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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161 这女人是魔鬼

    太后说了些鼓励春比,欢迎赤翎使团的场面话后宣布宴席开始。

    觥筹交错间,特尔哈一行也终于在旁人支支吾吾的解释下明白了穆婉的意思,顿时怒火中烧的看向对面。

    穆婉却朝他莞尔一笑,眼底都是了然和揶揄,特尔哈立刻就要拍桌子起身。

    谋士连忙拦住他,“三王子不可,您这样别人也只当您恼羞成怒,解释不清的,一个女人而已,您何必与她计较,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特尔哈道,“今晚的正事不是你来做吗?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不正方便你行事。”

    谋士一愣,看着特尔哈,赤翎王位历经将近四年的争斗才稳定下来,王族人都死了不少,他一直觉得特尔哈好色又莽撞,唯有一身勇武让人入眼,没想到竟然是大智若愚?

    结果却听特尔哈道,“来时王兄就与我说过了,如今的大郢不堪一击,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探一探镇北侯府的虚实,挫一挫他们的锐气,重要的事情皆由你去办,至于其他的时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原来是足够听话,不过这本也是他们的目的,若谢珩的目光都放在特尔哈身上,他私下行事确实能方便许多。

    “要我说,让他们同意和谈也不用找什么徐首辅。”特尔哈看着台上坐着的太后,心头发痒,“只要我能将那吴太后睡了,她肯定的乖乖听我的同意和谈,否则她这个太后也做不成了。”又感叹,“这大郢皇帝真是艳福不浅,那女人一看在床上就骚的很。”

    谋士看着感受到特尔哈视线后目光躲闪的吴太后,心中也觉得如今的大郢不足为惧,不过还是劝道,“三王子还是收敛些,大郢有句话叫‘主辱臣死’,没抓住也就罢了,若被抓住,怕是会有麻烦。”

    特尔哈不屑道,“都一帮女人掌权了,能有什么麻烦?”

    谋士道,“郝先生说过了,吴太后不过是个傀儡,便是她同意了和谈,徐首辅和谢珩不同意也不行,若这两人联手,我们又要费许多力气,这几年我们赤翎损耗也不小,若能以最小的代价占领大郢,自然最好不过。”

    “这谢珩肯定无法说服,但徐首辅我们却有很大的把握。”

    特尔哈不耐烦道,“我知道,郝先生给你们出的主意。”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对了,那郝先生不是说帮助我们的条件就是要镇北侯夫人?一会儿问问是哪个,找个机会将人绑了。”

    护卫疑惑,“三王子您刚刚不是去找了吗?没找到?”

    谋士也看向特尔哈。

    特尔哈哪里好意思说自己着了道的事情,搪塞道,“半路碰到了那徐大美人,就耽搁了。”

    谋士皱眉,“三王子,我们要拉拢徐首辅,徐大姑娘绝对不能动。”

    “哎呀,知道了,我就是吓唬吓唬她,说不得还能叫她替我们去徐首辅那里悄悄边鼓。”特尔哈不耐烦道,而后又盯着穆婉冷笑,“打听一下看她是谁,小王今晚就要她给老子暖床!”

    待从宫女口中得知对面那挑衅他的女人就是镇北侯夫人的时候,特尔哈心情陡然舒畅,“巧了不是?正是郝先生要的人,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那交给郝先生之前……”他眼底都是快意,“老子先让他们夫妇都颜面无存!”

    两支舞后,宴会上气氛渐松,众人推杯换盏,互相寒暄,特尔哈忽然端起酒杯朝着太后走去,太后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谢珩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道,“三王子,请留步。”

    “侯爷这是何意?”特尔哈道,“小王不过是想敬太后一杯酒,侯爷是怕小王刺杀太后还是怎么着?”

    谢珩道,“规矩如此,尔等没有资格再向前一步,三王子想敬,就在这里敬吧。”

    特尔哈看着谢珩,不仅没生气,还朝着他一笑,远远对着太后敬完酒后,特尔哈突然弯腰行了一礼,大声道,“太后娘娘,小王要向太后请罪。”

    殿中一静,要知道特尔哈自来到大郢便嚣张跋扈,完全不把大郢众人放在眼里,此时却突然行礼,显然有问题,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后身侧的徐锦紧紧抿住唇,看向穆婉。

    穆婉端着酒杯神色未变,朝她点了点头,徐锦的心莫名就安定下来。

    结果特尔哈却转向穆婉,“下午小王误入跨院更衣室,恰好撞到了这位姑娘……”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引人遐想,毕竟他的好色无人不知,当朝就敢调戏太后身边的女官,何况在更衣室里遇到穆婉这样美貌的女子。

    确定异样的目光落在穆婉身上后,他才一副惋惜的语气道,“听闻你们大郢女子被外男看到后若那男人不负责的话,就要沉塘或者出家,小王实在不忍心如此漂亮的美人落的那样凄惨的境地,所以小王在此请罪,也请太后将这美人赐予小王,小王愿意负责。”

    太后震惊的看着穆婉,“可有此……”事?

    “太后娘娘!”四个人同声的打断了太后的话。

    谢大夫人、嘉瑜郡主、徐锦和谢珩四人对视一眼,徐锦开口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三王子恐怕是为了报复侯爷才用夫人羞辱,今日下午我们一直同夫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与三王子共处一室。”

    谢大夫人和嘉瑜郡主也道,“正是如此。”

    旁边的穆柔却忍不住小声道,“一下午都在一起吗?可是大姐姐不是说和三王子一起去……”

    她话未说完,几道冰寒的目光都看向她,谢大夫人怒斥,“有没有规矩,这里何时轮得到你说话?!”

    穆柔吓的看向李亦宸,却不想李亦宸也冷冷的看着她,目露警告。

    穆柔安分后,谢珩也淡淡开口,“按照三王子的说法,就是金甲卫和明镜司如同虚设,他能在这行宫中,随意进入任何一个女子所在的地方?包括太后娘娘的寝宫?”

    吴太后白了脸,其他女眷也都缩起脖子。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谁都有可能被这色狼糟蹋?

    特尔哈却笑道,“镇北侯位高权重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连太后都敢威胁,原来这美人竟然是侯爷的夫人,听说你们大郢男人对于失贞的女人很嫌弃,我却不介……”

    他的话被谢珩猛然挥出的刀打断,特尔哈飞身后退,众人默契退开,给两人腾出场地。

    然而剑拔弩张之际,穆婉终于出声,“夫君。”

    众多异样的目光中,她依旧是之前懒散的模样,完全没受到特尔哈的影响,不仅没受,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反而让人觉得她眼里的特尔哈是个傻子。

    就见她从容起身,慢慢走到谢珩身边,将手搭在谢珩抽出的刀柄上慢慢按回去,“这等垃圾,哪里用的着夫君动手,妾身足以。”

    特尔哈眯起眼睛看着她,觉得好笑,“你说什么?”

    “说你这样的垃圾,我一个人对付足以。”她伸手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你们铁巴木大汗率领的王庭骁勇善战,也算的上是英雄人物,却不想新的王庭如此……”她抬眼上下打量着特尔哈,“废物都算不上,垃圾到要靠造谣女人来找存在感?”

    “关键是,造谣都造不好。”穆婉嗤笑,“人品不行就罢了,脑子也不行,啧啧……”

    特尔哈被她激怒,“你什么意思?”

    “这话也听不懂?”穆婉道,“三王子没读过书?云苓,给他翻译一下。”

    云苓早就被憋很了,立刻道,“意思是你是个又怂又傻的孬种,还赤翎三王子,在我们大郢,你这样没德行没脑子的废物,父母生下来都会选择直接溺死,以防出来丢人现眼,你们倒好,在赤翎丢人不够,还跑到我们大郢来!不跟你计较你还蹦跶上了,真当自己是跟葱啊!”

    “还跟我家夫人独处一室?就你这脑子,认识路吗?别是拐猪圈看上了眉清目秀的母猪吧!”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还挺敢想,我这样的奴婢都看不上你!啊呸!”

    她声音清脆,语气伶俐,连珠炮似的骂下来,穆婉终于舒坦了,当贵夫人就是这点不好,不能自己痛快骂,好在云苓深的她意。

    在场不少人从目瞪口呆到忍笑,也有那忍不住的,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嘲讽意味十足。

    特尔哈大怒,立刻就朝着穆婉扑过来,却被谢珩挡住,穆婉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隔着一把刀,不屑的看着他,“果然要翻译成这样才能听得懂吗?”然后用口型骂道,“傻逼!”

    谢珩:……

    “啊啊啊啊!”特尔哈何时遭遇过这样的羞辱,快气疯了,“老子要杀了你!”

    然而他们进来时就被收了武器,小六谢天早就待命,此时全都扑上去,金甲卫的方统领也过来帮忙,一起稳稳的将特尔哈和他的护卫拦截在穆婉三步之外。

    徐锦也从太后身侧走下来,站在穆婉身边,问赤翎使团的那位谋士,“所以,你们赤翎的勇士,除了没脑子之外,还以打赢女子为荣吗?”

    谢大夫人也鼓掌,“好一个赤翎勇士!长见识了!”

    人群中早有那看不惯的都跟着开始喝倒彩,特尔哈越发脾气越没脸。

    谋士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之前他们只要用女子说事,不论女子本人还是这些大郢朝臣们都一副引以为耻的模样,气势立刻会矮上三分,如今他们竟然会被一个女人压的死死的。

    他的目光落在穆婉身上,忽然想起那位郝先生的话,镇北侯夫人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但是……他不信这些大臣们不在意,这些日子他可清楚的见识到了这些男人对女子抛头露面的反感。

    谋士脑子急转,立刻拉住特尔哈,“三王子,如今的大郢女子当家,您何必与他们计较。”

    特尔哈打不过,听到谋士这话,顺势骂道,“对啊,到底谁是孬种废物,我们赤翎至少不会让女人踩在男人头上撒野。”

    果然有朝臣露出羞耻的表情,特尔哈再接再厉,指着穆婉她们骂道,“看不起我?在我们赤翎,你们这样的都是一群贱婢!”

    “所以,尔等都是贱婢之子?!”穆婉丝滑接口,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上下打量着他,“我就说好歹是赤翎王子,怎么会如此下三滥,感情是贱婢之子,上不得台面。”

    特尔哈还没消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冒了起来,“你才是贱婢!”

    一直都从容优雅的穆婉闻言陡然大怒,“我不是,老娘才不会生你这样的傻……垃圾!”

    众人:……

    谢珩:……

    小六和谢天看着双目通红,快要被气死的特尔哈心底生出一股荒谬之感:这真的是之前嚣张跋扈的赤翎王子吗?

    穆婉却似乎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了一般,气道,“还我们大郢女子被男人看了就要沉塘或者出嫁,不学无术就别丢人现眼,在我们大郢,敢乱看女子的垃圾都是要乱棍打死的,你就庆幸你有个好祖宗吧,不然就你这贱婢之子,还能站在这里?”

    她越说越气,“王公公,一会儿叫人把他们用过的桌子椅子都烧了去!哦,地板也都烧了开水好好洗刷洗刷,免得污了太后的眼睛!”

    王公公被她气势所摄,下意识道,“喏。”

    吴太后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

    赤翎谋士心中也要抓狂了,他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三王子的脑子又不太灵光,连忙再次转换策略,大声道,“夫人这么激动,可是为了掩盖失贞的真相?”

    特尔哈又被提醒,指着穆婉道,“对,老子差点上了你的当,你就是不想让老子说出真相,你浑身都叫老子看遍了,你胸口有颗红痣!”

    “找死!”小六大喝一声,与特尔哈缠斗在一处。

    穆婉按住了想要动手的谢珩,却平静下来,重新恢复了优雅,仿佛只要不是骂她生了特尔哈,其他的都不是事儿,“小六,退下。”

    小六狠狠给了特尔哈一掌才退后站在谢珩身侧。

    特尔哈还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穆婉的破绽,“敢不敢让人验验!”至于验完之后,他自然有法子让人相信她胸口真有痣,定然叫她颜面尽失。

    穆婉却出乎意料的没拒绝,“本来不想恶心自己的,既然特尔哈王子坚持,那就验吧。免得你到时候说我欺负卑贱之人。”

    特尔哈捏紧拳头,知道说不过她,只能揪住这一点,“不能叫你的丫鬟和这些女官去验,她们都向着你,肯定会做伪证。”他似乎随便指了个宫女,“让她去!”

    穆婉看了那宫女一眼,淡淡道,“谁说是验我了?”

    特尔哈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穆婉道,“三王子,你自己说你误入更衣室。可是太后女官居所守卫森严,你根本就进不去。方统领,敢保证吗?”

    方统领虽然心虚,但此刻却只能斩钉截铁回答,“夫人放心,没有任何宵小刺客能入跨院。”

    “看,我有人证,可三王子应该没有吧?谁看到你入跨院更衣室了?”

    特尔哈是躲着人去的,自然答不上来。

    穆婉又道,“就算退一万步,你去过了,那么,你一个赤翎三王子,鬼鬼祟祟去女官居所的更衣室干什么?”

    “难道是找猪圈迷路了?”

    “噗……”

    特尔哈冷笑,“你别找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我就问你敢不敢验!”

    “我为何要验?”穆婉道,“哦,街上随便一个乞丐想要玷污一个千金小姐,只要随口说一句对方身上的胎记,就要让千金小姐验明正身嫁给他?想什么美事儿呢?”

    “我们大郢人不像你们这样没脑子,不会干这种傻事儿,不过别担心,你远来是客,你非要求的话,就成全你,”穆婉笑眯眯道,“我一定会还三王子一个清白。”

    特尔哈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不太对劲。

    就听她道,“我这位二妹妹医术了得,刚刚跟我说观三王子面相,似乎有不举之症。”

    众人震惊的看向特尔哈,穆柔也没想到会把她牵扯进来,下意识想否认,却被嘉瑜郡主冷冷盯住。

    特尔哈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再次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屁!”

    穆婉一点都不恼,“是被说中了呢,还是我这妹妹诊断错了?不过都不要紧,只要验一验,事情就清楚了。”

    赤翎谋士脸色也很不好,“镇北侯夫人,您这是不是太侮辱人了?谁不知道我们三王子……”

    “谁知道啊,”穆婉道,“做人不能双重标准,你们三王子可以污蔑我,我不过求个清白就成了侮辱?”

    “况且谁知道他好色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呢?毕竟,你们身边的那位郝元嘉郝先生就有断袖之癖,甚至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赤翎谋士脸色大变,“你!”如何知晓。

    朝臣们见他脸色,顿时议论纷纷,郝元嘉与亲生儿子乱伦之事在穆婉的私心下昭告天下,轰动一时,毕竟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算得上炸裂,相比郝元嘉造反之事,他断袖加乱伦反而更让人印象深刻。

    穆婉继续胡说八道,“郝元嘉从南阳王府逃了之后,就去找了他赤翎的情人。”她的目光落在特尔哈身上,“倒没想到就是三王子。”

    特尔哈有嘴说不清,快气死了,“你胡说!谁是断袖?!”

