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人物失联

    不知晓权仔和小霸王的打工之路是否顺利, 吕思彤坐在草地上有些担忧地想着。

    今天的课以复习为主,只有下午的体育课能够放松一下。

    初冬的温度有点低,就算有太阳照着也仍旧冷飕飕的。

    体育老师从见到她后就好像憋着什么事情, 刚才接个电话跑开了, 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好像出什么事了?”

    “老师……被带走……”

    “体育老师……警察 ……”

    有几个从校门那边走过来的人, 一边说着什么话题。吕思彤心头一惊,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仍旧有些惊讶。

    不知道体育老师是简单地协助调查,还是因为有比较明确的交易文物行为要逮捕。

    她站起拍拍拍草灰,看见有两个眼熟的人走过来, 居然是李队和周警员。

    “小吕同志。”两人走过来, 边上同学有些好奇投来视线,他们穿着制服, 身份显而易见。同学们小声议论着,该不会是吕思彤又上交了什么东西立功了吧?

    “你们怎么来了?”吕思彤带着他们往人少的方向走了走。

    李队说:“那个案子调过来的,这边有点线索。”

    周警员说:“一来王局就给安排任务。”

    想到刚才所闻的对话,也不难猜到任务是什么,便问:“带去问话了?”

    “嗯。”李队递过来两张名片, 说, “他让转交给你的, 你怎么会想发展田径的?”

    “???”吕思彤接过名片看了看,一张是省田径队教练的名片, 另一张是体育局副局的。

    好家伙, 她都差点把这事忘了,一直以为体育老师就开玩笑说的, 真以为她是跑步天才要安排去学田径啊??

    吕思彤将名片随手放兜里,尴尬笑了笑说:“是我一个朋友, 跑得挺不错。”

    “跑多快?直接联络到体育局?”李队很是好奇,想到了小吕的那几个亲戚朋友。虽然不可疑,但越想越可疑。

    “也没多快……体育老师他懂什么田径啊。”吕思彤头皮发麻无语轮次。

    李队见她不方便说,便也不再问。

    但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说的朋友,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否则跑步的速度有什么不能说的?

    两位警员没有多问,也不方便长时间逗留,把名片转交后就离开,离开学校回到警车上和同事汇合,带着体育老师往局子去了。

    下课铃声响起。

    说来也奇怪,今天一天都没见到班长,也没见到那几个惹是生非的人。

    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吕思彤回家路上收到了班长的消息,说今天一天都在辅导员那边,包括负责男生的副班长也在,那四个男生同时申请了转学,由是学校不干净闹鬼。

    在唯物主义的大学校园里,这种说辞是不被接受的,会先和家长联系,具体事情还要等进一步讨论。

    [他们说是一个老头鬼,一直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冒名文若。]

    班长的对话框上正在输入,反复删了又打,删了又打,最终开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猜应该是魏王吧。]

    那肯定呀,有的鬼就是嘴硬心软,哪能忍文若被如此抹黑。

    吕思彤本来以为只是普通吓唬一下,居然直接把人吓唬到要转学,倒是十分好奇昨天晚上曹操和刘备到底是怎么教训那四个人的。

    回家之前先绕路去了公园一趟,按照和黑心摊主的约定去交易电话卡。

    回到家中时,出门各忙事情的鬼魂们已经都回了家。

    “唐寅不见了。”一到家袁绍就眉头紧皱地说,而且是今天早上他们出门后没多久唐寅就消失不见,本以为是有什么事情临时离开,岂料到小吕放学到家都没再见到唐寅回来。

    袁绍皱眉,计较道:“他是不是故意轻慢我?”

    提起鬼魂突然消失的事情,吕思彤有点印象,之前也发生过一回。去明孝陵那一次,那时她跟随苏馆长去南博借书,留了曹操和孙权在明孝陵和老朱闲聊,但是他们说没聊多久老朱和马皇后就消失不见了。

    从时间上推测,正好是她离开明孝陵的时候。

    这回唐寅跟着到家里的时候她还疑惑过怎么离旧址那么远还没消失,现在从学校回来确实也不见,倒是能坐实猜想了。

    目前为止的所有鬼魂,汉末时期的鬼魂一旦激活就长期存在,而明朝的鬼魂是在距离范围内激活,一旦离鬼魂较远,就消失不见。

    而这个消失不见,不确定是在原地无法被看到,还是默认会回到墓里,等周末时可以验证验证。

    至于为何年代不同效果不同,没有任何的线索。

    孙权也有印象,说:“他们明朝人可能都这样,连他们的开国皇帝都莫名消失。”说着又看看吕思彤,说,“也可能小吕是明黑吧。”

    “……”住口!不要新学会一个词就扣帽子!昨天说她是明粉的好像也是你啊权仔!!

    吕思彤撇撇嘴,说:“画像也不急这一两天,唐寅反正离得近,有空再去看看怎么一回事。你们其他人有事情吗?”

    事情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曹昂被曹操叫去安阳帮忙了;孙权孙策因为唐伯虎的“假画”和苏馆长不太愉快,但见到魂瓶后还是以专业知识得到了苏馆长的信任,讲了一些东汉末年江东地区的墓葬文化。

    刘备这边的情况有些特别,他目前还没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但是唯一一个不是空手回来的人。

    “他们说与我聊得投缘,便将东西送我了。”刘备带着一条鱼和三两猪肉,以及一袋青菜和豆芽回来,没花一分钱,都是卖菜的大爷大妈送的。

    黄忠今说:“主公仁德,没有哪个老百姓会不尊敬喜爱的。”

    “……”吕思彤看了看,肉都是瘦肉,大青菜和豆芽也十分新鲜,不是卖剩卖不掉才送人的。

    好好好,东汉魅魔来到后世,从菜市场大爷大妈开始下手。

    看到鬼魂们这么积极的融入后世生活,积极工作赚钱的样子,吕太守很欣慰。

    等所有鬼魂都汇报完了事情,曹冲才把重要事情告知。

    “今天你叔父带了物业来过一趟,还和郑警员起冲突了。”

    吕思彤想起爸妈说过要让二叔过来帮忙把家里的人赶走,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就是不允许。

    曹冲把具体情况道来:

    二叔是今天中午带物业过来的,因为有业主的联系方式也确认确实是受了业主委托,所以物业带着钥匙就和二叔上楼来了。或许是想趁着家里没人,把陌生人的东西都扔出去,正巧就和对门的郑警员遇到了。

    郑警员很警惕,询问了很多事情。

    而二叔以前串门的时候是见过对门的小夫妻的,又被郑警员盘问式的说话方式个惹毛,张口就说郑警员是小三居然还住到人家家里了,不要脸之类的。

    物业连忙解释双方身份,说二叔是受业主委托过来沟通商量的,让这边家里的陌生人识相点搬走。

    “神经,我侄女给国家立过功的,你们盯着干嘛?真的假的警察,你们物业不会被人骗了吧?我看她像是和那伙蹭吃蹭住是一起的,搞什么骗局吧。”

    光听曹冲复述就已经尬得脚趾发麻,吕思彤皱眉问:“后来怎么处的?”

    曹冲说:“郑警员对我们也是有怀疑的,所以出示证件后没有拦着物业,让物业开门了。当时只有我和袁伯伯在,袁伯伯没出门的打算,所以一直是鬼魂状态没被看见。”

    那就相当于只有曹冲一人在家,一众大人也不好意思为难个小孩,而且也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有很多行李,唯一可疑的是书房里的杂物箱。

    杂物箱里的东西警方是知道的,几把现代工艺品的宝剑,一些剧组的还原款服饰。

    二叔格外欺软怕硬,确定郑警员是真警察后立刻举报,说:“警察同志,我和思彤他爸是亲兄弟,家里亲戚关系都很清楚,她表弟是有两个。一个马上就高考了,一个还在上小学,不知道哪冒出来这么个初中生表弟。我估计她肯定是中了什么诈骗。”

    一边说着还怒其不争地表情,又带些许八卦意味,说:“你是不知道,那天我来敲门,有个老头说是她男朋友。被骗点钱倒是没关系,对吧,被骗了别的就完了,我们这小地方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呐。”

    “好了,打住。”吕思彤让曹冲不必把原话一字不差地告知,听得都火大,这话可不像是担心侄女被骗,像是一种看热闹巴不得出现事情作为谈资的小人语调。

    这事最后没把曹冲赶出家门,郑警员和二叔握握手说不能用臆测推断,而且看这孩子的机灵样貌也不像是个坏孩子。并且还特意交代二叔,近期都不用再来帮忙之类,否则大概率是帮倒忙的。

    “这是出什么事了啊?不是被诈骗的话,难道是她诈骗别人?”二叔眉头紧皱,甚至问,“侄女犯法会影响我家孩子以后考验考公吗?”

    郑警员无奈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总之听从安排就行。

    二叔只好应下,又问那这事要和吕思彤爸妈说清楚吗?本就是他们担心吕思彤一人在家,才找他这个做叔叔的过来看一眼。

    “不用,我们都会去沟通的。”

    之后二叔就离开了小区,郑警员也又回到了对门的屋里。

    吕思彤想了想,既然现在合作的警员都过来了,且有线索指向歹人的一个大概方向,那么爸妈其实不回来是最安全的,让他们安心工作就行,这样挺好。

    吕思彤傍晚时候发出去的消息,却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收到回复。

    她眉头紧皱,上课也没心思上。

    期间打电话也都无人接听,一直到放学回家,都是如此。

    第052章 人物失联

    虽说工作太忙忘记回消息也不是没有可能, 吕思彤心里总归不是很踏实,便向王局求助。

    通过对对应电话卡运营商的查询,得知她父母的电话在最近的12个小时里是有通讯记录的, 最新的一条记录就在她寻求帮助前一小时。

    只不过比较奇怪的是, 电话卡持有者显示所在地是皖地淮南市, 而并非他们工作出差地云贵,并且也尝试打电话过去, 都无人接听。

    “可恶!!”吕思彤气得直接去收拾旅行包,这样被动的局面实在是太憋屈了!还等考完试?等考完试没准那伙人都要踩到头上来了!

    众鬼以为她是冲动着要去找歹人对峙,连忙却说这件事情很反常, 还是静观其变才好。

    那伙人在这个时候对她的家人下手, 实在是匪夷所思,除了暴露行踪外没有任何好处。除非是已经被发现, 又或者真是恨极了要她付出代价。

    “小吕,切莫冲动。如今这边有保护的人在,一旦换了个陌生地方,反而方便歹人下手。兴许就是为了害你,才用这样的损招。”

    吕思彤摆摆手, 还是能掂量清楚自己的能力的, 凭她和几个鬼想去大海捞针找人根本不可能。找人的事情只能信任王局等人, 她是准备去找鬼的。

    皖地淮南市,有一县, 名为寿县, 也就是以前的寿春。

    而寿春,正是荀彧的埋骨处。

    “若如此, 我也一起去。”曹昂第一个站出来附和,他和荀彧相识, 且十分尊敬之。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荀文若,曹操是没有可能成为一代枭雄的。

    “你现在就要出发?”刘备虽对荀彧很有好感,但这事肯定是要带着曹操的。那时候见到曹荀二人相聚,不管他们是能和解还是僵着,自己都难免触景生情,便不去了。

    吕思彤没有装太多东西,打算是直奔目的地,也不去绕地方,没必要拖着个行李箱。

    “嗯,现在就出发。”吕思彤点点头,“如果他们情报网真那么发达,要冲着我来的话,拖得越久我身边的人越危险。事情太乱,我脑子不够用,你们又都是武人,总得有个出主意的人。”

    孙策原本因墓前雷文的事情而对这小辈没有多少好感,后来虽也受她帮助接触了后世的东西,还和权弟一起到了博物馆帮忙,也不过是好坏抵消,不去追究当初那张雷文的纸是不是她的了。

    而今听到她竟如此有担当,倒是改了诸多偏见。

    虽然她抠门小气、又懒又脆皮、目无尊长、德行败坏、乱摸老祖先,但是,她是个好女孩。

    “原先是我低看你了,为表歉意,我也同往。”孙策抱拳,他这人暴脾气,可若是能被他认可,以往仇怨都能一笔勾销。比如当年太史慈,两人是不打不相识,竟还成了好友。

    此时对这后世小辈的好感还没到能当做友人的地步,至少是能帮忙的时候也愿意帮一把。

    “嗯!”吕思彤有些意外,心里很高兴能得到不止一位老祖的帮助。虽说没打算去和歹人接触,只是快速往寿县去激活荀彧帮忙出主意,万一遇到危险还得给警方添麻烦,能有两个武将一起去当然是最好。

    其余鬼魂留在家里看家,由于不确定对门的郑警员到底是怎么猜测这些“堂表兄弟”的,尽量避开麻烦。

    把曹操的五铢钱带着,吕思彤背上旅行包,带着曹昂和孙策两个鬼魂去坐高铁。苏皖接壤,路程也不算太远,只是没有直达淮南的班次,需先到合肥南再转淮南,总时长大概三个半小时

    为了避免被阻拦,吕思彤一直到出了站才和王局说。

    王局听后大发雷霆,怒吼声响彻警局,吓到了每一个夜里加班的警员。

    “吕思彤你赶紧站住!就在车站候着,别乱跑!你凭一双腿能做什么,那么大一个范围,对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你瞎添什么乱!”王局血压蹭蹭蹭上头,这边才有点线索,还把联合办案的警员调了过来,那伙人居然嚣张到这个节骨眼上对民众下手?

