如今得仰仗他们的兵马和粮食,没办法收拾他们。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鹤城会守不住!”

    这帮花钱做官,整日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东西哪里知道的,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乎,丢了城,镇北侯还能再夺回来,但没了命,可就什么都没了。

    托他们的福,赤翎下了寒舟城后,几乎锐不可当,毫无阻碍的直奔鹤城。

    然后在距离鹤城一日地方的彭城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确实是六十万大军,几乎没有损耗,军心振奋。”传信兵跪在御书房汇报,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绝望。

    皇上吓坏了,“徐爱卿,鹤城真的能守住吗?”

    徐秉问再不负往日从容,心烦意乱,“镇北侯呢?他和南阳王府没有出兵阻拦吗,竟然没伤得赤翎一分一毫?”

    “军中军械粮草不够,正面交锋只会损耗我军兵力,侯爷只能率军在赤翎军未达的州城先筹集粮草。”

    他是故意的,徐秉问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然后就想起了他临走时说的话,他不会重蹈镇国公的覆辙,所以朝廷敢不给足粮草,他便撤军。

    他不是镇国公,所以他不会为了百姓、为了朝廷拼死抵抗。

    想到这里,徐秉问心中一突,忽然意识到,谢珩复仇的对象,也许从来不仅是赤翎,还有……朝廷。

    他一直以为当年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谢珩回来后杀那么多人,一开始也曾怀疑过他的,但也很快查明“真相”,如今想来,他也许早就查到了什么,却不动声色的等着今天。

    谢珩护着太后也并不是为了方便九皇子的回归,而是要让他们亲自体会没有了镇国公府和谢家七万精兵后将要面临的下场!

    徐秉问猛的回过神来,“去镇北侯府将大长公主、众位夫人和孩子们都请进宫来,就说战事危险,还是宫里更安全些。”

    是了,镇北侯府众人还在,也许他想错了,就算他恨朝廷,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他快死了,也不能将镇北侯府置于险境吧。

    金甲卫包围镇北侯府的时候,穆婉正在看祝南溪给她的留信。

    祝家的老嬷嬷急的团团转,“明日就要出发去西南待嫁了,这可如何是好?”

    祝南溪和西南陆家早就定了亲,照理早该成亲,但陆时南好似嫌弃祝南溪粗鄙,对这桩婚事不满,所以才拖到现在。

    三个月前赤翎进犯,祝将军大概是察觉到了危险,担心他们有个万一,祝南溪日后没有归宿,于是厚着脸皮和陆家商量定下了婚期,还因为担心上京不安全,特地说好叫祝南溪去西南那边待嫁。

    没想到祝南溪直接跑了。

    “他嫌弃我,我还嫌弃他呢,”祝南溪在信中直爽道,“若没有认识你,当初我听到他嫌弃我粗鄙无理时,也许会跟着嬷嬷把自己活成一个世家小姐的模样,但你说过,日月不同光,昼夜各有宜,让花成花,让树成树,才是最美的人生。”

    “他既然喜欢花,那就去找花,我这棵树,要跟父兄一起保护百姓。”

    “帮我护着点祖母,希望能有再见的机会。”

    穆婉将信纸折好,老嬷嬷期待道,“姑娘有没有跟您说她去了哪里?”

    穆婉笑道,“去找她父兄了,叫老夫人不要担心,祝将军看到她,肯定会把她送去西南的。”

    “如今倒是有件事更重要,这上京并不安全,可以的话,还是叫老夫人往远一些的庄子上躲一躲,总之,一定记住,千万不要跟着皇上他们跑。”

    老嬷嬷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此时镇北侯府是消息最灵通的,记下之后连忙告辞。

    老嬷嬷刚走,金甲卫就上了门。

    第186章 186 相见(后半段大修,看过请重看……

    金甲卫的方统领踏进镇北侯府的时候还紧绷着神经,以为会免不了与侯府护卫一场恶战,然而当他表明来意时,穆婉却干脆利落的起身,还吩咐云苓,“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去告诉大嫂一声,一同走吧。”

    她这样反而让方泰宁心中不安,硬着头皮问道,“大长公主和小郎君们呢?”

    穆婉惊讶的看着他,“自然是送走了,赤翎都打到鹤城了,这上京还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她道,“若上京城破,赤翎大军头一个对付的是宫中,第二个必然是我们镇北侯府,我们怎么可能让长公主和孩子们陷于险境?”

    方统领听的心中突突的,什么叫上京被破……她说的如此笃定,可是镇北侯真的有什么计划?

    穆婉看着他,“只是做人质的话,有我和大嫂也够了吧。”

    方泰宁连忙道,“夫人说笑了,不过是前线战事紧张,首辅担心侯府众人安全,才想着都接进宫去保护,徐首辅的家人也在宫里呢。”

    恐怕是为了保护那两个怀孕的小妾吧。

    穆婉笑了笑没反驳,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意义。

    她们先被带去了御书房,徐秉问和皇上都在。

    同上次见面时的容光焕发不同,此时的徐秉问阴沉着脸,眉头皱成川字,焦头烂额的处理着事务,皇上坐在旁边眼底都是惶惶。

    知道来的只有穆婉和谢大夫人两人,徐秉问脸色更差,他明明一直派人盯着侯府,竟完全没察觉大长公主和孩子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穆婉还是那套说辞,末了道,“为了安全起见,大长公主带着孩子们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们要去哪里。”

    “首辅要觉得不放心,可以派一队人马去找。”

    徐秉问冷着脸,她是笃定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不可能派人去找,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今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两个用,他哪里可能浪费人手去做这种大概率会无功而返的事情。

    索性穆婉和谢大夫人还在,但她们两个为什么没有离开?

    这么想着,徐秉问也这么问了。

    谢大夫人疑惑道,“我乃朝廷官员,大郢如此危急时刻,怎么可能擅离职守。”

    穆婉则道,“侯爷说叫我在上京等他回来。”

    这些本该让人放心的话,却让徐秉问心中更加烦躁,总觉得不对劲,但也知道必然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先放她们离开。

    两人被安置在宁寿宫,吴太后看到她们几乎是殷勤的迎出来,“侯夫人,大夫人,你们来了。”又探头看了看,“侯府的护卫带了吗?带了就都安排一下,不用客气。”

    一年多来勉强养出的太后威仪,在没了权势,失去了亲人后,短短时间内又全都没了,她仿佛又成了早年那个身份低微,在宫中如履薄冰的小妃嫔。

    穆婉看着她这惊弓之鸟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以收拾行礼为由和谢大夫人先去偏殿收拾,而后早早休息。

    一是不想跟太后多说什么,二也是忙了这么些日子,趁机歇歇,而且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她要好好养精蓄锐。

    穆婉这边一夜好眠,主殿那边却有动静。

    一大早木霜就绷着脸进来,云苓一脸的不可置信的跟穆婉八卦,“夫人,徐首辅在太后这里过的夜!”

    显然太后失势后,这宁寿宫又成了筛子,叫木霜撞见了不少事。

    穆婉确实震惊,“徐首辅这个时候还有功夫过来?”

    云苓:……

    “您惊讶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对?”

    穆婉不以为意,“身为太后,养几个面首有什么稀奇的。”

    云苓道,“徐首辅不能算面首吧。”

    穆婉想了想,确实,吴太后与其说是在养面首,不如说是在讨好对她有用的人。

    云苓道,“这种时候还来,难道徐首辅真的喜欢太后?”

    穆婉觉得,应该至少是有几分怜惜的,不然不会在太后失去一切后,依旧让她在这宁寿宫衣食无忧。

    木霜却道,“好像是太后叫徐首辅来的,一直求徐首辅不要杀了她。而后徐首辅也交代她从您这里套话。”

    穆婉明白过来,想是徐首辅觉得从她和谢大夫人这里直接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才来给吴太后安排任务。

    果然刚用过早膳,吴太后就过来了,说是一个人在这宫里闷的慌,来找她聊聊。

    在主殿时,穆婉还能主动告辞,但现在在人家的地盘,对方过来,她却不能赶人走。

    吴太后并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寒暄了没几句就说到了正题。

    “镇北侯府在前线到底什么情况?赤翎应该打不过来吧。”

    穆婉看着她殷切的目光,笑了笑,“那可说不准,打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吴太后不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穆婉道,“若是四年前镇国公和谢家精兵还在的话,或许有几分胜算,但现在……”

    她问吴太后,“这四年,您给下面发过多少军饷?培养过几个好将领?我记得有几分本事的,不都叫您喜欢的那个什么艾长青或贬或赶的都打压到没有出头之日了吗?”

