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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醋王之王升级版

    窗外的月亮慢慢爬上山巅。

    高主任回到家, 匆匆洗了把脸,就坐在二楼窗前的电话机旁,静静等待着。

    九点整,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高主任拿起电话, 恭恭敬敬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高洞鸣,很久没给你打电话了。”

    高主任笑道:“是的, 处长。很久没接到您的电话了。”

    雄鹰的声音很低沉, 像是特意处理过的, 他道:“我知道你在南京受了苦……”

    回想起在南京受的苦,以为自己会没命的高主任, 劫后重生般捂住了泛红的眼睛:“那都不是人该承受的。谢谢处长救我出来,我高洞鸣这辈子一定鞠躬尽瘁报答处长。”

    雄鹰:“你心底一定埋怨, 我为什么没及时救你。当时我也身不如己, 没办法救你。”

    高主任拿出手帕,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理解的。我知道处长也有难处, 你已经尽力了。”

    雄鹰:“现在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南方已经丢失大半, 国民政府退守台湾是迟早的事。我们特务处的目标不是去台湾,而是留在港城继续坚守。”

    高主任似乎没听懂:“处长请您明示。”

    雄鹰:“以后上头能拨给我们的物资供给和预算会越来越少, 在港城,军统那边的保密科和我们特务科,只能留一个。”

    高主任:“据我所知, 军统保密处在港城的保密二科有三个小组, 而我们特务处在港城的特务科只有两个小队, 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他们一直在暗处, 我们在明处;就算为了节约预算,也应该保留我们才对。”

    雄鹰:“人数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是要出成绩,少出错。”

    高主任:“上一次保密科跟我们合作的任务宣告失败,明显保密科责任更大,围剿共产党没成功,那么重要的物资在他们手里还全丢了。”

    雄鹰:“保密处的副处长灵狐上头有人,这是其一。另外,上次任务失败,我们也有很大的责任。捏在我们手心的邓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忽然消失,我们肯定是哪里出了纰漏,走漏了风声。现在保密处就抓住这一点,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

    高主任解释:“我们后来开会详细分析过,在火车站,邓宽消失之前,他曾经问过王六‘火车站有几辆载货的货车’。王六虽然只知道有十多辆,但邓宽应该是发现了端倪,所以才及时逃离。至于重要物资被劫走,那肯定就是保密处的责任,机场是他们盯着的,责任怎么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雄鹰:“所以,被邓宽逃脱就是我们最大的失误……”

    高主任叹息道:“想要把邓宽抓回来肯定不现实,他十有八.九已经离开港城,逃到解放区去了。”

    雄鹰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他道:“接下来想办法弥补这一过失,然后低调行事,少做事,少出错,保住我们在港城的地盘。”

    少做事,少出错……

    高主任实在不想去台湾,以他的职务去台湾,那边僧多粥少的,他哪里还有发挥的余地:“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少出纰漏!要走也是保密科的人走,是他们滚蛋!”

    两人又聊了会儿工作安排,接下来的重点就是,低调,不主动拦事以及甩走保密科。

    *

    晚上,赵之敖回来后,先去了一趟小别墅。

    等他回到卧室,林遇梵和桂香凑在一起看什么东西。

    赵之敖问:“研究什么呢?”

    林遇梵笑道:“妈和二婶各给宝宝织了一对小巧的毛线袜子,你看看,好可爱。”

    赵之敖看了眼那厚厚的袜子,吐槽:“在港城用得着吗?不是每年都会下雪的。”

    林遇梵:“这边冬天也是湿冷,肯定能用得上。何况这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桂香把小袜子拿去收起来。

    赵之敖洗完澡出来,林遇梵在书桌边整理这几天写的稿子。

    他问:??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挽留耿冬萍和陈丹丹她们留下来?”

    林遇梵倒没想过他会反对,“组织上不是随她们自己选择去还是留吗?我挽留有什么问题?”

    赵之敖:“她们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你这是跟她们打麻将打出感情来了?”

    这话让林遇梵不高兴了,“我又没留她们在赵家花园陪我打麻将。我是发现她们自己很犹豫,所以才建议她们想清楚。还有,就算她们决定留下来,以后有时间来陪我打麻将,你也管不着!”

    赵之敖语气缓了缓,“她们为什么犹豫?解放区倡导男女平等,更适合女性。”

    林遇梵把稿子放进抽屉里:“只倡导男女平等没用,回去解放区,她们想要烫好看的头发,穿漂亮的衣服,都不能了。而且她们不是党员,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在这里如果能做一个独立女性,自己养活自己,想怎么吃怎么吃,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赵之敖微微摇了摇头:“回解放区,有系统的培训,组织还能安排工作。在这里,她们连一分钱都没自己赚过,怎么做独立女性?”

    林遇梵反驳:“你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我们女人。我们出版社多少女人不止养活自己,还能撑起自己的家庭。”

    赵之敖不是瞧不起女性,他只是比较现实。

    “我没有瞧不起女人。我是实事求是。她们在这里养尊处优惯了,跟你的女同事们大不相同。”

    林遇梵白他一眼:“你是不是担心她们成为你的负累?”

    “我有钱没错,我可以养活她们一辈子也不难。但……”赵之敖很烦这种纠葛不清的关系,特别是陈丹丹,他怕她留下来对他还心存幻想。

    “你放心,她们如果选择留下来,会离开赵家花园。工作上的事,我们能帮则帮,帮不了,接济一下也问题不大。再说了,她们都识字,都有文化,在我们出版社学个打字,就能有份工资。”林遇梵说着往床上走去,“我能给她们做支撑,不需要你帮忙!”

    赵之敖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们那么怕回解放区。

    他也不想惹老婆不高兴,只能叹了一声,“你这是,处牌友处出感情来了。”

    “哪里像你这么无情。”

    “回解放区就是无情?你的思想觉悟很有问题。”

    林遇梵真生气了,“我刚才不是解释原因了吗?我白跟你聊那么久。”

    赵之敖见老婆生气,赶紧道歉:“行行行,你想留她们就留吧,反正家里的事,你说了算。如果她们搬出去之后,实在找不到工作,我捐钱让基金会给她们安排一个闲职。”

    说着他轻轻给她揉肩膀。

    去基金会上班也不是不行。

    林遇梵没再跟他吵,她掀开盖着腿的薄被,“你帮我揉揉腿。”

    他又给她揉腿。

    她最近那么方面的性致大减,他是难得老老实实只揉腿,没做其他事。

    几天之后,耿冬萍和陈丹丹最终确定,要留在港城生活。

    接下来,她们会找借口离开赵家花园,重新找工作,独立生活。

    *

    随着凡壹的长篇连载小说《孔雀东南飞》名气越来越大,为《风华》拉来大量的新读者。

    同时顾平岸的《北平故事》吸引了不少刚从内地逃难而来的受众。

    一时之间,《风华》杂志可谓风头无两。

    凡壹和顾平岸更被他们封为南北双杰。

    林遇梵一早起床,她在起坐间边听着广播,边吃着牛奶炖燕窝。

    广播里两三个文人在热聊《风华》杂志南北双杰的作品。

    这几个文人不知道是不是收了《风华》的钱,把凡壹和顾平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坐在一旁吃馄饨的赵之敖听完,不免道:“这些人还挺有眼光。”

    林遇梵微微得意:“全赖我写得好。”

    “你为什么……取个笔名叫顾平岸。”

    她用别号在《风华》写的文章,赵之敖都有看。

    关于她为什么取“顾平岸”这样的笔名,他早就想问了。

    林遇梵扬眉笑道:“因为我爱顾平岸。”

    这么直接?

    赵之敖当即沉下脸来。

    还没来得及问顾平岸是谁?林遇梵已经吃完燕窝开门出去了。

    他心底只有一个猜想,这顾平岸是她读书时候喜欢的男同窗?

    当即,他没了吃早点的心情。

    一整天,赵之敖心情都不太好,黑着脸,对谁都爱答不理。

    沈特都不敢多说话。

    到了晚上,赵之敖半躺在床上,翻阅着《风华》杂志,假装不经意地问旁边的她:“顾平岸还在海城?”

    林遇梵正在翻看老相册,她想了想,叹了一声:“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你不知道啊?”

    “在海城的墓园里,你可以说在海城,也可以说在天上。”

    已经去世?

    去世了还记在心底,那是多刻骨铭心?

    他翻着杂志,继续强装平静地问:“怎么死的?”

    “病死的。”

    “什么时候?”

    “好几年了。”

    “经常想起他?”

    “嗯,经常想,有的时候做梦还会梦见。”

    赵之敖努力压着心中的郁闷,“你还挺长情。”

    林遇梵:“当然。估计到我死的那一天,我心里会只有一个想法,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赵之敖脸色垮的不能看,他不免嘲讽道:“这么长期,你应该为他终身不嫁呀!”

    林遇梵白他一眼:“你神经病啊!莫名其妙!”

    赵之敖合起杂志:“既然你跟顾平岸那么刻骨铭心,你嫁给我做什么?”

    林遇梵原本错愕的表情瞬间爆笑。

    赵之敖发觉出了不对劲,“你笑什么?”

    林遇梵伏在被子上,笑得起不来。

    赵之敖换了她一声:“哎!”

    林遇梵捂着肚子,忍着笑,她把相册放他面前:“这就是顾平岸!”

    赵之敖一看,相册停在了林遇梵母亲的照片上。

    顾平岸是林遇梵母亲,他丈母娘?

    “不是,你母亲不是这个名字吧?”

    他记得岳母是姓顾没错,但不叫顾平岸。

    林遇梵嘴巴都笑累了,她解释:“平岸是我母亲的字。她是老北平人,我写的《北平故事》很多情节都来自于我母亲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

    吃醋吃到丈母娘身上了,赵之敖尴尬了。

    林遇梵笑着故意逗他:“我上次说要写一本《醋王之王》,等我空闲下来,真的可以提上日程。”

    他的醋白吃了。

    又尴尬又高兴的赵之敖直接亲过去,不让她说话。

    *

    这天林遇梵去出版社开例会。

    三毫纸小说最近是一路高歌猛进,不止让其他四毫纸小说,五毫纸小说没有了出路,还“入侵”传统图书市场。

    由于质量的提升,作品越来越多样化,加之三毫纸小说足够便宜,不止市井小民喜欢看,越来越多的知识阶层也喜欢看。

    林遇梵担心会对传统图书带来太大的冲击,这对整个出版市场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道:“以后三毫纸小说要分层,都卖三毛钱,会破坏原本的图书市场,应该选择部分艺术价值比较高的作品,提价到五毛钱以上。”

    因为这件事她之前就跟卉岩商量过,卉岩也赞同。

    卉岩点头:“我们这边会尽快拿出方案来,究竟什么作品定价3毫纸,什么作品4毫纸,什么作品5毫纸甚至6毫纸,都要有个详细的标准……”

    林遇梵:“下次开会,你们把方案拿出来。”

    “好。”

    接下来,王牧寻汇报了近期《万象》跟《风华》之间的鏖战。

    王牧寻:“我们上个月销量本来已经逼近《风华》,但这个月又被他们拉开了3000册的距离,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推出的新人作家,也就是所谓的南北双杰,势头非常猛,吸引了大量的新读者去购买他们的杂志。”

    阿晋:“社长,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注意到,你的读者和南北双杰的读者在电台和其他报纸杂志上吵起来了。”

    卉岩最近太忙没有留意,她好奇问:“为什么?”

    阿晋解释:“因为有些词汇和用语是我们社长在《黄金大劫案》和《魔女传奇》中独创的,南北双杰有好几个地方都用到了这些词,社长的读者就认为南北双杰是故意碰瓷,鹦鹉学舌。”

    安拓:“我去研究了南北双杰的作品,写得不错,但有些用词习惯确实像是故意学社。”

    这事林遇梵当然知道,是张维提醒了她,顾平岸有一两个词的用法跟她很像。

    她就顺势而为,有意制造出更多的相似之处,将来为她所用。

    林遇梵:“对方不是抄袭,这事我们不参与。”

    卉岩也道:“如果对方不是抄袭,这种所谓的碰瓷确实没办法管。”

    安拓等人有不同意见,但社长说了不追究,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开完会,林遇梵把最新一期的米仙稿件给了王牧寻。

    开国大典近在眼前,解放军已经到达粤省边界,同时英府大量增兵港城。

    民众越来越担心,港城会不会打仗。

    很多读者打电话来杂志社,想要问米仙,港城究竟会不会陷入战火。

    这次《问米》专栏,米仙回答了这个问题。

    【问米:港城会陷入战火吗?】

    【米仙:不会,请安心生活。】

    最新的《万象》杂志一出,瞬间卖断货。

    后面印刷厂紧急加印,《万象》销量冲破了《风华》保持的销量记录,达到了5万册!

    几天之后,北平改名北京。

    10月1日北京举行了开国大典,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0月2日,解放军进军粤省。

    港城人民怀着忐忑的心,期待着。

    有人想要回归祖国,有人是担心被共产,更多的人是害怕战争本身。

    历史大潮,滚滚而来。

    第92章  天助我也

    广州国民政府准备西迁至重庆, 大量物资需要运到台湾去。

    因珠江口岸被控制,物资只能通过港城转运。

    这次任务,保密处和特务处不再分工合作。

    而是各自负责不同的物资,独立运转。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 裴兴拿着电话在跟灵狐汇报工作。

    裴兴:“英国佬怕惹来解放军, 港城的港口最近不让我们的货船靠岸,我们只能租本地船务公司的货船进行物资运转。但本地货船有限, 花大价钱, 排期都要排几个月之后了。”

    最近港城人口暴涨, 物资紧缺,大量货船要到南洋进货, 想要临时租到货船非常难。

    灵狐无奈:“尽量多租几间仓库,物资先存仓库里, 之后再想办法运往台湾。”

    裴兴:“特务处那帮鸟人倒是有办法, 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少钱, 找了一艘小货船来回帮他们运货。”

    一艘小货船来回运货也不知道要运到何年何月。

    但在上级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起码特务处还在积极运转物资,保密处则几乎完全停摆。

    灵狐:“他们这样也只是糊弄领导, 我会把相关情况跟上级汇报清楚,我们不着急, 不要自乱阵脚,静候时机。”

    裴兴应了一声,“知道。”

    灵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机警一点, 上次任务失败, 就是没有留意到机场飞行员被策反的情况,你们要反思。”

    裴兴心底骂了句“反思个屁”, 嘴上依然勉强应了一声:“我们一直在反思。”

    显然灵狐也不太相信他真的反思:“我没看出你们有什么反思的结果。究竟是我们还是特务处能够留在港城,就看这次运转物资任务的完成情况。龟兔赛跑,谁赢谁输还是未知数,裴兴,沉得住气,比什么都重要。”

    裴兴内心早就暴躁如雷,但他在灵狐面前也只能表现出沉得住气的样子:“属下明白。”

    灵狐:“这次如果再出差错,我保不了你们。”

    裴兴咬着后槽牙,“处长,如果我们不能留在港城,那去哪里?能去台湾吗?”

    灵狐冷冷道:“地狱!”

    说完挂了电话。

    裴兴愣了几秒,随即气得把电话狠狠砸了回去,并一脚把旁边的凳子给踢飞!

    “草你妈的!王八蛋!”

    他还不解恨,把茶几差点撂翻了。

    裴兴气得双手叉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客厅。

    客厅里,小郑和阿喜等人默默打牌不敢出声。

    “什么时候了?还打牌?!”裴兴一巴掌打在阿喜的后脑勺上,“他妈的一群废物!”

    阿喜脑袋被打得晕头转向,其他人赶紧把纸牌放下,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小郑跟裴兴关系好点,他站起身劝道:“兴队,晚上你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要不要出去吃点?”

    裴兴重重舒了口气,越饿确实越暴躁,“走吧!”

    他和小郑还有另外一个人先出去了。

    等门关上,阿喜才捂着脑袋骂了声:“每次都打我!专挑软柿子捏。太欺负人了!”

    旁边的兄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忍忍吧。你收拾好再来。”

    随即那人也开门出去了,只剩下阿喜在屋里整理纸牌和收拾东西。

    所有人都欺负他。

    *

    开国大典之后,解放军攻打广东,势如破竹,并于10月下旬,兵不血刃解放了深圳镇。

    英国政府虽然已从别处调兵支援,但总兵力也只有一万多人,彼时早已日暮西山的殖民者,面对河对岸几十万解放大军,哪里有打赢的可能?