    已经第一时间联络了当地排查,吕思彤怎么又跑过去了。那些个赚死人钱的玩意,可不是善类啊。

    从家里出来后,以及高铁上,再到现在下车后,吕思彤和两鬼都有留意周围,竟是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想要害她,更该在这时候盯着汇报行程才是。

    吕思彤深吸一口气,说,“我家里人安危全靠你们了,我另外去想办法。”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王局立刻call过来,被拒接。

    “这小年轻搞什么!!”王局大吼,又吓了同事们一跳。

    这几天局子里一直在加班,今天失联的消息一出更是不可能下班了,经过相关人际关系的排查,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吕思彤的爸妈以前小本生意,没什么起色,前两年改行去做中药药材,借了些钱到云贵地区和当地的药农合作种植,每个月都会去查看药植的情况,今年第一批丰收马上就要到,正和一家中成药的公司正在谈合作,如果这次能谈成,债务应该是能还清了。

    而他们转行后并不是两个人的生意,还有第三个合伙人,这个合伙人是目前的首要嫌疑人。

    这位合伙人在昨天,有一项加油站的消费记录,加了400元的油,相当于是加满了。

    把这项发现告知了淮南当地,也对这位合伙人名下的汽车进行了查询,发现这车在过高速收费站时的称重没有太大变化,都是大概三人的载重量。

    并且有一条最新的违章抓拍,就在淮南市市区的一个红绿灯口,像是因陌生地段不熟悉路而违规左转了。

    接着就是调取治安监控和交通监控,可以很顺利地捋出一条行驶线。

    “出发。”

    在警方行动的同时,吕思彤也已经到了寿县。

    出发上高铁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出站八半,因打车比较难打,等到寿县古城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

    荀彧墓在寿县古城的报恩寺内,而古城作为景区九点半就关门了。

    夜晚的城墙边上有一圈灯带亮着,暖色的灯光在寒冷的夜里并不能带来多少的温度,城内最后一批游客零零散散地在往外走、

    吕思彤一路狂奔逆行,没跑几步就跑不动了。

    “我来,你告诉我方向。”曹昂走到一旁的地图牌子前询问,吕思彤指出大概方向,便让曹昂附身赶路,孙策也紧随在旁。

    在游客们惊讶的视线中,背着个旅行包的女生飞快地奔跑在青石板道路上,直奔报恩寺方向去。

    “嘶,这是多着急的事情要求神拜佛。”

    “不过寺庙早就关门了吧,我六点钟去已经是不让进了。”

    一路狂奔到东北隅,寺庙周围比较暗,毕竟还是有僧人生活在内,以他们的起居时间为准,不像景点的其他地方是差不多的时间熄灯。

    寺门紧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这黄墙黑瓦的建筑,十分寂静,几分肃穆,令人心生敬意。

    天知道曹昂这是跑了多快,吕思彤撑着膝盖呼吸都感觉嗓子痛。

    她还在缓和状态,曹昂和孙策已经穿墙进去帮她开门了。

    “……”吕思彤左右看了看,抬眼就看见树上一个正对着自己的摄像头,在原地僵了一下,想起之前昭烈庙的监控,以及自己小区电梯的监控都受到鬼魂影响无法正常显示,也便松了口气。

    快速跨进寺庙大门,转身将门关上。

    一名僧人正从前殿走出来,当即爆喝一声:“谁啊?!”

    “……”吕思彤一愣,刚想撒腿往暗处跑,僧人手里的手电筒光就照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孙策捋起袖子,看向曹昂说:“子脩与我去将他按住,你速速去寺庙里寻找荀令君的墓。”

    “别冲动!”吕思彤连忙制止,现在还没起冲突编个由没准出家人能大发慈悲帮忙,要是动手打了僧人进局子,天知道王局捞人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寿县的报恩寺修建于大唐贞观年间,正是大名鼎鼎的玄奘法师主持修建,规模宏大,十分气派。夜色遮掩了它原本的样貌,然而身在其中哪怕只是望着轮廓,也能感受到盛唐时期的繁荣。

    僧人见是个背着旅游包的学生,没有立刻喊人,稍微走近瞥了瞥大门,问:“游客?你是怎么进来的?”

    曹昂和孙策已经一左一右地站着,只要这僧人喊人,就立刻把他打晕。

    吕思彤疯狂冒汗,编造故事说:“我……我最近总做噩梦,被鬼纠缠了,问了当地算命的,说要我大晚上来报恩寺,找到这里一个古墓遗址,才能化解。”

    “……”僧人皱眉沉思,将吕思彤仔细端详,说,“奇怪,你身上确实阴气很重……寻常人要是这么重的阴气,早就病倒了。”

    吕思彤故作一副惊恐,心想能不重吗,简直是泡在鬼堆里。

    她一手放在兜里,捏着那枚五铢钱。

    奇了怪了,和曹总知会过出发来找荀彧墓,他不是挺积极的嘛,还着急得大半夜把她叫醒,怎么又不吱声了?怂了??

    僧人没有因为她看上去人畜无害就放下戒备,再次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吕思彤心头一沉,继续说:“啊?我看门没关就走进来了。”装模作样回头指了指大门,故作惊讶道,“咦,我刚才好像没栓门呀……”

    月光逐渐暗淡,空中缓缓飘动的薄云将它遮住。

    手电筒的光也显得更加刺眼,吕思彤挡了挡光线,问:“师傅,帮帮忙,我估计再不解决这事,就要被冤魂索命了。”

    僧人眉头紧皱,将她面相端详,非常奇怪,既有百岁长寿的特征,也有英年早亡的特征,似有劫数在身,但又不是此时。

    “好吧,你随我来。”僧人应下,脸上表情除了疑惑外,还有些好奇,这些玄乎的事情听闻得挺多,来问询的也不少,但严重要大半夜闯进来的还真是少见。

    他记得今天是照常六点关门锁门的,寺庙的墙壁很高很直,不借助梯子的话是翻不进来的。

    她说她看见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或许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在僧人的带领下穿过长廊一直往前走,正前方是大雄宝殿。在大雄宝殿前面一些距离,左右两侧都有通路。

    往左走,可以看见一个单独的院子,用一扇栅栏式的铁门拦着,院子里很清冷,因月光暗淡,显得地面的石砖颜色较深,手电筒照上去可以看见薄薄一层青苔。

    一条石板铺开的路通向正前方的小门,看上去只是个过道的小院。

    但在墙边,平放着一块深色的厚石板,石板边上有白天时游客送来的花束。

    吕思彤又捏了捏五铢钱,老曹还是不出现。

    “寺庙里只有这个旧址了。”僧人将铁栅栏打开,铁门吱呀的声音在夜里十分刺耳,那种又冷又带着锈迹的感觉,居然能通过声音表达。

    吕思彤还没踏进去,曹昂已经跑到了墓碑前。

    这里只有一个墓碑。

    黑色的石碑上镌刻的文字甚至没有上色,又或者是岁月漫长褪色如此:汉荀彧墓。

    汉,荀彧墓。

    本就寒冷的夜晚,此时更有一种刺骨的冷意。僧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无法看见鬼魂的他也意识到这个女生周围发生了什么变化。

    吕思彤看着可算出现的老鬼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僧人说:“师傅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拿三炷香来?”

    支开了僧人,吕思彤看向站在墓碑边上的曹操,曹昂单膝跪地轻轻拂去石碑上的露水,扭头看向父亲,似乎有些疑惑。

    疑惑这个对父亲而言最重要的谋臣,哪怕已经通过记载得知后来的分裂,他仍旧认为父亲会厚葬荀彧,而不是如此潦草,流传至今的只剩一块墓碑。

    尤其是在对比了成都的昭烈庙武侯祠后,这种落差更为可怕。

    “呵呵,呵呵呵……”曹操蓦地笑了起来,俯首描摹碑文上的“汉”字,这个曾经不顾生死也要去拯救的王朝,这个走向末路已经无法挽救的王朝,这个被他亲手埋葬的王朝,这个由荀彧殉葬的王朝。

    文若啊文若,名士所求流芳千古,可你残存碑文一块,是否后悔呢?

    不悔。

    曹操自己想着就已经知道答案,如果荀文若是一个会后悔的人,又怎么可能一步步将他捧到万人之上的位置。

    夜色寂寥,薄云缓缓移开,惨淡的月色照在这一方小院里。

    曹操问:“文若,为何不见孤?难道此地并非是你埋骨处?”后一句是他给自己找补,宁可是找错了地方,也不希望是荀彧不肯见自己。千年往事,求他放下,当没有立场的阻隔后,他们仍旧可以是最初无话不说的忘年之交。

    一直没看见荀彧,曹操开始慌了。

    “文若?荀文若?”曹操唤了两声,站起来环顾这四四方方的小院试图寻找到那道身影,未果。

    “当年那个食盒,并非是要将你逼死,我知晓你的气节……可我想赌一把,赌我们相识多年,你能随我一路。”曹操低头看向石碑上的四个字,当年他听闻荀彧的死讯后,没有参加葬礼。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件事情,有时候午夜梦回,他总是能看见沾满血的双手。

    曹家父子因见不到荀彧而黯然伤神,站在门口的孙策也愣愣出神。他不知晓昭烈庙武侯祠的情况,只是看着曹操最重要的谋臣竟是如此境遇,难免会想到周瑜,他已知周公瑾也是早亡,也已知权弟后期对忠臣做了些缺德事。

    不。

    孙策摇摇头,权弟别的不说,对周郎也很是尊敬的。

    他看向一旁也很着急的吕思彤,问:“周郎的陵墓可完好?”

    吕思彤着急地快上火,心想要不让老曹先回安阳去吧,听到孙策的询问,她想了想说:“要不你下地去看看荀彧在不在这,要是不在,我们就去合肥庐江县,周郎墓在那。”

    孙策欣喜,说:“那不必看了,直接去吧。”

    曹操曹昂:“……”

    曹操收回端详墓碑的视线,说:“如此,我也只好失礼拜访,不知道此处地下究竟是不是坟墓。”

    站在门外的吕思彤时刻关注着僧人什么时候回来,按说大雄宝殿离这才几步路,难道是那僧人看出有意支开他,特意给她多些时间?

    廊外院中的菩提树枝繁叶茂,夜风阵阵吹来淡淡香味。

    菩提树通常在三四月开花,那么这香味便不是菩提的香味。

    有些熟悉,但比印象里的还要令人感到舒适,就这么轻易抚平她此时急躁的内心。

    荀令十里香。

    这香名是后世起的,一些网店照着流传下来的古方制作这味香售卖。吕思彤有段时间给书熏香,好几家店的都买过,不难闻,但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吕思彤跑到廊外的大院子菩提树下,看见一名身穿月白色直裾的儒雅老者立在树下,仰头看着这棵繁茂的大树。

    像是雾天满月时那柔和朦胧的光,像是半开睡莲藏不住的香,像是仙鹤立在云端的傲,但这种傲并无锋芒,令人尊敬却不会将人推开。

    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

    彧有仪容,其人伟岸,风姿奇美。

    那些曾经无法具象化的文字,在这一刻自己蹦到了脑海里。

    哪怕没有这阵香味,哪怕不是特意来寻找,就算只是偶然遇到,定也是能一眼认出。

    荀彧,荀文若。

    东汉末年的尚书令、荀令君,那个被树杈压遍了布帽都能被模仿引流潮流的美男子,就连辱骂他都不得不说他脸好看的地步。

    要不是心头烦事,恨不得吸尘器启动狠狠嗅一嗅天香,呲溜!

    “斗胆打扰,请令君助我!”吕思彤将手伸直作揖,可谓是诚意十足。

    荀彧投来视线,其实他睁眼有一会儿了。他的尸骨就在这棵菩提树下,墓碑或许是后来被移动过去的吧。他听到了曹公说的话,也看见了曹昂和孙策,也好奇这个穿着奇怪的陌生女子是谁。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只知道自己死了,应该死了很久了吧。

    那么这女子应该就是后世的小辈吧?

    听到动静的曹操、曹昂和孙策从小院子里走出来,孙策走到吕思彤边上没说话,一起静静看着曹贼。

    曹操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现在真见到了荀彧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曹操点头笑了笑,说:“啊,文若。别来无恙乎?”

    荀彧没接话,只是注视着这个曾经的明公,在这片跨越千年的土地上,在他自己的埋骨处旁,这一声别来无恙,该如何应呢?

    而曹操见他不接话,又呵呵笑了笑,说:“我那边还有工作要忙,先回去了。”话罢,便立刻溜回了安阳。

    “……”吕思彤一愣,我炒,老曹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当着文若再道歉一下这事不就暂且按下不表了吗!!

    好好好,既然你走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曹昂有些不知道该回安阳去安慰父亲,还是留下来与文若叙叙旧。他醒来不过月余,而死前没多久还曾与荀彧在许昌聊天,虽是隔了千年,但好像只是几月未见。

    孙策围观了这对反目的君臣,心里惦记着刚才小吕所说的合肥庐江县,但眼下开口并不是个好时机,有点落井下石的不道德?

    就在曹昂和孙策犹豫的时候,却见小吕突然单膝跪地,向荀彧抱拳道:“荀令君!我真心实意请你出土当我老婆……呃谋士!我肯定不会篡汉,而且我年纪小,没那么多心眼,你怎么给我规划我就怎么走!不像曹某人,嗐呀,我都懒得说他。你跟我吧,求你了!!眼下正直危急存亡之秋,急急急急急!”

    “……”曹昂孙策投去视线,小吕这是,在挖曹操的墙角?

    挖草!这是真的挖曹!

    第053章 人物失联

    荀彧缓缓退了一步, 显然这个后世小辈的举止过于唐突了。

    才醒来的荀彧对后世的情况并不了解,对这个小辈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好像同时认识曹操、曹昂和孙策,为什么孙策的鬼魂也在这?并且看上去和子脩的关系还不错?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是此人的到来导致自己苏醒。

    而曹操、曹昂和孙策, 似乎已经苏醒了很长一段时间, 并且和她的关系也还不错。

    空中弯月惨淡,风吹拂菩提树发出梭梭的声响, 静谧又安神。

    忧郁的眉眼微垂,荀彧将吕思彤搀扶起来,用温柔的语调说着狠心的话, 道:“你我素不相识, 更不知你品行才能,今日虽借你再看一眼人间, 也未必是我愿。我为何……要助你?”