    吴太后紧紧抿住唇。

    穆婉继续道,“哦,还有,本来岚城到鹤城还有三个州,十个城,就算半个月破一个城,应该也能消耗赤翎不少兵力,说不得半路他们打累了就回去了。”

    “可是您最喜欢的朱友德他们,直接弃城逃了,赤翎大军如今补给充足,军心振奋,咱们大郢却要兵没兵,要将没将,短短两个月赤翎就打到了大郢腹地,您觉赤翎会中途放弃回去吗?”

    吴太后明显慌了,若她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妃嫔也许还会觉得穆婉是在危言耸听,但掌权一年多,她心里明白,穆婉说的是真的。

    但终归抱着一丝侥幸,“不会的,他们有六十万大军,我们也有啊,我这边凑一凑有四十万,南阳王府那边至少有三十万,比他们人还多呢,怎么可能打不过。”

    穆婉失笑,“太后娘娘,兵和兵也是不一样的,明镜司一个人能打守门士兵五十个不止。”

    “这次强征上来的兵,可都是您养的那些蛀虫们压榨过后,皮包骨头的百姓,最小的只有十二岁,再看赤翎那边……”说到这里,她忽然就没了说话的欲望,“算了,您很快就会亲眼看到的。”

    “不不不,不会的,你是因为徐首辅把你关进宫里,才故意吓唬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们怎么没跑呢?镇北侯是不是会带你们离开?”

    说到后面,吴太后近乎急切的抓住穆婉的手,“我若死了,九皇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镇北侯得保护我!”

    穆婉懒得再说什么,目光却不由落在吴太后微露的脖颈处,那里有个带着血印的牙印,明显属于男人。

    那绝对不是情浓留下的,反而更像是泄欲。

    她就说,这种时候徐秉问怎么还有心思和太后做这些事,原来是发泄情绪。

    吴太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而后脸色大变,赶紧整理了一下衣领,却不敢再看穆婉。

    “哀家,哀家……”她努力找着合理的借口。

    穆婉叹了口气起身去医用箱里拿出一盒药膏递给她,“活血化瘀的,涂上会舒服些。”若是为了泄欲,怕她身上不舒服的地方会很多。

    吴太后愣了一下,终于慢慢抬头对上穆婉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厌恶,反而带着怜悯。

    她突然就落下泪来,“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会是我的错!”

    穆婉只是想借机让对方离开,没想到吴太后却突然情绪崩溃,“这宫又不是我想进的。我明明都要嫁人了,我有喜欢我的未婚夫,有疼爱我的父兄,可是我父亲死了,未婚夫也死了……”

    “明明是皇上把我抢进宫来,可又由着那些人看不起我,欺负我。”

    “这宫中命如草芥,我只能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好他,后来我终于有了孩子,我以为有个孩子就好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太后,我只想安安稳稳的陪着孩子长大,这就足够了,可是,她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说到这里,她覆上自己的小腹,仿佛非常疼,“她们说商户女低贱,没资格养皇子……五个月成型的男胎啊,之后,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没有孩子的妃嫔,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只能站在这里,”她双目通红的看着穆婉,“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活的好而已,我有错吗?为什么就都是我的错?”

    “我也想管好大郢啊,我知道我学识不够,我拼命的找人帮忙,但他们全都是利用我……这也是我的错吗?”

    穆婉叹了口气,“这本是您的事,我没资格置喙,但太后既然问我,那我就斗胆多说两句,你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吗?”

    她看着吴太后死死的捂着脖子,脸色惨白,顿了下道,“美貌本就是女人的武器,只不过没有权势背景的时候,伤的是自己,但在危急时刻,它可以护身。”

    吴太后看着她,仿佛得到了什么宽恕,穆婉淡淡道,“太后您不管是想活,还是想活的好,利用这个武器本也无可厚非,但这个武器应该是陷阱、迷药或者兽夹,将猎物困在您手里,为您所用;可是,您只是把它当做一根绳索,看到有用的就去栓一栓。”

    “拴不拴得住的先不说,就说您能拴住的,拴住以后呢?您把一堆凶猛猎物拴在您身边,手里却没有别的武器,最后到底谁受制于谁?”

    “结果显而易见,方统领对您还有几分真心,徐首辅不过是彻底的利用……”

    “美貌和任何能力搭配都能成为王牌,单出只能是死路一条。”

    穆婉道,“至于您的另外一桩错处,便是您太过贪心了。您说您为了活的好,活的多好算好?”

    “为了您的行宫、陵寝、衣裳首饰,多少百姓卖儿卖女,多少女儿背井离乡生不如死。再有,您被妃嫔害的没了孩子,那先皇后又做错了什么,如今的皇上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先皇后,为什么要让皇上断绝子嗣?”

    “您做的事情,可比当初把您带到这里的人可恶的多。”

    吴太后摇头想否认,穆婉淡淡的看着她,“太后娘娘,您只想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从不想与之相对的义务,最后自然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

    “不是不是!我没有,”吴太后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我不懂,谁也没告诉过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穆婉笑了笑,“是不懂还是不想懂。不过也无所谓了,您总会懂的,人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而付出代价。”

    吴太后几乎是仓皇而逃,但又派人紧紧盯着穆婉和谢大夫人住的侧殿,生怕她们丢下她跑了。

    穆婉说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没过几天,就传来了鹤城城破的消息。

    消息传来时满京哗然,岚城远在边关,众人还没有那么强的实感,但鹤城离上京不过一日多的路程,赤翎大军真的打到家门口了。

    虽然早就知道了侯爷的计划,木霜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定国公尽全力守鹤城了吧?这都能破!”

    云苓很快打听了消息回来,“是漳州知州弃城逃亡时被赤翎抓住,为了活命让赤翎人扮做家丁护卫混进了城,而后杀了守卫打开了城门。”

    太后拎着包袱跑过来,六神无主,“鹤城破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谢大夫人皱起眉头看着她,“自然是守着上京。”

    “不不不,不能守着上京。”吴太后道,“我之前听到他们商量了,他们要往东跑。”

    王公公跑进来,焦急禀报,“太后娘娘,车辂院那边动了,要调出所有车辆!”

    太后立刻招来方泰宁,要对方带着她去找徐首辅。

    谢大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难看,“他们还真是一丝犹豫也没有。”

    这可是上京,大郢的心脏,代表着大郢的尊严和百姓的希望,他们说弃就弃,毫无骨气。

    穆婉笑了笑,“若非如此,大郢也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危机比想象中来的还快,不过两天,就有人在城外看到了赤翎大军,虽然大概只是冲破鹤城出来的小股,但也把上京众人吓的够呛。

    城门紧闭,徐首辅将所有的士兵都调去守城,但周围村子遭殃的消息还是不断地传进来。

    百姓们乱成一团,虽然还有人觉得太后皇上就在这里一定是最安全的,但也有人无法信任他们想要离开。

    很多高门世家都开始整理行装。

    这天半夜,有人偷偷来叫穆婉和谢大夫人带着行李去宫门口。

    谢大夫人冷笑,“看来他们也知道丢人,要悄悄的走。”

    穆婉道,“若叫人知道皇上太后放弃上京,动摇军心不说,百姓们也得乱起来,正好给了赤翎可乘之机。”

    她深吸一口气,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大嫂,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谢大夫人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你和三郎也小心。”

    谢大夫人没有跟着离开,那太监显然也着急,听说谢大夫人肚子不适,一会儿跟来也没多想,最重要的穆婉在,他便先带着人离开。

    初秋的夜晚带着冷意,月光皎白,没有灯也看得清路,穆婉罩着斗篷进跟在公公身后,很快就看到了停在宫门口的车架。

    徐首辅和太后也正朝那边走,忽然,身后传来凄厉的喊声,“皇上、太后娘娘,不要丢下老奴们啊!!!”