    不过这几乎没有影响港城民众的工作和生活,他们相信米仙。

    米仙说了,不会打仗。

    那就说明,就算是解放军来了,也可能是和平回归。

    比较忧心忡忡的还是从内地逃难而来,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有钱人。

    他们随时准备着,第二次逃难。

    所以这几天报纸杂志上热闹非凡,都在分析,解放军会不会过深圳河。

    这日下午,梁月帮赵立翔做完康复训练后离开。

    关姐到楼上书房找赵之敖。

    关姐:“紫荆送来最新的消息,解放军确定暂不解放港城。现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正配合国民党对我们进行围堵,保持港城现状,万一以后国际形势没有扭转,港城还可以成为我们跟世界交流的窗口。”

    赵之敖非常赞同这一点,“对,留一个窗口非常重要。同时还可以跟英国交换一些有利于我们的条件。”

    关姐:“是的。听说主席亲自给港督写了信,港城政府应该很快会对外宣布消息。”

    而林遇梵此时在楼下跟耿冬萍和戴茹音聊天。

    林遇武从外面回来,手里拎了一只野鸭。

    戴茹音站起来:“哟,你这是什么?”

    “野鸭!下午我跟罗爵士他们去猎场打猎。全靠我这个神枪手,打了四只野鸭!都分给他们了,我只要了一只。”林遇武把鸭子交给佣人。

    等他去洗了手回来,还没坐下,就道:“我听罗爵士说新中国政府的领导给港督写了一封信。”

    林遇梵好奇:“写了什么信?”

    上一世她听说过有这么封信,但信中内容是什么并没有公布。

    林遇武拿起桌上的雪梨,吃了一口。

    他慢悠悠道:“如果英国答应新中国政府三个条件,解放军不过深圳河,不解放港城。”

    耿冬萍问:“哪三个条件?”

    众人都围过来,想要知道这第一手消息。

    林遇武微微扬眉:“第一个条件,港城不能建立反新中国的军事基地;第二个条件,不允许在港城从事破坏新中国主权的活动;第三个条件,在港城的中国人必须得到保护。”

    大家一听,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第三个条件,这是跟每一个在港城的中国人利益相关的。

    戴茹音笑道:“这么看来,这个新政府比国民政府强太多了。”

    以往国民政府哪里会主动管中国人在其他地区的死活。

    “不用打仗,大家都开心,晚上我来焖鸭。”戴茹音准备亲自下厨。

    耿冬萍则叫上陈丹丹等,陪着林遇梵打了几圈麻将。

    *

    解放军撤军后,港城民众继续着以往舞照跳马照跑的生活。

    文化圈的热闹事也多,其中林遇梵的读者和南北双杰的读者矛盾是越闹越大。

    以白毛怪为首的林遇梵读者在《语林》上连续发了两篇檄文,怒斥《风华》杂志捧起来的南北双杰是碰瓷大盗、吸血虫。

    而南北双杰的粉丝在《风华》的组织下,攻击林遇梵是“写不出严肃文学的文学地痞”,并讽刺所有汉字词语是不是都被林遇梵注册了,只有她能用?

    整个过程林遇梵都没有掺和,《万象》杂志也没参与,但外面炒得热闹非凡。

    《风华》更是以此为噱头,想借林遇梵的名气,爆炒南北双杰。

    这天周末,贺晓晴给林遇梵拿来几本重要的稿件,让林遇梵在家有时间的时候看一看。

    在起居室里,姐妹两个边吃着糖炒栗子,边聊天。

    方寸影业的两部文艺作品已经拍好了,正在剪辑,准备年前上映一部,年后再上映一部。

    而沈捷导演开始着手拍摄贺晓晴的《天降横财一百万》。

    贺晓晴满脸的喜气:“我姆妈说了,电影上映,她请所有的亲戚朋友去电影院看。”

    林遇梵笑道:“让你姆妈包场。”

    “对。我让她包场。”

    说着,贺晓晴看了眼墙上的壁钟,“哎哟,差点忘了,今天米尔太太和吹竹又去方芳的广播间作客。桂香……快把收音机打开。”

    桂香放下手里的活儿,把收音机打开后,调到了方芳广播间。

    “把音量调大一点。”

    音量调大之后,首先听到了米尔太太那独特的嗓音:“不是我们吹水,那个叫白毛怪的读者是不是真读者我不知道,也不敢乱说,那我想问,某位太太能不能不要躲在后面,勇敢地站出来,你就说一句,南北双杰凡壹和顾平岸有没有故意模仿你?倒装句,汉字词汇是不是只有你能用?那这样,以后ABC是不是只有我们能用,她不能用?”

    方芳:“听说赵太太怀孕了,最近都没露面出席活动,会不会是不方便出来说?”

    吹竹:“怀孕就不能说话了?说句不好听的,南北双杰的文学水平是她能比的吗?她的书迷读者说南北双杰碰瓷她,模仿她,哎哟,那简直是颠倒黑白。不是我瞧不起女人,我老板娘米尔太太也是女人,南北双杰的文字,就不是女人能写的。”

    方芳笑道:“你这话播出去,女读者要生气了。”

    吹竹声音越发激昂:“我实事求是,实话实说。米尔太太跟我看法一样。”

    米尔太太补充:“不是女人不如男人,而是男人跟女人在整体故事的构思方面是完全不一样的,男人的思维更为宏观……就像《北平故事》这么宏大的叙述,就不是普通女作者能写的。”

    方芳提醒:“但是《魔女传奇》的故事框架也很宏大。”

    吹竹:“再宏大,她这部作品也带了个‘女’字,叫《魔女传奇》!哪天她要是能写一个《魔王传奇》那我们再来继续讨论。南北双杰虽然是新人,但文笔故事情怀都是一流作家的水平,而某太太充其量也只能算三流。”

    米尔太太:“这个世界不是有钱就行的,以我多年的编辑经验,某太太给南北双杰提鞋都不配。”

    吹竹:“是啊,我记得我上来的时候说过,只要某太太能写出令我信服的作品,我给她写个‘服’字作《风华》封面。”

    方芳追问:“怎样的作品可以让吹竹总编信服?”

    吹竹:“就跟南北双杰相匹敌的作品。”

    方芳:“也就是说,南北双杰就是让你信服的作品?”

    吹竹:“当然,我不止信服,我膜拜!”

    贺晓晴听得哈哈大笑:“梵姐,我要被他们笑死了。我好想亲眼看见他们知道南北双杰都是你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要怎么膜拜?”

    林遇梵小口吃着栗子:“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风华》借着贬低林遇梵来炒作南北双杰可谓非常成功。

    很多人慕名买《风华》想一窥南北双杰小说的水平,结果看完后,发现两位作家确实写得好。

    《孔雀西南飞》和《北平故事》不止故事吸引人,还有深度,引人深思。

    这让《风华》销量如芝麻开花节节攀升。

    林遇梵看着出版社送来的《风华》销量报表,她把林遇武叫来。

    “五哥,你帮我找个两稳妥点的人……”

    *

    米尔传媒大楼,总经理办公室。

    米尔先生看着财务报表上越来越大的窟窿,心烦地捏着鼻梁。

    他太太就站在他对面,“我在努力把杂志越做越好,你呢?你挪用公款去赌博,去借高利贷,现在这个窟窿越来越大,马上到年底了,你打算怎么补回去?”

    “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补回来?”米尔先生转移话题,“你管好运营,控制好成本,你看看财务报表上,印刷费用越来越高了!”

    米尔太太:“纸价在涨,我有什么办法?”

    米尔先生:“之前纸价在涨是因为市场担心港城可能要打仗,现在解放军都撤了,纸价肯定马上会跌下来,你控制好成本是第一要务!”

    看着丈夫把话题甩到她这边来,米尔太太沉着脸,没再说什么,她开门直接出去了。

    米尔先生靠在椅子上,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赚到钱,补不上窟窿,明年总经理的位置估计就要让给他堂兄了。

    晚上,米尔和朋友在酒吧喝酒。

    “皮特,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赚快钱?”

    皮特跟他轻轻碰杯:“赌场啊!赌场最快。”

    已经被赌场害惨了的米尔骂了一句:“Fuck!除了这个!”

    皮特想了想,又道:“最近流行对赌,赌公司业绩,赢了赚大钱,输了丢股份。你敢不敢赌?”

    米尔先生听人说过,“我这段时间赌运不好。”

    “赌运也不可能一直不好。你们米尔传媒的杂志最近销量不是很高吗?你现在压一压利润,跟人赌一把,最后一个月把业绩冲上去,控制好了,稳赚不赔。”

    米尔先生叼着跟烟,他笑:“你当别人傻的?”

    皮特:“别人当然不傻,这是个比谁更聪明的游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赌一次,赢了,还清所有债务,输了,你在米尔的股份全部都是别人的。”

    米尔先生陷入沉思,他持有米尔集团15%的股份,同时还代他母亲持有30%。

    他很犹豫,不太敢赌。

    喝到中场,生意场上的朋友李先生过来跟他打招呼:“米尔,好久不见。”

    米尔先生笑着抬头:“嗨,Mr.Lee!怎么样,最近在哪里发财?”

    “我还不是老样子。”

    两人聊了会儿,李先生道:“给你介绍笔业务,我有个朋友是广告公司的,他想包下你们杂志年前所有的广告版面,有没有优惠价?”

    米尔先生一听马上来了兴趣,“所有广告版面?”

    “是的。所有广告版面。不过他对销量有要求,如果能达到要求,接下来的每一期广告,他全包了。”

    “他要求多少销量?”

    “每期4万册。”

    《风华》这两期的销量都达到了4万册,但还不够稳定。

    但努力一把未必不能完成。

    两边约了第二天见面详谈。

    等李先生离开,皮特才敲了敲桌面:“你看,那么难卖的广告版面全部打包卖出去,你财运来了。这个业绩对赌可以搞。前提是你不能声张,不能让对方知道你广告版面已经预定出去。”

    米尔先生微微皱眉:“我担心销量达不到。”

    主要是有《万象》这个竞争对手。

    《万象》最高的销量是5万册,创造了历史。

    但那是属于米仙创造的历史。

    最近这一期《万象》销量降下来只有4万左右。

    第二天一早,米尔先生起床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万象》杂志对外宣布:《问米》专栏下线,米仙将不再投稿。

    米尔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这无异于告诉他:竞争对手突然摔断了腿!

    米尔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头顶有光环,冥冥之中,天助我也!

    第93章  男人休产假?

    米尔传媒大楼。

    助理把客人迎进办公室, 米尔先生起身相迎。

    李先生笑着介绍:“米尔,这位就是我说的广告公司杜老板,《港明日报》、《港城早报》的广告版面很多都是包给他的。”

    米尔不怎么喜欢中国人,当然, 能给他带来利益的除外。

    况且这位杜老板文质彬彬的, 没其他狡猾的中国人看起来那么讨厌。

    “杜老板,你好。”

    “米尔先生, 久仰!”

    大家坐下后, 聊了好一会儿时局和赛马, 才开始谈商务。

    杜老板坦言:“我之前主要做的报纸广告,针对的广告客户都是比较大众的。最近想要接一些高端客户, 我发现你们杂志挺适合发高端广告,就想年前包两个月尝试一下, 做做实验, 如果合适以后可以长期合作。”

    米尔先生笑道:“我们《风华》杂志的读者都是有文化有品位有层级还有钱的读者群体, 如果杜老板承包下来, 专做高端广告,肯定能赚大钱。”

    杜老板:“不知道你们广告版位有多少?”

    米尔先生:“杜老板想要多少版位?”

    杜老板笑道:“有多少我要多少, 关键看价位合不合适。”

    米尔看了眼助理,他助理打开一本《风华》杂志, 介绍道:“我们有扉页广告1页、中间广告版面4页、封底广告2页,如果打包全要,价格至少要1万8千元。”

    杜老板略微沉吟:“我可以全要。但我有要求, 每期的销量至少要达到4万册以上。每个月是两期, 也就是一个月要8万册。必须要有这个销量, 我才能跟客户有交待,我才会付全款。我们跟各大书商长期合作, 销量我这边随时可以监控。”

    也就是说,销量不能作假。

    米尔先生问:“我们之前的销量最低也有三万六七,如果销量差一点点怎么办?”

    杜老板:“如果销量达不到预期,我费用只能减半。我给我的广告客户也是减半的。”

    但就算是减半,也比他们现在的广告收益高很多。

    米尔先生假意叹息了一声,又让底下人讨价还价,最后还是按照一开始谈的价格签了协议。

    协议签完,他直接把合同甩在他老婆面前。

    “保证销量4万册以上,能不能办到?每个月我广告这边能赚3万6千,你能赚多少?”

    米尔太太捡起合同,快速翻了一遍,有点不敢相信:“签合约了?”

    米尔先生洋洋得意道:“订金都给了!”

    “合同上的日期怎么没填?”

    “这你别管。我故意留的。”

    “《万象》这个对手没了米仙帮忙,销量肯定大减,他们减我们就算不涨,每期四万册也应该不难。不过最近纸价飞涨,我真怕最后这两个月赚不到钱。有你这个广告保底,那我就轻松了。”米尔太太高兴得松了口气。

    她丈夫不高兴了,米尔按下合同:“这是广告赚的钱,你杂志销售也得赚钱。快点给我交个底,每期你能赚多少。平时一本杂志赚3-4毛,现在你只要给我保底,一本杂志赚2毛就行,这要求很低了吧?一个月8万册,也就是赚1万6千,行不行?”

    米尔太太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米尔哪里敢说老实话:“我要去跟老爷子交个底。”

    “你挪用的窟窿如果不及时填上,明年你这总经理的位置就要让给你大堂哥了。”米尔太太一脸怒气,“别害我也受牵连。”

    米尔不耐烦了,“Fuck!别那么多废话,你还没回答我,每本保证赚2毫纸,行不行?!”

    行是肯定行的,但米尔太太不想搭理他。

    米尔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不行也得行!砍一半的利润要求如果你都做不到,明年你也要从这个位置上滚蛋。”

    米尔太太不得不应了一声:“只要印刷费没有疯涨,肯定能办到。”

    见老婆低头,米尔扬了扬眉:“Good!”

    两个月利润加起来保底有10万4千元。

    确实创历史了!

    两天后,在高尔夫球场内,米尔先生把球杆交给球童,他和皮特边走边聊天。

    皮特摘掉头上的帽子:“我把你们这几年的财务和业绩报告都给了对赌方,他们请专业会计查过账,没有问题。”

    米尔笑道:“当然没问题,都是实实在在的账簿!”

    皮特:“近年你们《风华》杂志,每月利润都在1.5万-2万之间,所以,今年最后两个月,也就是11月、12月的业绩利润以10万港为对赌线,因为实现难度比较大,他们给了两套方案。”

    米尔问:“哪两个方案?”

    皮特:“方案一,如果《风华》杂志利润大于等于10万港币,对赌方赔你30万港币;如利润没达到,你把你手上的15%米尔传媒股份转给对方。”

    30万足够米尔还清债务,甚至能潇洒十年八载的。

    米尔点了点头,这个吸引力还不错。

    皮特继续:“方案二,如果最后两个月《风华》杂志利润大于等于10万港币,对赌方赔你200万港币。”

    200万港币?

    米尔眼睛亮了,“没达到利润怎么办?”

    皮特:“没达到利润,你把你手上包括代持的股份总共45%,全部赔给对方。”

    要不赢200万,要不赔45%米尔传媒的股份,一把定生死,确实刺激。

    “选方案一就比较稳,方案二比较激进。你好好考虑考虑。”皮特建议:“你欠的钱不到十万,那你不如就选第一个方案,比较稳妥。”

    米尔心脏怦怦跳跃着,他微笑着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我们利润超预期,他们会不会耍赖认为我业绩作假?”

    皮特解释:“要去律师行签订协议的,对业绩有疑问,有造假嫌疑的,律师行都会调查清楚。你想造假啊?很难的!不然,你让你?? 朋友的朋友,给你打10万买广告,轻轻松松骗他们两百万,可能吗?他们又不是傻子。一定要实实在在的业绩。一旦造假,就会存在纰漏,不要小看那帮律师。造假即输,不要尝试。”

    米尔笑着拍了拍皮特的肩膀:“我不造假。我只是怕他们到最后抵赖。”

    皮特:“放心好了,只要签订合同,你的股份和对方的赌资都会交给律师行代管。”

    米尔看着眼前的大草坪,咬了咬牙,非常有魄力地道:“那就选方案二,OK?”