    “啊?”吕思彤小声说,“没事,你不答应也可以的,我去找周公瑾好了。”

    孙策一听,不乐意。不是不乐意她找公瑾帮忙, 是怕她不着调, 要让公瑾认她当主公。

    反正曹贼都溜了, 干脆劝劝荀彧得了。

    于是,孙策笑着向荀彧抱拳道:“文若尚不知晓此间情况, 若非我等一众想不出个所以然, 也不会来叨扰你长眠。”

    但是荀彧在听完吕思彤近期的遭遇后,并没有表达同情。

    他有在认真的在听, 面容表情也是柔和友善的,可他对外界事物的态度紧紧停留在柔和, 而没有任何的看法,像是一种根本不在意世界的冷漠。

    以忧薨,以忧薨……

    他为之付出一切的想,在他最信任的人手里轰然倒塌。他亲手将曹操捧为权臣,是他为自己建立的“信仰”,只要曹操在,汉室就还有能够复兴的希望,他相信自己选择的明公,配合他的所给予的资源,绝对可以……

    当这个人背叛了最初的诺言想,他亲手构建的信仰也随之倒塌。

    只剩一口气的汉室天下,虚弱绵长地吐着所剩无几的气息时,他看见那双扼住咽喉的手,而那双手的手腕上,他看见的是自己的手。

    千年后的世界,他好奇,他疑惑,可是已经死去的心并没有一起“活”过来,唯独没有对后世的关心。

    “……”吕思彤细一琢磨,将自己的身份证掏了出来。

    她指着上面的文字说:“现在是汉朝之后接近两千年了,王朝兴替,日月轮转,各个王朝的百姓都仍旧以汉人自居骄傲。到如今大一统,多民族是一家,汉唐文化的影响之深已经深入骨髓,哪怕在汉时兵戎相见,而今也都能为之叹惋一声。”

    荀彧接过身份证看了看,简体字无法认齐全,但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于文字天生就有一种感觉。

    汉、漢。

    明明大不同的两个字,跨越这么多时光,竟也能一眼知晓其对应。

    见他略有动容,吕思彤又以大一统的念劝说。

    自炎黄逐鹿,仓颉造字,嫘祖作桑蚕。

    中原之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生生不息,千年如此,那些流淌在血脉里的东西,并不会随着某一个王朝的衰落消亡而消失,仍旧支撑着一代代人为这片土地而奋斗,用血肉浇铸,用千年来传承的文明智慧。

    “我是以一个传承了千年文明的汉人身份,寻求您汉尚书令的帮助。”吕思彤一本正经地说。

    这话听得曹昂和孙策差点就信了,明明是被贩子惹急了,一拍脑门做出来的决定。但也不得不“夸奖”一下小吕这说鬼话说得比鬼还厉害的能力,若是在汉时,高低也能凭借这口才混个主簿。

    荀彧的指腹在那个“汉”字上微微摩挲,让他感觉到心头跳动的并不是那个早就消亡的汉室,而是这种跨越千年时光仍旧能够辨认意会的感觉。

    汉时的人研读秦文还算简便,研读周文则些许费时费力,研读商文则非世家传承无法了解。

    大汉强盛,建立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自尊自信。

    汉虽亡,却并未亡,只是历史更替时换了个名字,换了个别家姓氏的人登台,它最核心的、最根本的气节,那不屈的脊梁,仍旧在这名为新华夏的身躯之中。

    荀彧将身份证还给吕思彤,让她手先别动。他握住这个千年之后小辈的手,是活人才有的温热,是热血才有的温度。

    他松开手,作揖道:“一臣不择二主,恕难从命。你且将眼下危急道来,也好替你分析分析。”

    吕思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炒!这辈子不洗手了!!

    但脸上表情似哭似笑,用那只发誓不洗的手比划出一个大拇指:你的话语还爱他。

    夜风萧瑟,梭梭的树木晃动声里混杂了脚步声,那位去取香来的僧人终于走了过来,见这位施主刚才对着空气瞎比划又是单膝跪地又是双手捧空气,可见形势十分严重了。

    僧人递来三炷香,说:“你好像看着更糟糕了。”

    吕思彤没有接香,双手合十给僧人作了个揖,道:“多谢大师!我感觉自己几乎已经痊愈了,这棵菩提树还有驱邪的功能?我能不能折一小枝带走?”

    僧人沉思一阵,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还帮忙用黄纸包了少许的土,将折下来的小树枝插在土壤里,这样带回去还能有栽活的希望。

    谢过这位僧人,吕思彤赶紧带着一众鬼魂离开,从最近的东门跑出景区,正好到关门的时间。

    回头看向这座古老的城,黑夜中城门紧闭,城墙边缘的暖色灯带让这座古城拥有了温度。

    时间已经很晚,吕思彤打了网约车在路边等候,顺便把所有涉及到盗墓贼的事情都仔细陈述一遍,希望专业的谋臣能有所发现。

    荀彧有些疑惑,这似乎是一件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他反问:“能够在‘新闻’播出后的第一时间联络到你,且对你的亲朋好友信息也都了如指掌,此人,除去亲近之人,还能是谁?”

    “嗯是这样的,我们现代的网络可以解为古时候以为的仙术,距离再远的陌生人,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被‘开盒’,就是揭老底的意思。从家庭住址到成员姓名,对于有技术或者手段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然而,即使听到了这样先进的手段后,荀彧仍旧把范围缩小在亲近之人上。

    又说:“你那位叔父,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他肯定不可能,他要能是幕后黑手,也不至于气死我太爷了。”

    吕思彤眉头紧皱,在亲戚朋友面前还要维持下塑料亲情,但私下无人时对那位叔父是相当反感,甚至不想多提一句。

    沾过赌,戒过赌,又赌了大的。

    第一次欠钱,气死了太爷。

    第二次欠钱,偷了奶奶的医疗费去“翻盘”,爷爷舍不得小儿子被要债的打断腿,在去向亲戚借钱的路上出了车祸。

    但是两个老人临走前,却都对爸爸说:“你弟不成器,你要多帮帮他。”

    后来或许是戒掉了赌的恶习,找了份中介的工作,勉强也算是走上了正轨。一直坚信“浪子回头”的婶婶特别高兴,逢人就说是自己贤惠,将他训回头的。

    “前几年我爸妈决定改行去做药材生意,我爸想拉他一把,让他一起做。他嫌远地方吃苦,让他大舅哥一起去了。”

    一个沾染赌恶习的人,偷盗母亲医疗费的人,足见品行低下。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从他好逸恶劳没改变的性格来看,恐怕是并没有回头。

    荀彧又问:“你说的那个叫‘监控’的东西,每一个走进‘电梯’的人,自己都是知道的,是吗。”

    “是啊。”吕思彤感觉好像能get到点什么,又没能捕捉到。

    “嗯。”荀彧继续分析,“监控因鬼魂失灵这件事,歹人是不知晓的。也就是说,投放威胁信的人在明知道官吏可以回溯其路径,推衍身份的前提下,又要摆脱自身嫌疑,又要将信送达。”

    “……”吕思彤心头咯噔一下,重重的停顿。

    也就是说,发现威胁信的人,就是送信的人。

    这是荀彧得出的结论,而她才说过完全信任,这事偏偏又无法相信。哪怕不说什么幕后主使,只是个小喽啰,也都无法将文物贩子和二叔联想到一块。

    但是,如果把二叔作为答案去反推过程,很多事情也确实过于巧合。

    他前脚带着物业来家里查看情况,知道了对门的是警员伪装,没多久爸妈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可是,如果是他的话,要报复我非常容易,为什么要绕这么复杂把我爸妈骗到淮南来呢。”

    荀彧说:“自然是为了逃跑。”

    涉及到绑架,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也意味着贩子会暴露行踪,那么重心就会偏移到这边。吕思彤如果实在坐不住也过来,那么警方的重点就偏过来。

    为他的逃跑提供更为有利的条件。

    验证推测的对错也很简单,吕思彤立刻给曹冲打了个电话,让家里的几个鬼去隔壁小区看一看,不管二叔在不在都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时,王局也打来了电话,说当地已经找到她爸妈,确认很安全,说是与合伙人一起过来洽谈生意,手机出了故障才没接电话。

    让她不用担心,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有暗处的歹人存在,让她去就近的所里报到,会让市局那边安排人来接她。

    爸妈没有受伤,倒是更锤了二叔的嫌疑,吕思彤把关于二叔的猜测也和王局说了一声。

    “是的,合伙人那边已经交代了,有人给了一大笔钱,让你二叔和他帮忙。但这个合伙人是你二叔的下线,上线还得等逮了他审问。”

    吕思彤长长舒了口气。

    挂断电话,等候了很久的网约车也终于到了。

    司机大哥是个一脸横肉的胖子,说:“手机尾号?”

    吕思彤报了号码,考虑了一会在手机上变更了目的地,说:“麻烦去最近的派出所吧。”

    司机大哥一愣,幽怨道:“你不能以貌取人呐,我是正经人,我就只是长得凶,你直接改道派出所是不是过分了?”

    “……”吕思彤沉默,心想这大哥是不是经常被乘客惊惧的眼神盯着才如此敏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便说,“你误会了,刚才等车期间出了点事,我是去自首的。”

    “……”司机大哥闭嘴了,想问具体又不敢问,将吕思彤带到了离这最近的寿县派出所。

    晚上的移动门完全关着,只有挨着传达室的小道留了扇小门。

    走进所里,前面的空地上种了一圈的花坛,花坛里间隔着种了几株乔木,其中一株格外的繁茂,品种也和其他的不一样,更像是原本就在这,为了保留这棵长得繁茂的树木,才在边上建了个花坛。

    就在他们经过那个花坛的时候,眼看着一个身影缓缓浮出土地,谁也没料想到这里还埋了个鬼,都给吓了一跳。

    惊魂未定,将这鬼打量的同时,鬼也在看着他们。

    穿的也是汉时的衣物,六十左右的年纪,一把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对陌生的世界眨眨眼睛,充满了好奇与探求,看上去并不聪明,整个形象莫名有一种憨厚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精明。

    吕思彤脑海里翻了个遍也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到底是埋了谁,以及这形象样貌也算不上有特点。

    但是荀彧已经走上前去,那鬼的表情也变得又伤心又喜悦,蒙在眼睛表面的愚钝也收敛起来,卸下他故意展露的伪装。

    而后,竟退一步行大礼拜下,对比自己年轻很多的荀彧道:“叔父。”

    “我炒……是大侄子??”

    比荀彧大了好几岁的侄子,荀攸。

    曹氏集团的谋主,与荀彧同为曹操立业的大功臣,但也同样没有享受过魏禄。

    就在荀彧死后的第二年,荀攸病逝。

    后世小辈一声大侄子,荀攸投来视线,看见了一起的孙策和曹昂。他不太确定那是曹昂,记忆里的曹昂已经很模糊了,至于孙策就更模糊了。

    “太好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吕思彤高兴地站到两鬼中间,双手抬起想要效仿魏武帝左拥右抱两个顶尖谋士。

    大厅里走出来一个值班警员,盯着双臂展开的吕思彤问:“你干嘛呢?有什么事情吗?”

    “……”可恶!就差一点!

    吕思彤连忙收回双臂,说:“市总局让我来就近的所里报到。”

    第054章 追踪灭口

    一人四鬼跟着警员走进大厅, 在和总局那边确认了身份后让他们先到休息室等候,简单倒了几杯开水,值班警员就又去忙了。

    吕思彤在确认了亲人的安全后整个人就放松下来, 此时已经按捺不住苍蝇搓手, 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曹昂作为一个老熟鬼, 对小吕的品行还是有点了解的,几乎能预料到她是要对文若先生说些大不敬的话, 连忙拦在中间。

    “小吕,两位谋士对后世尚无概念,你还是收敛些为好。”曹昂说得很委婉, 混熟悉后的小吕哪还有初见时的毕恭毕敬, 非但越发没大没小,还莫名有一种狐假虎威的厚脸皮感。

    “……”有那么明显吗?我已经很收敛了啊!

    吕思彤腹谤, 表情突然严肃,还有一种被冤枉了的委屈,说:“我是正经人,你以为我要作甚?他们叔侄团聚,我也是很开心的, 作为后辈, 只是想为他们解答疑惑而已呀。”

    见她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蹙起的眉头带着忧色,曹昂觉得好像确实不能以偏概全, 一次两次的变态行为, 不能就说她本质就是个变态吧。

    吕思彤过去作揖,说:“两位老祖如果对后世有什么疑惑, 都可以问我。”

    荀彧是已经听过一遍盗墓贼的事情,也听了不少涉及到的后世知识, 因此暂时没有什么疑问。才刚入伙的荀攸若有所思,关于这个能看见鬼魂的后辈,确实是挺好奇的。

    荀攸比荀彧要更瘦一些,就是很典型的“小老头”的感觉。他年幼的时候就聪慧机敏,十分通晓人情世故,八岁的时候叔父误伤了他耳朵,他便避着叔父,怕叔父自责;十三岁的时候祖父去世,下属官吏要来守墓,他一眼辨认此人一定做了坏事,审问得知竟是杀了人潜逃。

    年轻时的荀攸不懂收敛锋芒,不到三十岁被大将军何进征辟入仕,任职黄门侍郎。

    后何进被宦官所杀,董卓祸乱朝纲。热血青年荀攸振臂一呼,拉了几个同僚说应该刺杀董卓以报汉恩,以谢百姓。结果事情还没规划好,就败露被捕入狱。

    被关在同一个牢房里的何颙胆战心惊,与其被董贼所杀,不如自己赴死,于是在牢中自尽。

    何颙是个有学识有眼光的人。

    称曹操为: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称荀彧为:王佐才也。

    称张仲景为: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将为良医。

    何颙的自尽对荀攸的观念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之后董卓被杀,他出狱后辞官回家去了。但过于优秀,多次被征辟,都没有上任。再后来听闻蜀地百姓生活殷实,道路险阻为避世之地,自请为蜀郡太守,年纪轻轻就想过养老的日子。

    然而也因为道路险阻,没去成,之后就被曹操拐跑了。

    荀攸自从建立起了“早点养老”的想法后,整个人就格外低调随意。

    所以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奇的事情,他觉得反正都来到后世了,慢慢了解便是,不急于一时。

    吕思彤欲言又止,心想人家不问也没有非要人家发问的道,自己若是喋喋不休开始强制科普,倒显得惹人嫌起来。

    她随意坐到两鬼后面的椅子,听他们叔侄二人叙旧,没多久曹昂也一起叙旧。

    孙策端正坐到小吕边上的座位,琢磨着怎么开口让她在回家之前绕一趟庐江县。已知她很小气抠门,那就以省得下次买来回票的由,这趟回程多绕点路,相当于是省钱!