    穆婉道,“是不是胡说,一验便知。”

    特尔哈怒道,“你敢!”

    穆婉道,“你当我想?我还嫌恶心呢,但这不是为了三王子的清白吗?”说到这里,她声音陡然一厉,“来人,带三王子去验一验!”

    小六谢天和金甲卫的人一拥而上,特尔哈拼命反抗,穆婉在旁边道,“怎么,三王子是怕验出来?还是不想要清白了?”

    特尔哈怒气攻心,又没有武器,最终还是被小六他们押住,只能徒劳的威胁,“你敢动我一根毫毛,赤翎不会放过你们的。”

    穆婉理都不理他,小六轻咳一声,“夫人,怎么验?”

    穆婉道,“太医那里那些能立竿见影的药,哦,对了,以防三王子说我们在药中做手脚,将这位谋士和护卫一同带去,做个对照组。顺便也做个见证,看他是不是真的不举。”

    那护卫自然要反抗,谢珩淡淡道,“你们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了,大不了我点我们十几个人去一起去见证。”

    谋士只觉得这两口子都是魔鬼,可又无法,只能和护卫一起跟着去偏殿,谋士对着太后道,“贵朝的招待,我们赤翎记住了。”

    穆婉直接冷笑,“最好记住,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真是分不清大小王。”

    谋士:……

    赤翎使团被押走,大殿里安静下来,穆婉依旧站在最前面,目光扫过朝臣,大部分人都不自觉的避开视线。

    穆婉淡淡道,“还敢嫌弃女人当家,男人若撑得住以为我们女人愿意当这个家?一个不入流的垃圾上门欺辱太后女官,一群男人竟然护不住。”

    “岂不是垃圾都不如!”

    众人:……

    徐首辅终于开口,“镇北侯夫人此话就有些言重了吧?”

    有人附和道,“夫人一味逞强,将事情搞成这样,之后如何收场?”

    穆婉却眯起眼睛看着他们,“这特尔哈王子若是断袖,又十分好色,你们中没人失了贞操吧?还是也成了他的情人?才如此呵护。”

    所有男人都闭上嘴巴。

    心中有个共同的念头:这女人好可怕,惹不起。

    第162章 162 谢珩没忍住

    两刻钟后,赤翎军师来同吴太后告辞,说特尔哈因为被太医灌了药,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

    众人都心知肚明,看来这位赤翎三王子是真的不举,没脸再上殿。

    吴太后心情舒畅,而后看向穆婉,穆婉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对军师道,“你们三王子的脾气你们还是劝着点,在别人家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今晚最好不要再发生什么有损你们赤翎王室威严的事情。”

    军师表情凝重,他没想到特尔哈真的出了问题,他却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加上对方对他们和郝先生的谋划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让他觉得他们好像落入了一个未知的陷阱里,心中不由生出忌惮。

    他没办法再保持从容,只能客客气气道,“明白,告辞。”

    众人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谢大夫人和嘉瑜郡主、徐锦三人看向穆婉,也都挺直了胸膛,更清晰的明白了她之前话的意思。

    朝臣们明显察觉出几位女官的气势变得不一样。

    也有那没什么眼力劲儿的,不敢在穆婉面前蛐蛐,就对着嘉瑜郡主担忧什么“镇北侯夫人不懂邦交,此事会给大郢带来麻烦。”

    然后被嘉瑜郡主直接一句“我倒是觉得不难,大人不行,不如就干脆交给我们来办,毕竟对上赤翎使者,你们确实更危险些。”将人堵的哑口无言,再不敢开口。

    宴席散后,几位女官跟在太后身侧昂首挺胸的走出大殿,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穆婉在门口叫住穆柔,淡淡道,“二妹妹,平日里小打小闹我懒得与你计较,但若家国大事面前,你还只顾着你那点小心思分不清轻重的话,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

    穆柔不服气的咬唇,还想反驳,结果抬眼就看到了走到穆婉身后的谢珩也冷冷的盯着她,心中不由发憷,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李亦宸。

    李亦宸却莫名在意穆婉那句“小打小闹懒得计较”,他现在无比清楚,若穆婉当初坚持要嫁给他,有的是手段办法,可是她却轻易的退了婚,是不是在她眼里,和他的婚事也只是连计较都不值得的小事。

    若他当时没有退婚……

    “李大人。”谢珩抬手揽住穆婉的肩膀,冷冷的盯着他,“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李大人还是稍微重视一下您这位太太的教育,否则下次说不定闯出什么祸事来。”

    李亦宸回过神来,忍着难堪拱了拱手道,“侯爷说的是,回去我会予她说的。”说罢拽着穆柔大步离开。

    穆婉和谢珩也往住处走,几步之后隐约还能听见穆柔气愤道,“明明她有问题,我为什么不能说?”

    李亦宸沉声道,“穆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那是你亲姐姐!徐大姑娘跟她那么大的梁子那个时候尚且站在她身后,你却只以为嫉妒便期盼着她跌入泥潭……当初我看到的那个善良无畏、救死扶伤的人真的是你吗……”

    穆婉正听的津津有味,谢珩忽然问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好像是一见钟情?”穆婉道,“不知道,反正我守孝回来,他们就勾搭在一起了,李亦宸就要跟我退婚。”

    谢珩道,“我记得两年前上柳有过一场时疫?”

    穆婉点点头,“幸亏那病不致死,不然就麻烦大了。”

    “当时……”穆柔是不是也在。

    穆婉看着他,“当时什么?”

    谢珩反应过来,“没什么。”即使是一丝的可能,他也不想让她猜到李亦宸有可能是认错了人。

    他转移了话题,“跨院发生了什么?特尔哈怎么会中药?”

    穆婉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提到用药的时候道,“他好色的人尽皆知,我自然着重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用上。”她疑惑,“那跨院好歹紧挨着主殿,守卫怎么如此薄弱,能让特尔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

    “这次春比筹备本就仓促。”谢珩嘲讽一笑,“下午特尔哈觐见后,太后便心神不宁,把金甲卫和明镜司的人几乎都调到她寝宫周围了。”

    穆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这个时代女子被规训已久,对于名节看重,碰上这样的男人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可她坐在太后的位置上,怎么能这样……

    “算了,不说这个了。”无力改变的事情,只能越想越气,穆婉干脆问起别的,“郝元嘉是不是藏在使团队伍里?”

    自从上次从艾长青那里察觉到郝元嘉的影子,他们就一直在找他,想除掉这个隐患,奈何对方十分狡猾,根本不见踪迹,直到听到和谈书上要求割让的三个州,正是郝元嘉当初觊觎的地盘,才让他们有了联想。

    刚刚冷不丁诈了那谋士一下,果然诈了出来。

    谢珩摇了摇头,“使团我们盯的很紧,肯定没有他,但我猜测他应该在上京,你最近小心些。”

    穆婉自然知道,“放心。”

    “不过特尔哈今日身心受创,明日你们的比试是不是能轻松些?”

    谢珩道,“不会,使团里还藏着一张王牌呢,我们不能轻敌。”

    所以还是要用武功。

    看着她眉宇间的担忧,谢珩下意识想抬手,最后还是背在身后,“放心,怎么也能撑到和使团比试完。”

    然后必然会毒发。

    穆婉暗暗吐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我明日会在看台,若有什么不对,一定要提前知会我。”

    谢珩点头。

    他并没有留宿,送穆婉回到院子后就走了,想也知道事情很多。

    云苓都忍不住道,“满朝那么多人,侯爷竟然连个帮手都没有。”

    穆婉无奈叹了口气,又看了一晚医书。

    第二天一早,春比正式开始。

    随行的文武官员全都到达山脚下的演武场。

    经过昨晚那一场热闹,吴太后也没了惧怕,总算有了几分威仪,与之相反的是赤翎使团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再找存在感,也总算有了使团的样子。

    特尔哈一张脸黑如锅底,一声不吭,但看到穆婉时眼底都是狠戾,仿佛酝酿着什么阴谋。

    “你要不要回行宫去避一避?”谢大夫人担忧道,“三王子那模样看着不太对劲,那是个没脑子的,万一做出什么事情来。”

    穆婉稳稳的在看台上坐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嘉瑜郡主道,“你胆子可真大,昨天他朝你扑过去的时候,那体格子,那凶恶的表情,我看着都害怕。”

    穆婉朝她们招了招手,等她们凑过来后,小声道,“其实我也吓死了,当时腿都发软。”

    嘉瑜郡主惊讶,“完全没看出来。”

    穆婉笑道,“当然不能让人看出来。”她迎上特尔哈的目光,对她们道,“因为有些时候,是绝对不能退的。”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但危墙之下有百姓的希望,大郢的尊严呢?

    便是危险,也得撑着。

    春比的内容丰富,上午主要比了骑射、摔跤、举鼎几个项目,赤翎使团都有派人参加,三场下来有输有赢,互相也不算难看。

    不过这只是热身,重头戏是下午的蹴鞠赛。

    从前武将活跃的时候,蹴鞠是大郢最流行的运动,因为可以同时考察武功、策略和团队合作等综合素质,所以是军中必备的比赛项目,每年的春比自然也不会落下。

    午饭时,谢天已经摸清了对方的配置,“七个人,除了特尔哈之外,另外五个我和小六、李亦宁,加上金甲卫那边的两个人应该能应付,但他们一直藏着的那个巴托尔,功夫怕是不亚于特尔哈,侯爷您能行吗?”

    谢珩思索着策略,小六道,“要不骚扰特尔哈,叫他分心?就他那脾气,估计刺激一下就乱阵脚了。”

    谢珩神情一肃,“一会儿上场,谁也不许用昨日之事刺激特尔哈,要打就打的他们心服口服。”

    谢天点头,“确实,就算不刺激那特尔哈一上午盯着夫人的眼神都够可怕了,也别把人逼急了,夫人容易有危险。”

    小六反应过来,“属下想左了。”

    未时中,蹴鞠比赛马上就要开始,穆婉看到赤翎使团的配置,忍不住担心。

    大郢这边的郎君们也都换下公服,一身月白色劲装,都显得年轻了不少。

    尤其是领头的谢珩,乍一眼像是换了个人,面容俊美,腰窄腿长,眉宇间的元气仿佛让人看到了曾经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

    身边的女眷们兴奋的讨论:

    “今天能大饱眼福了,听说当年上京的蹴鞠塞,镇北侯可从未输过,他大哥都打不过他。”

    “可不是,那时候镇北侯多爱蹴鞠,只要回了上京必然要打,身手俊极了。”

    “对啊,多少年未曾见过镇北侯那漂亮的身手,如今位高权重,更是几乎都不动手了。”

    ……

    穆婉起身走下看台,谢珩注意到她很快在赛场边站定。

    穆婉走到他身边,拽起他的胳膊借着整理护腕的功夫再次帮他诊了诊脉,“对上那边有把握吗?”

    谢珩看着她的头顶,“多年不玩,也不知技术生疏了没有,不过不论如何得赢。”

    穆婉听出他语气中的笑意,心中却泛起酸楚,其实他也期盼一场自由的释放吧,一夕之间从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不能动武的废人,哪个人能轻易释怀呢?而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二岁。

    “可以先熟悉一下,据说运动技巧会烙印在肌肉上的,只要学会就忘不掉了。”穆婉抬头看着他笑,“今日什么都不用想,痛快玩上一场,药我已经给你备好了,到时候睡上三五天就能缓过来。”

    谢珩专注的看着她,忍耐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指腹珍惜的划过她的脸颊,最后轻轻的抱住她,“好。”

    第163章 163 穆婉的价值

    比赛开始前,特尔哈开口,“既然是两国比试,总不能还以什么金银为彩头。”

    他的提议并不意外,吴太后道,“那三王子有何想法?”

    特尔哈道,“我们就以和谈书为彩头如何?若我们赢了,和谈的条件变为给我们赤翎黄金十万两再加上……”他看向穆婉,眼底恶意满满,“她!镇北侯夫人。”

    所有人都看向穆婉,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竟然还讨论起来。毕竟对比他们之前的狮子大开口,这个和谈条件简直就是毛毛雨,看得出来不少人意动。

    特尔哈眼底都是得意,你再厉害,能对抗整个朝廷吗?

    小六气道,“这些人没脑子吗?竟然会信这种鬼话。”

    谢珩目光冰寒,就要开口,却被穆婉按住,她依旧没有任何惊慌,只是觉得可笑般看着特尔哈,“那如果你们输了呢?”

    特尔哈双臂环胸,施舍般道,“那十万两黄金也不要了,只要你就行。”

    穆婉被逗笑,“您这就没意思了,这进了赌场却跟人家说,赢了全是我的,输了我只要一大半?”

    “你们这根本不是想和谈,而是准备抢劫吧?”她看向赤翎谋士,“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好好提出等价的赌注来,否则对待客人,我们是礼尚往来,对待强盗,那就是杀无赦了。”

    特尔哈冷笑,“就凭你们?敢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破风之声传来,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只有使团的护卫脸色大变,“三王子!”

    特尔哈也飞快后退,刚退开一步,一杆长抢就狠狠地钉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整个抢头钉入地底,可见力道之大,若不是特尔哈躲的快,这一抢估计能把他扎穿。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特尔哈看着抢来的方向,“什么人?”

    就见一支十几人的队伍飞驰而至,为首的是为风流倜傥的俊美郎君,他停在赤翎使团面前,吊儿郎当道,“原来是赤翎使团啊,我远远看到,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山匪,竟然敢在别人的地盘上对主人家不敬,所以就出手教训了。”他打量着特尔哈,“是我误会了吧?”

    赤翎谋士表情凝重,上前道,“这位公子是……”

    郎君朝着太后的方向拱了拱手,朗声道,“南阳王府贺兰晫,听闻赤翎使团来和谈,父王特地派我来一同商讨!”

    吴太后的心一提,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南阳王对她的厌恶和不假辞色,不明白为何他们会在此时横插一杠。

    赤翎使团显然也想不明白,他们觉得以南阳王府的野心,应该会乐意看着他们挫大郢朝廷的锐气才是,怎么反而跟大郢朝廷站在了一起?

    众人揣测南阳王府目的的时候,贺兰晫已经自顾自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谢珩为首的蹴鞠队伍上笑道,“邦交之赛,我南阳王府怎么能不出力?别峰、徐塔,你们去!”