    现在《风华》杂志最后两个月基本上保底利润已经达到10万8千,他稳赚不赔。

    既然稳赢,没有道理选赚钱少的方案。

    米尔认为自己有魄力,但皮特却觉得他太过贪心。

    “你小子,赌性太大了。”皮特嘿嘿笑着建议:“你要不要再考虑两天?”

    米尔摇头:“不用再考虑!你给我上!约对方去律师楼签对赌协议。”

    第二天,米尔和皮特去律师楼和对赌方签订了协议。

    *

    林遇梵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够,但她资产是不止两百万的,单单德林商业中心的地皮就值不少钱。

    她本来打算抵押地皮跟银行借款,最后赵之敖不让她去抵押,他直接给了她两百万。

    看着手中的支票,她笑道:“借用两个月,到时候给你算利息。”

    赵之敖:“我在乎你这点利息?”

    “那你在乎什么?”

    刚起床坐在床头,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素的赵之敖凑前去:“晚上,你给我舔一舔?”

    林遇梵捂着自己的大肚子,带着点慵懒地拒绝:“不要。”

    赵之敖叹了一声,隔着肚皮跟自家小崽子聊天:“为了你,你老爸多不容易。”

    他抬头看了眼太太飞过来的眼刀,忙又道:“当然啊,你妈妈更不容易,小崽子你出来要当个孝顺孩子。”

    说着亲了亲她圆滚滚的肚子。

    赵之敖照常去上班。

    林遇梵在家是早上在花园里溜达,上午打麻将,中午休息,下午写写文章,晚上听广播。

    每天都很规律。

    这天早上,两位姨太太陪着林遇梵在花园逛了一圈,聊了很久。

    接着回棋牌室开台打牌。

    今天陈丹丹手风不太好,上来就连输三把,她嘟嘟囔囔的心情甚是不好。

    耿冬萍相反,她赚最多,所以满面春风。

    耿冬萍摸了一个“九万”,刚要打出去,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碰!”陈丹丹手快,她把两个“九万”放了下来。

    耿冬萍:“我没打出去!”

    陈丹丹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耍赖皮!”

    “我哪里耍赖皮了?牌桌上的规矩,没落地就不算出牌!你那么着急把牌放下来干什么?”

    “我着急?!我有你着急吗?”

    戴茹音赶紧劝:“别吵了,不就碰九万吗?我的九万给你碰。”

    可两人都不搭理她,陈丹丹继续骂:“人长得丑,心也丑。”

    说她长得丑?

    耿冬萍气得站起身:“你说谁丑?!你忍你很久了陈丹丹,别口无遮拦!”

    “忍我很久了?不虚伪了是吗?不装了是吗?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了?”陈丹丹把自己的牌都给推倒,也站起身,“也不照照镜子,就长你这个样子,也配跟我站在一起?!”

    耿冬萍毫不相让:“你以为你是天仙啊?把假发取下来,让大家看看你那秃头!太太,你没看过她秃头的样子吧?给太太看看,让太太评评理,你是有多漂亮,我还不配跟你站一起了。”

    耿冬萍本就伶牙俐齿的,她以往只是谦让,真吵起来,陈丹丹未必是她对手。

    说到秃头那是触到陈丹丹的老虎屁股了,她当即跳起来要跟耿冬萍厮打。

    其他人忙护着林遇梵离开战场。

    林遇梵隔着点距离才道:“快把她们拉开!”

    但还是来不及,陈丹丹的假发被耿冬萍一把给揪掉。

    看着秃头上长着癞痢的四姨太,众人瞪大了眼,都惊呆了!

    传说四姨太秃头,但真正见过的人少,这次终于看见了。

    “啊啊啊啊!”陈丹丹大叫着把假发扯回来,戴回去。

    “耿冬萍,你故意的!你处心积虑很久了吧?!好呀,好呀……这个家有你没我!”说着陈丹丹哭着上楼去。

    边上楼边骂:“反正我们连纳妾文书都没有,论起来,我们连姨太太都不算!谁也没比谁高贵!”

    没多久,陈丹丹带着贴身丫鬟,提着两三个行李箱下楼来,她要离开赵家花园,任谁阻拦都没用。

    关姐只好给她安排车辆,把她送去了熟悉的酒店。

    本以为陈丹丹生气闹个两三天会回来,谁承想,她不回来了,还说要在外面租房。

    耿冬萍出于愧疚,亲自去求她回来,没成功,最后干脆赖在陈丹丹那里,扬言陈丹丹不回来,她也不回来。

    都以为陈丹丹是因为被家中诸人看见了秃头,才不想回来的。

    实际这是她和耿冬萍演的一场戏。

    她们这样离开,既不坏赵之敖和林遇梵的名声,她们也走得潇洒。

    赵之敖全程没参与她们的事。

    听林遇梵说她们以后都不回来了,他道:“送她们一套房吧。”

    林遇梵:“我说了,她们坚决不要。刚好维音公寓有一套房空出来,我让她们搬进去,免她们房租也是一样的。”

    住维音公寓,楼上就是孙敬喜家,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

    自从《问米》专栏下线,《万象》杂志销量下降到了三万多册的水平。

    但这已经超出了寻光出版社众编辑的预期。

    毕竟他们以为没了米仙,销量会大幅下降,能维持三万册的销量,在港城就已经很厉害。

    接下来只要稳住就算成功。

    进入11月,原以为要降价的书纸,并没有降价,反而出现了严重的短缺。

    纸价狂飙的同时,为了保住销量又不能提价,米尔太太只能把压力全压给文墨印刷厂。

    文墨印刷厂的谢老板实在顶不住了,只能上门来找米尔太太商量。

    “再不涨价,我没办法接你们的单了。你印一本,我亏一本。你印越多,我亏越多。”

    米尔太太态度强硬:“按照合同,我是不需要给你涨价的,但我已经给你涨两次价,我仁至义尽了。”

    谢老板被逼的实在没办法,“纸价每天都在涨,米尔太太要真坚持不涨印刷费,那你只能另外找合作的伙伴,我伺候不了。”

    米尔太太板起脸道:“你是想法庭上见吗?”

    对方有把柄握在他手里,谢老板可不怕这个:“米尔太太,你确定要法庭上见?”

    米尔太太盯着谢老板,见他眼神毫不退让,她终于还是让了一步:“从返我的11%里,拿出5%给你!足够了吧?”

    谢老板闻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谢谢米尔太太仁慈。”

    11月份,在米尔传媒所有人的努力之下,顺利完成了《风华》杂志两期,各4万册的销量。

    在成本极致压缩之下,杂志实现利润5万5千元,其中广告盈利3万6千元,销售盈利1万9千元。

    只要平稳渡过12月,再赚4万5千元,对赌的200万就到手了。

    就在米尔先生以为200万唾手可得的时候,吹竹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来自凡壹,一封来自顾平岸。

    他们不约而同地要求休假2期。

    其他编辑围过来,“我们年底冲业绩,可不能让他们休假。对了,他们为什么要休假!”

    吹竹不明所以:“他们说要休产假!”

    男人休产假?他们老婆都要生娃了?

    “不是,国外刚刚有议员提出男人也应该休产假,我们的大作家就这么时髦的,要赶这趟潮流了?”

    吹竹不明白,他要想办法马上联系他们。

    这个时间绝对不能休假。

    第94章  你进别人圈套了!

    某医院旁边的宿舍楼里, 过道逼仄,摆放了不少的煤球。

    吹竹和手下一个姓罗的编辑气喘吁吁爬上五楼。

    罗编辑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往右边一指,“应该是这边。”

    罗编辑走在前面, 他往里走了两间, 看到门边墙上用红漆喷了门牌号。

    “503,总编, 就这里。”

    走廊里堆放着各种杂物, 11月底的港城, 天气不算冷,还有蟑螂在乱窜。

    吹竹看着周围乱糟糟的环境, 皱紧了眉头。

    顾平岸租住这样的地方,可见生活之拮据。

    他心中多少有些后悔, 平时压榨稿费太严重了, 导致人家想请假就毫不犹豫请假。

    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

    罗编辑急切地敲门。

    可敲了半响也没人应。

    隔壁听见敲门声, 打开了门, 一个中年妇人探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罗编辑走过去问:“这位太太, 我们是来找503顾先生的……”

    那妇人摆手:“不认识。”

    罗编辑追问:“隔壁住了几个人?就顾先生夫妇吗?”

    妇人依然摇头:“我也刚搬过来,跟隔壁不熟。”

    罗编辑和吹竹互相看了眼, 无奈之下只好在门口等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没等到顾平岸,隔壁邻居倒是看见了好几个。

    邻居们对503房的人似乎都不熟, 只有一个说:“平时就一个男的住里面, 好像是医院领导的司机。”

    顾平岸是司机?

    他们很意外。

    这个年代的司机虽然是个受人尊敬的职业, 但跟印象中的文化人是完全不沾边的。

    罗编辑趴在门缝往里张望,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他说:“顾平岸会不会陪他太太到医院生孩子去了?”

    吹竹想了想, 也有这个可能性,太太生娃住在这里不方便,或者住亲戚家去了也有可能。

    他们只能留了一张纸条,塞在门缝里。

    让顾平岸看到纸条务必给《风华》编辑室打电话,稿酬的事可以商量着增加。

    从医院宿舍楼下来,他们又去拜访凡壹。

    凡壹住的地方相对好点,是一栋民宅的三楼。

    敲门不久就有个平头男子来开门。

    罗编辑打量着平头男子,也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凡壹,他笑着打招呼:“你好,我们找凡壹,作家凡壹。”

    因为每次寄给凡壹的支票,抬头都是写一个叫杨栋的名字,他们不知道杨栋是不是凡壹本名,所以也不好明说,他们是来找杨栋先生的。

    开门的杨栋,也就是康年招聘来给铁龙跑腿的本地青年,他尴尬笑了笑:“凡壹不在。”

    看来没找错地方,罗编辑笑问:“他去哪儿了?”

    杨栋反问:“你们是哪里找?”

    罗编辑赶紧介绍自己和吹竹,“我们是《风华》负责凡壹工作的编辑。请问,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杨栋摇头:“不确定。”

    吹竹问:“我们方便在这里等他吗?”

    杨栋没有邀请他们进屋坐的意思,“他今天应该不回来。”

    罗编辑:“啊?为什么?是他太太要生孩子了吗?”

    杨栋非常警惕地盯着他们,只模棱两可道:“应该是吧。”

    吹竹和罗编辑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下,让年青人代为转交凡壹。

    吹竹:“麻烦你一定让他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杂志社最近策略有变化,稿酬有上调空间,我会尽力帮他申请更高的稿酬。”

    杨栋接过纸条,“嘭”把门关上了。

    接下来等了三四天,眼看最新一期的杂志要定板印刷了,依然没有凡壹和顾平岸的消息。

    吹竹去找米尔太太商量:“也不能开天窗,只能上短篇小说先顶两期。”

    米尔太太:“好不容易稳上四万册的销量,如果南北双杰两个人同时请假,销量肯定会大幅下降。怎么会那么巧,他们两个的太太都生孩子呢?”

    吹竹也觉得太过巧合,“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他们都没有存稿,都要请假。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们会不会收了《万象》的钱,同时给我们断稿。”

    也就是说,《万象》用高稿酬把他们挖走了。

    这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

    米尔太太皱起眉头,不管是不是,她先骂人:“如果是这样,吹竹你责任就太大了,知道南北双杰对我们重要,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提高稿酬?”

    吹竹想骂娘,控制成本,压缩他们的稿酬不是老板娘你的意思?

    他也不敢直接怼回去,只道:“他们从来没要求加稿酬。”

    “文人面子都薄!你应该主动提!”米尔太太把吹竹狠狠骂了一顿。

    骂完,米尔太太叹了一声:“如果真被《万象》撬走,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会在《万象》进行后续的连载!”

    吹竹不甘心:“我们把他们捧那么高,结果他们反转猪肚就是屎,那别怪我到时候写文章骂他们!”

    正说着,罗编辑敲门进来,脸上带着喜气。

    原来顾平岸给了回信,他在信中说不用涨稿酬,两期之后,他会如期回来。

    第二天也收到凡壹的信件,凡壹承诺会尽快回来,稿酬由编辑定。

    这才让吹竹和米尔太太定下心来。

    但米尔先生知道后,炸开了!

    他指着来汇报工作的米尔太太和吹竹质问:“你们的意思,接下来这一期销量会大减?”

    米尔太太:“很有可能。就算达不到4万也没关系,我们今年的目标11月份就完成了,12月少收点广告费,少赚点钱也没关系。”

    “有关系!”米尔暴跳如雷,“我……我跟老爷子保证了最后两个月盈利超过10万的,11月已经超额完成,现在我不要求你们赚1万6千,你只需要赚9千我就可以完成目标,但前提是你把销量冲上4万册!”

    销量没有4万册,单期广告费将由1.8万直接砍半到0.9万,那他还怎么完成10万利润的目标?

    完不成10万利润,那就不是少赚200万那么简单,而是他手里所有的股份,包括帮他母亲代持的,全都要输掉!

    他输不起!

    “无论是什么办法,必须保证接下来的两期,每期销量在4万册以上!”米尔先生给他们下了死命令。

    但米尔太太和吹竹也没其他办法,他们只能求当下最红的那几作家,高价买了两篇短篇小说,放进去希望能够把销量冲起来。

    *

    孙敬喜带了自己做的两套婴儿衣服,一盒林遇梵喜欢吃的粢饭团来到赵家花园。

    林遇梵小口吃着粢饭团,听着孙敬喜跟她聊两位姨太太搬到维音公寓后的事。

    孙敬喜:“你姑父帮耿冬萍在医院谋了一份药房的工作,帮忙打下手捡药。做得好呀,以后可以去做药剂师。”

    林遇梵点头:“这个工作还蛮好。”

    “那当然。你们难得求你姑父一次,他不知道多高兴。还有那个陈丹丹,哎哟,真是个娇小姐,学打字不愿意绞手指甲,晓晴说不教她了,她才不情不愿地把指甲剪掉了。人么,还挺聪明,学得快。”

    林遇梵喝了口温开水:“慢慢来,能迈出了第一步就已经很难得了。”

    孙敬喜笑问:“你是怎么给她们灌的迷魂汤?享福的姨太太不做,要去做什么独立女性,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

    林遇梵放下杯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们觉悟高,自己的选择。”

    “她们这样选择是对的,靠谁不如靠自己。而且我听她们说,她们连纳妾文书都没有,所以法律上,她们都不算是之敖的妾室。她们又没有孩子,等她们老了,靠什么过日子?靠你们的良心?”孙敬喜说着小声笑道,“良心么,是最靠不住的。”

    林遇梵笑着反驳:“说得好像我们很没良心似的。”

    孙敬喜也笑:“之敖有良心,你有良心,万一你们的孩子不认可她们呢?下一代哪里说得准啊。不过她们应该也不缺钱。我听说之敖还给了她们房子。”

    林遇梵:“给她们,她们不要。她们现在住的这套公寓,我不收她们房租,但她们硬要给。后来之敖还是让律师写了一套房产在她们名下,也算是给她们一个兜底的保障。”

    孙敬喜点头:“你们夫妻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了三个姨太,你也舒心了。”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林遇梵的手背。

    林遇梵笑道:“我才不在乎。她们走了,我打麻将缺人都得叫上我婆母。”

    她素来不怎么爱跟王君瑶打麻将。

    赢钱都赢的不痛快。

    正聊着,外面传来汽车声响,不久桂香来汇报,徐太太彭太太带了一些做月子的用品来看林遇梵。

    刚好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

    麻将台上,徐太太提起了风头正劲的南北双杰,“那个吹竹,上了好几次电台节目,每次都要借着南北双杰踩赵太太两脚,他又不敢指名道姓,只敢说某太太,真是又狂又怂!”

    孙敬喜知道南北双杰都是林遇梵,其中一个还借用了她家司机的地址。

    她笑道:“南北双杰其实小说写得蛮好,主要是《风华》杂志的老板不行。”

    彭太太:“《风华》杂志的老板是英国人,在港城,英国人是上等人,不然他们也不敢这么嚣张。”

    林遇梵借机把话题抛回给徐太太:“我听说徐先生有米尔传媒的股份。”

    徐太太赶紧撇清:“米尔传媒早年缺钱的时候,找罗爵士融资,罗爵士又拉上我们家老徐,我们入股了3.2%的股份,但这么多年,从来没分过红,我们股份少也插不上话。这股份有跟没有差不多。”

    林遇梵不经意地探问:“徐先生有没有考虑转让?”