    琢磨好了用词还没开口,瞥见小吕一直盯着前面说话的三鬼的背影。

    她身子前倾凑在荀彧的脖子后面,像个变态一样在那嗅香味,脸上表情怪异得根本无法形容出来。

    “……”孙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实在是不忍心公瑾也被这小辈如此失礼地对待。本就不多的好感,逐渐又清零。

    他干脆出声提醒,道:“此举未免目无尊长,不敬先灵了吧?”

    前排叙旧的三鬼扭回头看了一眼,吕思彤已经快速坐端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厚着脸皮说:“我怎么了?”

    孙策也是个实诚人,既然出声阻止,就绝对不会帮她隐瞒。就不该纵容她这些放肆失礼的举动,该要保持对老祖先该有的尊敬,如此,才能放心让她去唤醒周公瑾。

    孙策说:“你刚在在荀文若脖子后面一个劲地嗅香味。”

    荀彧荀攸:?

    曹昂瞥一眼:不愧是你。

    啊啊啊!吕思彤没想到小霸王如此不给面子,这么羞耻的事情都能直接说出口。

    她一边脚趾抠地一边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说:“你,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我只是坐在后排正常呼吸而已,我身为活人,吸气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那叫呼吸?”

    “怎么不叫呼吸了?”

    孙策十分固执,非要让荀彧荀攸知道这个小辈的厚脸皮。

    他让曹昂坐端正,说:“文若公达且看,她是这么干的。”说着凑到曹昂的脖子后面,学着吕思彤的样子嗅嗅,甚至试图模仿她那奇怪沉醉的表情。

    曹昂惊得扭头,看见孙策一脸沉醉地在嗅自己。

    曹昂荀彧荀攸:……

    “!!!!”吕思彤一脸震惊卧槽地看着孙策,啊啊啊伯符你在做什么!!不要用你美姿颜的脸模仿我这个变态啊不对,我这个对熏香好奇的人啊!!

    早死的长子组,怪冷门的,磕一下。

    就因为这情景再现,已经无鬼在意小吕刚才到底是不是在嗅荀彧,毕竟荀彧是挺香的,后世小辈好奇也不是不能解。

    但孙伯符嗅曹昂的画面实在是过于震撼,休息室内陷入了寂静。

    孙策怒视吕思彤,要不是她行为不端道德败坏,岂会有这样的误会?

    一通电话拯救了吕思彤,她连忙接听,是冲儿打来的。

    之前一会的时间,家中。

    在得到吕思彤那边对二叔怀疑的消息后,曹冲和其余几个鬼就按照她所说的地址去查看二叔的情况。

    为了方便行动,几个鬼全都是以鬼魂形态飘着去的,直接穿墙进到二叔家中。

    深夜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盏灯亮着。

    主卧和小卧室里都有人在睡觉,从年龄来推断分别是二婶和堂弟,唯独没有看到二叔。

    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响起,二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接电话,还以为是工作上有什么紧急事情,一听居然是丈夫的声音,这才发现主卧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周围莫名地犯冷,众鬼围着那手机,听到二叔说:“追债的人又来找我麻烦,我出去避避风头,期间不用联系我,安全了就回来。”

    一听追债,二婶火气就上来了,又不想吵醒了孩子,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戒赌了吗?又欠了多少?你现在在哪?”

    “你别管那么多,我也是想挣钱啊。”二叔声音听上去有些局促紧张,声音也放低了许多,说,“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有一袋子钱,你想办法藏公司或者别的地方,你娘家也行。”

    “什么?”二婶没听明白,有些懵,“有钱就还债呗,你要躲哪去?孩子明年就高考了,你现在出这事,让他怎么安心考试?”

    听到孩子高考的话,二叔有些犹豫,说:“我出国一阵子,你就说我出差去了,总之钱想办法收好,能花就赶紧花了。”

    说完,那边快速挂断了电话。

    二婶回拨过去已经是关机的状态。

    鬼魂们跟着二婶走到洗手间里,看见她将抽水马桶的水箱盖子取了下来,里面是一袋用放水袋装起来的钱,大概有两万的样子。

    二婶愣住,打开袋子仔细确认都是真钱。钱并不全是新钱,也有旧钱,说明并不是一次获得的。

    纸币中间还夹了一张支票,上面的金额是五万。加起来一共七万,赶上他们家一年的收入。

    “……”被这么一笔钱给惊到,二婶暂且也顾不得丈夫出国是怎么一回事,将钱放进了包里,连夜打车回娘家藏钱。

    曹冲、刘备、孙权、袁绍和黄忠简单商议后决定分头行动,袁绍黄忠跟踪二婶,这笔钱十有八九是赃款,得确定藏匿地点。曹冲、刘备和孙权去拦截二叔,但他们不知道出国路线是怎样,再者二叔应该是跑了一段时间才打电话回家,很可能没多久就要启程了。

    曹冲就给吕思彤打了电话过去,直奔主题说二叔要出国,他们该去哪拦截?

    “出国?”吕思彤听是正事,立刻收敛了玩笑的态度,说,“大概率是往机场去,最近的话就是‘梅友机场’。或者就是港口,港口的话还要先转车去沿海,很耽误时间。”

    “好,知晓了。”曹冲对机场位置有些印象,这边过去估计要两个小时,但如果从孙策墓那边出发的话,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曹冲又说:“事态紧急,需让孙伯符回来一下。”

    既然是讲正事,孙策也暂不去计较她的品行问题,应声说好,便传送回了家中的树枝上。

    同时吕思彤也联络到了王局,告知这种担忧。

    王局说在那个合伙人招供之后就查询了她二叔的行程,确实有查到一张机票,目前已经部署好了人手,等逮到了人会具体审问是谁指使的。

    时间缓慢流逝,夜晚来到更深色的午夜。

    按照航班运行的规定,为避免意外的发生,凌晨0点之后航班就不起飞了。如果有延误,甚至有概率拖到清晨五六点才起飞。

    梅友机场当天夜里的最后一班飞机已经起飞,然而嫌疑人的机票一直显示尚未查验登机的状态,也没有改签信息。

    随着最后一班飞机的起飞,机场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安排在机场的便衣们在登机口的附近走动,互相交流眼神,都没有见到嫌疑人。

    二叔原本就该是那最后一班飞机跑路,但接到电话得知机场有警员埋伏,只要他一完成检票,立刻就能锁定他。怎样根本就逃不走,二叔便威胁道:不帮我逃跑的话,我就去自首!

    电话那边只能答应,约定了机场外面的网约车停靠点,开车送他去沿海港口,相对来说更容易跑路。

    而一众鬼魂在孙策的帮助下节省了一个小时的路程,之后再由曹冲按照地图路线一路直线飘过去,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0点30多。

    然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赶到机场门口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二叔,他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只在胳肢窝下夹了个皮包。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边上,二叔立刻开门坐了上去。

    鬼魂们见这一定是个极其重要的线索,立即就追了上去,趁着车辆还没起步,赶忙穿进去坐下。

    司机是个很奇怪的人,大晚上还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甚至显得有些渗人。二叔却浑然不觉,还在埋怨着钱给少了,冒这么大风险帮忙就该多给点。

    司机呵呵笑了笑,没接话。

    一路行驶,竟没多久就停了车,来到的地方也不是港口,而是一片偏僻的烂尾工程。

    司机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拉开了后面的门,在二叔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突然翻脸不认人,恶狠狠地将偏瘦的二叔拽下了车。手上戴了手套,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二叔脸色惨白,凄惨道:“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别杀我……别杀我……”

    边上几位鬼魂围观着,善良的曹冲有些着急,说:“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更幕后的歹人还需要审问他呢。”

    袁绍冷哼一声,说:“先让他吃点苦头再说,我们身为老祖先,哪有庇佑歹人的道。”

    孙策脾气暴躁,再加上被误会的事情更为恼火,道:“这恶贼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动手我可动手了,此人着实可恨,竟背刺亲近之人。”

    “我发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二叔已经腿软地跪在地上,这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赌徒体格,根本就不是歹人的对手。

    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人冷笑,声音因为捂着而嗡嗡的,说:“如果不是你吹嘘你的侄女,我们也不会被钓鱼……虽然排除了你是条子的可能性,损兵折将还是因为你。连侄女都能出卖的人,怎么可能不出卖我们?”

    说着,司机一手抓着二叔的衣领,一手持匕首就要往他心脏扎去。

    第055章 追踪灭口

    眼看着这么下去要闹出人命来, 不能再围观了,鬼们互相看看几乎同时出手,分工明确。

    刘备夺刀、孙策背摔, 曹冲劝不要伤了性命, 孙权从车里取了那歹人的外套穿上, 然后用留在车里的手机报警。

    黑漆漆的烂尾工程地上只有车辆的前灯亮着,后排红色的尾灯像是某种危险的警告。

    摔倒在地的歹人没有看清怎么一回事, 快速得扭头张望周围除了二叔这怂包根本没有其他人。寂静无声的工地,烂尾楼上一个个黑黢黢的楼道缺口像是无数的眼睛盯着。

    “谁啊!”大喊声在寂静空旷的烂尾楼里回荡,更显得渗人。司机脸上的墨镜摔落到一旁, 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上有一条细长像蜈蚣一样的疤痕。

    那股阴冷的气息变得更重, 三个鬼围着他,正商议着怎么处置。此时唯一穿了后世衣物的孙权从车上走下来, 说:“我已经报警了,他们在过来了。”

    二叔和司机都是吓了一跳,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居然是从主驾驶的位置下来?

    司机小步往后挪了位置,一直到身后靠着一棵树才缓缓站起来, 他紧紧贴着这棵树, 似乎是担心背后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左右手突然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硬生生往后合拢将这棵树木反抱, 寂静的夜晚里传来他骨骼清脆断开的声音。这诡异的一幕被二叔尽收眼底,他连忙闭上眼睛跪在地上求饶了不断。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无量天尊。我是个本分人,没干过什么坏事, 都是他指使的!”

    孙权里面穿着自己的帝王服饰,外面简单披了后世外套。苍老的面容透露出几分青灰的死气, 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歹人。他站定睥睨脚边不断求饶的二叔,说:“江东之地岂容尔等宵小作恶。究竟是何人偷盗陵墓,若如实告知,尚可留尔等性命。”

    二叔已经认怂,反而那被折断双手的歹人还在试图分析,车辆灯源能够照出一些影子,有影子就不可能是鬼。

    “如果是同行,大可以好好说话。”司机被双手反抱在树上,无法扭头查看这伙人是几个,他只能看见眼前这个威严可怖的老人,以及跪在地上怕得要死的赌徒。

    “朕岂会和你是同行?你速速道来,这个团伙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人在哪里?”

    这歹人也是够狠的,已经满脸冷汗痛得嘴唇发白,竟都不说句求饶的话。此时听到审问他幕后主使,还嗤笑了一声,这群人是傻吗,多少团伙偷盗陵墓,他们不像是警方,难不成偷盗还要搞垄断?

    幕后主使?当老大的怎么可能会和下层有半点接触,不过是干了件弃卒保帅的小事。

    刘备松开歹人的手,看向孙权说:“恐怕是不会说了,还是交给衙门去调查吧。将他手脚困住,免得又逃跑。”

    孙权眉头紧皱十分不悦,觉得丢面子冷哼一声踹了二叔一脚,说:“你将他绑起来。”

    车辆后备箱里就有司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现在用在了绑他。二叔极其谄媚地照做,脸上老泪纵横说:“我就一个拿钱办事的,不关我的事……”

    这窝囊玩意,看得都冒火。他若能和这歹人一样态度强硬,还能算是条硬汉,稍有不对劲就求饶哭泣,怯懦无能惹人厌恶。

    孙权又一脚将他踹翻,道:“你只需向警方如实道来,该如何就如何,我们不为难你。”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二叔又狠狠磕头以表达自己的虔诚。

    远处有车辆的灯光靠近,此地不宜久留,否则被见到了无法解释清楚,又要给小吕添麻烦。

    孙权将歹人的手机给顺走,与其余三位鬼魂跑入夜色之中,难以再被肉眼捕捉到。

    看着逐渐靠近的警车,那歹人仍旧保持着冷静,说:“你家里的情况,我们可都清楚。我一旦被捕,指不定兄弟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一会该说什么话,你想清楚点。”

    二叔一脸哭相,这才明白从他第一次收钱办事开始,就没了回头路。

    夜深露重,街道上更为寂静。

    众鬼回到家中,把成功拦截二叔并且交给警察处置的事情告知了吕思彤,顺便问一下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吕思彤在所里等候了好一阵,一直等到凌晨两点钟都没有人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案子又有什么新发现忙活了。

    她就坐在后排听荀攸和荀彧曹昂许久听了很久,也借此机会补充学习到了很多不在记载上的事情。关于曹操赤壁之战失败后,荀彧在史书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一直到反对称公才再次有记载。

    荀彧官居尚书令,同时也是天子刘协的老师,在教刘协读书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皇帝并不是一个能够撑起乱世的皇帝,但他也绝对不是个昏君。

    如果是一个盛世,只需要是一个没有纷乱的寻常年代,刘协或许能够有所建树。

    所以在最初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过曹操,当到达一定条件的时候,公可为伊尹霍光。霍光废昌邑王而立刘询,故而有中兴之盛,霍光是权臣不错,可若非这个权臣果决,大汉又如何回天。

    那时曹操拒绝,说陛下年少尚可教导。

    荀彧便认真教导,明知道刘协的帝王资质一般也仍旧努力地让他往合格的皇帝上去靠。只要权臣和皇帝一心,资质平庸点也没事,等将来再皇储中再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确实是比废立要更稳固权力。

    是的,这一切都依托在权臣和天子一心的前提下。

    荀彧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的,尽管知晓千年过去朝代更替无数,可仍旧对那一个问题感到好奇。

    那个不再和天子一心的权臣,后来,称帝了吗。

    那个时候,那些上书请求曹操称公的人们,一定会一步步逼着曹操继续往上走。

    当年到洛阳,将天子刘协拯救于危难的忠臣,后来把天子赶下皇位了吗?