    两人都长得人高马大,尤其刚刚别峰掷过来的那一抢也证明了他们实力不俗

    穆婉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有了帮手,抬头谢珩一笑,谢珩目光发软。

    贺兰晫下马走过来,“刚刚怎么回事?”

    谢珩瞥了他一眼,“滚滚呢?”

    贺兰晫一僵,咬牙道,“你们还好意思说?!”被各路人马追杀也就算了,还要被误会和白瑜有分桃之情,害得他父王都专门跑来问他,他不得不把白瑜安排的远远的以证清白。

    穆婉心虚,拽了拽谢珩,连忙转移话题,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贺兰晫阴阳怪气道,“侯夫人本事不小啊,竟然能让特尔哈如此针对你。”

    穆婉还没说话,谢珩就道,“过奖了,我夫人也是没法子,毕竟不遭人妒是庸才。”

    贺兰晫:……

    穆婉又晃了晃谢珩的胳膊,瞪他,干嘛呢?

    谢珩眼底闪过笑意,转头看向对面的赤翎使团,“怎么样?是拿出和谈的诚意来,还是依旧无理取闹?”

    贺兰晫虽然恨这对夫妇恨的牙痒,但还是摇着扇子附和,“对的,若是来访的使者呢,我们就敬着,若是打劫的土匪,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哦。”

    说话间南阳的护卫和明镜司的人都将手按在佩刀上,定定的盯住赤翎使团。

    特尔哈脸色难看,却不得不认怂,毕竟这不是战场,他再勇武,身边也只有几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而且王兄虽然看不上大郢,却忌惮南阳王府。

    他给谋士使了个眼色,谋士心领神会,开口道,“若我们赤翎输了,同样奉上十万两黄金和一位美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穆婉冷笑,“你们是在开玩笑吗?”

    谋士看向她,“夫人何意?”

    穆婉道,“十万两黄金可以说是等价,但你们赤翎有哪个美人的价值能同我相提并论?”她抬了抬下巴,“若你们输了,给我们十万两黄金和……”她目光扫过特尔哈。

    特尔哈嗤笑,“夫人不是想要我吧?”

    穆婉不屑一笑,“你有何用?我要你们赤翎的大汗!”

    好大的口气!

    大郢这边众人不约而同的到抽一口凉气,贺兰晫也惊诧的看着穆婉,“夫人可真敢说啊。”

    只有谢珩,眼底都是笑意。

    赤翎使团顿时大怒,特尔哈气道,“你也配?!”

    穆婉根本不把他的怒火放在眼里,而是平静道,“那我们就来看看配不配。”

    她开始细数,“众所周知,几个月前我才被勒索十万两黄金。而那些不过是我做生意周转的资金流,甚至没动了我的筋骨。”

    “整个大郢,我名下大大小小铺子一千余家,加上航海贸易赚的,”她笑看赤翎使团,“你们大汗的资产,怕都不及我的一半。”

    “还有田地庄子,”穆婉道,“我坐拥数千倾的良田,足够养活你们赤翎三分之一的人口,你们大汗能做到吗?”

    “更别提我手下的各色工匠、掌柜,人才。大郢的琉璃听说过吧?所有人追捧的最顶尖的技术在我这里;你们赤翎人最喜欢的茶叶、丝绸、瓷器我也都会,哦,还有制盐、炼铁……”

    “哦,对了,我从小跟着我母亲走南闯北,熟知大郢各地地形、路线、习俗……”

    穆婉看着特尔哈,“所以,我不仅能让你们不依赖大郢,还能让你们国力可比现在强胜数倍!你们的大汗能做到吗?”

    这下不仅赤翎使团不敢吱声,连吴太后和朝臣们的脸色都变得精彩,他们一开始只想着不过是个女人,却不知道穆婉不仅有雄厚的财力,还掌握着能动摇国本的技术,若真送给赤翎……

    现在的赤翎都已经叫他们难以招架了,若再强盛数倍……他们不敢再想。

    穆婉看着吴太后他们的表情,笑道,“太后娘娘不必担心,我只是在说我的价值,若大郢真让我去赤翎做使臣,”她一一扫过朝臣的眼睛,灿然一笑,“我定会在有生之年,让大郢和赤翎融为一体!”

    不是让赤翎归顺,而是让两者融为一体!

    有人有心骂她叛国贼,却不知为何不敢开口,吴太后也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她能做到。

    穆婉又看向特尔哈,挑眉嗤笑,“想报复折磨我?若签下这份赌注,赤翎赢球之时,三王子就可以考虑自己的死期了。”她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毕竟,我能让赤翎强大,而你,空有一身勇武。”

    她笑问,“三王子觉得,您的王兄会选你还是会选我呢?”

    特尔哈说不出话来,如果说昨晚还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此刻,心底却莫名的生出惧意……

    就见对方傲然道,“我选赤翎大汗,并不是因为他的价值与我匹配,而是赤翎能拿出来的最大价值也只有他而已。”

    “怎么样,这个赌注要不要签?”

    特尔哈开不了口。

    穆婉转身,扫过吴太后和众朝臣,“太后娘娘,我们呢?签吗?”

    吴太后笑道,“自然是不签的,用一个蹴鞠赛来决定和谈之事岂非儿戏?”她看向特尔哈,“三王子,正常的要求可以提,但若再说些荒唐话就别开口了。”

    显然,涉及切身利益的时候,她也不是毫无主意。

    赤翎使团也顺着台阶下来,谋士笑道,“刚刚确实是玩笑话……”

    “既然如此,”穆婉打断他,“我有个一个提议。”

    所有人再次闭嘴,贺兰晫觉得有趣,“我觉得他们都想求你闭嘴,但不敢。”

    穆婉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也别提什么和谈,和谈是两国交战,一国实在受不了了,才提出和谈,解决问题。这大郢和赤翎三年前打的两败俱伤谁也不欠谁,如今连个冲突都没有和谈什么?”

    “不过是赤翎大汗登基,赤翎使团来告知喜讯,太后娘娘和大家讨论一下随个份子就是。”

    谢珩等人顿时忍俊不禁,叫她这么一说,倒显得赤翎使团是番邦小国,换个继承人都要来大郢报告一下,然后得点施舍回去。

    赤翎人倒是笑不出来,可惜他们如今再不敢招惹穆婉,只能听她继续道,“至于今日这场比赛,好歹也是两国邦交,赌注大一些也无妨,就十万两黄金,谁输了,谁就拿出十万两黄金来,不交付就不准离开,如何?”

    赤翎使团再次变了脸色,若是大郢赢了,他们还要被扣押为质不成?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谢珩就一锤定音,“如此甚好!”

    贺兰晫笑道,“侯爷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这样说着,却也附和道,“就这么办了!”

    赤翎使团只能憋着气,如今已经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了。

    谋士心中有些后悔,就不该听大汗的跑来挑衅大郢,若是一开始客客气气,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么一对比,他们大汗甚至不如大郢一个女人……想到这里,他吓的连忙止住念头,真的太荒谬了,再怎么样,他们大汗也比那什么镇北侯夫人强。

    无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只能期盼这次蹴鞠胜利,探出谢珩的虚实。

    蹴鞠赛正式开始前,穆婉重新回到了看台,所过之处,众人都恭恭敬敬。

    贺兰晫叫人将椅子安置在穆婉旁边,问道,“若真赢了这十万两黄金,是不是得分我们南阳王府一半?”

    穆婉奇怪的看着他,“这话你问我做什么?应该去问太后。”

    贺兰晫道,“太后肯定会同意,但我觉得你不同意的话,我不太能带走。”

    穆婉失笑,“二公子高看我了。”

    贺兰晫道,“没有没有,之前白瑜一直同我说你厉害,我不以为然,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他好奇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穆婉看着他,忽然一笑,“其实不止,莫城给你们南阳王府的图纸都做的怎么样了?”

    贺兰晫立刻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穆婉漫不经心道,“只是想提醒你们,那个炼钢的法子练出来的钢做箭头、兵刃可以,但做炮闩的硬度却是不够,容易损坏,若不勤加替换,承受不住膛压的话,火炮爆炸会伤害自己人。”

    贺兰晫震惊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将图纸拿回去后,他父王和大哥就一刻不停的开始炼铁铸炮,但最后却总有问题,和穆婉说的完全一样!

    穆婉没回答他,而是继续道,“可以多做一些替换用的炮闩,至于击针和弹药,击针需要更高硬度的金属,而炮弹,那个威力不算大,建议你们暂停,专心做铸几门大炮是正经。”

    贺兰晫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刚以为穆婉的底气来自雄厚的财力和技术,如今看来,她刚刚说的,可能还不及她真正实力的一半!

    “你懂武器?”

    穆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说出将大郢和赤翎合二为一的话呢?自古统一靠的都是武力不是吗?”

    贺兰晫想到一种可能,“难道你们拿找到了前朝宝库?”

    穆婉看着他,忽然笑的乐不可支,“二公子还真信啊,那图纸给你们之前,可是在我们手上的,我们早看过了。”她歪头一笑,“看来我唬人的技术确实不错。”

    贺兰晫:……

    “你骗人的?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穆婉耸耸肩,“随你怎么想咯。”

    贺兰晫还想再问,哨声吹响,蹴鞠塞开始,穆婉瞬间被一道矫健的身影吸引。

    第164章 164 初漏端倪

    穆婉第一次看到谢珩身姿矫健的模样,他容貌身形本就优越,运动起来更是魅力加倍。

    哨声响后,裁判抛出蹴鞠,谢珩犹如猎豹般飞身而起,踩在特尔哈的抬起的膝盖上先一步碰到球,而后一个倒挂金钩将蹴鞠直接踢到了赤翎使团的球门边。

    众人顿时忍不住喝彩,穆婉的目光也被牢牢的吸引。

    春日暖阳中,他的周身仿佛渡上了一层金光,强悍的抢球、流畅的过人,华丽漂亮的对抗,以及掌握全场的从容……穆婉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此念念不忘,真的很耀眼。

    竞技运动有着让人热血沸腾的魔力,没多久,无论官员还是女眷,都抛开了矜持,情不自禁的高声呐喊助威,穆婉自然也不例外。

    再次进了一球后,穆婉激动的要跳起来,“谢珩——好样的!”

    谢珩回头,几乎精准的在人群中找到了穆婉,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忽的璀然一笑。

    看台上短暂的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而穆婉摸着活蹦乱跳的胸口,感觉自己要无了,这一刻的谢珩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纯粹的让人心悸。

    以前以为“帅死了”是个形容词,现在却觉得,它或许是个动词。

    旁边贺兰晫看她通红的脸颊,觉得有些割裂,这个眼里只有男人蹦蹦跳跳的姑娘,真的是刚刚那个自比赤翎大汗的霸气女子吗?

    他眼珠转了转,趁机诈她,“夫人刚刚说了那么多,不怕被心怀叵测的人盯上吗?”

    穆婉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南阳王占地为王,为何不怕人去抢呢?”

    贺兰晫一愣,就见她笑道,“小儿抱金砖才怕被人觊觎,若实力匹配,他们只会小心对待,就比如你现在,会想着绑架我,还是拉拢我呢?”

    所以,她是真有那个实力?贺兰晫思索着,结果又听她没心没肺的笑道,“就算是假的又如何?我夫君可是镇北侯,你们南阳王府都想拉拢的人,哪个傻子敢动我?”

    贺兰晫:……

    所以,还是没弄清楚。

    他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还想继续套话,一个丫鬟匆匆找来,“我家大姑娘有事找您。”

    是徐锦的丫鬟丁香。

    穆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对面徐锦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转身下了看台,那脸色明显有事。

    穆婉跟了上去,徐锦并没走远,而是钻进了旁边一个供人休憩的帐子里。

    如今比赛正进入白热化,这里很冷清,见帐子门口还有金甲卫把手,穆婉放心跟了进去。

    “什么事?”

    徐锦道“我刚刚去更衣,路过我父亲的帐子,听到郝元嘉来找我父亲了!”

    穆婉意外,“郝元嘉在这里?!”

    徐锦道,“我不确定,但我听我父亲叫他郝先生,然后他和我父亲商量要抓你,虽然我父亲拒绝了,但是我担心……”

    她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捂着脖子瞪大眼睛,与此同时,穆婉也觉得脖子一痛,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李亦宸神情恍惚的走在休憩帐子中间,脑海中穆婉站在赛场旁边一个人震慑大郢朝臣和赤翎使团的身影挥之不去。

    可又隐约觉得不对,她不应该站在谢珩身边的,而是站在太后的下首离他不远的地方,光芒耀眼,他的胸口充斥着自豪和难以言说的悸动,那是他的妻子……

    “李编撰,这帐子里有人,请留步。”

    金甲卫的阻拦让李亦宸回过神,他不由揉了揉额头……又来了,近日他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越来越多,竟然下意识的跟在穆婉身后来到了这里。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李亦宸羞愧又心慌,转身飞快离开,就在他快要回到看台上的时候,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背着一个女子快步往前走,语气担忧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旁边的丫鬟道,“自姑娘当了这女官,吃不好睡不好,尤其赤翎使团来了之后,大姑娘都好几天没睡了,怎么能不累倒,别说了,赶紧送回行宫吧。”

    对方身上穿的确实是女官服,李亦宸也没多想,直到穆柔找来,说自己被人踩坏了鞋子,李亦宸看着她鞋子上的珍珠,忽然想到了什么,官靴!

    刚刚那婆子带走的人根本不是徐大姑娘!而是穆婉!对,那繁复漂亮的刺绣,分明是穆婉的鞋子!

    穆婉有危险!意识到这一点后,李亦宸忽然心急如焚,他想开口叫人,但看着周围的金甲卫却不敢轻举妄动,那婆子能轻易将穆婉带走,金甲卫中恐怕有内应。

    得去告诉镇北侯!然而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就万分抗拒,脑中又闪现出一些画面……

    他忽然朝着马厩奔去,他要亲自去救她,如果这次是他救下她,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对谢珩另眼相看,会不会愿意多看他一眼,同他好好过日子?

    李亦宸魔怔一般骑着马追了出去,穆柔叫了几声都没答应,莫名的意识到了什么,找了一圈果然没找到穆婉,立刻将消息传给了谢珩……

    穆婉醒来的时候正被装在布袋里,头朝下横放在马背上,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她第一时间去摸手上的戒指,却发现手指光秃秃的,不仅手指,手腕上的镯子也没有了。

    如果抓她的人是郝元嘉的话,倒也不稀奇了,毕竟他最清楚她首饰上的机关。

    对方确实聪明,趁着赤翎使团和谢珩对抗的时候让她放松了警惕,而且他们一直以为他是跟赤翎勾结在一起,如今想来,和赤翎的联系也许只是障眼法,他真正合作的另有其人。

    穆婉回想着失去意识前徐锦同样惊诧的表情,徐锦大概也是被骗了,而骗她的人只能是徐秉问。

    原来郝元嘉和徐首辅早有勾结。

    穆婉皱起眉头,她一直以为这个节骨眼上会不顾大郢安危的人会是太后,没想到竟然是徐秉问,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正思索着,感觉身下的马拐入了一个小道,旁边有人道,“怪不得那变态叫把这夫人身上的首饰去都卸了,一个内宅妇人,竟然全副武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手呢。”

    “不过这些玩意儿还真不错……”

    “乖乖放回去,别动那些东西。”载着穆婉的人道,“如今没人把她当普通的内宅妇人。”

    旁边的人意外,“什么意思?主子改主意了,要拉拢她?”