    尖利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顿时惊醒无数惶惶之人。

    很快,无数宫女太监跑了出来,还有披头散发的嫔妃,一边跑一遍尖叫,仿佛晚一步就会没命。

    穆婉回头看了眼,“不对劲。”

    云苓道,“那个海公公在宫里一直谨小慎微,最是贪生怕死,这种时候怎么敢这种时候当出头鸟。”

    穆婉加快了脚步,“在宫里能有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人精,就算想跟着皇上太后跑,也应该悄悄的才对。”

    “对啊,”云苓道,“还有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平日里都轮不到他们,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带他们走?皇上太后走了他们说不定还能活的更好点,怎么会做这么找死的事情。”

    她刚说完,木霜就挥剑挡掉了朝着穆婉来的暗器,“夫人,快走。”

    金甲卫那边也发现了异常,赶来接应,穆婉本想去后面,被方泰宁拦住,要求她上太后的车架,“侯夫人,我们只能轻车从简,您跟在太后身边也更安全些。”

    说到底,是怕她这个人质跑了。

    已经有太监宫女扑到了车架上,穆婉也顾不得计较,抬腿就要上车,就感觉身体一重,差点被人拽下去,一个小太监死死抓着她的斗篷,“夫人,求求您,带着奴才吧……”

    一个小太监可不会有这样的身手。

    木霜一剑刺出,对方竟然灵活闪开,还划破了木霜的胳膊,就要继续来拽穆婉。

    穆婉正要放袖箭,就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传来了熟系的声音,“别怕。”

    紧接着,斗篷上的力道消失,她拉下盖在眼睛上的手,回头就对上一双日夜思念的眸子,穆婉不自觉的笑起来,“侯爷!”

    谢珩眼底都是柔情,然而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只快速的摸了摸穆婉的脸,将她推进车厢,“先进去。”

    方泰宁艰难的挡着一个嫔妃,才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大惊,“侯爷!”

    谢珩直接挥刀抹掉冲上来的太监的脖子,温热的液体溅了离的近的几个人一脸,他们齐齐一愣,紧接着有人尖叫,“杀人啦!镇北侯杀……”

    他的话未说完,头颅就被高高抛起,温热湿腻的血液喷洒而出,而后咕噜噜的滚到后面赶来的嫔妃脚下。

    急着想要逃命的嫔妃们齐齐一顿,抬头看向太后车驾前的男人,皎白的月光勾勒着他笔挺的身姿和半边俊美的面容,却犹如修罗恶鬼。

    危险的声音压向她们,“各位娘娘请回宫。”

    第187章 187 在其位,谋其政

    见无人敢再上前,谢珩冷冷吩咐,“出发!”

    这次马车顺利前行,然而驶出不远,就有人高喊,“太后和皇上逃啦!”

    “太后和皇上逃啦!”

    灯火星星点点亮起,御驾里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徐首辅肃声道,“加速!”

    可是还是晚了,这几日上京人本就心惶惶,虽然也有人觉得有皇上和太后在,上京一定最安全,但也有对朝廷失去信任,随时准备找机会离开的人。

    许多高门世家都已经整理好的行装,随时准备出发,于是不到一刻钟,上京便满城灯火,人声鼎沸,无数百姓抱着包袱从家中跑了出来。

    忠勇伯府,李三太太死死拽着穆柔的胳膊,“赶紧上车。”

    穆柔奋力挣扎,“母亲,我们走不了的,还是乖乖待在上京吧。”

    “呸!”李三太太骂道,“当初是谁要死要活的非要离开上京的,如今你穆家都跑了,却叫我们留在上京,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说起这个,穆柔也怒了,“我叫你走的时候你不走,这种时候又怨我?如今城外都是赤翎军,现在出去才是找死!”

    两个多月前她就知道情势不妙,想要远离上京这是非之地,偏偏李家都觉得赤翎人不可能打到家门口,根本不听她的,她只能去求娘家,想让沈氏带她离开。

    结果穆家确实离开了上京,却因为李三太太的阻拦没敢带上她。

    她彻底寒了心,也知道没了退路,便想着乖乖守在上京也行,毕竟上辈子她虽被留在上京担惊受怕,反而因祸得福,赤翎大军被太后他们引走,上京城最后还是守住了。

    偏偏老妖婆这个时候又非要逼着她跟着逃,“得了吧,仿佛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皇上太后都出城了,他们难道是去找死的?赶紧上车!”

    穆柔使劲想要挣脱对方的手,“要走你们走,我留在上京守着。”

    “守什么守!”李三太太也气死了,吩咐几个力气大的嬷嬷一起将人推进车里,又问穆柔的丫鬟,“细软都带上了吧,到时候路上没吃没喝,可别怪我虐待你。”

    穆柔被按着动不了,气疯了,就因为惦记她的嫁妆,这老妖婆就要她陪着她一起送死。

    有小厮匆匆来报,“御驾快到东街了!”

    前头李老夫人立刻吩咐,“出发!”

    车夫马车甩的啪啪作响,在其他人之前往东城门赶去,之前老夫人就分析过,赤翎大军西下,若要出京,只有东城门最安全。

    穆柔却越来越急,上辈子太后和皇上可是一路被赤翎追杀,听说赶到宁城的时候,身边都没几个人了,禁军都能全军覆没,他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跟在后面岂不是去做炮灰的?!

    “放开我!”她挣扎着,然而却不是嬷嬷们的对手,就在她绝望之时,一道杀气腾腾的声音响彻夜空,“所有人,全部退后!不准踏出城门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一身金甲的禁军快马飞驰,凶狠无情,“所有人全部退后!不准踏出城门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众人被吓的后退,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穆柔就看到了御驾前横刀立马的谢珩,恍惚间,这景象竟与前世重合,只不过当时是在宫门口,如今是在城门口。

    谢珩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恶鬼模样,长刀还滴着鲜血,嘈杂声静了一瞬,没有人敢说话。

    最后厚重的东城门缓缓打开,御驾通过后又缓缓合上,只余下门口一滩鲜红的血迹和满城百姓绝望的咒骂和大哭。

    李三太太气的胸脯欺负,“镇北侯这天杀的!没本事杀赤翎,却有本事在这里欺压百姓,他算什么谢家人!”

    穆柔却只觉得庆幸,上辈子她也曾无比恨他的狠辣无情,如今却要感谢他的无情救她一命,不,救了这上京所有人一命。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国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哈哈哈哈……志意乖兮节义亏!!”

    “天亡我大郢,天亡我大郢啊——”

    书生大笑的高吟透过厚重的城门传出,声音悲怆痛苦,“谢珩!你愧对列祖列宗,你不得好死!!!”

    吴太后回头看着夜色中灯火通明的上京城,嗫嚅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敢说。

    穆婉也撩开车帘看着骑马在侧的谢珩,他察觉到之后凑近了些也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

    穆婉却只觉得心疼,要经历多少,才能面对这样的误解和谩骂时毫无波澜呢。

    她朝他伸出手。

    谢珩又靠近了些,“怎么了?”

    手掌被握住,穆婉抬眼盈盈的看着他,“侯爷风骨,妾心敬仰。”

    “侯爷辛苦了。”

    谢珩紧紧握住她的手,突然说不出话来。

    刀剑风霜,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这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手心里坚定又温暖的温度,为他生出了一副坚韧的铠甲。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穆婉飞快的收回手,谢珩冷冷的看过去,“徐大人,何事?”

    徐首辅看他一副吃了炮仗的模样,心里也理解,好脾气问道,“侯爷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徐大人把我夫人请到这儿,不就是希望我过来吗?”

    徐首辅叹了口气,“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大敌当前,还请侯爷见谅。”他姿态摆的倒是极低,“可是为了追击那些赤翎奸细?”

    “城中混入多少赤翎人?鹤城那边能顶多久?”

    谢珩嗤笑一声,“原先也许能顶个十天半个月,但如今皇上太后出逃,军心动摇,就说不准了。”

    “至于那些赤翎奸细,今夜既然已经暴露,断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太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接下来去哪里?”

    谢珩看向徐首辅。

    徐首辅道,“宁城曾是千年前诸侯卫国城门,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尤其旁边一条大峡谷,十分适合设伏,我们以自己为饵,引赤翎大军进入,再联合南阳王,消灭其主力,挫其锐气,侯爷以为如何?”

    谢珩嘲讽一笑,“所以,徐首辅带着皇上太后不是出逃,而是为上京百姓引开赤翎大军?”

    “您是笃定了南阳王不会放着赤翎随意践踏大郢,所以还是计划保存实力等着摘果子是吗?”

    徐首辅叹了口气,避重就轻,“侯爷,皇上和太后代表的是大郢的尊严,绝对不能落入赤翎人手中,因此我们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侯爷帮我们,难道不是赞同此事?”

    谢珩笑了笑,“我确实赞同此事,赤翎想要擒贼先擒王,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引开他们。”

    徐秉问一怔,脑中飞快的闪过什么,飞快道,“那些奸细根本不是为了阻止我们出城,而是赶我们出城!”