    荀彧没有开口,但是大侄子了解叔父,便代为开口。

    “姑娘,你学识渊博,可否知晓后来魏公,称帝否?”荀攸站起来向吕思彤作揖询问。

    已经打盹犯困的吕思彤瞬间来了精神,连忙说:“曹操后来官至魏王,没有再往上了。”

    荀攸点头,但似乎也有些不解。他比荀彧晚死一年,对曹氏集团的情况更清楚,称公之后完全可以说是相当于有两个朝廷,而文臣武将凡有能力者基本都在曹操的封地办公,许昌的皇室差不多就是名存实亡。

    按照那时的情况发展下去,曹操称帝是必然。

    但是,君臣多年,他也知晓曹操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知错改错而不认错,或许想要在后世评价时留有一定的余地吧。

    荀彧发现自己在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没有意外之感,他的心还是相信,或者说是希望,当初的明公能够坚守最后一道底线。

    看出二荀的疑惑,吕思彤更精神了,一本正经,张口就来,说:“曹操至死都没有称帝,是因为忘不了荀彧那双忧郁的眼睛!”

    荀彧:?

    曹昂见状也趁机解释,试图帮父亲挽回下形象,说父亲以前就很器重两位军师谋士,君臣多年相知,而今没了立场上的矛盾,或许很多话就能借此说开。

    荀彧回想起在墓碑前听曹操说的那些话,那个空食盒是什么用意重要吗?当曹操做出决定时,他荀文若不管有没有人逼迫,都将为时代殉葬。

    颍川荀氏,天下文人的代表,儒家忠信根深蒂固,如果连他都能去享受战果,所谓天子不过是一个战利品。将崩塌的不仅仅是一个汉室,而是从此以后所谓的“忠”臣,将再也难以信任。

    “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訑谩而不疑。”

    那些自幼学习传承的忠义礼智仁信,如果身为文人名士代表却不能守信,便成了伪君子。

    吕思彤很佩服坚守忠信的人,身在千年后的后世,有时候也常感慨这些渐渐消亡的东西。

    春秋时期的人忠信更为夸张,因一句诺言没有做到,便觉得是不配活在世上的羞耻,引颈而亡,更何况是比信义更高一层的忠信。

    曾经只要发一句誓,就是最牢不可破的合同,发誓之人会尽一切努力去做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誓言变得轻如鸿毛。

    哦,是从司马懿的洛水起誓开始。

    吕思彤摸摸下巴,看着荀彧说:“你道德底线太高了,几十年后司马家当街弑君,忠臣该怎么办?嗯……就是你同僚司马懿他儿子干的。”

    第056章 好多鬼啊

    “当街……弑君?”荀彧荀攸都愣住了, 就连已经速读过历史的曹昂再次听到也很是震惊。

    弑君,还当街杀?当天子是什么鸡鸭鱼吗?

    忠信礼义廉耻孝悌,一个不剩?

    两位顶尖智的谋士绷不住了, 喃喃道:“司马懿, 司马仲达?”

    以及, 弑君,弑的哪位君?

    吕思彤犹豫着回答:“曹操虽没称帝, 他死后,魏世子曹丕受禅让登基。只是曹家除了曹操以外,继位的几个皇帝都短命, 等到曹操之曾孙曹髦的时候权力架空, 司马师司马昭掌权。小皇帝有心杀贼,私下招募了亲信反抗, 司马昭措手不及只能做绝,让门客当街弑君。”

    “……”二荀深吸一口气,沉默许久。

    聪明人是可以窥见天命的,只是有时候上天过于吝啬,竟要等到千年后才明白。

    在荀彧和荀攸的印象里, 司马懿是个很有才华的有识之士。明公很早的时候就想征辟他入仕, 多次都被拒绝, 立场也可见一斑。那个时候的司马懿也怀揣着一颗炽烈的汉臣心,曹操是天下公认的曹贼, 必不能为其谋事。

    这种有气节的人, 曹操很欣赏,荀彧也很欣赏, 然而无论征辟的书信怎么描述是为报效汉室,司马懿都不答应。

    一直到赤壁之战的那一年, 司马懿被强征为文学掾。入仕后的司马懿本职工作一直做得不错,逐步升迁,但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

    荀彧的情报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再加上本身性格脾气声望都不错,常有和朝中臣子往来。无论官职大小,只要是汉臣,都敬重荀令君。

    司马懿非常喜爱敬重荀彧,此后多年回想起来仍旧会感叹一句:

    吾自耳目所从闻见,逮百数十年间,贤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

    为了表达这份尊敬,家中二子的满月酒都是有向荀彧发去邀请的,令君来不来那是一回事,尊敬必须要表达。

    荀彧两次都去赴宴,更显随和平易近人。

    荀彧知晓司马懿长子名叫司马师,司马师出生的时候眼睛上长了个小瘤,明公还让他去赴宴的时候把华佗带着,华佗是个神奇的人,寻常大夫只敢开药,他敢开刀。

    司马师的眼瘤手术非常成功,以至于华佗提出要给曹操动刀开颅治病的主意,被曹操所杀。

    三年后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满月宴,荀彧也去了。那时候的司马师四岁,是个聪明又沉稳的孩子,但一见了荀彧就爱盯着瞧,躲在司马懿的背后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司马昭满月那天在襁褓里闭着眼睛睡觉,作为贵宾前来赴宴的荀彧受到了司马懿的款待,还请求他抱抱犬子昭。

    司马懿敬仰荀彧,说倘若将来两个犬子能跟随令君读书就好了。

    荀彧笑了笑,夸奖仲达大才 ,将来孩子必定也成材。

    他接过尚在襁褓中的司马昭,睡着的孩子就在这时候醒来,朦胧的睡眼盯着他,不哭也不笑,两双眼睛对视,荀彧朝婴儿温柔地笑了笑。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面,因为第二年荀彧就去世了。

    谁能料想,为魏国奠定基础的至高功臣与埋葬魏国的头号逆贼,竟曾经有过这般的会面。

    从回忆里缓过来,荀彧只是微微合眼,修长的眼睫覆着,好一会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睁开他那双忧郁的眼睛。

    然后就看见那个后世小辈正盯着自己,发出意味不明的嘿嘿笑声。

    “????”荀彧不解,且大为震撼。

    荀攸心态要稍微宽松些,既然当街弑的不是汉朝的天子,而且还是几十年后的天子,不是他的君,不是他的主,震惊是有,愤怒不多。

    二荀不再讨论这件事情,从答应帮忙开始就代表了愿意接受千年前的事情,只是以一个先人的视角走走这后世的大好河山。

    荀彧问:“我观阁下学识渊博,人脉广泛,不知担任何职务?”

    诶嘿,说这可就来劲了。

    吕思彤骄傲道:“哎呀不值一提,区区洛阳令、吴郡太守、巴郡太守、冀州牧。”

    这姑娘年纪看着不大,竟已经身居多个要职,最高竟当了州牧,道:“真是年少有为。”

    荀攸作揖,问:“不知冀州牧如何称呼?”

    吕思彤立刻回答:“请务必叫我老……老大不小的栋梁人才。”啊啊在场鬼有点多,不敢发癫。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曹昂出声提醒说:“这些官职是父亲、袁本初、刘玄德和孙仲谋所封,在后世并无实权,小吕只是一介平民。”

    二荀了然,听到这么多耳熟的名字颇有感触,看曹昂提及时神态无异常,说明各家主公倒是都已经放下恩怨。

    至于称呼,便与曹昂一样称为小吕。

    时间又悄然流逝。

    吕思彤皱眉看了看大厅里,至今还是没有人过来接。琢磨着给王局再打个电话,又担心人家已经休息,惊扰人家不太合适。

    过了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厅里传来,是两个陌生的警员,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长发女警,一个体格健硕的男警。

    “你就是小吕同志吧?”对方走进休息室,感觉到一股冷意,让所里的工作人员去把空调打开。

    吕思彤点点头,站起来说:“是的,现在是去总局?我爸妈没事吧?”

    “嗯你放心,那个嫌疑人只是骗他们,没有用什么胁迫手段。”两位警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示意她重新坐下,说,“目前另一边的嫌疑人也落网,接下来需要走一些流程,相关亲属也需要配合调查。”

    “嗯。”吕思彤了然,借这机会让亲朋好友们看清楚二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也好,别因为长辈一句话就把自个儿家都搭进去,能回头的叫亲戚,回不了头的叫犯罪嫌疑人。

    坐在另一排的曹昂荀彧和荀攸也都认真听着后世的官吏说话,二荀说,后世女子为官的比例相对汉时要多很多,从走进这个所里就看到值班官吏有一名女子,现在来的两个官吏里也有女子,莫非后世读书教育的政策大有不同?

    聪明人不愧是聪明人,不会去问为什么女子能当官,而是直接看穿背后原因,等一个确认。

    曹昂点头,将大学所见道来,规模之大,科目之多,绝非汉时能比。按照小吕的说法,这年头随便拉个十多岁的小孩子,都是精通算数能读会写的,甚至还能说上几句外邦话。

    “适龄强制教育,此等气魄财力,非大国难以为之。”二荀刚才所见后世建筑建设还只是感叹差异,而今从这个偶然得知的事情则瞬间明白,汉时与后世的差距是多大,心中那股不甘心的郁结化为欣慰。

    先人所求,不过是名垂青史,福荫后人,既然后人们的生活远超当年,也就不必遗憾它的消亡,甚至希望高祖武帝也都能看到,这个流淌着大汉血脉的国度。

    至此,荀彧才真正的展露出了笑意,而非那种因教养高对任何事都温柔平平的笑。

    吕思彤深深吸气,岁月从不败美人。

    突然怪异的表情让两位警员很是费解,问:“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情,先不回家?”

    “哦没事。”吕思彤回过神来,看了看二荀,心想带回家后其他鬼倒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刘备孙权都有自己人在。本初大小姐是第一个睁眼的,到现在还是个孤家寡人,又带两个从他那跳槽去曹营的谋士,怕不是当场破防。

    为了避免袁绍惹出什么事情来,吕思彤只好效仿孙权的制衡之术。

    来都来了,那就顺便再给大小姐带个自家人回去吧。

    “那个不好意思啊,就是现在高铁也还没运营,时间点怪尴尬的。能不能麻烦你们送我去个地方,我要去祭奠个历史人物,稍微耽搁一下正好五点六点的样子再去高铁站。”吕思彤谨慎得询问,单独行动肯定不被允许,干脆主动邀请。

    两名警员是夜班,被安排的任务是确认这位重要证人的安全,也知道这次多方联手的大案涉及到重点文物,因此对于要去上坟祭奠的请求,在商量了一会后就答应了。

    华夏大地,处处都是埋骨地。

    皖地的坟墓虽比不上西安洛阳,但也不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

    听说这位小吕同志认识的朋友都是汉粉/三国粉,所以第一反应就是知名度最高的一位。

    “哦,明白了,你是周瑜粉丝,是想去隔壁合肥的庐江县是不是?”

    吕思彤一愣,哦对,忘了孙策还心心念念要她去庐江接周瑜来着。这回能逮住二叔这个两面派,也多亏了伯符的传送点,再者一起来寿县也是他主动说要保护小辈的,就连雷文的误解也没提了,说明是认可她这个后辈的。

    可是一下子接太多鬼回去,会不会太拥挤了?

    地盘不够的事情迟早得解决,自己这拖拉的性格不是到关头是不会去行动的,再者等案件调查结束爸妈很可能会回家住一段时间,那时候再想主意就过于手忙脚乱,倒不如现在把事态变紧急,逼迫自己去改变现状。

    于是,吕思彤说:“能绕一趟周瑜墓当然更好,毕竟不在同一个市,怕麻烦你们。”

    言下之意,她刚才说的不是周瑜墓。

    “哦……那就是,张辽墓?虽然不在周瑜墓附近,但也不算远,都在合肥。”

    “呃,也不是。”吕思彤眉头拧起,我炒,说到张辽,身为乐子人好想带回去给权仔一个惊喜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也顺路捎回去?

    她抿唇思索,说:“不过张辽墓绕一趟,也行。”

    两位警员更疑惑了,三国时期的还能有谁:“是小乔墓?”

    我炒!小乔!现在家里一群老爷们,看久了想必会审美疲劳,急需漂亮乔妹换换风格!而且,更关键的是,不用顾及脸皮,可以和小乔贴贴!

    甘夫人先前在的时候小吕都还没来得及贴贴,就被娱乐公司签约走了,可恶!

    “嗯……小乔墓绕一下也行。”来吧来吧,债多不压身。

    “也不是小乔?那还有谁?”两名警员眉头紧皱,细一琢磨,“难道不是三国时期的,哦,难道是包拯?”

    嘶,怎么还扯到包青天了。

    包拯是宋朝人,眼下没有必须请他帮忙的事情,就先不去了。毕竟其他朝代的鬼魂不够稳定,就算带回家了也会因为她去上学距离过远而消失。

    “这个就不去了,以后再看。”

    “难道是李白?”两位警员实在好奇,就不信自己猜不到了。

    “……”吕思彤纠结,李白是唐朝的,和宋一样还不确定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但是……唐寅是李白的小迷弟,如果能把李白带回去,让唐寅复刻所有真迹想必都是乐意的。

    不,打住,唐寅和李白都是嗜酒如命,因有几个汉朝鬼画像要画所以没见他酗酒,万一和偶像李白见了面,两人必定是要把酒言欢。

    酒多贵啊!财力不足!

    “李白的话……以后有机会再去。”

    两位警员放弃了,问:“那你说的到底是哪位历史人物的墓?”

    吕思彤在地图上搜了搜,说:“这。”

    就在淮南,谢家集区杨公庙镇西南方向。

    “这是什么地方,有谁的墓?”

    “嗯……”吕思彤一副不太好开口的样子,是本初的自家人捏,“是……三国时期的,袁术。”

    “啊?”两位警员十分意外,皱眉难以置信地说,“居然有袁术粉?”

    这个点不睡觉都要去上坟祭奠,肯定是粉丝吧?

    粉籍之多,也不差这一个了。

    吕思彤叹一口气,说:“嗯……没错,我是。”

    “嘶……”两位警员肃然起敬,粉常人之不粉,其稀有程度不亚于董卓粉。

    三位鬼魂也很惊讶,袁术那种人在后世居然还能被惦记着?

    呜呜呜大小姐你看到了吗,为了给你带个队友回去,我被说成是袁术粉,要贴贴才能抚慰受伤的心灵捏。

    吕思彤一脸正色,怕他们拒绝自己的要求,于是反问:“干嘛,袁术不能有粉丝吗,难道临死前还闹着要喝蜜水的骷髅王不可爱吗?”