    载着穆婉的人没有回答,似乎是到了地方,他勒住马,下马后把穆婉也抱下来。

    然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毕竟没意识的人和有意识的人抱起来不一样,他将穆婉的头套摘了下来,“夫人醒了。”语气倒是客气。

    穆婉看着眼前的蒙面人,又看了看周围郁郁葱葱的丛林,问道,“你们主子是谁?要做什么?”

    蒙面人道,“主子是谁日后您会知晓,至于要做什么,您应该知道郝元嘉。”他一边说,一边解开绑着穆婉的绳索,还解释道,“绑起来带您方便些。”

    穆婉轻轻揉着手腕,并不介意,只是等他的下文。

    蒙面人道,“郝元嘉来到上京,到处勾结官员,一方面要抓您和侯爷,一方面想要颠覆大郢,我们主子觉得他是个祸害,想除之而后快。”

    “因此我们主子假意答应了和他合作,但对方第一个条件便是夫人,我们只好以您为饵,钓他出来。”

    “好。”穆婉点点头,“我要如何做?”

    蒙面人反而愣了一下,一肚子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忍不住问道,“您什么都不问?”

    穆婉道,“有什么好问的,你们主子要杀郝元嘉,我愿意帮忙。”

    蒙面人一噎,他本意是想说郝元嘉要杀她,他们帮忙杀掉对方,这样叫她欠他们一个人情,结果叫她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们欠她人情了。

    心道怪不得主子改了主意不准备伤她,这女人果然不一般。

    伸手从同伴手里拿过布袋递给穆婉,“等一会儿到了地方,将他引出来就行,我们会尽量保护夫人的。”

    穆婉接过袋子,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从她身上搜出来东西,除了首饰,还有两个药瓶。想了想,她直接将东西牢牢绑在大腿上,对蒙面人道,“走吧。”

    “得罪了。”蒙面男人重新反绑了穆婉的手,不过用了活结,绳头就放在穆婉手心里,最后依旧用布袋将人罩住,抗在肩上开始上山。

    没走多久,对方的脚步不复开始的从容,仿佛有人追赶一样,旁边男人还抱怨道,“这来的也太快了吧?镇北侯不是还在比赛吗?”

    只是抱怨,却没有惧怕,仿佛他们就等着谢珩追来……

    穆婉思索着徐秉问的目的,以她为饵除掉祸国殃民的祸害这种理由穆婉自然不会信,他若真想杀郝元嘉,假意合作后有的是机会,为何非要牵扯她?

    她一开始以为他是要跟郝元嘉勾结,但现在看似乎又不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165章 165 二人世界?

    思索间,穆婉已经听到了另一拨人的声音,开口果然是郝元嘉,“人带来了?”

    他的语气兴奋,似乎要伸手来抓穆婉,被蒙面人躲开。

    蒙面人将穆婉放下来,拽掉布袋给他看,“不过镇北侯已经发现追过来了。”

    郝元嘉不疑有他,看着穆婉的眼底都是疯狂,“没事儿,只要她在我手里就行!”说着再次来抓穆婉。

    蒙面人却拦住他,“郝先生别着急,我们主子要的东西呢?”

    “放心,已经都安排妥当了。”郝元嘉笑道,“保证让你们主子得偿所愿。”

    “主子,有人追来了!”郝元嘉的护卫快速禀报。

    穆婉也听到了动静,似乎来了不少人。

    郝元嘉顿时不再废话,直接来抢穆婉,而这次,蒙面人没再阻拦,任由穆婉被抓过去。

    就是现在!穆婉举起手臂扣下机扩,本应该万无一失,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一支利箭斜刺飞来,郝元嘉警惕的侧身躲开,同时也躲开了穆婉的袖箭。

    穆婉暗暗皱眉,怎么回事,这箭的时机、力道都不合时宜,来人根本不是谢珩!

    可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多想,一击失败,郝元嘉的属下立刻用剑封住了她的去路,让她无法动弹。

    郝元嘉低头看了看胸口被划伤的衣服,挑眉,“你可真难对付啊,不过看来老天爷也帮我,你还是落在了我手里。”

    “放开她!”对面传来男人的怒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穆婉看着埋伏在树后,拉满弓箭的李亦宸心里忍不住骂娘,怎么会是他?

    问题他还自作聪明制造有很多人的假象,也不想想,人多的话轮得着他一个文官出手吗?

    郝元嘉心情却十分不错,他将穆婉拽起来挡在他面前,笑问,“这又是谁?怎么比镇北侯还紧张你?不会是你姘头吧?”

    穆婉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恶心玩意儿要不是满肚子男娼女盗,兴许能成功也说不准。

    她没开口,这种时候激怒这神经病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见她闭嘴不言,郝元嘉看向李亦宸,“要不你来说?你怎么这么紧张她?你们给镇北侯带绿帽子了?”

    李亦宸脸色难看,再次冷声警告,“放开她!”

    “我就不放,你能如何呢?”郝元嘉一边说着,一边撸掉了穆婉手上的袖箭,确认了她手上再没有东西,重新将她的手绑了起来,然后冲着李亦宸笑,“这位郎君,有本事就射啊!”

    李亦宸自然毫无办法,郝元嘉的心情却十分不错,“不射我们就走了啊?看在你刚刚帮忙的份上,就留你一命。”

    他刚说完,郝元嘉放哨的护卫就禀报道,“主子,这次谢珩和明镜司的人真的追来了。”

    郝元嘉立刻叫护卫扛起穆婉继续往山上跑,剩下一个人直接一箭射中李亦宸拉弓的手腕,李亦宸再无战力。

    谢珩看到李亦宸非常意外,李亦宸这会儿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指路,“往那边去了。”

    谢珩飞快的追上去。

    没过多久,穆婉身边的护卫忽然中了箭,此事他们已经到了一处悬崖边上,郝元嘉重新用穆婉挡在身前,对着几步之外的谢珩道,“镇北侯,别在往前了,不然你们走一步,我就划她一刀。”

    谢珩看着对方压在穆婉脖颈上的血痕,眼底仿佛酝酿着风暴,“放了她,本侯放你离开。”

    郝元嘉却摇了摇头笑道,“侯爷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拉她做垫背。”

    谢珩道,“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郝元嘉道,“你们毁了我的一切,现在问我要什么?我想回到从前,你能做到吗?”

    谢珩紧紧的盯着他抵在穆婉手上的匕首不说话。

    这似乎取悦了郝元嘉,他目光发亮,“我知道你们做不到,所以我现在想要的就是好好的折磨你们。”

    穆婉忽然开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给我闭嘴!”郝元嘉手腕用力,他显然知道穆婉嘴巴的威力,要阻止她开口,穆婉却快速道,“你儿子!”

    郝元嘉动作一顿,穆婉笑道,“郝大人,你觉得我这么谨慎的人,会没有防着你吗?”

    郝元嘉惊怒,谢珩则朝后面拍了拍手。

    在郝元嘉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两侧忽然射出利箭,不同于李亦宸那软绵绵的力道,箭矢又快又准,郝元嘉要想躲开,只能松开穆婉。

    然而他却直接拉着穆婉侧身,竟然拼着自己受伤也不松手。

    穆婉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谢珩却飞身而至,抽刀挡下两箭后毫不停顿的攻向郝元嘉。

    郝元嘉显然也预判了谢珩的动作,一手挟持穆婉,另一只手臂举起,飞快的按下机扩,正是从穆婉这里拿走的袖箭。

    穆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谢珩!”

    谢珩却不闪不避,没有丝毫的停滞,穆婉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上的压力陡然消失,紧接着身体一轻,落在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身后传来郝元嘉的哀嚎,穆婉要回头,却被谢珩按住,低声问道,“没事吧。”而后吩咐小六他们,“格杀勿论。”

    明镜司的人一拥而上,和郝元嘉的护卫们斗成一团,穆婉看着谢珩肩膀上的袖箭,急的不行,“怎么样?我看看!”

    “没事。”谢珩这么说着,却猛的吐出一口血来,穆婉脸色大变,显然,受伤加快了他的毒发。

    她连忙起身准备拿些药出来,忽觉得腰身一紧,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已经断了一只手的郝元嘉疯狂的大笑,“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

    他另一只完好的手上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正缠在穆婉的腰上,“我说过,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说着朝后纵身一跃。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反应过来,穆婉就被巨大的拉力拉向悬崖,同郝元嘉一同掉了下去。

    “夫人!!”小六他们大惊,飞快的结果就眼前的对手,想要去救人。

    “穆婉!”李亦宸也不知何时赶来,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飞快的冲向崖边,“快想办法啊!”

    就感觉旁边人影闪过,有人跟着跳了下去,小六疯了,“侯爷!!”

    李亦宸看着没有丝毫犹豫的谢珩,恍惚了一瞬,立刻也准备往下跳,被旁边的谢天一把拉住,“我说李探花,你有什么毛病吗?一边儿去,别添乱!”

    众人都顾不上发神经的李亦宸,匆忙的寻找着下山的路。

    话分两头,坠崖瞬间,穆婉脑子飞转,她一开始就在思索郝元嘉为什么会选这么一个地方,他们不是仓促绑架,郝元嘉肯定是踩过点的,她能感觉出,他们并不是被逼到这里的,而是主动过来的。诚然悬崖边上可以杜绝腹背受敌,但也是死路一条。

    以郝元嘉的狡猾,不可能给自己准备一条绝路,所以,这很有可能是郝元嘉带她逃跑的退路。

    这下面大概率有深水潭。

    想到这一点,穆婉开始努力调整可以安全落水的姿势,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谢珩也跟着跳了下来。

    她震惊的瞪大眼睛,谢珩下落时加了力,所以他几乎顷刻就追上她,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别怕。”

    这一刻穆婉莫名想哭,心却很奇妙的安定下来。

    谢珩挥刀砍断她腰间的绳索,而后瞅准时机,将刀插进崖边横生出的大树上,降落的速度一停。

    穆婉紧紧抱住他,等完全稳定下来后低头往下看,离地竟然已经不远,而下面也果然有水潭,穆婉还看到了躺在水潭边上的人,“那些是郝元嘉的人吧,怎么都死了?”

    谢珩也不解,“不知。”

    穆婉却看到了他肩头氤氲出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

    她飞快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棵树虽然够粗,先不说爬上去要费劲,上去之后怕也没办法给谢珩疗伤,她低头看向下面的水潭,郝元嘉已经浮出了水面,正往岸边游。

    如果他们此时跳下去……

    穆婉咬了咬牙,对谢珩道,“郝元嘉护卫已死,他还少了一只手,他不一定敢跟我们硬抗。”

    谢珩显然也评估过了,问道,“会泅水吗?”

    穆婉道,“技术很不错,你不必担心我。”

    “好。”谢珩嘱咐,“一会儿身体绷直,入水不容易受伤。”

    穆婉表示明白,确认她准备好后,谢珩荡了一下,借力拔下长刀,两个人再次下坠,眨眼间就落入水潭。

    冰冷的潭水瞬间包裹身体,而她抱着的人明显透出温热,谢珩果然已经毒发了。

    穆婉心急如焚,睁开眼睛确认谢珩的状态,他却指了指上面,表示先去对付郝元嘉。

    穆婉无法,这种时候,她确实帮不上忙。

    谢珩往旁边游了一段才浮上水面,穆婉很快也跟上去,就见谢珩格开郝元嘉射来的箭,踩着水冲出了水面,郝元嘉几乎没有第二次举起手臂的机会,就被一刀毙命。

    这就是动用武功的谢珩。

    穆婉却没有心情欣赏,她飞快的游向岸边,谢珩伸手将她拽起来,手掌火热的温度让穆婉十分担心,伸手就要搭他的脉搏,却被谢珩反手握住,“没事,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当初他瞒着她中毒之事的时候也是这么拒绝她的,穆婉咬牙,“你先让我看看。”

    谢珩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怕,先找地方。”

    久违的亲昵和温柔让穆婉确定,他的神智已经在瓦解,清醒状态下他绝对不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目光。

    拗不过他,穆婉只能飞快打量四周。

    谢珩却忽然挡在她身前,朝着一个方向厉声道,“谁?出来!”

    穆婉也紧张起来,现在的谢珩真的不能再动用武功了。

    一个蒙面人从树后出来,幸运的是,他对两人并没有敌意,反而客气的抱了抱拳道,“侯爷,夫人,那边山洞里我们给二位准备了些东西,委屈二位在这里住些日子。”说罢飞快离开。

    穆婉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跟一开始劫持她的不是一个人,但明显是一伙儿的。

    “什么意思?”她皱眉,“徐首辅到底想干什么?”

    见谢珩死死的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肌肉紧绷,穆婉意识到他可能已经没办法思考,只是本能的在保护她。

    穆婉再顾不得其他,拽着他往刚刚蒙面人说的地方走。就见一块儿大石后面,离地四五米的地方,真有一个山洞。

    两人爬上去,山洞不算大,却简单收拾过,除了厚厚的草堆,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大包裹。

    穆婉不知道徐首辅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但现在给谢珩疗伤要紧。

    “安全了。”穆婉转身对谢珩道,想要把脉的话还没说出口,他腿忽然一软,重重的跌在她身上。

    “谢珩!”

    第166章 166 可以爱她的时间

    穆婉扶着谢珩躺下,从大腿上解下布袋,还好她为了以防万一,随身装了谢珩要用的解毒丸,虽然不及现熬的草药效果好,但也能缓解他大部分的痛苦。

    先喂了他两颗解毒丸,穆婉环顾四周,她现在必须要解决水和火的问题,尤其是谢珩,他需要散热。

    目光落在角落的包裹上,上前打开,发现除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还有几样简单的野外必备用具,甚至还有金疮药……

    穆婉猜测着徐秉问的目的。

    自赤翎大汗登基,他们就默契的保持了合作,毕竟若大郢没了,徐首辅的野心也将成为泡影。所以穆婉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赤翎使团来访这个节骨眼上勾结郝元嘉搞事情,毕竟谢珩是唯一可以对付赤翎的人。

    然而从现在的结果看,他和郝元嘉也许不是勾结,而是单纯的利用,利用郝元嘉对付谢珩,可又奇怪的完全没有恶意。

    哦,一开始对她可能是有的,但在上午知道了她的价值后改变了主意,变成了拉拢……

    穆婉脑中思索,手上也并没有闲着,拿起两个水囊,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去水潭边打了水,顺便放了她的信烟,若山崖上还有人守着,至少知道他们还活着,也许能带来她需要的东西。

    回到山洞,快速用石头垒了个小灶,架起小陶罐烧上水,又飞快的去外面搜集了柴火,最后就着不多的光亮跑去水潭,将斗篷完全浸湿。

    吃力的拎着斗篷回到山洞就见谢珩竟然艰难的从草垛上爬了起来。

    穆婉惊道,“你怎么醒了?”