    徐太太:“谁会要?没有分红的,这些英国佬狡猾得要死。就算有人要,也不好转让出去,不值多少钱,犯不着得罪他们。这个世界,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媒体。连赵太太你这样的文化人,被他们缠上,就好像贴了狗皮药膏,甩都甩不掉的。烦人的很!”

    彭太太被逗笑了,她同意:“确实不能得罪媒体人。前几天报纸你们看了吗?《港城日报》一个媒体人,骂老蒋是美国人的狗,哎呀,我们家彭司长看完笑了一上午。”

    “我也看了,又好笑又好气。”徐太太说完,出了个牌。

    坐林遇梵上家的孙敬喜“碰”了后,轮到林遇梵摸牌。

    林遇梵手上是三个白板,三个红中,一对發财,一个顺子,一对幺鸡。

    伸手一摸,是个“發”,林遇梵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把牌轻轻一放,道:“大三.元!”

    “什么?”孙敬喜比林遇梵还激动,“你会不会看错?”

    林遇梵:“不会错,你们看嘛,三个白板,三个红中,三个發财……”

    大三.元,四十番!

    “哎哟,赵太太你这手气也太好了吧?!”

    “多少年打牌没打过大三.元!赵太太你家的孩子旺你呀!”

    大家正笑着算番给钱,结果林遇梵肚皮忽然一紧,开始隐隐作痛。

    孙敬喜紧张起来,“不会是要生了吧?”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真有可能要生了。

    关姐赶紧张罗汽车和要带去医院的用品,生怕林遇梵在麻将桌上把娃儿生了。

    赵之敖在公司正开着会,沈特进来附耳跟他说了几句,他放下工作,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他来的速度算快了,但还是没林遇梵生孩子快。

    看林遇梵平时娇滴滴的,原以为会不好生,为了顺利生产,她在临产前者两三个月特意积极锻炼,谁能想到,刚送到产房,孩子就生下来了。

    晚几分钟都可能把娃儿生在路上。

    赵之敖赶到产房外面走廊,刚好听见一个护士在喊,产妇血崩,呼叫顾问医生。

    听到这话,赵之敖瞬间手脚冰凉。

    都说女人生子如过鬼门关。

    他知道自己命硬,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此刻他真怕自己把老婆给克没了。

    但周围一个赵家的人都没有,他刚想要问人,林遇武从拐角处过来。

    “之敖,这里这里!”

    赵之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怎么样?”

    “恭喜妹夫,七磅重的小子,我妹妹肚子争气,你们赵家后继有人了!”林遇武还是老一套的想法,认为有儿子才算有后人。

    赵之敖问的不是这个,“遇梵呢,她怎么样了?”

    “刚从产房出来,在里面的贵宾病房里,状态非常好。”

    听见这个,赵之敖才松了口气,他回过神来,方问:“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林遇武:“……”

    他刚才恭喜的话白说了。

    贵宾病房里,王君瑶和孙敬喜正高兴地围着孩子转。

    里面,桂香在给林遇梵喂温水。

    见赵之敖进来,王君瑶笑道:“哎哟,小少爷快看,是爸爸来了。”

    说着把孩子塞给赵之敖。

    从来没抱过娃儿的赵之敖,有点手足无措,但他和林遇梵的孩子,一个全新的生命,第一次见面,他这位父亲不能拒绝。

    他只好笨手笨脚地抱着红彤彤的小宝贝,走向林遇梵。

    这么多人在这里围观,赵之敖实在说不出私底下那些腻歪的话来,看见她好好的在眼前,总算放下心来。

    “老婆辛苦了。”

    林遇梵瞥他一眼,看出了他跟平时不一样:“你怎么了?”

    赵之敖也不好说刚才自己在产房外的窘态。

    他仔细看着她担心道:“你脸色怎么那么惨白,是不是缺血?”

    孙敬喜走过来:“没事,刚生完是这样的,现在还不能进补,产妇要慢慢恢复。”

    王君瑶:“等会儿关姐会安排人送餐过来。”

    林遇梵想要抱抱孩子,赵之敖忙把孩子给她,看着小崽子在她怀里呼呼大睡,赵之敖这才认真打量着娃儿。

    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五官很周正。

    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真神奇。

    *

    12月份上期的《万象》和《风华》两本杂志同时出现了连载作品请假的情况。

    《万象》的林遇梵是生孩子请产假。

    《风华》的南北双杰为什么请假?《风华》杂志没有明说,但坊间流传,也是请的产假。

    大家都以为南北双杰是男人,男人休产假照顾生娃的太太,不是生活太困难,就是绝世好男人。

    《风华》杂志社承诺就算南北双杰请假,稿酬依然正常支付,并以此为噱头,让人假扮读者打电话去电台上号召南北双杰的拥趸们,继续买《风华》以支持心爱的作家。

    但南北双杰的读者多数是头脑清醒的知识阶层,《风华》越是宣传,大家越是知道这期杂志没有南北双杰的连载,买的人反而越少。

    这导致销量骤降到3万左右。

    米尔太太是有心理准备的,3万的销量符合他们的预期,但这个结果米尔先生不能承受。

    销量不满4万,按照合同约定,这一期的广告费只能拿到一半,也就是0.9万元,加上杂志销售赚的0.7万,这一期才赚了1.6万。

    算上前面两期的盈利,目前三期利润总和是7.1万元。

    距离10万利润目标还有2.9万。

    米尔握着拳头,浑身紧绷着。

    12月只剩下最后一期杂志,销量必须要达到4万册以上,广告收入才能有1.8万,也就是说,杂志销售的盈利要有1.1万才行。

    这在平常很容易就能达到的目标,在纸价飞涨的今天,想要赚1.1万是何其艰难。

    米尔先生两手撑在桌上:“我有两个要求。今年的最后一期,第一点,必须保证4万册以上;第二点,销售盈利至少要达到1.1万!”

    米尔太太摇头:“降价促销或许能完成4万册的目标,但是降价肯定是要亏本的!现在纸价是之前的三倍多!你去打听打听,三倍多意味着什么!你还要我一期赚1.1万?这根本不可能!想要赚1.1万必须涨价,但涨价是根本不可能完成4万册销量的,到时候连3万册都不可能有。”

    “不可能也要可能!我没有退路了!哪怕造假,你也要完成目标!”米尔先生暴躁地咆哮着。

    造假也要完成目标?

    米尔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尼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米尔先生咬着牙,这个时候,他需要她配合,他不能再瞒下去。

    他只能选择告诉她。

    听丈夫说完,米尔太太不可置信地摇头:“你疯了!你把你母亲的股份也压出去了?”

    米尔太太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她似乎忽然想通了,“我说南北双杰怎么突然之间一起休假了?原来是这样……你进别人圈套了!!”

    “Shut up!”

    第95章  小崽子

    大吵一顿之后, 米尔夫妇冷静下来。

    目前这种状况,他们必须要想办法自救,不然米尔传媒45%的股份将会断送在米尔先生手上。

    到时候,就不是没办法跟家族交待那么简单了。

    米尔太太揉着额头, 道:“我去想办法找南北双杰, 逐个击破。”

    米尔先生微微有些感动:“Thank you dear!关键时候,幸好有你。”

    忍不住翻了丈夫一个白眼, 米尔太太借机敲打他。

    “无论什么时候, 也只有跟你姓的太太不会抛弃你。”

    米尔先生抱了抱她,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太太身上了。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米尔太太直接去编辑部找吹竹。

    吹竹听闻这可能是个陷阱之后, 似有所悟:“难怪!难怪!两个大男人同时休产假,这太不正常了。”

    “想想办法, 吹竹, 我一定要见一见他们。”她相信, 只要能见面, 她可以凭借自己的魅力说服对方。

    吹竹:“我和小罗去找过了,见不到人, 只能写信。他们连电话都不打。这个时候肯定是躲着我们的,不可能见我们。”

    米尔太太:“只要稿酬给的够多, 我不相信他们会跟钱作对。这两个人要逐个击破。我去写信,你马上叫人送去。不要邮寄,邮寄慢, 直接把信送上门。”

    *

    小宝宝出生已经将近半个月, 小孩儿喜欢笑, 不哭不闹的,非常乖巧听话。

    林遇梵奶水足, 她没听家中长辈的劝,没按照传统请奶妈喂养,而是亲自哺乳。

    两世为人方得了一个孩子,她多少有些护崽心理。

    虽然家里照顾小崽子的保姆就有三四个,但跟孩子相关的起居饮食,她做着月子也要亲自过问。

    这天夜里,林遇梵在卧室给孩子喂奶,赵之敖洗完澡坐在旁边翻阅着一本古籍。

    他还在为孩子的姓名苦恼。

    孩子吃完奶,林遇梵逗着小崽子,“元宝,快看看你爸爸,取个名字取半个月了还没取好。”

    小崽子乳名叫元宝,是贺晓晴取的。

    贺晓晴听说林遇梵生娃之前还在麻将桌上奋战,甚至因为胡了一把大三.元而宫缩生娃,她直接笑翻了。

    后来她就给小崽崽取了个乳名叫元宝。

    赵之敖抬头,看着自家儿子那奶呼呼的脸,眼睛乌溜溜得转动着,很是可爱。

    他笑着逗娃儿:“小傻子哪里听得懂妈妈说的话。”

    林遇梵:“我们元宝若是小傻子,那爸爸就是大傻子。”

    大傻子赵之敖:“……”

    小崽子这段时间俘获了他太太所有的爱和关注,他不承认自己嫉妒,就是有些醋。

    他感叹:“有了儿子之后,丈夫就变成大傻子了。”

    林遇梵笑着怼他:“你自己先说元宝是小傻子的,你是他亲爸不就是大傻子么?”

    “是吗?小傻子?”他抱着儿子逗着。

    刚好保姆进来,他便把孩子交给保姆抱出去了。

    赵之敖这半个月都睡自己卧室,他小声问:“晚上我在你屋里睡?”

    林遇梵拒绝:“恶露还没完全干净呢……”

    赵之敖:“你看,你想多了吧。我再禽兽也不会在月子里欺负你啊。我就是来陪你,给你暖暖被窝。”

    虽然元宝晚上睡自己的宝宝房里,不跟林遇梵睡,但小少爷醒了,保姆会把孩子抱过来喂奶。

    林遇梵道:“晚上喂奶会把你吵醒的,到时候你根本睡不了整觉。”

    “你不也睡不了整觉吗?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小瞧我了。”

    等上了床,终于如愿把老婆搂在怀里,自打她显怀,他已经很久没正面抱过她。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他咽了咽喉咙,忍着没敢提出过分的要求。

    每天晚上抱着被子,哪里有抱着老婆舒服。

    “我想了个名字。”他说。

    “来自《论语》还是《诗经》?”

    赵之敖:“都不是。孩子就叫赵又霖,甘霖的霖。‘又霖’表示‘两个霖’的意思,跟你之前的笔名‘四木’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觉得怎么样?”

    他把她的姓名都放进孩子的名字里了。

    林遇梵倒也没有多感动,但心底终究还是高兴的,她笑道:“嗯,加了我的姓氏果然不一样,好像比你之前取的名字都好听。”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把名字告诉了家中众人,大家也没发现名字中的玄机,就都只夸赞名字好听。

    早饭后,王君瑶特意到林遇梵屋里来。

    林遇梵现在做月子,几乎不怎么下楼。

    王君瑶问:“元宝的满月酒你们怎么打算的?要不要好好办一办?”

    林遇梵跟赵之敖商量过,最近时局不稳,两人都不想办。

    “等孩子周岁再说吧。”

    王君瑶也只是问问,毕竟她作为祖母,完全不张罗不过问也不好。

    既然不摆满月酒,她便把给孙儿的礼物提前送了来。

    有银子制作的长命锁,有和田玉平安扣,有黄金手镯和脚镯,还有全套婴儿满月穿的小衣服和小帽子。

    都是老规矩里一个祖母该准备的,不多,但也不失礼。

    林遇梵尽数收下。

    这边王君瑶刚走,桂香拿着两封信进来了。

    是米尔太太写给凡壹和顾平岸的信。

    林遇梵料到了,米尔夫妇这个时候肯定会拼死自救。

    先展开了米尔太太给凡壹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米尔太太希望能够跟凡壹见面详谈,并暗示凡壹,她能给的数目绝对比别人多。

    写给顾平岸的信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林遇梵左右开弓,左手?? 代凡壹写信,真诚回复:是真的在生孩子。

    又找了一张不一样的信纸,右手代顾平岸回信:没收别人钱,请米尔太太放心,我会继续跟你们合作。

    两封信寄出去不久,米尔太太很快又着人送了回信过来。

    米尔太太陈词恳切,大意为《风华》杂志不能失信于读者,情况十万火急,先生能否挤出一点点时间来写文章,哪怕短一些都行。费用按以往稿酬五倍计算,以后必定感恩。

    林遇梵代凡壹回信,依然是婉拒搪塞,甚至讽刺:如果我只是为了钱,就凭当初你们给的那点稿费,我根本不会在《风华》写文章。

    米尔太太看着凡壹在信中的嘲讽,气得骂吹竹:“你看看,凡壹在骂我们给的少!你还稀里糊涂认为人家是新人什么都不懂!”

    吹竹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这次凡壹起码还回了一封信,顾平岸连信都不回了。”米尔太太叹了一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正商量着,文墨印刷厂的谢老板又来了。

    米尔太太听见谢老板的名字就头疼,他每次来都是麻烦事。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谢老板不止是要涨价这么简单。

    “纸价暴涨,全港城大大小小的纸厂都缺纸,你们上期不是销量跌了吗?下期能不能就少印一些。你印越多,亏的越多,这个纸价根本打不住。”

    米尔太太问了纸张价格后,脑壳痛的厉害,真要印,不得亏本卖?

    谢老板又道:“我问了纸厂,近期运纸浆的货船在马六甲被拦截了,纸浆短缺的情况没那么快能缓解。我是建议,你们少印一点。”

    米尔太太:“你让我想想。”

    谢老板临走前提醒:“米尔太太,你们需要赶紧定下来。再晚,我担心完全订不到纸张了,就怕连贵价书纸都没有了。你不知道现在,都在抢纸,小日本打过来的时候都没这样。”

    米尔太太让谢老板回去等通知,她则回家找米尔先生商量。

    米尔先生坚持要印4万册,亏本也要印。

    “你目标是要盈利,亏本还印来做什么?”

    “现在每一本的成本价多少?”

    “如果印4万册,成本价每本已经去到1.5元左右,比我们杂志对外的销售价还高。”

    米尔先生双手叉腰:“把单价提上去!卖1.8元一本!”

    每本赚3毛,4万册盈利1.2万,加上广告收入的1.8万。

    最后算下来,两个月盈利刚好10.1万!

    听着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米尔太太摇头:“南北双杰断了连载,杂志还涨价这么多,谁会花钱买?!”

    米尔先生咬牙:“我们自己花钱买!1.8元一本,就算市场上只卖掉1万册,我们自己花钱兜底买另外的3万册,就可以了。”

    “我们自己要花5万4千港币去买,哪来的钱?”

    “你不是……不是有私房钱吗?等我赚了200万,我翻倍给回你,我给你10万!”

    给她10万……

    米尔太太很失望,“你赚了200万,就只还我10万?里面还有5.4万的成本!尼克,我没钱。”

    她有,但她不会给!

    米尔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赶紧道:“我给你100万。”

    她不会相信他,“公账上有钱,但我没有,你给我一千万都没用。而且我听说,造假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判定为输。不能冒这个险。”

    夫妻俩没有达成共识,但印四万册的事算是基本确定下来了。

    米尔先生准备去借高利贷。

    米尔太太也另外想了个可以促进销售的办法。

    她打电话给吹竹,商量着不如直接在杂志上骂南北双杰背叛,把丑闻闹得越大越好!

    封面上就直接挂两个字“无耻”!

    港城人爱看热闹,为了这热闹,说不定会有不少人愿意掏钱。

    当即定下来,吹竹打电话给谢老板让订4万册的书纸。

    半小时后,谢老板给米尔太太打回电话:“纸厂的纸都被订完了,我们自己库存只能印5000册。”

    米尔太太脑袋嗡嗡响:“全城都没有纸了?”