    “可爱,可爱……”两位警员无奈,招呼她上车前往目的地。

    虽是同一个市,开过去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一人三鬼坐上汽车后排,因为有些拥挤,曹昂让出了位置坐车顶上去了。尽管如此,车内两个鬼的冷意也是较为明显的。

    主驾驶的警员按下空调按钮,缩了缩脖子,说:“怎么回事,今年冷得特别早?”

    车辆在夜色下行驶,最终来到一条乡间狭窄的水泥路。道路的一旁是农田房屋,另一旁是大片的菜地,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后,可以看到一个小土坡,上面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小土坡上有不少的墓碑,有些看着像是新立的,可能是附近村子上的私坟。

    “你确定是这?”两位警员对这一片不熟,这么多碑,不太可能是历史名人的埋骨处吧?

    “嗯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车上等我就行。”吕思彤打开车门带着三个鬼魂下车查看,走上小土坡可以看到最高处有一块名为“严氏孤堆”的石碑,相传是为袁术收敛尸骸的亲信为了避免被挖掘坟墓,特意没有写袁氏。

    才走到小土坡的一半,就看见土坡下面缓缓冒出来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老头?论上来说袁术死的时候还不算老年,但他常年放纵亏损,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老很多。

    他一手扶着墓碑疑惑怎么一回事,同时掐着自己干渴的嗓子,嘶哑地执着道:“水……蜜水……”

    手里没带任何贡品,水也没带。

    见他如此痛苦,吕思彤上前提醒说了返老还童的办法,能改变现在的痛苦状态。

    袁术回头看向吕思彤,虽不知晓是何人,还是照着做了,竟真感觉身体状态变化迅速,不仅不渴了,那种疲惫虚弱的感觉都好了很多。

    “骷髅王小小的也很可爱捏!”吕思彤忍不住弯腰动手掐脸。

    返老还童,袁术是真的还“童”了。

    “什么骷髅王?你们是何人?”袁术挥开她的手,唯一能认出来的只有曹昂。

    曹昂将后世的大概情况讲来,然后看向吕思彤,也是好奇她千挑万选怎么选了个袁术。

    “当然是为了哄大小姐……呃,我是说袁本初。”

    一提袁绍,袁术直接炸了,道:“是他让你来惊扰我长眠?袁本初这庶子!家奴!若不是他反对我称帝,还帮着曹阿瞒,我岂会有这般下场!”

    嗯?听到关键词,吕思彤突然笑了起来。

    四个鬼盯着她,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曹昂疑惑问:“小吕,何事如此发笑?”

    吕思彤恢复正色,说:“我是在想,以前袁绍庶出,袁术嫡出,嫡袁术可以发卖庶袁绍换钱。后来袁绍过继成为嫡长子,长袁绍可以发卖次袁术换钱。你们互相发卖,形成永动机,就有源源不断的经费可以招兵买马,何愁天下不统一。”

    众鬼:?????????

    第057章 好多鬼啊

    袁术本就不是很聪明的脑子被这一串话语给说懵了。

    通过曹昂所说得知, 这是一个千年以后的世界,他们是死了很多年的鬼魂,这个穿着奇怪的女子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他们的人。

    而这个女子说他和袁绍的嫡庶关系可以发卖, 也就是说后世允许嫡子发卖庶子?!

    袁术狂喜, 他们那时谁敢发卖家主的孩子?哪怕是家里的奴仆, 都不能不经过家主同意随意处置,越是大户人家规矩越是苛刻。

    但凡能把袁绍卖了, 袁术肯定第一时间就实行。

    两人同父异母,袁绍的母亲是个丫鬟,长得十分美丽, 所以袁绍样貌也十分美丽。

    漂亮孩子谁不喜欢, 父亲就很喜欢,甚至把袁绍过继给伯父让他成为伯父的嫡长子。

    即使如此, 袁术还是看不起袁绍,家奴就是家奴,出身低贱就算过继也不会有好脸色给,他就不信天底下有脑子的人还能给袁绍帮助。

    “袁本初也在后世?”袁术低声问。

    “是啊,我来接你们兄弟团聚的。”小吕点点头, 突然想到爸爸和叔叔的关系, 放自家身上烦得不行恨不得断绝来往, 放别人身上居然就是会遵从那一套逻辑来执行。

    说完觉得有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不再把袁术埋回去?

    说到团聚二字, 袁术深吸一口气。

    当年他糊涂, 在孙策将捡到的玉玺上交的时候竟同意了把孙家旧部还给他,以为得到了玉玺就能得到天下, 就那么称帝了,而后成了诸侯们的敌人。曹操已经迎天子居正统, 谴刘备截击他。

    他成为众矢之的,新建立起来的小朝廷瞬间分崩离析要逃亡。

    甚至把他逼迫到了向袁绍求助的地步,向那个他一直瞧不起,却一直被压一头的庶子家奴求助,为了活下去他选择低头,选择和解。

    但是他死在了去投奔袁绍的路上。

    若说团聚,也确实完成了临死前的期待,二袁能够和解结盟,便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呵呵,呵呵。”袁术笑了笑,当撇开一切利益关系,他是不可能结盟的,也就说现在见到袁绍并不是什么团聚,而是见到一个低贱的家奴。

    他看向吕思彤,说:“你随便给我些钱,我把袁本初卖给你。”

    “?????!”吕思彤震惊,她是开玩笑的,袁术是认真的?

    吕思彤立刻从兜里掏了个一块钱硬币,说:“你可不能反悔啊!”

    曹昂荀彧荀攸:……

    袁术冷哼一声,说:“我反悔作甚,随意你怎么处置。”

    “真真的?我可是会非常随意的!”

    曹昂以前都没听到小吕有说过后世这嫡庶发卖的事情,和目前所知的后世律法文明好像有点冲突啊。

    “小吕,你那些话可有条文依据?”曹昂认真求教。

    吕思彤笑了笑,没解释,又从兜里掏了三个一元硬币,说:“子脩也是嫡长子捏,把你弟曹丕、曹植、曹冲卖给我吧。”

    荀彧荀攸:……

    嗯?二荀怎么这么沉默?

    吕思彤看向荀彧,这位沉着冷静了一辈子的顶尖谋士竟缓缓移开了视线。

    “那个……文若……”

    荀彧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微微抬手道:“公达,不卖。”

    嘤!

    吕思彤叹气一声,说:“好吧好吧不扯了,回车上去吧,还要去其他地方。”

    车里才刚回暖没多久,一坐上来就是一阵冷,而且整辆车往下沉了沉,但两名警员值夜班有些犯困打哈欠,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再者,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只会认为是车辆出了问题。

    “来,坐上面吧。”曹昂很自觉地到车顶上去坐下,向袁术招招手让他自己飘上来。

    然而此举却被袁术认为是羞辱,他堂堂四世三公袁家的袁公路,而且是个已经称帝的大人物,让他坐车顶?

    这和游街示众有什么区别!

    也就曹阿瞒的儿子不在意面子了,自己丢脸不够,还要拉着他一起游街示众。

    但车辆座位肯定是不够的,这是一辆荷载五人的小汽车。当然,大多数情况乘客们都会选择无视安全规则挤一挤,后排唯一的活人吕思彤也是愿意挤一挤的。

    鬼魂们还是讲礼法的,就算是后世小辈也不能失了距离分寸,挤在一起像什么话。

    二荀对袁术都没有什么好感,汉末谁不知道淮南袁术冢中枯骨,心胸狭隘难成大事,荒纵无度目光短浅。

    不愿意和袁术紧紧挤着,更不想穿模重叠,二荀说:“无妨,我们去车顶也行的。”

    这怎么行!

    两位警员见吕思彤拉开车门后迟迟没有坐进来,询问怎么了。

    吕思彤皱眉沉思,说:“要不我坐车顶上去?”

    “??”

    这么危险的事情鬼都不允许,袁术又不肯让步。吕思彤听烦了,说:“你不去车顶那就去车底。”

    袁术哼了一声,飘到车顶上去了。

    一人二鬼正常落座。

    前排的两名警员忽然很沉默不说话,他们是不信那些东西的,但小吕同志上个坟回来就举止怪异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车灯在露气重的凌晨里能够照出缓慢飘动的灰尘和水汽,形成两道肉眼可见的光线,这种小范围的光只会衬托得周围更加黑暗。

    路边稀疏的几根灯柱,有的灯泡甚至都不亮。

    一块块石碑立在小山坡上,大晚上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

    道路的另一边是农家与田地,这个时间点寂静无声,不远处黑黢黢的乡间小道像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大蛇。

    “……”背后一阵阵地冷,主驾驶默不作声地起步行驶远这一片地段。

    紧挨着狭窄水泥路的坟墓,还和当地村民的私坟紧挨在一起,车顶的袁术看清楚后觉得十分丢脸。

    他大声问车里的吕思彤,说:“我在后世可有什么名声?”

    “……”吕思彤无法回答,根本没有的东西怎么顺嘛。

    她看着前面的路,灵机一动,说:“对了,我先前读到过一个关于袁术野史。”

    前排警员简单应了声,让她继续说。

    吕思彤说:“袁术字公路,因总藐视称冢中枯骨,之后称帝也为一方霸王,所以又被后世叫作骷髅王。同时,为了纪念这个壮志未酬的古人,将大路命名为公路,来纪念袁公路。”

    “……”主驾驶深吸一口气,说,“够史。”

    副驾驶笑了起来,说:“对对,还有为了纪念袁本初和魏延的子午谷奇谋,设立了本初子午线。”

    车内二荀听得不是很懂,通常某某线的称呼是划分地用的,能将人名作为这个线的称呼,应该有极大的相关功绩才是。

    至于公路,他们的解是公家修建的路。

    车顶的袁术听后瞬间得意起来,地上的大路都叫公路,天下之大,到处都有公路,他不信还有谁能比得过自己。

    什么本初子午线,一条线算什么,还是和别人合称的,这个魏延一听就是小人物。

    如此,见到袁本初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了。

    袁术又问曹昂:“子脩将军年少有为,你父亲可在?”

    曹昂虽对袁术没好感,但对长辈还是较为客气的,说:“家父在安阳工作。”

    听到曹操也在后世,面色一变,心想安阳之地甚远,到时不足为虑。

    又问:“还有谁也在此?”

    曹昂一一道来:“刘备、甘荧、孙权、孙策、黄忠、我弟曹冲。”

    “刘备?孙策?”袁术心态又炸了。

    孙策用玉玺换走了一众孙家旧部和士兵,跑去江东发展,不给他卖命了。

    刘备奉曹操命令前来截击,害他本就溃散的军心更不堪一击,最终惨死途中。

    现在他明白了,孙策这个小辈都比自己看得明白,什么玉玺,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那就只是一块破石头。

    袁术心里翻江倒海,面上还要故作淡定,呵呵笑了笑,说出来是咬牙切齿,道:“都是故人啊,甚好,甚好。”

    说完,袁术很是郁闷地扭头不言,曹昂也不主动搭话,看向夜色里快速闪过的风景,感受风吹拂脸庞的感觉。

    夜深露重,车内开了空调还一阵阵犯冷。

    “不应该啊,上个月才保养过,空调出风也热着。”

    “跟你说去正规4s店,你那朋友的修车行,没准故意坑你的。”

    “你别乱说,这空调没问题,就是背后一阵阵地冷。”说着回头看了看后排的吕思彤,问她不冷吗。

    吕思彤坐在后排,一脸茫然道:“挺暖和的啊,空调开得都有些闷了。”

    “奇怪了。”

    开车从淮南到合肥大概要两小时,但高铁只需要半小时。所以考虑再三,两位警员还是送吕思彤到了高铁站。

    到达高铁站的时候五点多,第一班车是六点出发,此时仅仅是开门允许进去等候。

    按照两位警员的意思,是要一路跟着吕思彤,确保她的安全。

    被两个警员盯着去各个坟头绕一圈,实在是太奇怪了,稍微说两句就的被当成精神不正常,然后上报给王局等领导,又节外生枝。

    “我还是先回家吧,上坟的事情以后再说。”吕思彤决定先把目前的三个新鬼安置好,然后确保那伙贩子近期不会有行动了再去接周瑜。

    这当然最好,两名警员立刻就向上反应了这事,是最早的一列高铁。

    这个时候的等候大厅十分空旷,地面铺开的大石抛光打了蜡,亮堂堂一眼看去都能反光。

    曹昂很是热心地给荀彧和荀攸讲述着后世一些交通工具,说上回还坐了飞机,那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东西。袁术在边上听着也有几分入迷,逐渐地才把心思从旧仇上转移。

    吕思彤带着四鬼坐上高铁,早上第一班高铁很多空座,鬼魂们便随意挑了位置坐下,看着窗外刷刷刷快速移动的景色,皆是为之感叹。

    三小时高铁,半小时地铁,终于到家。

    吕思彤把鞋子一甩,跑进客厅环视一圈众鬼,很好!袁总和曹总都在。

    “我给你们带了个惊喜!”

    曹昂带着二荀和袁术出现在众鬼面前。

    曹操立刻站起来,脱口而出:“文若!公达!”但站在原地没有贸然上前,一双老眼里已经是淡淡泪光,“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应允前来。”

    “明公。”二荀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很多,此时相见不过是作揖唤一声。

    袁绍所有期待立刻下头,别人认不出这个小孩他可认得,袁术袁公路。

    气得他白眼瞥了又瞥,他坐着没起来。

    袁术也没给兄长行大礼,走到袁绍身边,本来想说两句家奴嘲讽,到嘴边成了委屈的质问:“你为何不派兵接应我?”我都示弱要投奔你了!

    旧事重提,袁绍也有些哽咽,只是性格又不轻易和解。

    未曾想最破防的居然是孙策。

    他大步将吕思彤拽到边上,说:“袁术那种玩意带回来作甚,带他都不带周郎?”

    吕思彤解释说被警员盯着行动不便,自己这是想着先回来带他一起去接周瑜的。

    “那好,现在就去。”孙策拉着她就要出门。

    吕思彤顶着个黑眼圈,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孙策不答应,看一眼袁术都觉得生气,没有周郎在就不会消气。

    听着这疑似威胁的话,吕思彤眉头紧皱。孙权也过来凑热闹,要一起去。

    吕思彤没能补眠,怨气冲天,掏出一块钱塞到孙策手里,道:“把你次弟卖给我,我现在就出发。”

    孙策:“?”