    “不然呢?”谢珩道,“您觉得太后和皇上不能轻易落入赤翎手中,赤翎也觉得只要抓住他们就能断了大郢人的脊梁。”

    “那么是在几十万大军守着的上京城中好得手,还是在荒郊野外简单呢?”他道,“既可以动摇军心,又能轻易抓住皇上太后,何乐而不为?”

    吴太后顿时吓坏了,“侯爷您知道此事……”

    谢珩道,“所以才说是将计就计。”

    徐首辅短短时间内想清楚了怎么回事,立刻勒住缰绳,下令道,“停车!回城。”如今回去,赤翎以为他们出了城,呆在上京反而更安全。

    谢珩却笑,“徐首辅还是好好想想,现在回去,没人会给你开城门的。”

    徐秉问猛的看向他,而后反应过来,问太后,“谢大夫人呢?”

    吴太后这才发现刚刚混乱中她只顾着看住穆婉,压根没注意到谢大夫人。

    谢珩道,“除了定国公,还有我母亲。”

    他扫过徐首辅、吴太后和走过来的皇上,淡淡道,“为了上京的百姓,还请几位尽快赶往宁城,引开赤翎大军,保住上京。”

    皇上有些慌,“镇北侯你什么意思?!我们被抓住大郢就完了!”

    “放心,”谢珩道,“只要徐大人及时将所有兵调往宁城,我们或可以有命活下来。”

    “谢天还在鹤城顶着,冲过来的赤翎军只是一小股,从西门绕过来尚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完全可以在他们追上之前到达宁城。”

    “不过如今你们逃离上京的消息很快就会借由赤翎奸细的消息传到鹤城,届时军心动摇,冲过来的赤翎大军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十几万赤翎大军追击御驾,便是本侯也无能为力了。”

    他看着徐秉问,“还请徐大人尽快定夺。”

    吴太后焦急道,“侯爷不管侯夫人了吗,你舍得叫她身陷险境?”

    穆婉笑道,“太后也知道我是镇北侯夫人,在这个位置,自然要担起这个位置的责任和义务,太后放心,我与侯爷会和赤翎战至最后一刻。”

    徐秉问紧紧盯着谢珩的眼睛,“侯爷是要亲自护送我们前去宁城?”

    “自然。”谢珩道,“我也相中了那里,打算在那儿与赤翎大军决一死战。”

    徐秉问还在犹豫,上京城城楼的警钟突然敲响。

    所有人都是一惊,谢珩提醒,“西城门出现了赤翎军,骑马绕过来的话,应该用不了一个时辰。”他示意穆婉从车厢出来,微微用力将人抱上马,“太后皇上若想回去,现在就去试试吧。”

    而后对护卫的禁军道,“愿意跟我走的,全力往宁城出发!”

    说罢一夹马肚子带着穆婉就冲了出去,小六他们连忙跟上,禁军们倒是没动,但看起来很着急,方泰宁紧紧的盯着徐秉问,“首辅。”

    徐秉问看了看城门上快速集结的士兵,咬了咬牙道,“所有人,往宁城全速前进!”

    与此同时,上京的城墙上,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诸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声音竟然能传出很远。

    城门口惊恐绝望的百姓们陡然一静,抬头就看到了城墙上站着的女人,雍容华贵,凤冠璀然,一看就身份高贵。

    百姓们不知道她是谁,高门世家却认了出来,“荣昌大长公主!”

    “是荣昌大长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可能?镇北侯要逃,怎么会将亲生母亲留下。

    荣昌大长公主已经再次开口,“鹤城被破,赤翎几十万大军不日将抵达上京,”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过如今镇北侯已经带皇上太后离开,目的就是引走赤翎大军,届时只要他们攻不破上京,待南阳王府援军追击而来,他们只能放弃上京离开此处,届时上京可安。”

    众人的心也安定下来,原来朝廷并不是放弃了他们。

    大长公主道,“诸位,本宫乃大郢公主!本宫的夫君是满门忠烈的镇国公!这大郢的江山,皇上不守,本宫来守!”

    “今日便请诸君同我一起,坚守上京,好叫他们赤翎知道,我大郢即便暂时贫弱,也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多日积压的惶恐在此时陡然变成了愤怒和豪情,没有人愿意这样憋屈的活着,城门上的士兵最先响应:“也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也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荣昌大长公主看着他们,又看向西面的方向,她会守住大郢的都城,而他的儿子也会守住这大郢的江山。

    第188章 188 初露狰狞

    上京民心坚定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赤翎大军,而前往宁城的路上徐首辅吴太后他们却开始担惊受怕。

    徐首辅决定跟着谢珩前往宁城后,谢珩就将穆婉重新送回了马车上,不过她没去太后的马车,而是穆婉自己的,减震效果好,坐着也舒服一些。

    穆婉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到达宁城前最轻松的一段路程,所以尽量让自己入睡,就在她适应了颠簸,将要迷糊过去时,马车猛的停了下来。

    穆婉睁开眼睛,一旁闭目养神的木霜立刻出去查看,然后就听到了太后的一声惊呼,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见木霜没动,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穆婉好奇的钻出车厢,“怎么……”

    “别看。”赶过来的谢珩抬手,但已经晚了。

    几十具横七竖八倒在路中间,鲜血几乎铺满了整个官道,谁也没办法忽视。

    穆婉拽下谢珩的手,哑声道,“我没事。”这才刚刚开始,她总要适应,否则还怎么带着大家活下去。

    老弱妇孺,粗布麻衣,死不瞑目。方泰宁看着眼前的情形,声音都发紧,“何人如此残忍。”

    他刚说完,尸体中有什么动了动,众人立刻戒备,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从一具女尸上慢慢坐了起来,仿佛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一双清澈又茫然的眼睛看着他们,“官兵?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稚嫩的声音,却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方泰宁回过神吩咐亲卫,“将孩子抱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珩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一厉,高喝,“有埋伏!所有人,立刻,全速前进!”

    方泰宁下意识迟疑,“可是这尸体……还有孩子……”

    前头小六已经一鞭子抽在拉着皇上和徐首辅马车的马屁股上,骏马嘶鸣一声,猛的冲了出去,穆婉立刻退回车厢,和云苓一起飞快的用座位旁边的软布条将自己绑紧。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箭雨就从四面八方射来,穆婉在关上车窗前,看到谢珩跃马往前,借着第一辆马车的阻挡,挥开了另一侧射向孩子的箭,俯身将小孩儿捞了起来飞快递进了第二辆吴太后的车里。

    无声的马蹄和几乎要被抛起的车厢,让他们即使看不到也清晰的知晓马车是从什么上面滚过,然而他们并没有不适的时间,外面厮杀声起,穆婉听到了一个粗犷张狂的声音,“杀了镇北侯赏金一千两,活捉皇帝赏金五百两,活捉吴太后赏金一百两!”

    刀剑相击、骏马嘶鸣,还有密集的砍在车厢上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挑动着穆婉的神经,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厮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犹如天籁的声音响起,“安全了。”

    穆婉脱力的靠在车厢上,才觉得浑身发软。

    “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车帘被撩开,谢珩关切的看着穆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穆婉却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迹,立刻解开软布条起身,“我没事,你受伤了?”

    谢珩随手擦了一把脸,“没事,都是别人的。”

    穆婉松了口气,又听前面太后焦急道,“孩子,孩子!”

    穆婉立刻钻出车厢,“孩子怎么了?”

    太后脸色煞白,额角还有个大包,应该是刚刚在车厢里磕的,她怀里紧紧抱着孩子,“晕过去了!”

    小六立刻将孩子抱过来,穆婉飞快的检查了一下,“没有撞伤,就是饿的,又受了惊吓。”她掐着孩子的人中,“先给他弄些吃的。”

    立刻有人去生火做饭,谢地找过来,“夫人,有几个人受了重伤。”

    穆婉闻言,正打算将孩子交给木霜,太后却伸手道,“给我吧。”

    穆婉没说什么,递过去后带着云苓去看伤员。

    基本上都是刀剑砍劈的皮外伤和箭伤,那一队赤翎军人数不算多,所以才想用尸体来阻碍他们。

    努力将那些画面甩出脑海,穆婉拿出烈酒和羊肠线,战场上这些东西最需要,所以这半年她准备了许多。

    都是类似的伤,穆婉带着云苓拔箭头、消毒、缝合,又挑了个手脚麻利的宫女撒药包扎,处理的很快。

    缝合完最后一个人,穆婉起身时忽然有些晕,长时间未进食加上担惊受怕,让她有些低血糖。

    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胳膊,嘴里忽然被塞了一块儿糖,还带着浓郁的奶香,穆婉瞪大眼睛,“哪儿来的?”