    谢老板:“要不你去问问其他印刷厂?我是没办法了。现在只有港兴纸厂有纸,他们囤了大量纸浆。要多少纸有多少纸。”

    只要纸厂有囤货就有办法解决!

    米尔太太问:“他们价格很高吗?谢老板,价格再高,我们也要买。五千册根本不够。”

    谢老板:“不是价格的问题,港兴的纸张不卖给别人,只给自己的印刷厂用。”

    米尔太太想着,她大不了换港兴的印刷厂。

    她还没说话呢,谢老板又道:“港兴纸厂的老板,我们都认识。我得罪过她……米尔太太你也得罪过她。你想临时换他们的印刷厂,就算你愿意加价,我看他们也未必愿意接你的单。”

    “他们老板是谁啊?”

    “林遇梵,赵之敖的太太。”

    米尔太太:“!”

    她的心顿时拨凉拨凉的!

    林遇梵这个女人,怎么会那么有远见,自己买了纸厂,还囤了那么多纸浆?

    挂了电话,米尔太太思来想去,想起她跟林遇梵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彭太太家里。

    彭太太似乎跟林遇梵的关系很不错。

    她决定去拜访彭太太,希望彭太太能搭线帮忙买点书纸。

    彭太太深知米尔太太和赵太太的矛盾,她实在不愿意掺和,只答应帮忙打电话问一问。

    打电话的时候,米尔太太就在边上听着,她听得见林遇梵说,港兴纸厂的书纸都是自用的,不对外销售。

    米尔太太小声搭话:“彭太太,要不让我跟赵太太说两声?”

    接过电话,米尔太太刚“喂”了一声,电话另一头已经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挂断了。!!

    米尔太太气得颅顶升烟!

    彭太太尴尬笑道:“赵太太也很难,现在全城缺纸,她卖给你,不卖给别人也不好……”

    米尔太太只能另外想办法。

    时间太紧了,他们把上次印刷好没卖掉的1万册杂志,回炉重造新纸,左拼右凑,最后凑够了2万册的纸张。

    2万册要想赚到足够的钱,必须定价3元每本。这创造了港城杂志售价的历史记录。

    此时大部分人的工资也才一两百,一本杂志就卖3元,可想而知,封面的“无耻”写得再大,也鲜有人问津。

    倒是电台上炒得热闹,究竟“南北双杰”是不是故意请假,又为何跟老东家闹翻?

    这也是后话了。

    眼前米尔传媒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2万册每本3元的高价杂志卖出去。

    米尔先生借了高利贷,打算把投向市场的《风华》杂志都买回来。

    谁知从本期杂志上市那天开始,每家书商门口都有人盯着,但凡买《风华》多于两本,就有人过来询问。

    米尔助理回来汇报情况,表示有点无从下手。

    米尔先生深呼吸道:“你怎么那么笨呢?去找那些大公司,我们花钱让他们买,买了送给他们员工,一人一本!商量好了,不要对外说就行。”

    米尔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

    他拿起电话,甚是不耐烦:“喂!”

    电话那头传来皮特的声音:“米尔,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作弊?律师行和对赌方都请了人盯着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搞小动作,经不起查验的。你一旦作假,就输了。OK?”

    米尔不承认:“没有的事。他们太敏感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行动并没有停下来。

    反正都是输,他不如赌一把!

    挂了电话,米尔先生本来想吩咐助理找大公司合作的,但认真想想还是自己找朋友公司帮忙比较安全。

    谁知他朋友也是皮特的朋友,刚自己花钱让人买了2000册杂志,就被逮个正着。

    造假证据确凿!

    在造假的基础上,2个月盈利10万的目标也没实现,米尔先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母亲的米尔传媒股份被律师行转走。

    他大声抗争要去申请财权保全,但除了他自己的律师,没人搭理他!

    米尔无能狂怒地吼了一声,一拳打在阻拦之人的脑袋上。

    被打那人是一个无辜的英国佬。

    当天尼克.米尔就被警察丢进了班房。

    蹲在班房里,等着家人来保释的期间,他想了很久,很多事没想明白。

    明明他算好了稳赢的,怎么就输了?!

    第96章  南北双杰都是你?

    渣打路米尔大宅里, 米尔家的老太爷盯着自家那个只会玩女人的废物儿子,恨铁不成钢似的,半天没说话。

    他们家自认是传统英国人,但血统比较复杂, 并且在港城生活了两三代, 除了面孔,其他跟在港中国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儿媳米尔太太从外面进来, 她瞥了眼刚从警署赎回来的丈夫, 随即对老太爷道:“爸爸, 我让人去跟对赌方洽谈了……”

    老太爷问:“他们是什么人?什么公司?”

    米尔太太:“对赌方叫润华投资,是一家专门做对赌投资的公司, 听说背后的老板是青帮的大头目,很难惹。”

    在港城, 虽然英国人自诩为上等人, 但地头蛇才是最难缠的。

    皇家警察跟这些地头蛇互相勾结, 没有绝对的把柄握在手里, 谁都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这次的对赌,合法合规, 对方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反而是作为甲方的尼克·米尔作弊造假数据被抓, 米尔家不占理。

    米尔老太爷来回踱着步子:“我们想把股份赎回来,他们怎么说,能不能谈?”

    米尔太太:“可以谈。但我看润华没多少诚意, 狮子大开口, 漫天要价。”

    “他们要多少?”

    “400万。”

    400万!

    别说米尔家族现在资金链出了问题, 就算没出问题之前,也拿不出这么大笔的钱。

    尼克·米尔插嘴道:“不能答应他们, 他们就是故意设置陷阱想要来抢钱的!”

    米尔老太爷瞪向儿子:“Shut up!尼克!这都是你闯出来的祸!你以为这是能答应和不能答应的问题吗?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出400万!”

    如果把米尔传媒丢了,他要怎么跟家族交待?

    米尔老太爷手上有30%的股份,他弟弟手中持有15%,他们加起来也是45%的股份,跟润华持股相当。

    站在一旁的泰勒律师道:“你们和润华持有股份是一样的,现在就看剩下的股东怎么选择。如果小股东大部分都支持你们,只要你们能掌控多于50%的股份,那就对米尔传媒持有控制权,润华手上拿到45%的股份也没用。”

    尼克·米尔:“对!我们只要坚持每年都不分红,他们就算骗到了45%股份也是白搭。”

    米尔太太:“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获得小股东的支持。”

    米尔传媒原本是米尔家族占股90%,剩下的10%分别由三位华人富豪持有。

    其中大买办贺先生占股4.5%,船王徐先生占股3.2%,罗爵士占股2.3%。

    泰勒律师跟他们分析:“贺家、徐家和罗家,你们只要能拉拢其中两家的支持,那么米尔传媒依然还是你们控股,你们说了算。二公子说的没错,只要你们坚持不分红,他们什么好处都捞不到。除非转卖股份。”

    米尔老太爷自认跟这三家关系都很好,当即亲自分别给三人打电话。

    贺家满口答应绝对支持米尔家族。

    徐先生也说没问题,他愿意把投票权完全交给米尔老太爷。

    只有罗爵士非常抱歉地告诉他:“我刚把米尔传媒的股份转让出去。”

    米尔老太爷很诧异:“哦!转让给谁了?”

    罗爵士:“一个朋友牵线的,转给谁我还真不清楚。”

    幸好罗爵士家只有2.3%。

    米尔老太爷已经获得其他两家支持,就算罗爵士卖掉的2.3%不支持他,也不影响结果。

    一顿操作下来,米尔家族顺利保住了米尔传媒的控制权。

    米尔老太爷才总算松了口气。

    但心中的玄始终绷紧着,最保险的做法,还是把贺家和徐家的股份都买回来。

    这两家人都不缺钱,现在只是缺个合适的时机,跟他们详谈。

    目前的结果,米尔太太是最开心的。

    虽然米尔家少了45%的股份,但掌控权还在,对于她来说,那就还是一样。

    她早听说外面那个俞小姐生了个儿子,反正她丈夫丢了的股份以后大概率不会给她女儿继承,丢了就丢了吧。

    尼克·米尔被迫自动离职,总经理一职暂时空缺,米尔太太忽然之间乾纲独断,反倒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真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米尔传媒的股权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润华投资拿到股份之后,对于米尔传媒的经营,完全没有要参与进来的意思。

    看样子也只是持股待价而沽,估计是打算以后转让赚一笔。

    米尔老太爷让人跟他们保持着紧密联系,如果价钱合适,可以考虑先回购10%的股份,以确保米尔家族的控股权。

    股权风波外人并不知情,此时在外面,因为《风华》杂志大骂南北双杰为无耻之徒,大家都好奇他们有什么纠纷,为什么南北双杰一起请假?

    各种各样的传言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南北双杰是被《万象》高稿酬挖走的。

    有说南北双杰跟《风华》总编辑闹矛盾,商量好了给《风华》一记重锤的。

    还有说,南北双杰想要借此扬名故意炒作的……

    而米尔太太和吹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南北双杰不会再回《风华》杂志,但米尔太太还是想把他们逼出来,让他们公开道歉,所以非常积极配合炒作。

    就算不能把他们逼出来,也要把他们的名声搞臭。

    *

    最近没锻炼,又吃的太好,林遇梵发现自己胖了。

    整个人圆了一圈。

    特别是胸。

    戴茹音上下端详着她,笑道:“还行,不算胖的,就是圆润了一点点。我生明哲的时候,那才叫胖。小肚子硬是减不下来。你要是听我们的,请个奶妈来喂奶,你就可以专心保养你的身材,早点恢复。”

    言外之意,像林遇梵这样的年轻阔太,第一要务还是巩固丈夫对自己的宠爱。

    旧的姨太太是离开了,谁能保证不会有新的姨太太进来呢?

    让丈夫空房太久可不好。

    但戴茹音毕竟只是堂嫂,不像孙敬喜那样跟林遇梵有血缘关系,她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明白。

    林遇梵当然知道五嫂的意思,她笑道:“还不至于我稍微胖一些,他就得换个老婆吧。”

    她想要保持好身材,那也是为了自己高兴,自己赏心悦目,男人么,还是其次的。

    戴茹音:“你看看港城这些有本事的男人,各个都说有情有义,但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几乎没有。

    林遇梵不是无所谓,而是在她眼里,赵之敖作为一个有崇高理想的人,跟外面的那些普通富豪不一样。

    不然以他的身份和金钱,她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

    何况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

    到了下午,赵之敖回来了,此时,保姆抱着小元宝在起居室里,林遇梵在逗他玩。

    赵之敖走前来,略微嫌弃地逗着儿子:“小傻子,咿咿呀呀说什么呢,那么开心。听不懂爸爸说的话?你除了吃和睡,还会什么?哦,还会拉臭臭呀。啧啧……”

    林遇梵推了他一下:“你跟元宝这么小的时候,你会上天了?”

    赵之敖:“我要上天了,就没他了。”

    夫妻俩坐着聊天逗娃,刚好关姐敲门进来,林遇梵便让保姆把元宝抱回宝宝房里去。

    目前国内的形势是,基本上除了成都、海南、西藏和台湾,其他地方都解放了。

    而上个月国民政府再次从重庆迁到成都,眼看守不住,国民党几乎已经完全退守台湾。

    关姐小声道:“一个好消息,章艾明回了老家,她问大家平安。”

    赵之敖笑着点头:“能回自己家乡,那就是最好的。”

    林遇梵好奇:“她老家在哪里?”

    关姐:“六安,在安徽。”

    确实有点距离,以后想要再见面,那真的很难了。

    “另外,邓宽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他被转到哪里去了,或许以后有机会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聊了一会儿,关姐说了新任务。

    前段时间转运的物资里,有一箱很重要的文件,目前很可能还在港城的某个仓库里,组织上希望他们能把这箱文件找出来。

    “那箱文件是什么?有什么特征?”

    关姐:“是白教授同事研究出来的能源资料,他那位同事早前被国民党残忍杀害,重要资料和研究的成果被抢走,用一个皮夹箱锁着,很可能混在普通物资里,准备运到台湾去。”

    赵之敖想了想,道:“如果只是一个皮夹箱子,不太可能存放在仓库里,随便哪个人拿着,坐飞机就送到台湾去了。”

    关姐也还搞不清楚状况:“这里面应该有其他的玄机,等组织把具体的信息送来,我再跟你商量。”

    赵之敖:“行,我这边先把他们的仓库摸排出来。”

    关姐刚出去,电话铃声响起,林遇梵接了电话,是贺晓晴打来的。

    “梵姐,快听广播。方芳广播间。”

    贺晓晴那么激动,肯定是有热闹事。

    林遇梵让赵之敖把广播打开,果然,广播里传来米尔太太的笑声。

    米尔太太:“我承认凡壹和顾平岸都很有才华,但只有才华没有人品是不行的!突然消失,男人休产假,还两个同时,你说可笑不可笑?”

    吹竹附和:“这是对读者的极大不尊重!也是对我们的侮辱!”

    方芳:“他们两个到现在还没联系你们?”

    吹竹:“没有。”

    方芳:“他们请了两期假,会不会下期他们就回来了呢?”

    吹竹:“后天截稿,到现在还没消息。”

    方芳:“你们也说了,后天截稿,现在还没到时间。”

    米尔太太:“我们已经不抱希望他们会继续回来连载,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像个男人,勇敢地站出来,跟读者,跟我们,说一声对不起。”

    吹竹:“对!是男人,那做事就得像个男人……”

    方芳:“打断一下,有人打电话来,说是凡壹和顾平岸,要不要接?”

    坐在电台直播间的米尔太太和吹竹吃了一惊,他们真把南北双杰逼出来了?

    他们一起打电话来?他们为什么会一起?

    肯定是商量好的,这还没阴谋?

    米尔太太毫不犹豫:“接进来!”

    电话接进来了,方芳先“喂”了一声。

    “喂!”是个女声!

    声音非常平静。

    但米尔太太和吹竹很是吃惊。

    方芳问:“不是说凡壹和顾平岸吗?请问你是?”

    林遇梵:“你好,方芳,我是林遇梵。”

    众人错愕!

    但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以为林遇梵来踢馆了!

    方芳忙笑着打招呼:“赵太太是吗?赵太太您好呀!没想到是您!”

    米尔太太和吹竹面面相觑,心里只嘀咕着,林遇梵这次打电话是不是想看他们笑话?

    毕竟南北双杰双双消失,用的借口还是休产假,他们《风华》丢尽面子。

    米尔太太尴尬笑道:“赵太太好久不见,你是不是把南北双杰藏起来了?”

    林遇梵:“没有藏起来,南北双杰生孩子,正常坐月子休产假,而且只休一个月。”

    坐月子?南北双杰坐月子?

    吹竹平时在杂志上和广播上阴阳怪气林遇梵从来没客气过,但真的面对林遇梵时,他可就怂了。

    他不敢说话。

    还是得米尔太太亲自开声:“赵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北双杰是女的?”

    林遇梵也在坐月子,米尔太太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你不会想说南北双杰是你吧?”

    方芳被逗笑了,“米尔太太你真幽默。赵太太……”

    林遇梵直接承认:“米尔太太你猜的没错。凡壹是我,顾平岸也是我。”

    !!!

    广播间里忽然之间死一般安静。

    此时街上小餐馆、小平房里的卧室、豪宅书房的听众们,都长着耳朵静静听着。

    贺晓晴给徐影儿打了个电话,让她快听广播。

    徐影儿这边叫上了徐太太,很快徐太太又打给了沈太太、罗太太、贺太太等人……

    各豪门富户的吃瓜群众迅速拉满。

    方芳先反应过来,她快速问:“赵太太你刚才说南北双杰都是你,不是玩笑话吧?凡壹和顾平岸都是你?”

    林遇梵:“不是玩笑话。”

    米尔太太:“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凡壹和顾平岸?”

    林遇梵:“你们给凡壹和顾平岸的稿酬,一篇只有18元,全行最低。这没错吧?!”

    这么低?

    方芳忍不住:“不可能,18元每篇的价钱让南北双杰写文?一个月2篇也就是36元?南北双杰怎么生活?就算一开始是这么便宜,等南北双杰出名了,也不可能是这个价钱吧?”

    林遇梵微微冷哼:“这你得问米尔太太和吹竹。”

    米尔太太不得不承认,但她马上质疑:“就算你知道他们的稿酬是多少,也不能代表你就是他们!”