    孙权:“?”

    第058章 好多鬼啊

    孙策孙权在愣了一会后看向同去淮南的曹昂, 孙权问:“小吕这是怎了,突然做起拐子的生意来,这事无论我们那时还是如今, 都是大罪吧。”

    曹昂也不明白, 解释说什么嫡庶之分。以他们对后世知识的认知是没听说过的, 便又问冲儿。

    “兴许是她胡编乱造的,我们那时都不得随意卖人, 如今哪能允许。”曹冲都不必上网查询就知道是这个道。

    他们是讲道,袁术可不讲。就像当年人人都知道皇权尚未崩塌,建安年间谁称帝谁是傻子, 他非要称帝。

    二袁才找回一些的兄弟情谊, 还没说上两句好话,就又开始争锋相对。

    袁术说:“人家后辈无端编造作甚, 我已将袁本初发卖于她,今后便不算袁家的人了。生是家奴,死后还是家奴。”

    “煞笔。”袁绍在网上和人对线,学了一些杀伤力比“竖子”大很多的新词,看到袁术这蠢样子简直太合适。

    “此话何意?”袁术恼火, 看袁绍的态度就知道不是好词。

    袁绍没搭, 继续呵呵笑了笑。

    认真听了一阵, 孙策大概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嫡长子有对其他次子庶子的处置权, 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长兄如父,大多数时候是要代行责任和权力的, 当然了,除了发卖。

    不过既然只是小吕随口胡说的一个玩笑, 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开权弟的玩笑=立刻去找周郎,这条件非常合适。

    “行。”孙策将一块钱随意放在腰间的小兜里,说,“可以出发了吗?”

    “……”吕思彤震惊,拿这事开玩笑因以为孙策会拒绝,那她就能休息几天再去庐江了,是不是未免答应得太过干脆了。

    孙权:“?”行行行,看在是为了立刻去接周郎的份上。

    当着这么多鬼答应下来的事情,着实不好反悔,吕思彤继续找由,说:“不是我不讲信用,主要是袁家两兄弟不和气,万一打起来又砸坏了电器之类……”

    袁绍投来视线,说:“那你还把他带回来?怎么不带荀谌、沮授、田丰、颜良、文丑、辛评回来?”

    袁术又恼火起来,说:“我还比不得几个小吏谋士?我已经把你发卖了,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袁术已经是最虔诚的嫡庶神教信众,哪怕和他说是开玩笑的也不好使。

    袁绍斜视一眼,能把这话当真就算他输,冷笑道:“煞笔。”

    “你!你!”袁术气急败坏,因为听不懂所以更气恼,四处寻找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他的腰间没有佩剑,逃亡途中狼狈不堪,剑早不知道在什么给弄丢了。

    看见电视机柜边上有个小花瓶,袁术上前就取了花瓶作为武器。

    “放下。”孙策要解决一切不稳定因素,还让小吕安心出发去接周郎。他快步上前一手按住袁术的手腕,相比起儿童时期的袁术,青年的孙策高大强壮,再加上本身就对袁术十分厌恶,这气势另袁术脊背冷了一下。

    孙策捏着他的手甩到一旁,说:“老匹夫,倘若家里有任何东西损坏,待我回来,拧了你的头。”

    “……”袁术敢怒不敢言,冷哼一声坐到边上不说话了。以前他还能是孙策的“明公”,现在势单力薄又是个新人,袁本初也不可能帮自己,只好受着窝囊气。

    孙策很满意,扭头看向吕思彤笑得灿烂,说:“没后顾之忧了,可以启程了。”

    都到这份上了,要是出尔反尔不讲信用,恐为鬼魂们所耻笑记恨,也会给今天才认识的讲究信字的二荀坏印象。

    吕思彤叹息一声重新背上旅游包,说:“我给学校请个假。”

    临出门前减曹操和二荀还在别扭,除了刚回家时打了声招呼,到现在也没说一句话。

    想到二叔这个歹人一招灯下黑实在是难以料想,过于依赖高科技导致了思维僵化,而令君一语道破盲点,果真厉害。也是这个团队加入的第一位智力型选手,还附送了个大侄子,真是再好不过。

    吕思彤又折返到屋里,向老曹和二荀表达感谢。

    她拍了拍曹操的肩膀,比划了个大拇指,说:“曹总,你老婆真棒。”

    曹操:“?????”

    说完立刻就跑,带着孙策和孙权往合肥去。

    谁能料想,当年孙权打了一辈子都没能打下来的合肥,现在只需要2.5小时就到目的地。

    两个鬼魂跟着吕思彤飘出高铁站,孙权站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看着人来人往。

    清晨的阳光并无多少温度,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水汽。

    在庐江西下站,因没找到直达的地铁干脆就打车过去。孙策孙权都莫名紧张,一路上沉默着捏紧了全都放在膝上,似乎琢磨着以如何的话语起头,叙说未能同生共死的遗憾,或是叙说君故几十年里的悲痛与哀思。

    一下车,路牌名字就叫周瑜路。

    一个老旧充满着岁月痕迹的石牌坊立在现代建筑之间,上面的文字褪色几乎快要难以辨认。

    穿过石牌坊的门可以看见一个藏在更里面些的园子,走进来到门前可见牌匾上书写的字。

    黑底金字:周瑜墓园。

    作为一个文物保护单位,它没有拦起来收费,也没有专门看护的人,就那么静悄悄地坐落在喧嚣城市里不起眼的位置,冷冷清清几乎没有看到其他的游客。

    孙策孙权站在门口,所谓近乡情怯,真到了周瑜家门口,竟也停驻脚步。

    周瑜的丧事,孙权是认真安排的,陵墓的修建也给了一定的规格。但外面这一大圈的建筑应该都是后世所建,也可见当地对周郎的爱戴和尊敬,不至于荒野之地遭贼人辱没。

    这么一想,两个吴侯的墓流传到后世之时都已经十分潦草,一个是明孝陵神道旁的一块碑,一个是丝织厂边上的一棵树。

    “公瑾能有如此完善妥当的保护,吾甚慰之。”自己陵墓破点没关系,见到周郎陵墓如此完好就心满意足了。

    走进大门,一面墙壁石屏书写着周瑜的生平和功绩。往里走是保留了汉墓规格的神道,两侧的石兽伏在地面,已经被岁月侵蚀得认不出样貌。

    修缮过的道路平整宽敞,一路往前穿过一间屋子,来到一片空旷之地。

    正前方便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坟包,拾阶而上,供桌、香炉、贡品一应俱全,墓碑上书:吴名将周公瑾之墓。

    孙策站在坟包前,向着墓碑抱拳鞠躬,先死的给后死的上坟,这种感觉是当真奇妙。而孙权将自己拉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公瑾出殡的那天,那时候他就是站在这个墓碑前,他紧紧握着拳头无法接受世间再无周公瑾这件事。

    空中凌乱飘散的纸钱,空地上跪倒一片哭泣的江东臣子,站在高处哭喊着“魂兮归来”的声音,混杂着他脑海里绵长不断的耳鸣声。

    现在,又来到这里,却能再见周公瑾,他脑海里同样空白一片,不再是悲,而是喜。

    吕思彤双手合抱作揖也算是尽了后辈的礼数,见周瑜迟迟没有出现,吕思彤找话题打发时间,问孙权:“你哥和周郎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奇奇怪怪的问题打破了两鬼心中的紧张。

    孙权说:“兄长与周郎能一起游上岸。”

    孙策补充道:“我与周郎都会水性。”

    “假设呢,假设你哥和周郎都不会游泳。”

    孙权觉得她是在找茬,便说:“我的水性是兄长所教,兄长如果不会,那我也不会水。而你来找我求助,那必定是被你推下去的,我会把你推下去陪葬。”

    吕思彤:“?????诶不是,我为什么要推他们??”

    孙权:“我也只是假设。”

    嘶。

    不正常,权仔怎么一来周瑜坟头都伶牙俐齿了!

    微风阵阵,鼻子里可以闻到清晨坟头泥土混着野草的气味,那种古朴而孤寂的气味。

    一声轻笑,打断了一人二鬼的思绪。

    如果对一个人十分的熟悉,只凭短暂的一个音就能将其辨认。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台阶另一边的位置,一个穿着较为单薄的丝绸衣物的年轻男子,肩膀上简单披了一件外衣,面色并不算好有些苍白,看得出是病重的模样。

    虽是养病期间,但头发也没有披散下来,仍旧仔细地束发,还以玉簪固定,只是长期躺着导致发丝有些凌乱,却不失仪态的端正典雅。

    周瑜年纪虽是三十有六,却仍旧没有长胡子,可能是天生如此的体质。以古人的审美来说,这年纪没有胡子的话和宦官没什么区别,难免会有些阴柔别扭,可没胡子的周瑜却没半点阴柔,哪怕重病状态,那双坚毅的眼睛也是令人不敢轻视。

    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对刚才他们掉河里先救谁的问题感到有趣。

    孙策孙权感觉喉头发涩,僵在原地欲言又止。

    “周……”

    你们不赶紧叫,有的是人叫。

    “我炒!!老婆!!!”

    第059章 好多鬼啊

    陌生后辈一嗓子, 惊得周瑜笑容收敛,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重新看向孙策和孙权。

    孙策的年纪停留在了去世时的二十六岁, 对于周瑜的记忆来说也就是十年前而已。那一年, 他听到噩耗的时候葬礼已经举行完, 他匆匆赶回只来得及辅佐孙权继任,稳固江东群臣豪族们。

    孙伯符身边这个老头, 不知晓是谁,对方白花花的头发里有些许不明显的淡紫色,难道……

    “周郎。”孙策也被小吕的一嗓子打断了紧张悲伤的情绪, 舒了口气寻常道一声周郎, 如他们每次相见那样。

    “伯符兄。”周瑜虽不明白什么情况,但能够见到原本已经永别的挚友, 又何须去计较别的事情。

    两鬼同时大步向前,牢牢握住对方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手,不得不接受彼此已经死亡的事实。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邶风击鼓》

    可惜的是, 这一对许下诺言要与子偕老的战友、挚友, 谁也没能见到对方老去的模样。

    晴川历历, 芳草萋萋,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是都化为白骨。

    孙权亦有所动容, 样貌逐渐变化到十七岁时的模样, 那时候兄长和周郎都在。

    他嗓子发紧,也缓缓开口唤了一声:“公瑾。”

    周瑜已经将他认出来, 笑着唤道:“至尊。”

    至尊是江东臣子们对孙权的称呼,孙权这厮自从赢下赤壁之战后就大发中二病, 寻常的明公、主公、将军、吴侯都觉得太过平凡,于是想了个自认为很炫酷的称谓。

    周瑜将他当弟、当主、当君,既是溺爱也是尊敬,带头称孙权为“至尊”。

    兄弟二人和周瑜抱在一起,脸上有笑也有泪。

    酸惹。

    吕思彤一脸憋着说话的想法:我不想拆散这个家,我想加入这个家!!

    总算与周公瑾再次团聚,孙策这才想起来关键人物吕思彤还在边上,连忙笑着向周瑜介绍,道:“此后世小辈学识渊博,为人热心,多亏了她相助才能再与周郎相见。此外还有曹操、袁绍、刘备等英雄人物,亦在后世,皆称其为小吕。”

    克制,再克制。

    吕思彤一本正经地说:“大都督好,叫我小吕就可以了。”

    在大概了解了情况后,周瑜问孙权:“江东后来,如何了?”

    孙权沉默,这后来就得看是多后的了。自从周瑜死后,原本有着赤壁之战信心的江东君臣们一心想要向外打出去发展,投降派都不提投降的事情了。

    可是,没有办法啊,少了周郎就是打不出去啊。一代代的青年才俊提拔栽培上来,各有谋略,始终都是差了那么一点。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周瑜不会怨恨孙权,只是捂着自己的心口叹息说:“天不假命,倘若我病情还能多撑几年。”一这么想,他就心口发痛,忧思过度自然伤心。

    按照后世的推测,周瑜有很大概率是心脏病,年纪轻轻死于心脏病,应该是家族遗传的。其子有二,一个早卒,一个三十九岁时病逝。

    在孙策的提醒下,周瑜学会了鬼魂的技能,改变年龄状态,可以让后来才有的疾病倒退消失。

    风华正茂。

    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四个字的意思,周瑜换了个二十五岁的年纪。

    正是苏轼所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那个年纪。

    他一袭月牙白的直裾,双手皮具护腕紧收袖子,使得这一身既有文人的柔和又有武人的锋芒,腰间佩剑细长,是标准的汉剑形制。

    头上没有戴冠,只是简单束发一块方巾,应该是比较日常的装扮。

    当身上那股病气消散,一双桃花眼更似四月明媚的春光,他笑了笑,道:“生前与伯符从不信鬼神,谁料死后做鬼,还能有这般神奇法术,当真是难以料想。还要再谢小吕,一使得我兄弟团聚,二使我得见后世风貌,非阁下而无此。”

    他说话风趣幽默,以此打趣拉近了与陌生后辈的距离。又十分客气地保持着先人与后辈的距离,同时还能向后辈认真道谢。

    说话好听,长得好看,还特别有才华。

    难怪有言: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孙策听到提及不信鬼神这事一愣,随后也是哈哈大笑,是啊,谁能料想今日。

    孙策见后世小辈盯着周郎看,心里头很是高兴,昨天她一直盯着荀彧,竟对曹贼家的谋士那般关注,真是瞎了眼了!