    谢珩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吧?”

    穆婉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上前将他按倒,“放心,郝元嘉的人已经都死了,徐秉问并没有杀我们的想法,我身上也有驱虫驱兽的药,这里没有危险。”

    察觉到他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的肌肉,穆婉用湿透的斗篷将人裹住,“我给你拔箭。”

    谢珩点点头,穆婉掏出一支竹节簪,拧开后露出尖细锋利的刀刃,而后背过身解开衣服将棉质的里衣割下长长一条和簪刀一起扔进陶锅里里煮着。

    谢珩在她割里衣的时候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等她重新掩好衣襟才重新看向她,见她摆弄着金疮药笑道,“多亏夫人未雨绸缪。”

    穆婉听着他虚弱的声音却心中发堵,“我若再谨慎些,也不会让他们钻空子了。”

    谢珩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人能缜密一辈子,况且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你又不是神仙。”他调侃,“虽然徐秉问没有你聪明,但他好歹比你多活了许多年岁,阴私玩的也比你多;你手头还有那么多事情,若你跟他一样专心当官,他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穆婉被逗笑,“别胡说八道。”

    能在先皇驾崩后稳坐首辅之位把控朝堂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谢珩道,“若真有错,错也在我,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好了,我们都没错。”穆婉本也就是一时的情绪,见谢珩忍着难受安慰她,便立刻将这些都抛之脑后,“我给你拔箭。”

    她捞起消毒过的棉布条烘在火边,而后又多点了几支火把在周围,撕开衣服,就看到了红肿的伤口,当时离的很近,所以袖箭扎的有点深,后面落崖时又有撕扯,穆婉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跟没事人一样的。

    从沸水中捞起簪刀,她道,“没有麻沸散,你忍忍。”

    谢珩笑道,“我现在身体没感觉。”

    又胡扯。

    穆婉没有揭穿他,将他的外衣卷好叫他咬住,而后深吸一口气后快准狠的将袖箭剜出来,倒上金创药使劲压住伤口,身下的身体绷的紧紧的,豆大汗珠布满了额头,谢珩的脸色更白了,却一声未吭。

    穆婉飞快的别过眼睛只当手下躺着的是个假人。

    她从前比这还有惨烈的病患都见过,但这是第一次治疗时心中泛着绵密的疼。

    将箭伤包扎好后,谢珩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穆婉又喂了他两颗解毒丸,不停地往他斗篷身上倒水散热。

    没有退热药,他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穆婉只能祈祷小六他们能快点赶来。

    半夜,穆婉忽然听到外头“扑通”的响声,是重物落水的声音,穆婉举着火把走到外面,今日很幸运的是个月圆之夜,一切都照的很清楚。

    穆婉看到了半空中被扔下的东西,也看到有什么正从悬崖上往下吊。

    大概是怕他们看不到,绳子上还绑着鲜艳的红布条。

    等东西吊下来,穆婉走过去,果真是她的医疗箱和谢珩要用的药。

    “好云苓!”穆婉心情飞扬,赶紧拽了下绳子。

    绳子顿了一下,似乎再确认什么,在穆婉又拽了几下之后,绳子激动的抖起来,穆婉隐约听到了云苓欢呼的声音。

    穆婉脸上也带了笑,她飞快的解下绳子打开医疗箱,果然看到了字条。

    也知道了他们半夜往下扔东西的原因,原来他们掉下悬崖后,小六他们就第一时间寻找往下的路了,结果却发现唯一一条路仿佛遭遇了山崩,直接被山石堵死,要清理出来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谢珩还昏迷着,穆婉也没时间多想,只飞快的回了封平安信,提了需要的东西就拎着医药箱和药罐回了山洞。

    有了药,穆婉重新给谢珩消毒上药,灌下内服的药之后,他的脉搏明显好了很多,药浴的药没有浴桶,穆婉依旧用湿斗篷代替,能吸收多少吸收多少。

    天亮的时候,谢珩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穆婉也没歇着,重新去外面看他们送下来的东西。

    谢珩是被太阳晒行的,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脸上,身体中那钻心蚀骨的疼痛仿佛也消退了一些,他睁开眼睛,没看到穆婉,不过旁边一个陶锅一个药罐里都熬着药,意味着她没有走远。

    艰难的起身走到洞口,果然看到了在潭边忙碌的人影,不过看着支起的帐子和架着的铁锅,谢珩以为自己在做梦。

    穆婉也发现了他,开心的跑了过来,“侯爷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的头发微微凌乱,脸上都是灰印子,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谢珩忍不住抬手帮她擦了擦脸颊,“夫人的布袋里未免太能装了吧。”

    穆婉回头看着潭边的东西骄傲道,“厉害吧。”

    “既然醒了,就去药浴吧。”

    谢珩惊讶,“有浴桶?”

    穆婉道,“这种必备的东西,云苓怎么会落下,不过我搬不动,还要麻烦侯爷。”

    穆婉扶着他走到潭边,谢珩看着崖底的一溜东西都沉默了。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在这里过日子。

    穆婉指着浴桶道,“不用去山洞,就放在这帐子里,取水方便,你也省些力气。”

    谢珩把浴桶安置在账中,潭边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开,穆婉又回山洞将两个药罐中的药端出来,兑好了药浴,叫谢珩泡进去。

    没过多久,身体里的疼痛慢慢消退,无尽的疲惫感涌上来,尤其穆婉给他和过内服的药后,谢珩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霞光漫天,浴桶里的药水依旧温热,谢珩看着靠在桶便打盹的穆婉,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从昨天到今天不知熬了多少药,烧了多少水。

    他轻轻的起身,穆婉却立刻惊醒,第一时间去摸浴桶的温度,谢珩心间微颤。

    穆婉也已经看到了他,笑道,“醒了?”说罢起身搭上他的脉搏,大大松了口气,“好了,今日的毒发算是熬过去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继续。”

    谢珩换上干净的衣服,药浴的里衣就挂在帐子里明天继续穿,两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山洞。

    白天在水潭边方便,晚上却是山洞里更安全些。

    谢珩没再让穆婉动手,捡了些粗壮的枯木回去,重新点起火堆,穆婉在水潭边洗漱完,回到山洞的时候,谢珩甚至给她烤了条鱼,鱼是穆婉用鱼篓在水潭里捞的,云苓大概怕她家姑娘想吃新鲜的,知道崖底有水潭后,还给她扔了个鱼篓下来。

    这里常年没人,鱼肥美又好抓,倒是确实能饱一饱口福。

    “可惜你不能吃。”穆婉啃着鱼,一脸的幸福,这是她昨晚到现在吃的唯一一顿好吃的。

    她在做饭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只能简单的熬个粥炒个菜,烧烤也是马马虎虎,远不及谢珩手艺好。

    谢珩喝着穆婉熬的粥,“我觉得这个也很香。”

    穆婉笑,“你那是饿了。”比起她中间还填了填肚子,谢珩可是整整一天没吃饭,但鱼是发物,和他喝的药相冲。

    谢珩不置可否,将慢慢一锅粥全喝了。

    吃饱喝足,两人准备休息。

    穆婉已经困的不行,谢珩是一天一夜没吃饭,她是一天一夜没睡觉,强撑着刷完牙,在洞口安好“看门铃”,她转头就在草堆上躺下,“侯爷,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好好休息有助于元气恢复。”

    谢珩坐在她旁边,帮她掖了掖被角,忽然问道,“若迫不得已需要动武的话,对寿命影响大吗?”

    穆婉闻言睁开眼,“多少会有些影响,而且明日毒发时间会提前,所以尽量别动武。”

    她以为谢珩是担心半夜的野兽,“放心,白天我探查过了,这附近没有大型的动物,洞口撒了很多驱虫驱兽的药粉,大概率能安睡一晚。”不过想了想,还是从袖袋里掏出那瓶解毒丸,“若真气血翻涌的话,就先吃点这个。”

    谢珩接过药瓶,“吃几颗?”

    穆婉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隐约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好像认定了他一定会吃一样,不过她实在太困,脑子完全转不动,只含含糊糊道,“一次两颗。”

    说完就陷入沉睡,谢珩看着她瓷白的小脸,也盖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云苓木霜准备的非常齐全,被子都扔了两床下来。

    火堆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穆婉大概是累坏了,连糟糕的睡相都没了,一个身都不翻。

    谢珩等了半晌,慢慢的揭开她的被子,结果她依旧一动不动。

    夜风从洞口吹进来,谢珩想,她这样睡容易着凉,干脆直接靠过去,大概是感觉到了温暖,穆婉终于翻了个身,钻进了他怀里。

    谢珩满足的抱着怀中的姑娘,任由感情在这个无人知道的深夜里肆虐,如果一年后注定要死,那这样可以爱她的时间便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心跳加快,胸口发闷时,他吃下了两颗解毒丸……

    第167章 167 穆婉的小心思

    虽然累极,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谢珩的身体,所以穆婉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她竟然在谢珩的被窝里,关键是因为毒发,谢珩身体很热,所以只穿着一层里衣,穆婉怀疑是自己半夜自动寻找热源,所以整个人都靠在谢珩胸口,对方的里衣都被她扒开,手臂霸道的伸进衣襟搭在他腰上,脸也毫无阻隔的贴着他的胸膛。

    这情形着实有些刺激,穆婉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头,还好,也许是药物里的安眠成分,又或者毒发消耗了太多元气,谢珩睡的很沉。

    穆婉慢慢抽出手臂,将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挪开,顺便把了个脉,确定没事后,她想回自己被窝里去。

    然而才掀开被子她就打了个哆嗦,火堆早已熄灭,四月山间的凌晨温度也算不上高,穆婉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被子,立刻重新躺回去。

    谢珩似乎被惊动,手臂重新揽上穆婉的腰,将她按回怀中,还顺势将被角又掖了掖。

    穆婉手掌抵着他光滑的胸膛,心道,这么看的话,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吧?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任何动静,明显只是睡着后下意识的动作,她重新抬头想确认一下,结果鼻尖就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是谢珩的唇。

    不过他依旧没有察觉,只是两人呼吸相闻,穆婉的心跳忽然有些快,她只要稍微探头,就可以亲到他。

    或许是早晨脑子不清楚,或许是对方下意识的爱护让她觉得温暖,又或许眼前的俊颜太过诱人,这念头就这么突然冒出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他是她的夫君,她本来就可以亲他,而且他在昏睡中也不影响身体。

    就亲一下,反正他也不知道,就当给自己留个美好的回忆,毕竟往后余生,她不一定再能遇到这样一个让她如此心动的男人。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碰到了他的唇,刹那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从脑中抽离,唯有如鼓的心跳和满脑子叫嚣的不满,不够,还不够……

    若只有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再放纵一些……

    穆婉伸长脖子,张开嘴轻轻含吮,脑袋里像是在炸烟花,让人欲罢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的唇忽然动了动,穆婉一惊,陡然清醒过来!

    卧槽!!她真是疯了!!她在做什么?!

    穆婉飞快的缩回脑袋,然而谢珩好像就只是被搅扰后下意识的动作,呼吸依旧平稳,穆婉长长松了口气,却也睡不下去了,轻手轻脚的起身快步出了山洞,捂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跑去了水潭边,她得好好清醒清醒了。

    却不知在她跨出山洞的的瞬间,一直沉睡的男人抬手挡住眼睛,另一手捂着胸口,吐出的呼吸都在发颤,半晌,他赶紧吃了两颗解毒丹,苦笑着喃喃,“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不想让她以后难过,也不想让她现在难过。

    穆婉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才彻底清醒过来,啊啊啊!她刚刚都干了什么!她是女流氓吗?不经别人同意的吻算是轻薄吧?!

    夫君又怎么了?他还中着毒呢,就算为了自己也不应该啊!不是早就决定,毒不解就不恋爱吗?

    可是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如果谢珩的毒真的解不了,等到那一天你就不会痛苦吗?

    自然不是,如今她完全没办法想象那天的到来,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那现在的逃避还有什么意义呢?既然已经爱上,最后无论如何会痛苦,那为什么不趁现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好好珍惜呢?

    对啊,穆婉想,她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亲都不亲几口就生离死别岂不是太亏了?以后回忆都没什么东西。

    穆婉越想越觉得时机宝贵,毕竟平时还要估计他的情绪,只有毒发昏迷的时候不会影响到他的身体……

    “穆婉。”

    身后传来的声音惊的穆婉一个激灵,回头看到从山洞里走出来的谢珩,结结巴巴道,“候,侯爷,您怎么在这儿。”

    谢珩:……

    他一本正经道,“跟你一起跳下来的。”

    穆婉:……

    谢珩忍不住笑,抖开斗篷给她披上,“怎么起这么早?小心着凉,你可不能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起了色心的缘故,穆婉看着面前帮她打结的修长手指,又忍不住想亲一口,她真是完蛋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谢珩低头看她,“嗯?”

    穆婉看着那张英俊的脸,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唇上,而后径直往崖边走,“既然醒了,就帮忙吧,先捡些柴火,我去拿药。”

    谢珩舔了舔唇,看着她慌张的背影,轻咳一声提醒道,“药你昨日怕潮,拿去山洞了。”

    穆婉脚步一顿,一本正经道,“我先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又送东西下来。”

    谢珩忍不住抵唇笑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

    等穆婉从崖底转了一圈,又去山洞拿了药出来的时候,谢珩已经点起了火,小陶锅里煮了粥,正在往铁锅里装水。

    不得不说,他能动后,穆婉轻松了许多。

    她煎药的功夫,谢珩不仅烤了两条鱼,还扛了两根大枯树干回来,这样穆婉就不用跟个蚂蚁搬家似的,一整天光捡一天枯枝败叶维持火堆了。

    之后就是吃饭、药浴、喝药。

    半上午,谢珩坐在浴桶里昏睡过去,穆婉给他把脉,确定一切正常。

    而后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依旧穿着里衣,不过被水浸湿后跟没穿也差不多,失了血色的脸显得虚弱又无助,微湿的长发凌乱的贴在鬓边……穆婉叹了口气,发现色心反而没有了,只有怜惜,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一边照看药浴,一边回味着早上那个吻,顺便制定之后的计划。

    毒发的时间偷亲可以排除了,所以只能趁他偷睡的时候。

    而且平常肯定不行,他要比她警醒的多,所以也只能是毒发期间的这两天,元气大伤,无法防备。

    这么算下来,这次就只剩下两晚了,今天的药里,就再多加些安神的成分吧……

    ……

    谢珩依旧在傍晚醒来,就见穆婉在帐子前的空地上熬药。

    “醒了?”穆婉笑道,“换衣服出来吃饭吧。”

    今天事情不算多,她已经熬好了粥,然而谢珩端着粥却莫名觉得不安,小心问道,“我中的毒有了变故?”