    谢珩扶着她,“鹤城的时候从特尔哈身上抢来的,你不是喜欢吃牛乳吗?”

    穆婉:……

    谁家打仗的时候从人家身上抢糖啊,穆婉失笑,心情却陡然放松。

    顺手搭上他的手腕,“有没有按时吃药,身体感觉如何?”

    谢珩看着她笑,“放心,这条命都是你的,我岂敢胡来。”

    指尖下强劲的脉搏证明他确实没说谎,即使过了两个月,再次摸到这样的脉搏,还是让人心生喜悦。

    大手翻转,穆婉的手就落在火热的掌心里,带着厚茧的手指摩挲过手背,透出几分缱绻,兵荒马乱的一夜,此时他们才有机会好好说两句话。

    四目相对,压抑了两个月的思念汹涌而出,谢珩握紧穆婉的手,想带着她往里走一走,就听方泰宁叫道,“侯爷,饭好了,快点来吃,时间不多了。”

    谢珩一顿,穆婉虽然也很遗憾,但看着他的表情又忍不住想笑。

    “走吧。”她抽回手,如今也确实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身体一轻,整个跌入一个宽厚的怀里,谢珩抱起了她。

    所有人都看过来,谢珩绷着脸嫌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脚崴了也不说。”

    穆婉:……

    算了,她确实也很想贴贴他,于是一手环上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胸口乱摸,“侯爷也受伤了?”

    谢珩:……

    小六啧了一声,没眼看的招呼众人,“赶紧吃饭!”

    谢珩将穆婉抱到马车旁边,云苓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肉汤。

    穆婉快速咽下口中的奶糖,然后注意到了旁边的被救的小孩儿,他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干净,白白净净的小脸带着特有的婴儿肥,衣服虽然脏了但能看出是棉布,显然是个家境不错,备受宠爱的孩子。

    不过此时他仿佛知道自己失了庇护,不哭也不闹,乖乖的坐在吴太后身边捧着一碗汤,怯怯的看着穆婉。

    穆婉柔声道,“吃吧。”

    小孩儿才小口小口喝起来,看得出家里人将他教养的很好。

    坐在对面的贺兰景也心生怜悯,“到底怎么回事?”

    谢地已经调查回来了,“一队赤翎人一天前来埋伏,屠了周围两个村,若我们去处理尸体,必然损伤惨重。”

    他的话让他们再次想起那一地惨状,贺兰景突然呕吐起来,穆婉也觉得口中的汤难以下咽。

    谢珩将一个荷包递给她,里面都是刚刚的奶糖,但还是温声道,“能吃还是多吃些,接下来我们不一定有时间再消停吃东西了。”

    穆婉点点头,吴太后示意不敢动了的小孩儿继续喝汤,而后问道,“这孩子怎么办?”

    谢珩道,“一会儿叫人送走,跟着我们太危险了。”

    谁知一直没说话的小孩儿却抬头看向吴太后,“找镇北侯。”

    吴太后一愣,谢珩在她开口前问道,“找镇北侯做什么。”

    小孩儿扭头看他,“娘说,找镇北侯,能活。”

    谢珩突然紧紧抿住唇,所有人沉默,半晌,徐首辅哑着嗓子开口,“你娘倒是聪明。”

    穆婉看着小孩儿清澈懵懂的眼睛,鼻头发酸,轻声道,“那就带着吧。”

    谢珩点点头,伸手在小孩儿头上摸了摸,“我就是镇北侯。”

    小孩儿眼睛一亮,穆婉也摸了摸他,“你叫什么名字?”

    “迎生。”小孩儿道。

    徐首辅道, “迎祥纳福,生生不息,好名字。”

    小孩儿却道,“迎来繁盛,生生不绝。”

    众人再次沉默,这大概是无能为力的百姓们,唯一能期盼的吧。

    安静的填完肚子,众人再次启程,谢珩依旧叫众人全速前进,“追兵最迟一两日就会追上来,加快速度。”

    吴太后想到刚刚的凶险,觉得害怕,“前头应该没有埋伏了吧?”

    谢珩点点头,“所以我们更要加快速度。”

    皇上也还抱着一丝侥幸,“赤翎大军会不会更想占领上京?”比起他们,占领上京才更重要吧。

    谢珩扫过他们,淡淡道,“若上京坚守不破,南阳王又全力夹击呢?”

    南阳王还有几门火炮呢,守岚城时都没舍得拿出来,虽然威力不及预期,但吓唬赤翎足够了。

    “赤翎人对中原地形根本不熟悉,若进不了上京,再被南阳王追击,没有退路的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皇上和徐首辅进行谈判。”

    “所以,不要心存侥幸了,趁着他们没追上来之前,尽量往宁城跑吧。”

    徐秉问皱起眉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不是赤翎长驱直入吗?怎么现在好像是他们逼着赤翎进入大郢腹地。

    “侯爷可是跟南阳王商量了什么计策?”

    谢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徐首辅不是算无遗策吗,不如猜猜?”说罢微微勒了勒缰绳,退到了穆婉的马车旁边。

    徐秉问缩回马车重新将自己的计策捋了一遍,确定并无纰漏,即便南阳王占领上京,哪怕暂时称王,要将赤翎赶出去也绝对损耗巨大,届时他再出来收尾,一切名正言顺,况且,他手中还有底牌。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踏实下来,现在只要顺利到达宁城,将赤翎大军堵在峡谷之外,当然,他也不介意帮着南阳王消灭一部分赤翎大军……

    谢珩所料不错,第二天他们早饭才吃一半,谢地突然道,“上马,疾行,赤翎军追来了!大概有一千人马。”

    这次的赤翎骑兵显然比上次的要精锐,缠斗半天,禁军死伤将近一半。

    等南阳王率军抵达上京,赤翎大军继岚城之战后再一次在上京城外遭受重创的消息传来,他们身后便不再是小股的追击队伍。

    一行人几乎没有再停留的时间,饿了就啃干粮,困了就躲在隐蔽的山林短暂休憩,即便这样,两天后不知道第几次快被追上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和辎重全部被用来引开追兵。

    所有人骑马逃命。

    一天一夜后,不会骑马的吴太后紧紧抓着缰绳趴在马背上,不仅饿,双腿也没了知觉,艰难的问道,“还有多久到宁城?”

    徐首辅手臂上的伤口崩开,脸色苍白,却也不敢停下,给众人鼓劲儿,“还有一百里,明天就能到,周将军他们会来接应,坚持住。”

    可这件事他们知道,赤翎大军也知道,尤其对方后路被堵,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抓住贺兰景和徐首辅成为他们最重要的一件事。

    看见宁城城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玩儿命狂奔,背后马蹄声声如雷,还要应付时不时射来的暗箭,谢珩跟在穆婉身后,挥去羽箭,又帮她抽了一下马屁股,“别回头,往前冲!”

    穆婉俯身向前,余光却看到徐首辅带着皇上太后和禁军往另一边去。

    谢珩高喝,“徐首辅!你们要去哪儿?”

    大概是成功近在咫尺,吴太后和皇上都提起了力气跑的更快,徐首辅脸上也有了笑意,高声道,“侯爷,我们先走一步!剩下的就交给侯爷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从旁边的峡谷传来,即便看不到也能知晓定然是巨石滚落,遮天蔽日。

    提前埋伏在峡谷中的士兵都跑了出来,为首的周将军目眦欲裂,“谢珩,你疯了!”他万万没想到,谢珩真的会放弃这么好的作战地势,只是为了阻拦徐首辅他们离开。

    徐首辅才知道竟然是谢珩做的,也气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珩骑马继续往城门口奔,“你们确定要在这里与我争论吗?”

    赤翎追兵已经在百米开完,虽然刚刚被峡谷的动静吓的停住脚步,但现在也反应过来,特尔哈兴奋高喝,“天助我赤翎,勇士们,抓住他们!!!”

    眼看着滚滚马蹄越来越近,徐首辅不敢再耽搁,只能憋着一口老血使劲往城门冲。

    即便这样,因为那一会儿的耽搁也迟了,身后的赤翎军已经同周将军带的队伍短兵相接。

    敌人进入了危险范围,城门开始缓缓关闭,朝着赤岭大军放箭。

    吴太后吓坏了,满脸是泪的哭喊,“我们还没进去,等等,等等!”