    林遇梵:“把‘凡壹’前后调换就是‘遇梵’的近音,另外,顾平岸是我母亲的名字。还有,我寄出的所有稿件,都是用的挂号信,都有回执。”

    米尔太太和吹竹互相看了一眼,难怪一起休产假,原来南北双杰是女的,是林遇梵?!

    他们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觉得太荒谬了不可能!

    米尔太太感觉自己呼吸都不畅了,她忍不住质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遇梵:“为了让你们心服口服。我出版的、发在自家杂志上的小说,你们都看不上,各种嘲讽,说我是三流小说家。结果我换个笔名,给你们寄了两份随便写的投稿,你们就都赞不绝口,似乎我的文采从三流突然窜升成了一流!是不是有点可笑?吹竹还说,凡壹和顾平岸的文章格局大,不是女人能写的。”

    这打脸啪啪啪的,米尔太太不说话了,她瞪向吹竹。

    吹竹不得不道:“我……那个……那个……”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林遇梵:“自己脑子里塞满了浆糊,当然想不明白,文学跟性别无关的道理!”

    说得好!

    吃瓜第一线的方芳应和道:“对!林遇梵女士说的对!文学跟性别无关!我们女人只是力气小,只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如男人,不是我们脑子不如男人!”

    看着方向盘打得飞快的方芳,米尔太太咬着牙不说话了。

    方芳趁机问:“赵太太,你是不是想让他们给你写个‘服’字?”

    当然,不能白打他们的脸!

    林遇梵笑了:“这不是米尔太太和吹竹承诺的吗?你们之前的广播,我有录音为证的。麻烦把‘服’字登在下期《风华》杂志的封面上。”

    上一期“无耻”,这一期“服”?

    米尔太太脑子嗡嗡响,她感觉自己要裂开。

    第97章  服

    电台广播间里, 由于方芳态度的转变,气氛变得极度尴尬。

    米尔太太攥紧拳头兀地站起身。

    还在对着唛说话的方芳错愕地看过来。

    只见米尔太太伸手,愤怒地把前面的信号插头一把给拔了!

    随即像座小山似的白色泡泡裙挤向门口。

    吹竹刚才还想着要怎么转圜,却见自家老板娘扒了人家的插头愤怒离开, 他赶紧说了声:“抱歉。”

    然后转身追出去。

    收音机前面的吃瓜听众, 正听得津津有味,广播里却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之后便没了声音……

    有人在紧急调频道, 有人急急拍了几下自家的收音机。

    这不止是作者和杂志社之间的矛盾, 更是有钱人在电台上直接撕逼!

    听什么戏都不如这个刺激。

    徐太太和徐影儿等在小客厅听着听着广播没了声音, 徐影儿以为是信号不好,她赶紧去开窗。

    徐太太还是比较了解米尔太太脾气的, “我怀疑是米尔太太下不来台,太生气了, 在广播间闹事, 声音被广播电台掐了。”

    开了窗户, 又去调频道的徐影儿道:“米尔太太不至于这么输不起吧?”

    “你以为?这种印度番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徐太太向来不喜欢印度人。

    正说着, 她丈夫船王徐爱舟走了进来。

    徐爱舟坐在沙发上,跟身后的人交待:“给再多的钱也不能打尖, 更何况是去台湾的,我何必为了点小钱得罪新中国政府?你们想办法推掉去。”

    等底下负责人出去, 徐太太才说:“今天电台上可热闹。赵太太直接打电话去撕米尔太太!你知道吧?南北双杰都是赵太太的笔名,完全想不到吧?不要小瞧我们女人,女人写文章厉害起来, 比男人还巴闭!”

    徐爱舟有在报纸上看过南北双杰的新闻, 但没详细了解, 也没兴趣,他敷衍道:“对对对, 你们女人最厉害!”

    正聊着,广播里终于传来声音。

    徐影儿“嘘”了一声,“阿爸阿妈,不要说话。”

    只听广播里,方芳在解释:“各位听众朋友,实在不好意思,方芳回来了。刚才出了点小意外,你们想象不到的小意外。米尔太太生气拔掉了我们的信号线,造成了这次的播出事故。不过没关系,林遇梵女士的电话还没挂。林女士,你还在听着吧?能不能跟听众朋友打声招呼?”

    林遇梵:“我还在。”

    方芳:“可以看得出,我们的赵太太,林遇梵女士,情绪非常稳定。跟某些人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林女士,今天终于知道原来凡壹和顾平岸的笔名都是你,难怪之前你们的读者互相吵架说什么遣词造句有相似的地方。那确实没办法,谁让他们三位是同一个作者呢?林女士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会在《风华》继续连载吗?”

    林遇梵:“我这次用不同的笔名去投稿,只是为了证明我可以写不同风格的文章,也希望以此证明,文章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次连载,我收获很多。我知道有很多读者喜欢《孔雀西南飞》和《北平故事》,只要《风华》诚意足够,我肯定会继续连载下去。”

    方芳:“哇,林女士真的太豁达了。刚才你说《风华》只要诚意足够,你就会继续连载完两本小说,这个诚意是不是必须包含《风华》封面上的‘服’字?”

    林遇梵笑道:“当然。”

    聊了会儿,方芳问:“难得有机会访问林女士,最近纸价飞涨,报纸杂志书籍都在涨价,就你们的三毫纸小说还在坚持原价,我替读者问一句,你们近期有涨价计划吗?”

    林遇梵:“三毫纸小说我们近期进行了分类,大部分还是维持原来的三毫纸价格不变,其余还有四毫纸、五毫纸还有六毫纸小说……”

    方芳:“那你岂不是亏本运营?”

    那不会,毕竟林遇梵的纸浆囤的很早,但她也没必要明说。

    林遇梵还没回答,方芳又问:“这种不同价格的分类根据是什么?”

    林遇梵解释:“根据文章的属性,还有我们跟作者签的合同来定的。三毫纸小说为什么不赚钱我们也要继续,因为这部分小说的读者都是广大底层市民朋友。”

    方芳:“我明白了,以前底层老百姓普遍看不起书,自从有了三毫纸小说,如今无论是店铺老板,还是贩夫走卒,空闲的时候,都能拿出一本三毫纸小说来翻阅。站在这个角度来说,确实是不好涨价。你们在某种意义上,提升了广大市民朋友休息娱乐时的生活质量。”

    林遇梵把格调往下压了压:“长期不涨价是不现实的,我们只是放慢了速度,后面还是要慢慢涨价,跟市场拉平,不然,再伟大的事业,也经不起长期的亏损。”

    方芳:“是的,没有经济基础的企业,那都是空中楼阁。”

    聊了十多分钟,林遇梵这边刚挂了电话,竟然又有听众马上打了进来。

    打电话进来的人自称是林遇梵的忠实读者白毛怪,他劈头盖脸就是把米尔太太和吹竹一顿骂。

    骂他们之前蠢钝如猪、眼光狭隘,多次无故诋毁林遇梵,却又以那么低的价钱支付功臣南北双杰的稿费,是最无良的资本家云云。

    刚挂了电话的林遇梵和赵之敖在起居室里一起听着广播。

    林遇梵微微蹙眉:“你觉不觉得这个白毛怪的声音很熟悉?”

    赵之敖早在白毛怪开口的时候就发现了:“张维!”

    “对!德晟地产的张维!”林遇梵知道张公子有在看她的小说,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位在《语林》上替他口诛笔伐的读者头头。

    林遇梵:“看不出来,张维平时那么斯文……”

    没想到背地里骂人还挺厉害!

    赵之敖嘲讽了一句:“表里不一的男人最可怕。”

    林遇梵白他一眼,揶揄笑道:“你不也挺表里不一的?!”

    赵之敖笑了。

    “哎,我改天请他吃饭。”她说。

    赵之敖倒也没那么小气:“这个人还是值得请的。到时候我也一起去。”

    林遇梵:“……”

    方芳广播间今天开了听众打电话跟主持人聊天的先河。

    在白毛怪痛骂之后,方芳干脆公布了电话号码。

    接下来半小时,接了七八个义愤填膺的读者电话,几乎把《风华》相关人等骂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

    更有读者扬言,以后都不会买《风华》杂志。

    这事几乎全城能收听广播的人家都在凑热闹。

    有钱人家撕逼,听众们本来也就只是看个热闹,但当事人是林遇梵,这跟普通的阔太太可不一样。

    林遇梵原本的笔名依靠《黄金大劫案》和《魔女传奇》积累了大量普通市民读者,而南北双杰又都被有识阶层所偏爱,所以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广播刚开始没多久,就有人打电话给米尔老太爷让他听方芳广播间。

    听完全程的米尔老太爷越听神情越凝重?? 。

    米尔太太一回来就被他叫了去。

    老太爷怒骂儿媳不识好歹,不知所谓,鼠目寸光……

    厉声训斥之后,米尔老太爷命令她亲自去给林遇梵道歉,并按照承诺以“服”字作为封面。

    “丽莎,你要是没能力做好这份工作,那我就换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风华》在你手里被玩死。”

    好不容易全权掌控米尔传媒的米尔太太哪里舍得放权,她没办法,打落牙齿和血吞,只好低下头上门,去赵家花园求见林遇梵。

    可惜吃了个闭门羹,连赵家花园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最后,她不得不拉着吹竹,再次觍下脸去方芳广播间,跟方芳道歉后,也对林遇梵、南北双杰还有她的所有读者真诚致歉。

    除了“服”字封面,还会在杂志扉页书写亲笔道歉信,同时把凡壹和顾平岸的稿费五倍补给林遇梵。

    林遇梵收到补偿的稿费第一时间就捐了出去。

    她还是把后续连载稿件寄给了《风华》,不是为了米尔太太的道歉,而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资产。

    总有一天《风华》是她的,所以,她不能让《风华》垮掉。

    吹竹收到两篇稿件,第一时间冲去米尔太太办公室,告诉了她好消息。

    米尔太太这才缓过劲来,委屈自己这么多天,所幸,最终结果是值得的。

    “没事,我虽然跟她低头了,好像有点没面子……”

    是很没面子。

    吹竹心底想着,但不敢说话。

    米尔太太:“不过你看,她最后也不得不给我当牛做马,继续给我们《风华》写小说,是不是?”

    说着她冷笑着继续自我安慰:“我们能冲上4万册销量,不还得谢谢她那南北双杰给我带来的读者吗?为了得到我们的认可,你看看,她亲自把我们送上高位,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吹竹心里满满都是忐忑,等南北双杰的两本书都完本了怎么办?

    估计林遇梵不会再给《风华》撰稿,到时候她把读者都带到《万象》去,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杂志再次跌回原来的位置,或者连原来的位置都没办法站稳。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是要高兴的。

    吹竹换了个话题:“目前缺纸的情况还没完全缓解,1950年新年第一期我们先印2万册如何?”

    米尔太太点了点头:“暂定2万册吧,价格要降回来,你参考其他杂志,按照市场价来。”

    *

    元宝满月这天,赵家花园自家人吃饭庆贺,唯一邀请的外客就只有孙敬喜一家。

    但家里还是好好布置了一番。

    并请摄影师给宝宝和家人都拍了照片。

    当时刚好梁月也在,赵立翔自从回到家,情绪一直比较低落,他不愿意拍照,不愿意看到自己,所以全家拍照他也没下楼。

    幸好梁月能帮他及时疏导,他才能在复健的同时,稳住情绪。

    王君瑶心里牵挂着儿子,到底还是没办法完全高兴起来。

    但小元宝实在可爱,她又忍不住要多抱抱,多疼爱,所以心情起起伏伏,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撕 裂的。

    快吃饭的时候,梁月下楼来。

    王君瑶上前热情留客:“钱小姐,中午在我们家吃饭吧。今天是我孙儿满月,一起吃个便饭。”

    梁月笑着婉拒:“不了,大太太。医院还有其他工作安排,我还得赶回去。”

    刚好,林遇梵和孙敬喜从外面走进客厅。

    想起孙敬喜在海城咖啡馆见过梁月,林遇梵赶紧招呼表姑往棋牌房走。

    “喜姑,带你看看我们新换的麻将和麻将台。”

    但孙敬喜留了八卦的心思,她早就看见了梁月。

    她眼神只平滑从梁月的脸上滑过,梁月化妆技术不错,喜姑非但没认出她来,反而小声跟林遇梵嘀咕:“哎,你那婆母又有新目标了。我看她挺喜欢这个小护士。找个护士伺候自己残废儿子下半生,这主意,啧啧。你婆母可一点都不蠢,算盘打得多精?以前对继子好,现在老了也享福。”

    孙敬喜素来看人看得准,也老辣,评价王君瑶的话林遇梵没接茬,只笑道:“人家护士是个很厉害的康复师,不会愿意的。”

    “难说。”孙敬喜说完,跟着林遇梵进了棋牌室。

    看到全新的麻将台上放着精致的骨质麻将,孙敬喜不由惊叹:“你这副麻将太漂亮了!这是什么材质?在哪儿买的?贵吗?”

    面对喜姑的三连问,林遇梵笑道:“之敖买来送我的。据说是象骨制作,贵不贵我没问。”

    象骨制作的,当然贵啊!

    当即约好,吃完午饭要来打三圈。

    午饭后,出了月子的林遇梵和孙敬喜、戴茹音、贺晓晴四个人打麻将。

    都是林家自己的亲戚。

    这一打就是一下午。

    憋了一个月的林遇梵,终于过足了手瘾。

    吃过晚饭,孙敬喜一家才回去。

    *

    窗外传来嗷嗷的狗吠声,赵之敖在书房打电话,有人敲门。

    是关姐。

    等赵之敖挂断电话,关姐才进来。

    “紫荆送来最新的消息,这次我们要找回的能源资料在保密科手里。因为怕把资料单独送往台湾更容易成为我们的目标,所以他们把资料混在其他物资里面,藏在了某处仓库。这些资料一开始是放在皮夹里的,现在肯定把皮夹换掉了。”

    赵之敖问:“除了皮夹,还有其他特征吗?”

    关姐:“资料有三沓,都是用的绿线和红线相间的方格信纸,信纸抬头印着红色的‘资源委员会能源部’几个字。和这些资料一起失踪的,还有两盒黑色油脂……”

    赵之敖都一一记在心里,同时,他展开之前制作的两个清除计划地图。

    地图里,蓝色的圈圈代表了特务处成员,红色圈圈则代表保密科。

    “我们现在基本上理清楚了特务处和保密科各个成员的具体位置,除了裴兴。裴兴这人太狡猾,在一个地方居住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这两个月一直没有他的踪迹。”

    关姐:“裴兴这样不断换位置对我们也有好处,他的电话肯定不像固定居所的秦海,秦海家电话是设了通讯保密的,裴兴频繁换房肯定没办法申请通讯保密。我们只要找到裴兴是的落脚点,说不定就能通过电话来往记录定位灵狐的位置。”

    假如龙井就是雄鹰,在龙井被杀后,目前特务队全员在赵之敖他们眼里都是透明的,需要清除的时候可以随时锁定并完成任务。

    但保密科因为在暗处,他们的领导灵狐藏得非常隐蔽,至今还没线索。

    这一次,除了需要完成寻找能源资料的任务外,他们还要把灵狐给挖出来。

    那么寻找到裴兴的行踪,就尤为重要了。

    两人商量完对策,关姐这才出门下楼。

    *

    这天下班后,王六哼着小曲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看见扫地的谭叔进了高主任的办公室。

    最近虽然比较忙,不过高主任今天有事没来上班,按道理也不需要打扫卫生才对。

    谭叔进高主任办公室做什么?

    王六轻轻走向高主任办公室。

    房门是关着的。

    搞卫生为什么要关门?

    正要去推,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谭叔拿着扫帚和垃圾斗出来。

    谭叔看见王六,咧嘴一笑:“王副队长,你找高主任?他不在。”

    王六:“高主任不在,你进去做什么?”

    谭叔笑着解释:“下班的时候,秘书处把钥匙给我,让我搞一下里面的卫生。”

    王六将信将疑地看着谭叔关上门,当即也没再说什么。

    王六照例一个人回宿舍。

    在宿舍里睡了一觉,醒来差不多八点,才出去觅食。

    大口吃了一碗牛腩面,还觉得不太饱,正准备去买个烤红薯,经过一条小巷,忽然被人拽住。

    “王六。”

    这声音很熟悉。

    王六回过头,发现拽他的竟然是——邓宽。

    王六咽了咽喉咙,紧张地周围扫了一眼,快速问:“你这段时间躲哪儿了?”