    “没有啊?”穆婉道,“怎么忽然这么想?”

    因为你熬药的表情很凝重。

    等药喝到嘴里的时候,谢珩立刻确定了药有问题,“味道不一样了?”

    穆婉道,“稍微调整了一下而已。”她眯眼看他,“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害你?”

    谢珩只当自己想多了。

    喝完药两人依旧回山洞休息,穆婉撵他赶紧睡。

    谢珩无奈,“我刚昏睡一天。”

    穆婉道,“昏睡和睡眠是两回事,你需要好好休息补充元气。”

    那也得能睡得着才行,谢珩刚这样想着,就觉困意上涌。

    昨日明明没这么困,他看着坐在火堆旁揉腰捶腿的穆婉,心中微动。

    躺下前,忽然不经一般道,“说起来我昨晚做了个梦。”

    穆婉正次牙咧嘴的按腿,昨天运动量太大,她浑身都疼的厉害,闻言顺口道,“什么梦?”

    “梦见有人强吻我。”

    “咳咳咳!!!!”穆婉猛的被呛住。

    谢珩连忙将水囊递给她,“怎么回事,离火堆远点,呛烟了吧。”

    穆婉咳的满脸通红,气终于顺了的时候,谢珩继续问,“不会跟毒发有关系吧?”

    穆婉连忙摆手,“做梦跟毒发有什么关系,快别多想了,就是做梦而已。”

    看着她心虚的模样,谢珩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忽然伸手揉上她的腰。

    穆婉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躲,却被谢珩一把拽住,“你这样要揉到什么时候去?”而后拍了拍身边,“过来,躺这儿。”

    穆婉迟疑,谢珩道,“难不成我会害你?还是明日还想疼?”

    自然是不想的。算了,她这样矫情反而惹人怀疑,穆婉干脆趟过去。

    一开始她还紧绷着,然而谢珩的手法实在不错,没过多久,她就舒服的完全放松下来。

    看着她猫儿似的样子,谢珩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穆婉不由看他,谢珩却直接拽着被子躺了下来,打着呵欠道,“困了,躺下揉。”

    这下穆婉几乎躺在他怀里,心脏开始不受控制,“那个,我把我的被子拿过来。”

    谢珩抬头看了眼,直接探身,穆婉吓了一跳,他的身体微微压在她身上,穆婉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蹦出来了。

    谢珩却仿佛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他似乎困的厉害,将穆婉的被子直接压在他们的被子上面,“今晚气温不高,一人盖一床被子会冷,一会儿就这样睡吧。”

    他说的十分自然,若穆婉反对的话,倒显得她心思不纯似的。

    穆婉抿了抿唇,干脆躺着不动了,反正这样正合她意。

    谢珩就这样将她圈在怀里,慢慢的帮她揉捏,然而似乎是药效起了作用,没一会儿,他的力道就越来越小,没了按摩的劲儿,反而像是撩拨,搞得穆婉心猿意马。

    等他彻底停下动作,穆婉轻轻推了推他,“谢珩?”

    谢珩完全没有动静,穆婉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说了他做梦的事,万一再叫他察觉。

    然而等穆婉闭上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快睡着的时候,谢珩却反而动起来,他搂住她的腰,亲昵的蹭着她的脸颊,穆婉扭头唇就碰到了他的下巴……

    她瞪大眼睛,轻轻推了推人,然而人没醒,却听到了他的呓语:“阿婉,好吃……”

    然后好巧不巧的微微低头恰好含住了她的唇……

    穆婉屏住呼吸,又在做梦?是真梦到吃东西了还是在做春梦?

    然而随着比早上还要强烈的酥麻感,她已经无法思考,比起早上的单方面,这样的互动让人更加无法招架。

    算了,反正是他先动的手……

    穆婉闭上眼睛,微微启唇,和他一起饱餐一顿,虽然不知道他梦里吃的是什么,反正她吃的快灵魂出窍了。

    第168章 168 有希望啦

    都说色令智昏,开始的时候穆婉还忍不住怀疑谢珩是不是在装睡,后来感觉太美妙,她便什么都不想想了,先解个馋再说。

    不过穆婉很快发现,这个好像越解越馋,单纯的唇瓣厮磨也开始折磨人,想更深入,但不行。

    她只能强迫自己刹车,安神药毕竟不是迷药,人真弄醒就不好了。

    好在还有他的怀抱聊以慰藉,穆婉不客气的钻进谢珩怀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谢珩才睁开眼睛,吃了两粒解毒丸,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也终于撑不住进入梦乡。

    隔天两人都起晚了,穆婉睁开眼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抬头却见谢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低头看着她,眼底都是温柔。

    这一刻,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恋人,他眼底都是她,而她恰好就在他怀里。

    穆婉忽然就想抛开一切,单单享受这一刻,她重新靠回去,蹭着他的胸口懒懒道,“好累,不想起。”

    谢珩轻笑一声,抚摸着她的头发道,“那就再睡一会儿。”

    然而当她清晰的感受到他小心翼翼落在她发顶的吻时,鼻子陡然一酸,眼泪毫无预兆的汹涌而出。

    她将头埋低,拉高被子不想叫谢珩察觉,直到这突入起来的情绪平复,她将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紊乱又虚弱的脉搏提醒着她这放纵的时光无法长久。

    这一天和之前一样,做饭、熬药、药浴,但又有些不同。

    她生火时,谢珩会拿帕子仔细帮她擦去脸上的灰,她吃饭时,他会宠溺的摸她的头……

    这是自她知晓谢珩中毒后,他再没有做过的事情,今日他依旧克制,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努力的回避同她的肢体接触。

    他果然还是察觉到了,穆婉想。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满足她,或者说,将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可穆婉却觉得难过,比之前拼命克制的时候还要难过。

    她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仅仅如此她都无法忍受,那以后呢?每天都要在这种痛苦中度过吗?

    谢珩的身体也承受不了这些情绪……

    她到底该如何?

    穆婉还没得出答案,小六他们就找了过来。

    落入崖底的第四天,他们终于清理出了一条路来,等谢珩泡完最后一次药浴,他们启程回京。

    “……抓住了郝元嘉的几个手下,”小六道,“然后此事被安在了赤翎使团的头上,南阳王二公子做主,直接将他们扣押了。”

    谢珩问道,“徐首辅呢?”

    小六道,“狡猾的很,没有抓住任何把柄。”

    说话间,他们到达了那条刚被清理出来的小路,谢珩问道,“查过了吗,这路怎么会堵?”

    小六道,“人为。”

    “果然。”穆婉皱眉,“徐首辅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想困住你?可困你这么三四天有什么用?”

    谢珩扶着她翻过崎岖之处,问小六,“上京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小六道,“上京没有,但春比回城那天,说烽火县发现了大量奸细,事关重大,侯爷您不在,徐首辅亲自去了。”

    谢珩若有所思,“烽火县那边可有什么用异常?”

    小六摇头,“没有,徐首辅完全没有动烽火县的兵权,好像真的在查什么,谢地在那边盯着呢。”

    穆婉思索,“烽火县除了兵权还有什么?”

    小六道,“没了,应该不是为兵权吧,困住侯爷三四天就想夺下兵权,那不是痴心妄想吗?”

    也是。

    他们都想不出来,直至回到上京。

    春比之地离上京不远,他们骑马不过半日功夫就到。

    当时正值晌午,穆婉一入城就察觉到了不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咳嗽?”

    小六道,“或许是这两日变天的缘故,得了风寒?”说完也疑惑,“可这也有点太多了吧?大前日我回京时明明还没事。”

    刚说完,就见衙门的捕快敲着锣满大街通告:“注意注意!最近的风寒是时疫!太医院给出了预防的方子,都自行照做!”

    “每日沸水煮过的棉布覆住口鼻!石灰消毒……”

    “今天起,上京封禁,只能进,不能出!”

    “已经病了的,自觉前往养济院隔离。”

    ……

    林林总总的内容不少,穆婉听了两耳朵,发现都是合理的防治方案,而且还确定了传播途径,她让小六去问了一下。

    果然,小六回来道,“说是穆女官和太医院商量出来的结果。”

    穆婉觉得这次穆柔总算干了件好事,若叫太医和大夫们慢慢诊断,估计还得拖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她还是要亲自去确认一下情况。

    “侯爷,我去一趟医馆,您先去忙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谢珩也有许多事情要做,于是派了小六保护穆婉,两人分开。

    到了许氏的医馆果然人满为患,穆婉直接去找掌柜,掌柜看到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穆婉和谢珩落崖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知晓,毕竟朝局不稳,谢珩作为大郢的定海神针若出了事,先不说百姓恐慌,别有用心的人也会蠢蠢欲动,因此医馆掌柜只以为穆婉是出门巡铺子去了。

    穆婉也不废话,“这是什么情况?这些病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掌柜道,“朝中春比回来的第二日,夫人您早早嘱咐过,我就让大家留了意。”他拿出脉案递给穆婉,疑惑道,“但前天突然就多了起来。”

    “老朽诊过那脉,高热致喘,呼吸困难,目前还没发现因病亡故的,但有一点很奇怪。”

    “哪儿奇怪?”

    “老朽按照您的吩咐,把同样病人的身份信息和住址都记录下来了,”掌柜指着脉案道,“时疫虽然传染性强,可一般也都是从一个地方开始蔓延,但这些人住在上京的四面八方,身份也是五花八门,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染上了。”

    云苓不由道,“水源污染?但刚说这种病菌怕沸水,百姓喝生水也就罢了,讲究些的人家都是煮沸了喝,为何也能传染。”她嘟囔,“又不是下毒。”

    穆婉心中一动,脑中的一根线忽然连了起来,她跟小六确认,“徐首辅什么时候离开的上京?”

    小六道,“春比回城当天。”

    穆婉又问,“除了徐首辅,如今不在上京的重要官员还有谁?”

    小六开始数,“吏部尚书前些日子因女官之事同太后争执,一气之下请假回乡祭祖了;户部因为被大夫人查出账务问题,尚书已经亲自去江南查税,大理寺少卿在外缉捕逃犯……”

    小六也渐渐的发现了不对,“这些都是徐秉问的心腹。”

    穆婉继续,“刚刚那些捕快说什么时候封城?”

    小六道,“今日。”说完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困四五日不行,但困几个月呢?”百里之外的烽火县,徐秉问笑吟吟的摸着胡子,“上京时疫,全城封禁,朝廷官员大部分病倒,谢侯爷又出不来,朝政和练兵总都要有人管。”

    徐展鹄激动的满脸通红,“父亲英明!任他们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您直接把上京架空了!这几个月,什么消息都进不了上京,就只能都由父亲您处理!”

    徐锦也不可思议的看着徐秉问,“所以,上京的时疫,是人为?!”

    徐展鹄不满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不觉得这法子妙极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样妇人之仁还想做什么人上人?”

    徐锦冷笑,“百姓都死没了,你去当谁的人上人?”

    “你!”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徐秉问对徐展鹄挥了挥手,“大郎,你先去忙。”

    徐展鹄警惕道,“要我把大姐带走吗?”

    徐秉问道,“不必,我同她说些话。”

    徐展鹄皱起眉头,徐秉问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徐展鹄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

    徐锦忍不住看向徐秉问,“父亲,大敌当前,您难道看不出赤翎的野心吗?竟然在这个时候内讧!还伤害上京百姓!几十万条人命啊!”她越说越觉得生气,“若赤翎打进来,您以为光靠您一个人能抵御赤翎吗?”

    “到时候别说做人上人,怕是要做亡国奴!”

    徐秉问看着她,眼底有了些欣赏,“看来做女官后确实有了不少长进。”

    “不过正是因为大敌当前,我才必须这样做。”徐秉问正色道,“你也知道对付赤翎要举全国之力,可是太后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吧?”

    “当年镇国公和谢家军何等精锐,结果没有败给赤翎,却败在了腐败朝廷上。”

    “我这样做,只是想将士们在前冲锋陷阵的时候,没有自己人在身后捅刀子,否则维持着这四分五裂的状态,恐怕还会重蹈覆辙,而这次,已经没有精锐的谢家军能替百姓们背水一战了。”

    “所以,我必须要在赤翎进犯之前,将大郢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起,让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可乘之机。”

    “所有的力量,”徐锦依旧无法苟同,“难道不包括镇北侯?他才是最强的力量不是吗?父亲手下难道有比谢珩更厉害的武将?”

    “镇北侯确实是对付赤翎的关键。”徐秉问道,“所以我没有伤害他啊。”

    他看着徐锦,“你虽比你弟弟聪明,但还是欠些火候。”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谢珩这样的人不需要拉拢,待到赤翎进犯时,他必然竭尽全力,那时我自然也会尽全力支持他。”

    “我和他真正的较量在击退赤翎之后。”

    “所以当务之急,我必须把朝政和能拿到的兵权全部都拿到手里。”

    徐锦道,“所以你利用我欺骗穆婉,目的是要用穆婉来绊住谢珩,给你撤出上京,制造时疫的时间。”

    “对。”徐秉问感叹,“说实话,我本来还挺发愁这么绊住谢珩的,他思维缜密,武功高强,手下还有不少能人,若他在,这事儿怕还真办不成。”

    “但谁能想到呢,不近女色的镇北侯竟然把一个女人当眼珠子。”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不过现在嘛,我也知道了,换谁谁都把她当眼珠子。”

    “所以你放心,为父也没有伤害她,以后你们依旧可以做好姐妹。”

    徐锦嗤笑,“您哪儿看出来我跟她是能做姐妹的关系?我当时给她通风报信只不过以为赤翎要害她而已,我宁愿她死在我手里,不能叫赤翎侮辱我们大郢人。”

    徐秉问笑道,“之前为父确实是小看你了,不过锦娘,为父这双眼睛不会看错的。”

    “那天之后,为父去查了查,发现她其实对女子格外宽容,只要不影响到她,只要不做坏事,甚至如果想做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帮忙,你忽然立誓要当女官,甚至你能当上女官,其中都有她的影子,为父没说错吧。”

    徐锦抿嘴不说话。

    “说实话,我也很欣赏她,如今父亲也觉得,女子并不只有嫁人一条路。”他看着徐锦,循循善诱,“为父如今缺人手,你若肯帮忙,待大业成就,爹许你亲王之位如何?”