    皇上也白着脸疯了一样抽马屁股。

    穆婉已经进了城,停下马回头紧张的看着最后的谢珩。

    徐首辅还是被特尔哈抓住了,周将军急的要救人,但根本不是特尔哈的对手,还是谢珩飞身而起将特尔哈踹下马,同时一刀砍向对方手臂,迫使他松了手,才拎住徐秉问扔给周将军,“走!”

    最后在小六和谢地的配合下,扫退赤翎人,在城门即将闭上的瞬间,飞马而入。

    终于安全了,穆婉摊在马背上再也动不了了。

    第189章 189 大人的责任。

    宁城府衙,众将齐聚。

    徐秉问却已经彻底无法维持儒雅形象,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几乎是气急败坏,“谢珩,你疯了!!!那么好的伏击地点,你竟然毁了?”

    他的心腹周鑫鹏也很气,他们埋伏几日就为了杀一波赤翎人立功,结果竟然被谢珩亲自破坏,“侯爷为一己之私,就要拉着兄弟们跟你一起陪葬吗?”

    谢珩眯眼看着他,玩味道,“我一己之私?”

    “周将军不妨说说,本侯的一己之私是什么?”

    周鑫鹏语塞,总不能说是为了逼他们一起面对赤翎大军吧,面对赤翎大军本就是他们的职责,这些事情可以心照不宣,却决不能说出口。

    谢珩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面色惨白的皇上和太后,最后落在徐秉问身上,饶有兴趣道,“诸位怎么吓成这样,当年的岚城之战,没有粮草,军械破烂,甚至被关在岚城城门外没有掩护,徐大人和太后都觉得完全没有问题,如今粮草充足,军备完善,还有这宁城做庇护,你们怎么就觉得不行了呢?”

    太后和徐首辅一系的几个将军闻言顿时都变了脸色,这才明白,谢珩压根不是要逼着他们面对赤翎大军,而是要报当年镇国公府被灭门之仇。

    镇国公府父子三人加七万精兵全部战死的情形,想想就知道有多惨烈。

    他们并不想重现那样的情形,周鑫鹏试图劝阻,“侯爷,大敌当前,您竟然为了私人恩怨,要害死无辜百姓吗?”

    谢珩都被逗笑了,“我竟然不知,我们大郢军人背水一战,竟然会害死无辜百姓?”

    周鑫鹏却有话说,“您难道不知道这次的兵是怎么来的?多少百姓家里幼子被征、垂老上阵,您如何忍心!”

    谢珩道,“周将军却不该问我。”他看向徐首辅,“我大郢四年未有战乱,为何百姓家中子孙少到至此,贫苦如斯?”

    徐首辅说不出话来,他看出来了,谢珩今日就是要扒他的脸皮。

    谢珩又冷笑一声,“此次征兵,年纪最大的六十,最小的十二,但据本侯所知,周将军的队伍里,可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精锐。”

    周鑫鹏沉默不语,谢珩淡淡道,“既然当年太后和徐首辅觉得镇国公和边军能做到,如今就一样能做到,还是周将军也觉得太后和徐首辅是故意害死我镇国公府和谢家精兵?”

    周鑫鹏心中一跳,立刻道,“镇北侯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周将军问徐首辅就行了,”他道,“若周将军觉得我冤枉了徐首辅,那就带着您的精锐,好好守护大郢百姓,别只想着自己跑。”

    “哦,对了,徐首辅也千万保护好自己,别被赤翎大军掳去了,到时我大郢怕要损失惨重。”

    徐首辅沉声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珩道,“意思是徐首辅国之栋梁,若对方抓了您,用来威胁我们,或者通过您掌握了什么我军机密,首辅怕要成为大郢的罪人。”

    摆明了怀疑他会跟赤翎一起勾结。

    徐秉问依旧无法接话。

    谢珩欣赏了一下他们变幻的脸色,起身道,“奔波几日,大家都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赤翎大军休整也不会太久,之后怕没有能睡整觉的日子了。”

    又吩咐周鑫鹏,“给皇上太后也准备一身盔甲,毕竟必要时可能会上战场。”

    被点到名的几人脸色都不好,见他们想反驳,谢珩道,“或者你们信任我,愿意把命交在我手里,倒也依旧可以像以前一样,在这里高枕无忧头。”

    几人又都住了嘴,如今知道了他的目的,谁还敢呢?

    谢珩很快回到了后院。因为地理原因,宁城并不繁华,宅子也少,二十多万大军驻扎在此,就算百姓们全部都转移走了,也依旧不怎么够住。

    所以即便是大郢最尊贵的几个人,也都得窝在这府衙后院,皇上和太后安排在主院,谢珩夫妇和徐首辅各自住了一个偏院。

    谢珩回来时,穆婉已经沐浴完出来,小丫鬟扶着她往床上走,虽然谢珩一路护着她没有受伤,但连着几天高强度骑行,大腿已经被磨破,肌肉也有些拉伤。

    谢珩进来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上前想要抱她,“云苓和木霜呢?”

    穆婉连忙阻止,“她们一路还要照顾我,都累的不轻,我叫她们先去休息了。”

    “你别碰我,不然我白洗了。”

    谢珩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污,他这一路杀了不少人,确实比穆婉身上脏多了,但看着她嫌弃的模样,还是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

    穆婉:……

    谢珩洗完出来的时候,穆婉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拿着药瓶,显然是想等他的。

    谢珩心头发软,坐在床头撩开她的寝裤看了下,大腿受伤的地方已经涂了一层药膏,大概是肌肉酸疼,他动的时候,穆婉皱起眉头嘶了一声,却也没醒,可见累的厉害。

    谢珩给她揉了一会儿肌肉才躺下,穆婉自觉的得滚进他怀里,谢珩满足的喟叹一声,疲惫感涌上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穆婉是被吻醒的,迷迷糊糊的想要将人推开,她实在是太困了,结果就听男人笑道,“我先走了啊。”

    她立刻睁开眼睛,才发现她这一觉竟然已经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谢珩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继续睡,我就是跟你打声招呼,有事派人去府衙找小六就行。”

    他要起身的时候,穆婉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压向自己,含住他的唇嘟囔道,“你自己亲完就走了,我还没有呢。”

    谢珩哭笑不得,配合着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而后寝衣不小心被扒开,露出胸膛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谢珩将衣襟掩住,“都是小伤……”

    穆婉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肌肉好像大了不少。”忍不住摸了一把。

    之前因为中毒的缘故,谢珩身上的肌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虽然也流畅漂亮,但现在嘛……就不只是漂亮了,很性感。

    谢珩无语的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没想倒叫她抢了自己的活,为了防止她再撩拨,谢珩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地亲软了才赶紧穿上衣服跑了。

    穆婉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回到了当初因为中毒而不能动情拼命克制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是不能,现在是没时间……

    他们的时间确实十分紧迫,这样简单的温存都成了奢侈,为了将军事力量最大化,谢珩每天早出晚归,将徐首辅一系的士兵将领全部打乱重新编入队伍。

    这一举大大的稳定了军心,毕竟之前听谢珩说要报复,还担心会被扔出去当炮灰,如今打乱编入他亲自训练的队伍,就证明他没有针对下面士兵将领的意思,只要好好打仗就行。

    而谢珩也没有再瞒着他们自己的计划,“……和南阳王两面夹击。”他淡淡道,“想活着,就尽全力,否则,咱们就一起死这儿,反正我中了毒,命不久矣,本就准备死在这儿的。”

    众人大惊,才知道谢珩中毒的事情,瞬间都绷紧了神经,之前他们潜意识中总觉得谢珩应该还有什么后招,毕竟总不可能真的死在这里,但现在不一样了,谢珩会死,他们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有一线生机。

    而周鑫鹏他们在得知谢珩活不久之后也没了敌意,甚至表现出了几分敬重,毕竟若换成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拖着一副残躯在国力如此微弱的情况下还计划着重创赤翎的。

    徐首辅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跟自己的幕僚感叹,“此子果然不容小觑,若非命不久矣,必是大患。”

    谢珩收拢了人心,将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后,上京也传来了消息,赤翎大军想要撤退。

    南阳王占领上京后,以防夜长梦多,迅速展开了拦截包抄,赤翎大汗此时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当机立断要跟南阳王拼个你死我活冲回去。

    然而南阳王怎么可能放他们走,祭出火炮和精锐大军拼死阻拦,谢珩还带着兵从后方突袭骚扰,赤翎大军渐渐被逼入了苍山范围。

    此时已经进入初冬,过了上京后,百姓们走的走,逃的逃,赤翎大军无法沿途补充粮草,又缺少御寒的衣物,如果不速战速决,都不用和大郢的军队对上,他们的士兵就能直接冻死饿死。