    第98章  乳汁

    清早, 国民政府驻港办公室里,人人都忙忙碌碌,又都无精打采。

    听说办事处有可能要降级,那降级之后, 大家的待遇是不是会变差?

    很有可能的。

    所有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有想回内地的, 有想去台湾的,有想留在港城另寻出路的。

    但只要办事处一日尚在, 大家都还想要牢牢捧稳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饭碗。

    王六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跟队员们聊天, 眼睛不时往门口瞟。

    看见高主任走过,他赶紧屁颠屁颠跑过去。

    敲门进了主任办公室, 王六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主任!”

    高主任正端起桌上热茶,“什么事?”

    王六关上门, 轻声道:“昨天傍晚下班之后, 我看见扫地那位谭叔, 鬼鬼祟祟进了你的办公室……”

    高主任瞥他一眼:“扫地大叔来搞卫生, 也值得你特意举报邀功?”

    “不是,不是……”王六笑着尴尬解释, “我就是顺嘴提醒主任,这些扫地的, 手脚未必干净,我怕他趁人不主意,偷东西。”

    高主任不想搭理:“你找我就为这事?”

    王六:“不是。我有重要的事跟主任您汇报。”

    “快说。”

    “昨天晚上, 你猜谁偷偷摸摸来找我?”

    “妈的!”高主任非常厌恶地骂了一句:“你跟我调情呢?还‘你猜我猜’!有话快说, 有屁赶紧放!”

    王六这才老老实实道:“邓宽!”

    高主任神色微变:“邓宽找你?”

    王六点头:“昨晚上他找我了。”

    高主任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坐下详细说。”

    王六拉开椅子, 他就知道主任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有兴趣。

    “昨晚我八点多才去吃饭,先吃了一碗牛腩面, 但不够饱,我就想着去买个烤红薯。”

    高主任听得不耐烦:“不要紧的废话就不要啰里啰嗦,直接说!”

    王六加快语速:“我去买烤红薯的路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追上去一看,果然是邓宽!”

    “然后呢?”

    “他就是特意来找我的。”

    “他找你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趁机把他制服?”

    “人家是有备而来,我是无意中碰见,我没准备,哪里敢贸贸然出手。”

    见王六又顿住,高主任真不耐烦了,“你说呀,他找你干什么?”

    王六:“他找我借钱。他说没钱吃饭了,找我借20块。”

    “你借给他了?”

    “我兜里哪有20块,只有3块多钱,全给他了。”

    高主任又骂他:“你真是蠢死了!你不应该给他钱,要钓着他!然后再想办法把他抓回来。”

    王六解释:“我没办法,当时的情况,我必须要先取得他的信任。我说我身上一分钱没有,他也不可能相信。”

    这话也有点道理。

    高主任这才继续问:“你有没有问他,这段时间躲哪儿去了?”

    王六:“问了。他说他就在港城,四处躲藏。”

    高主任想不明白了,“他不是共产党吗?怎么可能没地方去?”

    王六放低了声音:“我也问他了,问他是不是共产党,他没吱声,他只说他要报仇。”

    高主任微微蹙眉:“报仇?报什么仇?给那个菜佬报仇吗?”

    王六摇头:“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个。”

    高主任想了想,当即拿了个主意:“这样,邓宽肯定还会再来找你,下次他若再找你借钱,你先稳住他,就说自己去给拿钱,然后快速通知我们。懂吗?”

    王六表示:“我懂。我也是这个意思。”

    高主任叮嘱:“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包括肖则鹏!”

    王六连连点头:“知道!我谁都没敢告诉,只敢告诉您。”

    对于王六这句话,高主任还是颇为满意的,“出去吧。”

    等王六出去,高主任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先通知雄鹰。

    想要找到雄鹰,必须要等到中午一点才能联系。

    到了一点,高主任拨打雄鹰的电话,响了三下,有人接。

    高主任:“喂!我是高洞鸣。”

    对方应了一声,“说。”

    高主任把王六反映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对方。

    “知道了。你等通知。”

    雄鹰的声音,一向低沉,但很有迷惑性,变化多端。

    汇报完,高主任松了一口气,这种事,还是让雄鹰拿主意比较稳当。

    出了事他也不用担责。

    *

    傍晚下班后,王六从办公室出来,一辆吉普车停在他身旁。

    王六一看,是崔原的车。

    果然,车窗被揺下,崔原探头叫了一声:“王六!”

    王六兴奋跑过去:“大哥!你今天怎么那么清闲?”

    崔原:“我下午在这附近陪我们老大去谈判。怎么样,晚上去吃饭!”

    有人请吃饭,王六巴不得了。

    他赶紧拉开副驾车门,上了车。

    两人去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川菜馆,点了几个菜,一瓶烧酒。

    崔原赚了不少钱,身上的金饰是越来越多了。

    今天他那手上的金戒指特别大。

    王六感叹:“大哥,你真是赚大钱了。你看看你这个大戒指,馋死我了!”

    崔原笑了一声:“刀口舔血,你以为那么容易?”

    他见王六实在是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一点的戒指:“这个小一点,从死人身上扒的,你要是不介意,就送你了。”

    这可是金戒指!

    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又怎样?

    王六惊喜得差点痛哭流涕:“大哥,这个世界,就你对我最好了。”

    “你也知道?”崔原吃着一块尖椒肚丝,他问:“邓宽有消息了吗?”

    王六想起高主任嘱咐谁也不能告诉的话,只表情淡定地把戒指戴上,撒了个谎:“没消息。估计是逃回内地了。哎呀,这个戒指我戴上刚刚好。”

    崔原要拽回王六手指头上的戒指:“不跟我说实话是吧?老子白对你好了!”

    “哎哎哎!”王六捂着戒指不让拽回去,“我怎么没说实话?大哥,我打心底把你放在第一位。但我毕竟还要在特务队混饭吃,要遵守纪律,以后我们只谈兄弟情,你要是有难,我替你两肋插刀都行。工作上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谈了。没意思。来来来,我们喝酒。”

    说着王六给崔原倒满了酒,两人又碰了一杯。

    *

    熙熙攘攘的地下赌场,最角落的房间,小郑蹲在门口抽烟。

    房间里烟雾弥漫,裴兴和秦海一人嘴里叼着一根烟。

    秦海说:“如今英国佬承认了新中国,上头担心他们迟早会建立外交关系。灵狐的意思,这两个月一定要把仓库里的所有物资都运到台湾去。”

    裴兴叹了一声:“没有船。只有船王徐爱舟那边的货船比较宽松,但人家死活就是不接去台湾的订单。”

    秦海建议:“不去台湾,能不能先运去南洋,再从南洋转运?”

    这事哪儿有这么容易。

    裴兴:“就怕去了南洋,也找不到货船接应。”

    秦海:“那怎么办?灵狐说,如果这件事没办好,那港城只能留下特务队,我们肯定要滚蛋了。”

    这个问题裴兴已经想了很久,他说:“还是找徐爱舟!我想想办法!”

    秦海盯着裴兴:“你打算怎么做?”

    裴兴咬了咬牙,眼神变得狠厉:“老子找人把他儿子绑了!看他屈不屈服!”

    听见这话,秦海眼睛都亮了,他出馊主意:“哎,你不如绑他闺女,娇娇嫩嫩的……”

    裴兴颇为不屑:“绑他女儿做什么?要女人窑子里大把!要绑就绑他儿子!”

    秦海被怼也不生气,“兴哥是个男人!”

    “老子是保密科的!不是土匪!”裴兴冷哼着应了一声:“你等我消息。”

    说着,裴兴把烟头一扔,开门出去了。

    *

    王六昨晚喝的不少,今天是踩着点到驻港办事处的。

    一到办公室,柴荣辉就找他麻烦:“你怎么回事?说好八点半出发,现在几点了?”

    王六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柴荣辉。

    两人都是副队长,柴荣辉以前被邓宽压着,邓宽出事后,他就疯狂拍肖则鹏马屁谋上位。

    特务一队的队长一职,在邓宽失踪后,一直空着,目前主要就是柴荣辉和王六竞争。

    因为有肖则鹏罩着,柴荣辉总是有意无意想要踩王六一脚。

    王六当即不满地顶回去:“现在不就是八点半吗?你眼瞎啊!”

    “八点半要出发了,你什么都没准备。”这次的任务是柴荣辉负责,他那态度更拽了。

    王六前一段时间是比较怂,但他现在可是邓宽唯一联系的人,他是有价值的。

    所以他一改怂态,硬气道:“干嘛?还要什么准备?带了枪,带了脑子还不行吗?要不要帮你提鞋啊?!你当你是我领导啊?等你当了我领导再来指挥我!”

    “干嘛?怕我当你领导啊?我要是当了你上司,第一个就把你撸下去!”柴荣辉气焰平时也不敢这么嚣张,但王六今天当众怼得他没有面子,所以有些口不择言了。

    话说完,办公室诡异般的鸦雀无声。

    一抬头,他发现高主任就站在了门口。

    高主任没搭理柴荣辉,“王六,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哦。马上来。”

    看着高主任离开,王六气势往上涨了涨,“想把我踩下去?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柴荣辉:“……”

    小武生怕王六跟柴荣辉打起来,自己也跟着遭殃,他赶紧拽着王六:“六哥,别让高主任等。”

    王六这才出门往高主任办公室来。

    进了办公室,他马上嬉皮笑脸地讨好:“主任,你找我?”

    高主任让他把门关上,等他坐下,才郑重说道:“给你一个重任。”

    “什么重任?”

    “如果邓宽再找你,你尽量表现地对我们不满,尽量对穷人,对市井老百姓,多一点的慈悲心。他要什么,你给他什么,努力帮他。”

    “哈?”王六一脸茫然。

    “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王六眼珠子转了转,“主任,你不会想要我打入共产党内部吧?”

    高主任笑了,“还是很聪明的嘛。如果他要策反你,你就顺势答应他,然后再想办法挖到他们更多的消息。”

    王六摇头:“不行,主任,万一穿帮了怎么办?他们会杀了我的。像龙井那样!”

    高主任沉下脸:“这是上峰给你的命令!你不答应也可以……”

    他把枪放桌上,“你自己选择吧。”

    王六尴尬一笑,“我不是要违抗命令,我是怕我演不好戏。”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行?”

    王六为难地挠头,他根本没得选择。

    “要是我成功完成任务,主任你打算怎么奖赏我?”

    高主任往外面一指,给他画饼:“一队队长的位置目前还空着,只要你完成任务,队长就是你的。”

    把柴荣辉狠狠踩在脚下!

    王六上头了,“好吧!我努力试试!”

    刚凌云壮志完,马上又怂下来,“主任,没演好怎么办?”

    没演好就是死路一条。

    *

    林遇梵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没回出版社。

    她一进屋,众人都迎出来。

    刀姐笑着恭维:“哎呀,社长,恭喜你喜得贵子!你这气色也太好了!”

    阿棠也站起身笑道:“社长你才进来,我们这屋子都比以往亮堂了!”

    林遇梵笑着说:“你们这也太夸张了。”

    红姐:“真的,气色特别好,一点都不夸张。可见月子坐的好!”

    卉岩已经闻声跑过来,“哎哟哟,你们这马屁拍的,我老远就听见了。拍马屁怎么能落下我们编辑部。老板,你看看你这肌肤,面色红润,白里透亮,光彩照人,简直蓬荜生辉!”

    蓬荜生辉能这么用?

    林遇梵被逗乐了:“卉岩女士,你作为编辑部的主编,能这么乱用成语的吗?”

    卉岩:“用的对不对不重要,老板高兴最重要,你看,我一说,你就笑了。”

    众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会儿,然后开始开例会。

    目前三毫纸小说出版社可谓所向无敌。

    因为纸张成本过于昂贵的问题,最近这一两个月市面上的印刷刊物少了很多。

    其他出版社纷纷把相关作品的印刷往后延,所以市面上,唯有三毫纸小说独领风骚。

    “幸好社长有远见,囤了足够多的纸浆,现在那些书商都在感谢我们,要不是有我们撑着,他们都没新书可卖!”

    说到《万象》杂志,目前其他杂志社都在提高单价的同时,降低销量。

    只有《万象》平稳如初,销量上涨,回到了4万册。

    安拓小声道:“社长,你南北双杰的笔名,以后能不能只给我们《万象》连载,彻底堵死《风华》杂志。”

    林遇梵现在心态变了,“没必要堵死《风华》,我们争取做出差异化,跟《风华》共生是最好的。这个市场能同时容纳几本好杂志。”

    王牧寻不解:“你信佛了?”

    林遇梵:“当然不是。良性竞争是最好的。”

    还是卉岩通透,她道:“社长的意思,眼里不要只盯着《风华》,要看向远方。”

    众人笑了,大家都不相信林遇梵目前的两本连载小说完结后,还会给《风华》撰稿。

    上午是出版社的会议,下午是方寸影业的。

    方寸影业有三部电影排期待上,不出意外,上半年都会上映。

    顾慧玲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预计今年还要再拍4-5部新电影。

    开完会,林遇武陪林遇梵去了一趟“德林商业街”的工地。

    工地上至少有一两百号人在同时工作,五六个楼盘拔地而起,到处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工程进度比林遇梵想象的要快。

    以目前的建设速度,最快1951年能全部竣工。

    林遇武:“你上次说要约张维吃饭,他说他都有时间,随时奉陪,你想约什么时候?”

    林遇梵想了想:“周末吧。你问他周六行不行。”

    “好。我晚点打电话问他。”

    林遇梵没在外面久待,她涨奶了,生怕小崽子饿着,赶紧回家去。

    回到家,小元宝刚吃了牛乳,但还是哼哼唧唧得抱着粮仓吃了几口。

    也就几口,小崽子就吃不下了。

    晚饭后,临睡之前,元宝只喝了一些母乳就困得睡着了。

    本就涨奶的林遇梵,此时有一边已经绷绷硬。

    她只好趁着洗澡去洗手间把奶挤掉。

    挤到洗手盆里,挤着挤着,她去开水龙头,打算把奶水冲掉,手背不小心打在水龙头把手上。

    她“哎哟”了一声。

    刚好从外面进来的赵之敖,站在卫生间门口问:“怎么了?”

    “没什么。”

    “磕到了?”

    “嗯。”林遇梵揉了揉手。

    此时卫生间门打开。

    赵之敖站在门口,看着妻子只披了件睡袍,里面是上上下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穿。

    而左边胸前,滴滴哒哒往下滴落着白色的乳.汁。

    林遇梵解释:“元宝喝了牛乳,晚上吃的少,我这涨奶,挤掉一些。”

    赵之敖喉节滚动,他压着声音:“挤掉多浪费,他不喝我喝。”

    林遇梵:“……”

    接下来可想而知,渴了几个月的人怎么可能只喝奶。

    那必定是大.开大合、大.操大干,忙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撞得上下都是乳白,才算把事办完。

    第99章  灵狐

    窗外月明星稀, 夜色旖旎。

    几个月的干旱遇到了及时雨,林遇梵抓着被子最后是一动也不能动。

    赵之敖还不满足,他在她耳边说:“再来一次吧?”

    林遇梵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隐隐约约婴儿的哭啼声。

    她把他撑开:“你听见没有?好像元宝在哭。”

    赵之敖继续亲她:“你幻听了。”

    “不是, 真的在哭。”

    果然, 哭啼声似乎越来越近。

    八成是小崽子半夜醒了要喝奶,保姆正抱着他往他们房间方向来。

    “快!起来!”林遇梵坐起身, 幸好她没完全脱掉外面的睡袍, 赵之敖拿了毛巾给她下面垫好, 她赶紧理了理头发。

    而赵之敖已经穿好衣服,速度快的像偷情似的。

    刚刚还在孜孜不倦做牛做马的赵之敖, 拧了拧脖子,健步如飞地去开了房门。

    他把门外的小崽子抱了进来。

    小家伙非常聪明, 刚还哭哭唧唧的, 到了林遇梵怀里, 眼睛都没睁开, 马上往粮仓拱脑袋。

    听着儿子吧唧吧唧大口喝着奶,赵之敖坐在一旁, 感叹:“幸好给你留了口粮。”

    林遇梵吐槽:“好像你喝得完似的。”

    赵之敖玩着小崽子的手:“我哪儿有他幸福,想喝扁嘴哭一哭就有得喝。”

    林遇梵轻轻踢了踢他, 什么醋都吃,真是越来越有醋王精神了。

    “哎,这个礼拜六我约了张维在富贵门吃饭, 你不是要一起去吗?”