    徐锦震惊,“此话当真?”

    徐秉问大笑,“自然!”

    “……所以,这才是徐首辅的目的!”小六道,“他直接把所有人都隔离在上京,自己在外面建一个小朝廷!”

    “但这他也太丧心病狂了吧!竟然给百姓制造瘟疫,他就不怕失控吗?”

    “有我们在,怎么可能失控?”门外忽然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穆婉回头,顿时瞪大眼睛,惊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刚刚开口的胡严朝她挥手,“小师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了?”

    穆婉懒得理他,连忙上前给叶岐行礼。

    叶岐身材精瘦,但面色红润,看着四十出头的模样,其实已经六十五岁了,往常最喜欢往山多药多的地方跑,最讨厌的就是上京。

    “你们怎么知道上京发生了时疫?”难道是徐秉问留的后手?

    叶岐却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脉案,一边翻看一边道,“我是来找你说侯爷的事情。”

    穆婉意识到什么,心都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您是有了什么新法子?!”能让师父亲自跑来上京跟她商讨,是不是说明几率还不小。

    叶岐道,“确实有个法子,我看到你给我的脉案解法,想起我师父留下的一本古书,不过这个说来话长。”

    第169章 169 一见钟情的真正对象

    直到傍晚,穆婉才离开医馆。

    一路上不断回忆着师父的话:“此毒恐要以人血为药引。”

    “以人血引入药自古有之,但后来因为有人滥用导致无辜之人被练成药人死伤无数,我师祖在时此法便被杏林谷禁用,只有满足一个条件时可以启用,那就是医者自己愿意做药人。”

    穆婉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条规矩背后的苦心,不能是任何人自愿,毕竟强者总有让弱者自愿的办法;而就算真有忠仆、亲人自愿,但杏林谷的规矩是救死扶伤,没有决定无辜之人生死的权利。

    只有医者自愿,这是谁都强迫不了,也不会伤及无辜的办法。

    师父道,“不过像侯爷这种情况,也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好了就好了,若不好,他体内毒素平衡打破,只会加快毒发,而做药引之人,也活不长久。”

    穆婉自然知晓,要产生同样的抗体,就需要用同样的毒药,只是剂量要小,症状要轻,能自己熬过去才能算成功,否则就会同样中毒。

    “所以,做药引之人尤其关键,只有恰到好处两个人才能同时活下来。”

    说白了,就是以命换命。

    其实就算没有那条规矩,穆婉也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这是唯一的机会,只有作为大夫的她,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做成药引的概率才最大。

    云苓担忧道,“夫人……”

    穆婉揉了揉额头,“先回府,算算有几成把握。”她连跟谢珩来场虐恋都不愿意,会愿意和他一起死吗?

    云苓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再了解她家姑娘不过,若真的不愿意,她家姑娘连想都不会想,毕竟姑娘曾说过,就算九成的把握,但撞上那一成,就是十成十的死。可现在她明显在考虑。

    不过回到镇北侯府,穆婉就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件事,下人看到她如遇救星,“夫人,您可回来了!”

    穆婉这才知道,镇北侯府的主子们,除了谢晚和谢意,全都中了招。

    “怎么回事?”穆婉一边往月恒院走一边询问情况,要知道镇北侯府除了大夫人每日去宫里当个值,长公主和二夫人几乎不出门,孩子们更别提了,自从陶先生来了,几乎每天都在府里读书,根本没有传染的途径,“谁先病的?”

    她刚问完,后头就有人回道,“应当是大嫂。”

    穆婉回头,就看到了谢珩,他显然也一直没闲着,“太后也病了,宫中倒了一半,最先染病的是这次春比随驾的人。”

    穆婉反应过来,“徐首辅在春比时对官员们也动了手脚。”她将自己之前的猜测说给谢珩。

    “……他不知道你中毒之事,所以认为以你的武功很难被困在崖底,但有我就不同了,你总不能扔下我一个人离开,这样困你几天,再算准你我回城的时间封城。”

    谢珩似乎并不意外,补充道,“如今朝臣们倒下一大半,加上时疫,接下来上京必然大乱,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一切。”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但却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毕竟万一时疫一个不小心蔓延开来,如今可不是现代,一个风寒都能要人性命,这样的时疫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不管他了。”谢珩的表情有些冷,“即便做这些也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如今当务之急先处理上京时疫。”

    穆婉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月恒院门口,看到他们,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姚黄连忙奉上煮过的口罩,穆婉直接戴了两层,“母亲情况怎么样?”

    姚黄道,“已经叫太医来看过,都开了药,只是小郎君有些严重,长公主正守着。”

    两人立刻去了谢昭在月恒院的房间,穆婉出门的时候,他都住在这里。

    进去就见长公主正靠在床头一边咳嗽,一边给旁边的谢昭擦拭降温,小家伙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烧的小脸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母亲。”穆婉和谢珩对长公主行礼。

    谢昭闻言睁开眼睛,看到穆婉先是一喜,“母亲!”紧接着不受控制的瘪起嘴巴,委屈的又叫了一声,“母亲~”语气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了哽咽,眼底也有水光。

    穆婉立刻上前想抱抱他,然而谢昭胳膊都伸开了,似乎又想起什么,飞快的收回手,“不能抱,会生病,难受。”

    长公主闻言心疼坏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人疼。”却也劝穆婉,“确实要注意一些,咱们府上接下来要靠你顶着了。”

    穆婉还是上前俯身抱了抱小家伙,“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又柔声对谢昭道,“别怕,母亲回来了,母亲给你诊脉,好不好?”

    谢昭立刻眼泪汪汪,却乖巧的点头,穆婉也心疼的不行,给他诊了脉,又看了太医开的药方,删减添加了几样,让丫鬟去熬药,又吩咐,“取一些烈酒来。”

    她看向长公主,“母亲也是,如果体温太高,便用烈酒擦身。”

    长公主道,“我倒是没觉得烧的厉害,就是身子乏,咳嗽。”

    穆婉给长公主诊脉后松了口气,“母亲平日里身体康健,症状也不算严重,不过还是要好好休养。”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您赶紧去休息。”

    谢珩扶着长公主离开,换成穆婉陪着谢昭,谢昭显而易见的高兴,喝药的时候都没叫苦。

    只是喝过药之后想睡觉,又舍不得,怕穆婉再离开。

    穆婉看着他强撑的眼皮,拍着他的小肚子柔声道,“睡吧,母亲不走,就在这儿。”

    谢昭这才放心睡去。

    而穆婉和谢珩的忙碌才刚刚开始。

    府中谢大夫人第一个倒下,家里虽然暂时没乱,但也快了。谢大夫人管家的风格是事无巨细,再加上作为传染源,府中最先倒下的都是主子和贴身管事的丫鬟嬷嬷们,导致下人们群龙无首,虽然靠着日常规矩撑着,但也事有不逮,况且如今还正乱。

    穆婉跟长公主请示后,借了没有被传染的姚黄,叫她去各房统计了下被传染和没有传染的下人,全部重新分配了工作。

    没有被传染的人全部加一倍工钱,叫他们连夜收拾出两个空院子来,等明日症状轻微和症状严重的下人们全都隔离进去,又专门挑了两组人来熬药。

    月恒院也整理出四个房间,明日把大夫人、二夫人、谢时、谢晋都挪过来,统一照看。

    安排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她先去看了长公主,见她睡的还算平稳,安排了云苓守着,她则回到了东梢间。

    谢珩正守在谢昭旁边写折子。

    比起镇北侯的事情能直接安排,朝堂上的事情都得等明日,不过章程出来的越快越好。

    “这是你二妹妹给的防治章程。”谢珩将一个折子递给穆婉,“宫中的部分十分详尽且合理,但宫外就……”

    穆婉飞快扫过,并不意外,毕竟穆柔上辈子在宫中,亲身经历过的一切自然详细,宫外她顶多是听说一些,而且她和沈氏一样捧高踩低,只能看到上头的人,对百姓们的生活反而了解的不多,就导致针对百姓们的章程很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比如棉布口罩一天一换,病人单独一间房子隔离,普通百姓哪里有这条件。

    穆婉坐下来帮谢珩完善宫外的部分,“慈济院和育婴堂地方肯定不够用,不如征用寺庙,地方也大,房间不够就搭帐子,正好天气也暖和了,不用担心受冻的问题。”

    穆婉说着,谢珩忽然道,“你之前说,你二妹妹可能会做预知梦,这时疫,她也梦到过。”

    他用的是陈述句,穆婉只当他好奇,调侃道,“怎么?难道你想问她直接去要药方?我觉得她若知道,肯定早拿出来了。”

    平常人喝药哪里会把方子记住,而且还过去了那么多年,唯有一味熟地黄还是因为意外才记住。

    谢珩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眼底另有所思,那是不是也知道穆婉余生过的怎么样?过的好不好,活了几岁,是否……儿孙满堂……

    注意到谢珩忽然低沉的情绪,穆婉疑惑,“怎么了?”

    谢珩垂眸道,“没什么。”

    但穆婉还是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他像是想哭似的?想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谢珩哭?实在有点天方夜谭了。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谢昭吸引。小家伙忽然又烧起来了,还咳嗽个不停,穆婉赶紧把他抱起,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穆婉,先露出个笑,“母亲。”然后大概看穆婉表情不好,小手摸穆婉的脸,“我没事。”

    穆婉差点落了泪,赶紧喂药擦身,直到后半夜才安稳下来。

    谢珩看着她疲累的模样道,“已经没事了,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穆婉摇头,“你去睡,我白天能休息,你明日还有不少事。”

    见谢珩要反驳,她直接推他,“听我的,还想不想解毒了?”

    谢珩一顿,不过最后还是睡在窗边的小榻上,“有事叫我。”

    谢珩睡着后,穆婉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脸出神,其实抗体的试验她已经各种动物身上做过很多遍,排除了很大一部分风险,用她来做抗体,至少也有三成把握,这样的无解之毒,三成把握已经算很高了……

    穆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她正躺在榻上。

    玉穗断了热水进来,笑道,“是侯爷抱您过来的,小郎君已经好多了,侯爷让您多睡一会儿。”

    穆婉起身,见谢昭确实除了还有些喘之外,其他已经好了很多,问道,“侯爷什么时候走的?”

    “卯时末就出了门。”

    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穆婉叹了口气,却也没功夫多想,今天的事情依旧很多。

    人事简单的镇北侯府尚且如此,外头的百姓就更别提了,举家病倒的不胜枚举,医馆药铺根本就忙不过来,关键现在彻底治愈的药还没研究出来,有条件的还能抓一些减轻症状的药方,贫苦人家只能靠自己熬。

    两天后,终于有人吐了血,最后无法呼吸而死,虽然病例不多,但也引起了百姓巨大的恐慌。

    偏偏朝中大臣几乎全部病倒,还有地痞无赖趁机作乱,整个上京乱成一团。

    所幸穆柔提前准备的章程节省了不少时间,谢珩带着明镜司,金甲卫和所有上京禁军快速征用了几座寺庙做疠人坊,安排被传染的百姓去隔离。

    而那些不安分的,谢珩下令,不用上报,只要证据确凿,即便只是偷抢也当场格杀!

    那两日,上京到处都弥漫着血腥气,而重典之下也总算维护住了上京的治安。至于最让人头疼的不愿意隔离的百姓们,听闻杏林谷的神医入京去了疠人坊,而且几个暂做疠人坊寺庙中僧人都有了很大好转的消息,立刻争先恐后的前往。

    穆婉到甘泉寺的时候,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僧人登记安排。

    穆婉从侧门进去,就见这里也排着队,而且还都是上京的达官贵人,不由疑惑,“他们这么也来这里?”

    百姓们是没有隔离和治疗条件,达官贵人不缺钱自然还是住自己家里更舒服。

    领路的金甲卫道,“听说杏林谷的神医在,慕名而来。”

    穆婉看着登记后的人往旁边的功德箱里扔了银子,心中了然,心想这主意大概是自己那喜欢劫富济贫的大师兄想出来的。

    倒也合理,毕竟百姓们隔离救治都需要银子,正好从这些人身上弥补。

    正想着,就听旁边忽然有人叫道,“柔儿,柔儿?!穆柔!”

    是李亦宸的声音,穆柔也在?

    穆婉好奇的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两个人匆匆追上来,虽然都带着口罩,但确实是李三太太和李亦宸无疑。

    李亦宸看到她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喃喃道,“怎么可能?”

    李三太太也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穆婉一眼后,忽然阴阳怪气道,“镇北侯夫人怎么穿成这样,不会是听说叶神医在这里,也来套近乎吧?”

    穆婉今日来找师父,也抱着要帮忙的打算,所以没戴任何首饰,只穿了一身她行医时习惯穿的棉制袄裙。

    穆柔大概也穿了类似的衣服,她又带着口罩,所以他们认错了人。

    穆婉并不想理会二人,主要是李亦宸的眼神很不对劲,还有之前春比时他一个人单枪匹马逞能来救她的行为也十分奇怪,穆婉可不想跟他有什么纠缠,只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就径直就往里走去。

    “有些人有钱有权又怎么样?人叶神医说了,生死面前,这些什么都不是,人家啊,只喜欢守规矩的人!”

    她话音落,穆婉已经带着木霜进了寺门。

    李三太太一噎,瞪向守卫,“不是说便是太后来了也要排队吗?她怎么能进去?”

    守卫无语道,“这位夫人,人家有杏林谷神医的玉牌。”

    李三太太脱口道,“怎么可能?”

    李亦宸恍惚道,“怎么可能?她是穆婉,她不是穆柔……”

    李三太太这才发现他的异常,当下顾不得其他,连忙拽着他回了队伍,“你这是又犯病了?”

    自从去年穆柔惹祸李亦宸被打板子后,他脑子好像就出了什么问题,偶尔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事也奇奇怪怪的。

    她忧心道,“这次一定要让叶神医帮你好好看看,听说这神医可灵了,什么病都能治好。”

    李亦宸却忽然扶住李三太太的肩膀,认真的问道,“刚刚您也把穆婉错认成穆柔了是不是?她俩是不是很像?”