    这种情况下,拿下宁城,获得补给和休整地就是他们最优的方案。

    之后,赤翎大军放弃和南阳王军对抗,开始全力攻打宁城。

    困兽之斗,尤为疯狂。

    即便宁城的火炮后来的用处都不大了——赤翎竟然短短时间内就摸清了火炮填装的规律和晚上无法瞄准的弱点,晚上用火把骗火炮,连夜突袭。

    穆婉见识到了真正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几十万人的嘶吼声震破天际,遮天蔽日的箭雨仿佛能封住人的呼吸,滚滚巨石砸在城墙和城门上地动山摇,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看不到头的赤翎士兵……在这里,流血只是寻常,断手断脚都成了幸运。

    尤其待赤翎暂时退兵后,打开城门清扫战场时,穆婉终于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的,残肢断臂、开膛破肚、死不瞑目,这样的尸山血海,穆婉从一开始的不适到悲伤难过,再到如今完全麻木,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曾经觉得悲壮的诗词,身临其境时才明白,再多的悲壮也描绘不出当下的的百分之一。

    “五哥!五哥!!!”年轻的小兵痛苦的呼唤着堂弟,“五哥你醒醒,你不是说你媳妇该生了吗,你不能这么走了啊!!!”

    “快别哭了!”年长的兵油子骂骂咧咧,“再哭,下一波再冲过来,你连他骨头渣子都要找不到了,赶紧抬回去!”

    木霜不由看了对方一眼,兵油子立刻笑嘻嘻跑过来,他不敢往穆婉身边凑,只谄媚的问木霜,“木霜姑娘,要不要帮忙?”

    木霜点点头,“帮忙看看还有没有活的吧。”

    她们都已经失去了多余的情绪,只有一个救人的念头。

    “回撤!回撤!”城楼上的哨兵发出尖锐的示警,穆婉飞快的将刚刚手边的荷包捡起来就往回跑。

    城门关上不久,喊杀声再起,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一开始穆婉还不自觉的害怕,现在竟然也习以为常,只快速往医帐的方向走,一会儿怕又要抬来不少伤员。

    路过府衙的时候,吴太后突然冲了出来,满脸焦急,“看到迎生了吗?他没有跑去城外吧?”

    穆婉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吴太后道,“我也不知道,我就去给他做个糕点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穆婉立刻叫木霜去跟守城门的士兵确认,好在这城中就他这一个小孩子,很快就有人提供了线索,“好像跟着人去城西了。”

    吴太后立刻道,“这孩子,去城西做什么?”

    那说话的人不由看了她一眼,穆婉淡淡道,“城西是一片空地,现在用来安葬战死的同袍。”

    吴太后不说话了。

    穆婉抬脚往城西走,见吴太后紧紧跟着,想了想道,“太后娘娘还是别在用迎生做挡箭牌了,他正是开蒙的时候,需要好好引导教育。”

    这一个月,穆婉忙的没时间,本来将迎生交给小丫鬟照顾,结果之前一直粘着她的太后仿佛觉得找到了更加安全方便的人,便以要照顾迎生唯有,将孩子带在身边,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丢出去抗敌。

    穆婉本来觉得交给她也行,但如今看她行事作风实在太不像话。

    吴太后嗫嚅了一下,解释道,“我没拿他当挡箭牌,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孩子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穆婉不知道她是在装可怜还是真的想起了过去,只淡淡道,“九皇子如果活着,也跟他差不多大。”

    “我没有害九皇子。”吴太后立刻辩解,“我真的没有害皇后,当时我一直在皇上那里……”

    “不给岚城支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皇上才刚刚登基,我就是一个后宫妇人,什么都不懂……”

    穆婉懒得听她争辩,“对,都是别人的错,太后娘娘你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吴太后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迎生。

    之所以选西郊这边安葬同袍,是因为一个稍微懂风水的老兵算的,说埋在这里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穆婉觉得大概是老兵安慰人的话,结果最后大家都把人往这里埋。

    迎生正乖巧的站在一个男人旁边等着他哭完,穆婉认出来,是那个死了哥哥的小兵,老兵油子也在旁边,也不知道是在看热闹还是安慰人,“你们就是傻,这是能往前冲的吗?”

    “以后聪明点,往大人物身边凑,他们身边才安全,哦,镇北侯除外,他身边最危险。”

    那兵油子见迎生仰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立刻蹲下来哄道,“这就是镇北侯捡回来的小娃娃,你来这里做什么?叔叔送你回去?”

    迎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问道,“埋在这里下辈子能投好胎?能把我娘这里吗?”

    老兵油子噎住,半晌抹了把脸问道,“你娘呢?”

    “被杀了,爹娘爷爷奶奶,但是我只有我娘留给我的手帕,听说可以立衣冠冢。”

    战场上找不到尸体的人太多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来的。

    老兵油子说不出话,穆婉开口叫他,“迎生。”

    迎生跑过来,“婉姨。”

    穆婉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了。”

    迎生拿着手帕,“我想给我娘立个衣冠冢。”

    穆婉蹲下看着他,“你娘应该会更想跟你爹爹埋在一起,别担心,等此间事了,婉姨会给你爹娘爷爷奶奶都埋个好地方。”

    迎生小心的把手帕收起来,道,“我长大了,杀赤翎人报答婉姨。”

    穆婉抱住他,眼眶发酸,“迎生不用报答,保护小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大人的责任。”

    “婉姨希望等你长大后,没有赤翎人可以杀。”

    不远处,谢珩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问道,“你们可都有孩子?”

    身后的几个将领,几乎都默默点头。

    谢珩道,“那就让他们都父母双全的长大,没有赤翎人可杀吧。”

    “是!”

    经过一个月坚守后已经麻木的眸子里,又重新燃气了火苗。

    第190章 190 太后之死

    “夫人,医帐那边送人过来了。”

    穆婉立刻准备回去,离开前看了眼迎生,这么特殊的环境下,她实在担心孩子跟着吴太后会移了性情,想了想,将手里的荷包塞到发呆的太后手里,“太后娘娘,大家都很忙,您做不了其他,就帮忙整理一下将士们的遗物吧。”

    吴太后下意识想拒绝,但低头对上迎生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穆婉本想将迎生送回去,但迎生巴巴的说想去帮忙,确定了他不害怕,穆婉就带着他去了医帐。

    小孩儿大概是真的想要报答她,很有眼力劲儿的找活干,一会儿帮忙跑个腿,一会儿帮忙递个东西,或者帮忙安慰受伤的士兵,忙的团团转。

    医帐里的压抑气氛因为那陀螺似的小身影被扫去,或许是孩子的天真无邪,又或许是想到了自家子侄,大家逗弄着他,渐渐也重燃了斗志——就算为了不让子孙后辈遭罪,他们这次也得杀退赤翎人才行。

    然而随着第一场雪落下,赤翎大军也到了生死搏命的时候,双方都是背水一战,拼杀异常惨烈,西城已经没有可以埋人的地方,不过很快也没有人没有时间去战场收敛袍泽的尸体。

    宁城里的人越来越少,气氛越来越凝重,唯有医帐里人满为患,穆婉听到有人绝望的骂,“这些狗日的赤翎人,怎么就杀不完呢!”

    也有小兵乐观道,“听说他们已经断粮了,咱们再坚持半个月,来上一场大雪,冻也把他们冻死。”

    “对,再坚持半个月,绝对没问题。”

    众人抱着这样的希望一日日坚持,就在他们以为能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战争的时候,宁城破了。

    彼时正是深夜,穆婉在给谢珩上药包扎。

    随着断粮,赤翎那边的反扑也愈加疯狂,他们也知道谢珩是所有人的定海神针,所以拼着受伤和损失部分人手,也要杀掉谢珩。

    这日谢珩被围,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胸口的一处很深,穆婉小心的缝合上药,忍不住道,“你这个需要养几天,明日还要再出去吗。”

    谢珩道,“不了,南阳王那边逼的紧,赤翎越不过去,明天大概会用所有的兵力攻城,我们只要守城就行。”

    但是守城战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对比大郢这些临时征来的这些老弱病残,赤翎大军确实称得上骁勇,而且经过两个月的消耗,宁城的城墙有的地方已经塌陷,守城比一开始艰难多了。

    谢珩抬手摸了摸她发红的眼角笑道,“哭什么,难道是为夫肌肉变小了?”