    盯荀彧=偏曹阵营=没品味。

    盯周瑜=不管谁的阵营=总之就是有品味。

    浑身散发着一种:你喜欢周郎那我们就是好朋友,的气氛。

    吕思彤挑眉点头,放心,我们一定是好朋友。

    在接到了周瑜后,简单寒暄一阵,便去接下一位。

    同在庐江,离周瑜墓园甚至没有多少路。

    吕思彤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小电驴过去,小电驴的速度不算多快,鬼魂们飘着跟随也不费力,反正十来分钟就到了。

    比起周瑜墓园还有好几个介绍功绩和生平的屋子,这个墓显得简陋了些。长满了植物的坟包前一块石碑立着,上书“小乔之墓”,供桌上甚至没有摆放香炉贡品之类,足见其冷清。

    一人三鬼站在坟前,吕思彤还是很认真地给先人作揖。

    与刚才一样,等了许久都没见到鬼魂出现,不知是否也是在观察思索眼下的情况。

    周瑜拾阶而上,半蹲在墓碑边上轻轻摩挲上面的文字。与小乔的最后一幕印象,是她满是泪痕的双眼,是她泣不成声紧紧蹙起的眉头。

    孙策替他着急,问吕思彤说:“莫非并非于此?你想想办法。”

    还没翻手机查找情况,就看见坟包的背后位置有一名妇人背对着他们站着。身子有些单薄,穿一件淡色的曲裾,衣襟腰带皆是月牙白,梳起来的发髻的发髻里可以看见混杂着几根白发,年龄或许已不算年轻。

    “是周郎吗?”声音也已经不年轻,迟迟没有转身。

    “是我。”周瑜走两步正要上前,对方却抬手拒绝,似是怕被看到年老的样子。

    两鬼僵持,一个不愿意转身,一个不愿意为难对方非要如何。

    吕思彤绕过坟包到后面的位置去,歪头看了看低着脑袋的小乔。岁月会给面容增加皱纹,夺去肌肤的弹性,削弱眼中的光芒,但它无法夺走沉淀在身上的气质。

    美丽并不仅仅只是皮囊外相,腹有诗书的气质、良好的修养教育、得体的仪态和优秀的品格,都是让美丽发光的所在。

    微微蹙的柳叶眉疑惑而担忧地盯着眼前的陌生后辈,小乔眼中神采奕奕,想得知些什么,关于后世的,关于周郎的,关于眼下一切古怪的事情。

    吕思彤将鬼魂改变年龄的能力告诉小乔,小乔错愕之余立刻尝试了下。

    所有关于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描述与幻想都这般摆在眼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因被盯着而些许回避的眼神,因感谢微笑时淡淡的梨涡,既委婉,又直白地撞在心头。

    吕思彤有被美到,心头咯噔,百合魂短暂苏醒一下。

    “啊啊啊啊姐姐炒……”话到嘴边立刻僵住,只能绞尽脑汁找补,“炒……炒股吗?最近行情好像还不错。”

    众鬼:???

    吕思彤疯狂咬衣袖,可恶!老婆的老婆,那也是我的老婆啊!怂什么!!

    怂是当然怂的,小霸王和小老虎还在边上盯着呢。

    两位美人老婆总算相认,但止乎礼只是轻轻搂着,说几句思念团聚之语便来到孙策和孙权面前。

    但是无论是周瑜还是小乔,都是和孙策这边的话更多一些。他们是遗憾英年早逝的江东双璧,他们是昆仲连襟,是一时的美谈。

    明明是四个鬼的叙旧,他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孙权悄然后退了两步,看着兄长和周郎的欢笑面容,又欣喜又难过。眼中甚至泛起些许的阴郁,他知道后世人指责他称帝后却只给兄长一个长沙桓王,甚至还有野史说是他为了谋夺江东而派刺客杀死兄长。

    他必然不会做那种事情,但有一个点是他无法反驳的。

    如果兄长没死,周瑜永远不会是他的臣,他那一辈子都只能仰望兄长以及并肩而立的周瑜。

    “呵呵,小吕啊,既然出门都出门了,你再想想,有没有哪个与我关系匪浅,而与兄长关系一般的人的陵墓?”孙权自己努力回想,想到了吕蒙、想到了陆逊,但不想表达得太明显。

    “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一个,而且挺近的。”吕思彤不假思索,立刻就有了人选。

    待孙策周瑜和小乔寒暄几句结束后,吕思彤便又带着鬼魂们去下一个目的地。

    来到高铁站,前往同在合肥的庐阳区。

    庐阳区是合肥的市中心,从高铁站出来就有地铁直达,不过三站路,在东大门站下车。

    “很近的,走一会就到了。”小吕看上去心情格外好,甚至比初见周郎小乔时还要高兴。

    而孙权也抱着期待一路走过去,问:“江东几位大臣的陵墓我都大概知晓位置,这地方对应以前什么称呼?”

    吕思彤没接话,神秘兮兮地说:“一会就知道了。”

    一人众鬼来到一个景区的门前,两个石狮子守在门口,牌匾上书四个字:

    《古逍遥津》

    孙权当场表演个笑容消失术。

    第060章 好多鬼啊

    孙权一看到逍遥津就知道小吕憋着什么坏主意, 想当初在明孝陵睁开眼,就在坟头看见过一些不该看的玩意。

    甚至相比较下来,他觉得哥权美根本不算什么, 再怎么创作那也是对他们兄弟感情的认可, 不尊重是不尊重, 再怎么样也比在坟头放张辽的游戏人物卡片要好吧?

    “呵呵。”孙权冷哼,故作大度道, “总说千载之后不该再计较当年,张辽老匹夫……咳,张辽老将军, 撇开立场来说的确是一个厉害人物。路过看望一下, 有何不可?”

    周瑜小乔尚不知晓孙权和张辽的恩怨,孙策知晓个大概:不善于带兵打仗的弟弟多次输给了张辽。

    胜败乃兵家常事, 何况他也知晓仲谋自幼就爱读书,和他以及三弟的武人脾性是不一样的,打仗必然是较为薄弱的。而张辽早先是吕布麾下,后又投曹操,想必是个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将。

    仲谋输得合情合嘛!

    因此, 念及到是权弟打败仗这样的负面消息, 孙策从来也没有多过问。

    既然当事鬼孙权都说要进去逛一圈, 也就没什么好商议的。

    逍遥津公园规模虽大,却不需要门票, 并不算是一个特意宣传的旅游景点, 大多数来这里的都是当地居民,闲来散散步, 或者带着孩子去游乐设施玩。

    一人四鬼从正门进去,一进门, 就看见一座高大威武、横刀立马的雕像,脚下的石墩上刻着五个字:威震逍遥津。

    “护……”孙权下意识就往后撤,很快又恢复过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沉着脸心想:自己如今是十七岁的样貌,老匹夫也认不出自己。这才稍微安心一些。

    越往里走,越清楚这个公园的规模有多大,孙权也更加破防,心里头难受得很。在场的江东四鬼的陵墓场地加起来,都没有张辽老匹夫的地盘大。

    而这都要归结于小朱那个不敬先人的混账,占了他的蒋陵改为明孝陵,否则哪至于被张辽老匹夫比下去?

    越想越气,下次找个机会回去一趟,带上兄长和周郎,小朱必然不是对手。

    公园里面还有不少的游乐设施,甚至还有一大片湖,不少的脚踩船停靠在岸边。岸边最大的一艘船是木船,按照电视剧里的形制制造,上面还挂了个“孙”的旗帜,是一个拍照的小景点。

    看到迎风飘扬的战旗,鬼魂们不仅回忆往昔,汉末乱世,打仗的时候多,稳定的时候少。秋风中的旗帜,远比盛夏的荷花要见得更多。

    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吕思彤劝慰道:“往好了想,这面孙字旗长久的落在合肥土地上。”

    “呵呵。”孙权点点头,这么一想是好受许多。

    一人四鬼继续在公园里走,根据路牌终于找到了很明显汉墓规格的一块区域。穿过两侧伏地的石兽神道,石板路往前铺展,拾阶而上,来到一座亭子,里面是一块黑色的石碑。

    魏故晋阳侯张辽之墓。

    “老匹夫……”孙权咬牙,看到这亭子后火气更大了。

    凭什么张辽的墓碑后世还给修建了个遮风挡雨的亭子啊??

    亭子边上的栏杆上坐了好几个本地大爷,手里托着茶杯闲聊生活琐事。见到这个女学生站定在墓碑前,好心提醒说:“墓在后面,这个碑不是。”

    “啊?哦,谢谢!”吕思彤绕过石碑走到后面,看见了一个青苍的坟包。亭子里的这块碑是人造景点,意思是这边是张辽墓景点。

    从另一边的台阶走下去,先要穿过一个石头牌坊,上面写有一对联文。

    上书:张辽墓。

    左边:勇麾曹魏七千兵古传佳话。

    右边:大败孙吴十万众史载奇勋。

    孙权还没来得及生气,孙策突然暴怒,踹了孙权一脚,道:“好一个威震逍遥津,原来是这意思!张辽仅七千兵,你十万兵打不过?!”

    刚才还给权弟找补说败得正常,这能正常?

    孙策气得骂道:“就是让小吕去带兵,十万众都不可能输!”

    吕思彤:哈喽?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孙权怒视她一眼,说:“当时情况一言两语难以说清,我岂会连八百人都打不过?只是老匹夫趁我撤退之时偷袭。”

    “八百?”孙策看了眼牌坊上的文字,火气蹭蹭蹭地冒,“不是七千吗?实际是八百?”

    实际是七千,八百是张辽单独组织出来的奇袭的敢死兵,孙权因为跟着袁绍上网冲浪听太多孙十万张八百的称呼,下意识以为这里也写了八百。

    “兄长,我虽武艺不精,也不至于让士兵白白送死。”孙权试图解释。

    “不必。”孙策正在气头上,说,“我要听听张文远是怎么说的,倘若你真是被八百兵力所败,休要说是我孙伯符的弟弟!”

    周瑜见状连忙劝解,还是等了解清楚具体后再责备。以他后来那些年对至尊的了解,至尊是一刻也没有忘记父亲兄长托付的大业,亲自带兵又不是独自带兵,若有诸多将领在还是输了,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公瑾知我也。”孙权笑着要上前去拉周瑜的手。

    被孙策拦开,说:“公瑾不必因他为君就偏袒,待问过张辽,我自有定夺。”

    吕思彤一旁站着没说话,视线扫过周围一圈,暂时还没看见鬼影。

    孙权沉着脸穿过牌坊来到坟包前,拉过吕思彤说:“张辽老匹夫见我江东众人在此不敢轻易露面,你搜搜看有没有什么‘野史’,激他一下。”

    吕思彤:“……”

    你可真是个鬼才,自己受过野史的伤害,所以一定要对家也不好过是吗??

    那必然不能答应,雷文给她招惹的罪孽可太多了,现在还没还清呢。

    不知情的周瑜点点头,觉得孙权说的这个主意可以,在他们那年头污蔑一个人是相当恶劣的行为,甚至说骂人“猪”、“狗”已经可以用歹毒来形容,道德要求极高的同时也导致十分容易被粗俗的话语破防。

    有时候吕思彤就琢磨,司马懿一直能当乌龟不被骂破防出兵,并不是司马懿真耐得住,实在是你们古人骂得太干净了。随便发配一个键盘侠过去开骂,分分钟司马老贼就得脑淤血。

    所以,周瑜以为的野史造谣程度,顶多就是张辽以前跟着吕布混,然后沾了些背主的习性之类,又或者是其他贬低人格品德的事情。

    孙策是见识过野史的厉害的,觉得权弟用这么歹毒的东西去激将法,恐怕不合适吧。

    “你找找看呢。”孙权坚持要用野史攻击,他从还没踏进大门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

    既然要骂人,当然要挑最狠最毒的东西。

    “……”这么想着,孙权心里顿了顿,比如当年写给陆逊的那些信。

    吕思彤紧紧捏着手机不答应,说:“我岂能做这种不敬先人的事情?”

    孙权说:“不过是激将法罢了,算不得不敬。”

    “不行。”吕思彤坚决不答应,“我背的黑锅还少吗,上回在惠陵给刘备说亮凄然的黑锅还在身上背着呢,甩锅司马家都不好使。”

    孙权想了想,说:“你找来,我不为难你,我来念。”

    “啊?”我炒,好想答应,不,不能答应!可是权仔说他亲自念诶!

    舞到正主面前已经不算什么了,正主亲自在这里舞。

    无端联想,孙权,舞,孙权在张辽坟头跳舞,孙策、周瑜也在,打皮鼓伴奏。

    啊啊啊啊!!!!脑子里都是什么玩意!!

    扔掉!!扔掉!!!扔掉!!!!我是正经人!!!是饱读思想道德法治的正经人!!

    吕思彤一脸正色,把手机递给孙权,说:“我不会参与任何不道德的行为,你好自为之。”

    幸好这边有树木挡着,否则奇怪的举止都被公园里的大爷大妈尽收眼底。

    孙权不知道怎么查找足够野的野史,不过好在关联搜索会自带后缀,当他只写了张辽二字的时候,就跳出来一行搜索推荐:

    笑倾合肥娇羞张辽。

    “?”好标题,还没查看具体就已经知晓一定够野。

    吕思彤瞥了眼,试图去夺手机,说:“要不还是别了吧,念人野史实在是不太道德。”

    孙权挪到另一边,说:“兵不厌诈。”

    就是为了用野史羞辱张辽才答应进来逛逛,真当他吴大帝孙仲谋能和张辽老匹夫和解?白日做梦!要不是张辽老匹夫拦着,待他攻下合肥就有希望奔袭许昌,就有希望一统华夏!

    “可是……真的……”吕思彤看个标题就知道是什么内容,脚趾已经开始施工。

    孙权打定了主意要狠狠羞辱张辽,心想最好是和张辽和吕布的野史,不然真想不到还能怎么歹毒。

    吕思彤深吸一口气,往边上走了走。

    孙权已经打开野史查看,这篇野史略有不同,它不是用寻常的文字写出来的,而是用吴语方言的谐音字写的,故事名就叫《吴语》。

    这能难倒吴大帝?直接就能顺畅地念出来。

    【吾一吃老酒就乱性,的的确确和张辽困觉了。】

    【弗想到,张辽给吾讲:倷戳得吾满适宜的,还来一遍。】

    【张辽扭捏个靠在了吾肩膀上,娇羞地说:吾就是欢喜的……】

    啊啊!!吕思彤头一次这么恨自己能听懂吴语,权仔你有没有想过这篇野史它是第一人称??!第一人称啊喂!!

    吴大帝在念一篇吴语方言的第一人称野史,这代入感他就没察觉到什么不妥吗??

    等于。

    吴大帝和张辽困觉了!

    “竖子!乃敢!”激将法的效果非常棒,一声中期十足的暴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