    李三太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连忙道,“是像,虽然不同母,但她们眉眼倒是都像穆兴德,口罩一遮,确实容易认错。”

    李亦宸松了口气,是的,他刚刚应该是认错了,他一见钟情的人就是穆柔,不是穆婉,只是两人是亲姐妹,所以有点相似罢了。

    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他心底还是觉得不安,总觉得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穆婉早将李家母子抛至脑后,进了寺院打听到师父的位置后就匆匆找过去,结果才过去就得知师父刚被前面的病人叫走,她只能再绕去前院,走到半路时,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要从前院往后院溜。

    木霜眼疾手快把人拎住,小女孩儿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穆婉看着她手臂上绑着的绿色布条,便知道是轻症患者,“这后面是红色布条的人才能来的地方哦,你不能进来的。”

    小女孩儿看她打扮,“那你能帮我换成红色布条吗?我要找我娘!”她说着忽然哭起来,“他们说我娘会死的,我得陪着她!”

    穆婉下意识问道,“你不怕死吗?”

    小女孩儿道,“不怕!我要跟着我娘。”

    穆婉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吧,你娘不会死的。”

    小女孩儿不信,“可是他们都说绑上红布条就是治不好了,会被扔到乱葬岗一把火烧掉。”

    这可能是经历过时疫的老人说的。

    穆婉蹲下来,认真跟她解释,“如果是鼠疫或者霍乱,很难治好,那样的话就需要将病死的人尸体拉去烧掉,防止在传染给其他人;但这次时疫只是一种严重的伤寒,只要找到对症的药,就能治好。”

    “真的?”

    穆婉道,“当然,你想想,如果治不好,朝廷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银子给你们治病呢?那不是浪费吗?”

    “不信你可以观察一下,是不是有大夫和药童每天也往后院跑,给他们送药,如果那些人马上要死,谁费那个力气。”

    小女孩儿的神情放松下来,穆婉给她出主意,“你要想去见你娘,就乖乖配合养病,你病好了,可以申请做药童。做了药童,就能亲自去给你娘送药了。”

    小女孩儿眼睛一亮,“真的?”

    穆婉塞给她一颗糖,笑道,“下次喝药的时候你可以问问给你送药的药童。”

    小女孩儿显然已经信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亦宸怔怔的看着眼前和从前几乎重叠的一幕,犹如被五雷轰顶,如果他一见钟情的人是穆婉,那他做的一切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六郎,六郎!”李三太太推了推再一次傻住的李亦宸,“你在看什么?”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李亦宸转头就走,“穆柔呢?穆柔也在这里对不对,先去找她。”她才是医者仁心,救死扶伤的大夫,不是穆婉,绝对不是穆婉。

    “我是宫中女官,找我没用,”穆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耐,好声好气的跟不停叫她的病人们解释,“这时疫就是这种症状,你叫我也没有办法,喝了药就好了。”

    “不要过来!这个是通过口鼻呼吸传染的,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你们是想时疫在扩大还是怎么着?”

    她余光瞄见什么,惊喜道,“六郎,你怎么来了?”对上他的目光后,心中却是一突,他的眼神怎么有点可怕。

    然而她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飞快的跟李亦宸道了一句“等我一会儿”,就匆匆跑向前面,“叶神医!”

    叶岐正在给人把脉,闻言看了眼来人,皱眉道,“你是谁?”

    穆柔连忙自我介绍,“我是宫中女医官,这次时疫的防治章程就是我想出来的。”

    “你想出来的?”一旁的胡严道,“不可能啊?这一看就是小师妹的风格。”

    第170章 170 恍惚的记忆

    穆柔有一瞬间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又从来没见过什么小师妹,哪里就能知道对方的防疫法子,况且,他们小师妹能想出来,她为何不能?

    她道,“确实是我想出来的。”

    叶岐随意的点了点头,时疫防治不过是一个大夫必备的基础知识,只是她的小徒弟做事喜欢把规矩定好,责任到人,所以推进的时候清晰明了,效率更高一些。但这点事并不至于让他另眼相看。

    穆柔见他们反应平淡,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惊喜道,“小师妹?!杏林谷也收女弟子吗?”

    她殷切道,“我从小就喜欢医术,可惜世人对女子总有偏见,要不是这次太后破格针对女子选官,我也没办法得偿所愿。”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坚毅道,“叶神医,这次时疫,我可以跟着您一起帮忙吗?!”

    叶岐正记录着病人的情况,闻言点头,“可以,正好我们缺人手,胡严你带她去甲区,教一下规则,以后甲区的病人就都交给她。”

    穆柔一愣,她的意思是想跟着叶神医学习,可不是去伺候那些病人。

    但胡严已经对她道,“走吧。”

    穆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拜神医为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总要表现一下,可惜她不记得上辈子最后的药方,不然药方拿出来,能省不少事。

    所以现在只有等,等叶神医完善药方陷入瓶颈的时候,她再适时提醒熟地黄的事情,届时一定能入叶神医的眼。

    穆柔心里谋划着,忽听听胡严道,“两位要看病去偏院,这里是隔离区。”

    原来是李三太太看到叶岐,便拽着李亦宸想过去找人,被胡严拦下。

    穆柔也上前打招呼,“母亲,夫君……”后面的话她忽然有些说不出来,实在是李亦宸的眼神有些可怕,“夫,夫君,你怎么了?”

    李亦宸定定的看着她,像是确认什么一般,“没什么,只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时疫,上柳百姓都对你感恩戴德,都叫你女神医。”

    胡严惊讶的看着穆柔,“上柳时疫时你也在?”

    穆柔不自觉的目光游移,口中却道,“自然在,上柳是我祖籍,不过时疫时挺身而出本就是我们大夫应该做的事情,百姓们也是感激,才那样叫我,我的医术还差的远。”

    本以为胡严会夸她,结果胡严道,“那你说不定见过我小师妹,上柳时疫的方子就是她开的。”

    李三太太好奇,“你小师妹?你们杏林谷还真有女大夫啊?”

    胡严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小师妹的医术可是我们师兄妹里最好的。”

    李三太太早知道穆柔想要拜神医为师的想法,不由打听起杏林谷神医的待遇,“那你小师妹现在在哪儿呢?也在上京吗?”

    胡严笑道,“她一直在上京呢。”

    李三太太道,“那怎么没听说过?还是被谁家奉为座上宾?以后你们走了,我们是不是也有地方去找神医了?”

    穆柔也竖起耳朵,心中快速思虑着怎么和这位小师妹打好关系。

    却听胡严笑道,“你们自然不会听说,她性子懒散的很,轻易不给人看病,至于座上宾,上京比她有权势的可没几个。”

    李三太太心中大惊,做神医这么厉害吗?但想想又合理,毕竟便是太后生了病也得靠大夫。

    穆柔听得心潮澎湃,愈发坚定了拜入杏林谷的心思,忍不住打听,“那您的小师妹她……”

    她话还没说完,李三太太忽然道,“哎,胡神医,有人去打扰你们师父了!”

    胡严回头,就看到了走向师父的穆婉。

    李三太太是抱了看好戏的心思,就算穆婉用权势拿到了杏林谷的牌子,但也神医可不管什么权势,据说太后都请不动他,如今便是吴国舅要看病都得按照规矩乖乖排队,何况一个镇北侯夫人,她很想看到穆婉碰壁的样子。

    穆柔也是同样的心思,难得能胜穆婉一筹,她心中升起期待,口中还道,“大姐姐是不是听说我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言外之意,是穆婉见不得她好,想抢她的风头。

    结果就见穆婉走到叶神医身边,很顺手的接过对方身后药童手中的脉案记录翻了起来,那姿势熟练的仿佛做过千百遍,叶神医跟她说着话,虽然神情严肃,但却也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李三太太和穆柔脸色不由一变,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胡严开心道,“哦,那就是我小师妹!”

    穆柔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脱口道,“怎么可能?”若穆婉是杏林谷的小师妹,她还有拜师的机会吗?穆婉肯定会阻止她拜师的……

    李三太太也蒙了,非常不愿意相信,“那不是穆婉吗?你们杏林谷的小师妹是穆婉?”

    胡严只当他们惊讶穆婉的身份,笑道,“对啊,是她。”

    李亦宸痴痴的望着穆婉的方向,喃喃道,“果然是她,上柳时疫,其实是她……”

    他的声音似哭似笑,穆柔本来还在下坠的心听到这句话时,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当下再顾不得想什么杏林谷不杏林谷,着急的拽住李亦宸的袖子,“六郎,你在说什么。”

    李亦宸低头看着她,“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敢说,上柳时疫,百姓们口中的女神医真的是你吗?”

    穆柔显而易见的慌乱,“自然是我,我当时就在上柳,你不是亲耳听到他们叫穆姑娘才找到我的吗?”

    李亦宸却道,“当时穆婉也在上柳,她的外祖还是杏林世家……”他忽然想起来,“这话祖母当时与我说过,上柳是你的祖籍,也是穆婉的祖籍,而怜贫惜弱,救死扶伤更像是穆婉能做出来的事……”

    他越说越想笑,“原来祖母早就看清楚了,她劝过我的……”

    李三太太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亦宸看着李三太太,连她也恨上了,要不是她嫌贫爱富,整天在他耳边说穆婉嚣张跋扈不学无术,他怎么会被迷惑,“意思是我们母子被沈氏和这骗子耍的团团转!”

    “我当初看到的人明明是穆婉!”

    明明她聪明果决,心怀大义,明明她才是他的意中人……

    “不是的!”穆柔立刻道,“不是的,我没有骗你,你当时喜欢的人就是我!”

    “穆婉怎么可能会医术,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她那么爱享受,书都没读几本,我没有骗你……”

    胡严本来在听八卦,闻言立刻道,“哎哎哎,你说小师妹爱享受我承认,但你说她没读书?开什么玩笑?当年在杏林谷,就数她读书最凶猛好吧,卯时起,子时睡,为了自己不挨打,搞得师父都以为我们不认真,天天挨打。”

    “你胡说!”前所未有的危机让穆柔口不择言,“她要是真的会医术,为何从来不说,为何从来不给人看病!她就是见不得我有一点好……”

    胡严正要反驳,就听到一阵有规律的哨声。

    胡严脸色一变,刚才还吊儿郎当的人,立刻不顾一切的往偏院冲去,不只是他,那边穆婉也扔下手里的脉案往过跑。

    病人们不明所以,都有些恐慌。

    还是叶岐的药童解释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是那边人命关天了。”

    这哨声也是穆婉想出来的。

    学医自然少不了经验和实践,当年他们都小有所成后,师父就将杏林谷对外开放,引了大量的病人进来,每人分几个照看,其中不乏有垂死病危的,危急时刻,一个人搞不定,派人跑腿又会浪费很多时间,穆婉就给每人都搞了个哨子,遇到人命关天,需要和时间赛跑的时候就按照节奏吹响哨子,

    这时候只要手里没有急症的人,全都去救助。

    看着飞奔的穆婉,李亦宸下意识的跟上去,穆柔想拽没拽住,只能也赶紧跟上。

    穆婉并不知道李亦宸和穆柔已经翻车,她和胡严一前一后跑到偏院,挤开人群就见院子中间躺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大师兄明峰在旁边急道,“你再不让我碰她,她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他面前的四十出头的妇人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么救她,救活她也没脸活了。”

    “大师兄!”穆婉开口。

    明峰一喜,也顾不得与那妇人争辩,“小师妹,快,心脏骤停。”

    穆婉跑过去,俯身趴在孕妇胸口听了一下,立刻解开她束的紧紧的上衣开始做心肺复苏。

    旁边还有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拉着孕妇的手,悲痛欲绝,“蓉娘,蓉娘你醒醒,对不住,我知道错了,你醒醒啊……”

    那妇人却对穆婉着急道,“她人都没气了,不是应该先救肚子里的孩子吗?”

    “听说你们能剖腹取子是不是?神医,神医,赶紧救我孙儿!”

    穆婉怒道,“想让他们活就都给我闭嘴!”

    她气势太盛,妇人和书生终于噤声,穆婉一边不停地做着心肺复苏一边问道,“多大年纪?怀孕几个月,因为什么问题来此?”

    书生道,“二十一岁,怀孕……”他看向妇人。

    妇人连忙补充,“八个半月了,胎位不正,恐怕会难产,所以来请神医看看,听说神医能剖腹取子。”

    穆婉没理她后面一句,接着问道,“为何会晕倒?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一直身体不好?”

    男人支支吾吾,穆婉厉色道,“如实回答我!”

    还是那妇人道,“是她自己身子不好!整天郁郁寡欢,好像我们都欠她什么似的,刚刚我们什么也没说啊,她自己突然就晕倒没气了。”

    但从围观人的反应来看,显然不是妇人说的那么回事。

    不过穆婉也没空去关心,之专心的做着心肺复苏,偏偏那妇人还继续问,“神医,我孙儿还活着吗?听说孩子及时剖出来还能活,还是先救我孙子吧。”

    书生闻言气道,“娘!你在说什么?”

    妇人却理直气壮,“蓉娘已经没救了,你要连儿子都不要了吗?”

    “神医,先别救她了,先救我孙子!”

    穆婉烦死她了,“来人!把这两个人撵出去!”

    妇人瞪大眼睛,“你凭什么……哎哎哎,你们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儿子是谁?”

    原来是有人直接将书生拎了起来,一身黑色飞鱼服的小六掐着书生的后颈道,“管你儿子是谁?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们是自己走,还是小爷押着你们走?”

    看到是明镜司的人,妇人和书生顿时都乖乖的走到一边,大气不敢出。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只有穆婉一下一下的按压。

    谢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同于以往的艳丽华贵,今日她只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袄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发绳盘起没有任何饰物,因为用力的缘故,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像是耀眼的星辰。

    她的目光专注,动作有力,并不是世人定义中女子该有的优雅,但却不知为何美的惊人。

    而后,她停下动作,忽然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

    众人立刻注意到了什么,震惊道:“活了!活了!”

    “天呐,竟然真的活了!果然是神医。”

    “对啊,都咽气小半盏茶的功夫了吧,这也太厉害了。”

    谢珩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心中与有荣焉,这是他心悦的女子。

    不过……

    注意到旁边痴痴望着自己妻子的男人,谢珩不悦的抬脚左跨一步。

    视线忽然被挡住,李亦宸一愣,抬头就对上谢珩冰冷的目光,他侧头淡淡的看着他,“李大人是来看眼疾的吗?”直勾勾的都不会拐弯了。

    李亦宸不由捏紧了拳头,是了,她如今已是镇北侯夫人,他连注视她的权利都没有。

    可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对,虽然因为他一开始的误会冷待了她,但她从未计较过,还一步步帮着他青云直上,他们会是上京人人称赞的夫妻……对,他们是人人称赞的夫妻!这次他不会再辜负她了,她的心里也不会再装别人……

    谢珩看着忽然变得恍惚的李亦宸不由皱起眉头,李三太太也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连忙道,“六郎,六郎你怎么了?”

    “我的,”李亦宸执着的看着穆婉的方向,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是我的……”说完竟猛的喷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谢珩却黑了脸,他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