    穆婉被逗笑,抬手打了他一下。

    谢珩揽了她道,“放心,今日我砍了特尔哈的一只手,南阳王也传信过来,那边赤翎大汗也快撑不住了。”

    “明日就会有大雪,大雪一下,他们会更艰难,只要守住这一次就好了。”

    穆婉也期盼着,只要撑过这次,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然而大概老天爷觉得这是他们在做梦,他们才刚躺下,外头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是火炮的声音。

    穆婉立刻坐起来,“怎么回事?”

    这时代没有夜视仪和红外线,晚上火炮根本没办法瞄准,再加上之前赤翎骗火炮的经历,他们现在晚上基本上不会使用火炮。

    谢珩已经穿衣起身,“我去看看。”

    穆婉也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以防再次开战,结果没一会儿小六焦急的跑进来,快速道,“夫人,赤翎不知道哪儿来的火炮,轰开了城门,我们要准备突围离开。您赶紧准备一下。”

    穆婉大惊,“赤翎为什么会有火炮?”

    这个问题显然无法在现在得到答案,她快速穿上软甲,绑好袖箭,带着急救包出门,隔壁云苓也用布条把迎生紧紧绑在身前,木霜开路,三人飞快往出走。

    路过主院的时候皇上和太后也手忙脚乱的跑出来,太后头上的帽子都是歪的。

    “皇上,太后,这里。”徐首辅牵了马过来,快速招呼他们,这两个月,他也常常会穿上铠甲上城门,倒有了几分武将的样子。

    皇上立刻跑过去,吴太后却突然停住脚步 ,“糟了,落东西了!”说罢竟匆匆返了回去。

    王公公急的直跳脚,“娘娘哎,这个时候还管什么东西。”

    又一声巨响,震天的厮杀声传来,贺兰景已经翻身上马,“不管了,我们先走!”

    徐首辅看眼后院的方向也没说什么,同样上了马。穆婉和云苓木霜跟在他们身后,倒是迎生一直探头看着后面,一脸焦急,但又懂事的没有说话。

    可是他们确实没办法等了,他们甚至看到了零星闯进来的赤翎人,城门已经彻底破了。

    小六和几个冲过来的赤翎兵战做一团,“夫人快走。”

    穆婉一夹马腹,最后还是忍不住朝身后看了看,从宫中开始,吴太后就一直紧贴着她或者迎生,生怕危险来后会没人保护,却不想真到了危急关头,她反而更在乎什么东西。

    她很快就没有时间多想了,城外的厮杀蔓延到了城内,除了跟少数跟赤翎对战的,所有的士兵都往城门口聚集。

    谢地和周鑫鹏挡在城门处给众人争取时间,穆婉远远的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谢珩,他一身金甲手持长木仓,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但并没有时间来跟她说话,只是用口型道【一切小心】。

    穆婉朝他点点头:【放心】。

    他们被安排进将士们的最中间,又过了一会儿,吴太后和王公公也在士兵的护送下过来了。

    穆婉之前见过的兵油子对这她恭敬道,“太后娘娘您往里,这里最安全。”

    穆婉有些意外,要知道皇上和太后的身份虽然高贵,但在这宁城却不受待见,尤其是吴太后,皇上至少还有真龙天子的名头,吴太后却是祸国殃民的妖后。

    所有人都知道大郢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吴太后的奢靡昏庸,若不是方泰宁和徐首辅还算护着她,吴太后在这里怕是都吃不上口热饭。

    也不知最近做了什么,竟然还得了几人真心敬重。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所有的念头都放在了接下来的突围上。

    大概一盏茶后,谢珩举起长抢,浑厚的声音用内力传出很远,“将士们!想活着的,就跟我冲!!”

    他一马当先,将要冲进来的赤翎军高高挑起,抛出,“冲啊!”

    “冲啊!!”

    穆婉被裹挟在队伍中,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直到出了城门。

    她以为她已经看过了地狱,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地狱十八层,她之前看到的大概只是第一层,那个时候他们至少还有悲伤的时间。

    但现在,黑压压的赤翎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嘶吼声,惨叫声,还有飞溅而来的不知道是谁的鲜血,他们被卷入其中,犹如蝼蚁,仿佛永远都冲不到岸边。

    血腥混杂冰冷的空气充斥在鼻尖,穆婉不由想,他们还能出去吗?上辈子的谢珩是不是就是死在这场战役里……那时候他中了毒,现在他身上还有伤。

    穆婉努力抬起头,看向最前方。

    高大的男人身躯如山般稳健,“都打起精神!想想你们的家里人,冲出去就能活!”

    长枪挥舞,他仿佛不知疲倦般将黑色的潮水撕开一道口子,驱散了众人的绝望。

    “冲啊!!!”

    穆婉伏在马背上跟着前面的人使劲往前冲,不知跑了多久,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减少,偶尔有赤翎军冲杀过来,穆婉抬起手臂。

    就在她袖箭用光的时候,忽然听前方有人高喊,“快,随我救驾!!”

    “援军来了!”

    “是忠勇伯!”

    众人精神一震,再次振作起来,奋力拼杀,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活!

    终于,周围的压力陡然一松,援兵终于接到他们了。

    已经杀近的赤翎兵被驱离,穆婉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她抽空回头看了眼云苓和木霜,“都没事吧?”

    木霜挥了挥剑上的血,点点头,云苓低头查看怀中迎生的情况。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突然朝着云苓的方向射过来。

    “小心!!!”木霜飞快挥剑,但还是偏了一些,云苓的肩膀被射中,绑着迎生的布条断开,直直的往马下坠去。

    云苓眼疾手快的抓住他,跟着他一起滚落马背。

    “云苓!”

    “迎生!”

    落地时,云苓还是没能抱住迎生,叫他滚出了一段距离。

    附近的赤翎残兵发现了这一点,几支箭同时射了过来。

    “迎生!”云苓飞快的爬过去,穆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云苓!”

    然而下一秒,另一个身影扑在了迎生身上,也挡住了云苓的半边身体。

    看着那个意想不到的人,穆婉怔愣一瞬,还是忠勇伯先反应过来,“太后!”大怒,“给我杀!”

    大郢兵追击而去,赤翎大军彻底远离。

    王公公连滚带爬的下了马,“太后,太后娘娘!”

    穆婉也飞快的朝她跑过去,之前那个见过的兵油子急道,“夫人,快点!”

    穆婉翻出身上的急救包,“木霜,扶一下。”

    太后却低头看着动也不动的迎生道,“先看他。”

    云苓飞快的将迎生从她身下抱出来,检查了一下道,“他没事,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吴太后松了口气,“昏过去也好,省的害怕。”她仿佛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疼,手臂一松差点趴下去,被木霜及时扶住。

    她背上插着三四支箭,其中一支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这个时候穆婉才发现,她真的很单薄。

    木霜小心的将她扶坐起来,吴太后却按住穆婉的手,艰难道,“别,别浪,费药了,省着点……给将士们用吧。”

    看着她口中溢出的鲜血,穆婉心情复杂,“你别说话了。”却也知道她的伤确实没办法救了。

    吴太后看着穆婉道,“我,我没骗你,我是,真的觉得迎生,像我儿子……”

    穆婉鼻尖一酸,“抱歉,是我错怪了你。”

    “不,是我不好,”吴太后突然吐了口血,说话开始困难,她看向兵油子,指了指怀里的包袱,“信,遗……嘱都在……”

    穆婉小心的帮她解下来,兵油子打开后,穆婉看到了厚厚一沓纸,字迹娟秀,是吴太后写的。

    原来她后来在帮着不识字的士兵们写信和遗嘱,而她冒着危险也要回去取的东西是这些,或许她是从这里知道了她做错了什么……

    兵油子哽咽道,“我替他们多谢娘娘。”

    吴太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那是个得到别人认可后满足的笑,穆婉忽然就想起九年前,那个偷偷跑到父亲宴会上无忧无虑的女孩儿,自由自在,备受宠爱。

    她又动了动手镯,示意穆婉摘下来。

    穆婉摘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什么,吴太后定定的看着她,“交,交给你,们了……”

    说完她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大口吐出鲜血。

    “太后!”

    “太后娘娘!”

    吴太后扫过穆婉、谢珩、忠勇伯和那个兵油子,似哭似笑道,“对不起……”

    纤细的手腕重重垂下,吴太后闭上眼睛。

    大雪纷纷扬扬飘落,王公公跪下哽咽高喊:“太后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