    “中午还是晚上?”

    “中午。”

    赵之敖想了想那天的行程:“我上午在公司还有事要处理, 你先去, 我直接去富贵门找你们。”

    林遇梵提醒:“你不要太晚。”

    喂完奶,小崽子是一反常态, 竟然也精神了,赵之敖抱着他逗了会儿,才让保姆给带去继续睡觉。

    *

    周六这天,林遇梵快到十二点才来到富贵门。

    在停车场刚下车,就遇到了张维和徐家的大公子徐厚佳。

    林遇梵跟徐厚佳见过几次,不算很熟,但也认识,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张维问她:“你知道白毛怪都有谁吗?”

    都有谁?难道不止一个人?

    林遇梵好奇:“不止你?”

    张维拍了拍徐厚佳的背:“我和厚佳两个人。我们两个都喜欢看你的《魔女传奇》,所以才以白毛怪的名字去《语林》杂志替你伸张正义。所以我说,今天你请白毛怪吃饭,不能没有厚佳,我就把他叫上了。”

    林遇梵笑道:“原来白毛怪是两个人!难怪,我看过你们的评论,当时我就奇怪怎么文字措词完全不一样?”

    徐厚佳比张维要活泼:“你别看张维平时一本正经的,他用词非常犀利。我呢就比较……幽默。”

    他们往大门口走去,正直中午饭点,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

    走到半路,徐厚佳突然想起:“我忘记拿东西了。我回车上拿。你们先进去。”

    他给林遇梵准备的礼物,忘在车上了。

    刚好门口有迎新娘的队伍在往里走,林遇梵和张维就在外面站着等了会儿。

    “我们干脆在这儿等等厚佳。”

    说着两人都回过头往徐厚佳停车方向看去。

    徐厚佳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他拿着钥匙准备去开车门。

    张维跟林遇梵聊他最近在认真补《孔雀西南飞》和《北平故事》,“虽然有些用词习惯跟《魔女传奇》里有相似的地方,但整个思维模式确实完全不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遇梵虽然上一世做过编辑,但也没有太多的技巧:“因为故事的立意不一样,我写的时候会站在角色本身去想事情,所以写出来的内容会不一样。思维模式这些高深的问题我没认真想过。”

    “那就天赋!佩服,实在是佩服之极。你不知道,现在南北双杰的读者还是看不起我们《魔女传奇》的读者……”

    林遇梵还真不知道这些事,“你们读者都是在哪儿交流的?”

    “港城有《读者报》,每个月一期,是专门给各种读者投稿的。最新这期,非常热闹,都是你的读者在吵架。我带来了,等会儿给你看。”

    林遇梵听王牧寻说过《读者报》,不过她当时完全没放心上,所以也没去关注。

    她正想回话,却看见从停车场最深处开出来一辆有些破旧的小轿车。

    那辆桥车停在徐厚佳身旁。

    车里下来三四个人,一拥而上,速度极快地捂着徐厚佳嘴巴就往车上拽。

    林遇梵惊叫:“快!快!有人抓徐厚佳!”

    站在林遇梵身后的铁龙反应极快,他马上拔枪,飞奔了出去。

    张维平时出门也带保镖,他和保镖见状,快速跑过去想要把小破车拦下。

    林遇梵也掏出皮包里的手枪,她瞄准了汽车轮胎想要射击,却发现张维就在视线附近,她对自己的技术并不放心。

    嘣!

    铁龙开枪了!

    破车挡风玻璃瞬间破碎,但没打中司机。

    那车快速越过了铁龙。

    嘣嘣嘣!副驾驶的人举起枪,从车窗上探出头,朝后面的铁龙乱射。

    枪声一响,周围有人尖叫,有人不明情况快速往里跑。

    林遇梵躲在柱子后面,依然瞄准了往前飞驰的车胎。

    张维和保镖也没能拦下小破车,反而差点被撞倒。

    车离林遇梵越来越近,她扣下扳机,嘣嘣嘣嘣嘣!一顿狂扫!

    嘭!

    巨响传来。

    狂扫之下,有一颗子弹打中了轮胎。

    车子一个急转弯,撞到了停车场其他车上。

    嘣嘣嘣!

    不知道是铁龙还是张维的保镖,打中了副驾驶上那个人。

    车上其他人都纷纷持枪反击。

    就在此时,赵之敖的车从停车场入口开进来了,跟在他后面车的还有炳哥。

    炳哥举着冲锋枪,带人下车,气势汹汹!

    小破车上的人见状,赶紧挟持徐厚佳往停车场外围跑。

    这停车场没有围墙,拦不住他们,同时徐厚佳在他们手上,炳哥等人也不敢随便开枪。

    徐厚佳看样子是被迷晕过去了,拖着一个晕了的人毕竟不好逃跑,最后那几个歹徒把徐厚佳往前一推,撒腿跑了。

    路边有车接应,这伙人逃得非常快。

    赵之敖早就把林遇梵护在了身后,林遇梵双手用力过度,微微颤抖着。

    她把经过跟他讲了一遍。

    徐厚佳不知道是中了哪种迷药,他们第一时间把人送去医院,并通知了徐家。

    徐太太赶来医院的时候,陪她一起的还有正跟她打麻将的罗太太彭太太等人。

    得知儿子已经清醒,正在做检查,徐太太才松了口气。

    她握住林遇梵的手,满满都是感谢:“幸好有你们,不然我们厚佳就被绑走了。”

    林遇梵:“我当时也很懵,太突然了。”

    过了没多久,徐爱舟也来了,他跟赵之敖在角落里小声说着话。

    赵之敖问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谁?

    徐爱舟摇头:“我没得罪什么人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爱惹事。”

    赵之?? 敖:“我到现场的时候,看见了他们手里拿的枪,很像军统的配枪。”

    “国民党军统?”徐爱舟马上想起来了,他把声音再度放低,“最近有人想租我们的货船运货去台湾,因为没有正规批文,我就没接。他们三番四次来找,都被我拒绝了。”

    那应该是保密科的人,为了转运物资,想要绑架徐爱舟家人以威逼他屈服。

    赵之敖提醒:“建议你们近期减少外出,如果真要外出,出入都带上保镖。”

    徐爱舟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女儿此刻还在报社上班,他赶紧吩咐底下人:“马上派车去接小姐,让她近期请假在家,暂时不要去报社了。”

    底下人刚出去,又有一人跑过来,紧张兮兮地附耳跟徐爱舟说了几句。

    “什么?!”徐爱舟顿时血压升高,差点晕过去。

    *

    徐爱舟家的千金徐影儿被绑架了。

    为了不引起绑匪注意,赵之敖林遇梵没有陪徐太太等人回徐家。

    他们坐在起居室里等电话。

    林遇梵刚才打枪打太狠,手枪后挫力,把大鱼际肌给挫伤了,赵之敖给她揉药油。

    “枪法还挺准,要不是你把车胎打爆,估计徐厚佳真被劫走了。以后有时间,我陪你去射击馆多练习练习。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林遇梵还心有余悸,“我现在是后怕,但当时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我只怕枪法不准误射张维。”

    赵之敖提醒:“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林遇梵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敢躲在柱子后面瞄准射击,我怕我跑前去会拖后腿。”

    聊了一会儿,徐爱舟打电话来了。

    徐爱舟说得很急:“果然有人打电话来,要求我只要把他朋友的一批货运往台湾,他们就会放了影儿。如果我们报警,他们就撕票。”

    赵之敖:“你答应了吗?”

    港城的警察根本信不过,徐爱舟没敢报警:“我按照你的提醒,答应他们的要求了。明天早上他们就把货运过来,装好直接运走。”

    赵之敖继续给他出主意:“你就按照他们说的办,尽量积极配合。”

    徐爱舟担心道:“他们会放过影儿吗?”

    赵之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敌人手上,我这边会找人帮忙。”

    徐爱舟:“好,拜托你了。”

    等挂断电话,赵之敖吩咐沈特安排人盯紧保密科的秦海等人。

    同时打给光头李,让光头李的人去码头盯着。

    光头李问:“要让崔原参与吗?”

    赵之敖想了想:“你让他参与吧。”

    *

    崔原开车去码头,他的跟班水头坐在副驾驶上,边抽烟,边发誓,一定要早点去学车。

    在一个红绿灯前停车等待,水头看见前面小巷子口上,站着个人在吃甘蔗。

    那人看似轻松自在地吃甘蔗,实际目光谨慎地四周看。

    “那个人不是上次绑架白教授的吗?”

    崔原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水头:“就是上次坐馆接了个单,我们去解救一个姓白的教授,那位教授当时就是被前面那个人看守着,这人好像叫阿喜还是什么,我本来想一枪把他毙了,但白教授说阿喜对他照顾很周到,求我饶他一命。我就只把他绑起来,绕过他了。当时大哥你还在监狱没出来。”

    崔原明白过来,这是保密科的人。

    他让水头打车去码头跟其他人汇合,而他则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汇报情况。

    关姐很快把消息转告赵之敖:“崔原发现了裴兴底下一个叫阿喜的人在理查德街2巷出现。”

    同时,沈特那边也有进展,秦海再次去了某地下赌场,这次他们终于发现了裴兴的行踪。

    裴兴从地下赌场出来,去了理查德街2巷15号。

    不知道理查德街2巷15号是裴兴的新窝点,还是窝藏徐影儿的地方。

    “让崔原不要轻举妄动。”

    上次崔原无故出现在杨柳的监听室,并在杀害龙井前,说龙井背叛了他,赵之敖总是没办法完全相信崔原。

    跟踪摸排大半天,最后基本确定,理查德2巷15号302房是裴兴新窝点。

    至于徐影儿是不是藏在里面,目前还没办法确定。

    *

    清早,裴兴等人从理查德街2巷出来。

    小郑带人去了仓库,他和阿喜等人则开车往更偏僻的北区而去。

    车里,阿喜把买的早餐递给裴兴,“兴队!”

    裴兴吃了两口软趴趴的油条,嫌弃道:“连跟油条都买不好。”

    阿喜不作声。

    到了北区,经过一片甘蔗林,驱车往山里小道开了进去。

    最后在一处石棉瓦屋前停下。

    屋前有两个人守着,是保密科二组的其他成员。

    阿喜把食物分给大家。

    裴兴则探头看了眼屋里,问:“没什么事吧?”

    “没事,不哭不闹,很安静。”

    阿喜把食物拿进去给徐影儿吃,还带着温度的包子递在嘴边,徐影儿不吃。

    阿喜小声提醒:“要等货船到台湾,才会放你。不吃就饿死了。”

    徐影儿又看了阿喜一眼,这才不得不吃了一点,她看眼前的男子没其他人那么凶神恶煞,便小声哀求:“能让我上厕所吗?”

    徐影儿手脚都被绑着,就算拿盆子给她,也得把她双手松开。

    阿喜拿不了主意,他出去问裴兴。

    裴兴知道要囚禁徐影儿至少半个月以上,长期不让她上厕所不现实。

    他吩咐阿喜:“你去买一个痰盂盆回来。”

    阿喜:“我没带钱。”

    裴兴要去踹他,被他躲开,裴兴骂道:“你还办的成什么事?”

    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扔给他。

    *

    赵之敖在书房里等消息。

    今天多个地方同时行动,

    同时沈特拿来一份电话清单,这是裴兴新居所这一个月的电话记录。

    昨天知道裴兴住址之后,他们通过关系去电话局查通话记录。

    果然,裴兴这样频繁搬家,新居的电话号码没办法加密。

    赵之敖细看纸上的电话号码,除了打给三组队长秦海和一组队长之外,几乎没有往外打过电话。

    但从外面打进来的电话有四五通,几乎每通电话的通话时间都是在晚上8点到9点之间。

    沈特说:“我调查过了,这四五通电话都是公共电话亭的电话号码。”

    赵之敖问:“分别在哪些区域?”

    沈特打开地图,手指轻轻一圈:“几乎都在云屏山底下这一带。”

    都在他们这山底下附近?

    赵之敖警惕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问:“彭司长的家在哪里?”

    沈特指向他刚才画圈位置的边缘地带:“这里。”

    赵之敖想起导致章艾明出事的那一场火灾,当时他去重庆了。

    “去年发生在这里的火灾,当时除了家里人,都有谁在?”

    沈特回想:“有徐太太徐小姐、罗太太、彭太太、季书娉,还有她们的随从。当时在开筹办木屋区小学的会议,本来会议是在彭太太家开的,但她家地板泡水了,就临时改到赵家花园来开会。”

    彭太太?

    赵之敖抬起头问:“太太呢?”

    “陪徐太太上香去了,好像同行的还有……彭太太!”

    第100章  狗东西

    赵家花园赵之敖的书房里, 时钟指向九点半。

    得知妻子陪徐太太去宝莲寺上香,同行的人还有彭太太,赵之敖未免往深想了一层。

    如果彭太太真的跟灵狐有关,那赵之敖这边安排的人, 如若成功解救徐小姐……

    手上没了人质的保密科, 为了完成任务,会不会就势绑架徐太太?

    毕竟彭太太在那儿盯着, 行动起来很方便。

    如果真这样, 那林遇梵会有危险。

    赵之敖吩咐沈特:“让阿炳马上去宝莲寺接太太和徐太太回家。”

    等沈特出去, 他打给光头李,命令解救徐小姐的人员暂缓行动。

    *

    阿喜揣着钱出来, 本想让司机去买痰盂盆的。

    但司机蹲在路口吃甘蔗,他指挥不动, 只好拿了钥匙自己开车去。

    往外走了几百米, 经过甘蔗林时, 路上堆放了几捆刚砍好的甘蔗, 把整段路都给拦了。

    他嘀嘀提醒了几声,里面砍甘蔗的村民没理会。

    阿喜下车, 往甘蔗地里喊:“喂!把你们的甘蔗挪一挪!”

    地里忙活的人似乎没听见,他没办法, 只好往甘蔗林里走了几步。

    里面隐隐约约有两三个人在削甘蔗叶子。

    他忽然脑子转了一下,怎么这些村民把路边甘蔗砍了之后,不按照从外往里的顺序继续砍, 而是走到里面削甘蔗叶?

    还有, 谁家砍好的甘蔗会放在路中间?

    这周围那么安静, 地里的村民鸣笛、叫喊都听不见,也很奇怪。

    不会是特意引他进来的吧?

    阿喜当即机警地停住脚步, 他想走回路面,先想办法跟路口盯梢的伙伴联系。

    可还没来得及转身,脖子上就被一把尖刀给抵住。

    阿喜摸枪的手被往后一扣,身后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进来还想出去?!”

    阿喜脑子一片空白,想问对方是什么人也没问出口。

    此时,里面削甘蔗叶的村民转身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他认识,就是上次劫走白教授,饶了他一命的那位江湖大哥。

    阿喜赶紧求饶:“大哥!大哥!是我啊!你上次饶了我,救过我一命的,你还记得吗?”

    水头把手里的镰刀砍到甘蔗上,笑道:“既然你记得我救过你一命,那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大哥你尽管说。我肯定报恩。”

    正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个人来。

    这人阿喜也认识。

    就是大名鼎鼎的前特务队队长崔原。

    因为嫖妓打架坐牢被开除,出来后就混黑.道了。

    阿喜看看崔原,又看看水头,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女孩家里找来的人。

    “你们想救那个女孩?”

    水头笑着点了点头:“没错。里面是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阿喜也没多犹豫,他直接说:“没受伤、生命危险。我去给她买痰盂盆,她要上厕所。”

    接着他把石棉瓦院子里的情况如实说了。

    交代完毕之后,水头又问他:“你刚才说你要报恩。你能怎么报?”

    阿喜回想着裴兴对他的种种,一股不忿和怨恨从心中升起。

    他能做的可能不多,但也足够了。

    *

    大雄宝殿里,徐太太正在拜佛求签,祈求女儿平安。

    大殿之外的屋檐下,林遇梵和彭太太站在围栏里,可以眺望远处的重重叠叠山峦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彭太太感叹:“这里环境好。空气也好。有空可以多来,旁边的斋菜听说很好吃。”

    “是吗?下次来,我要去尝尝。”

    林遇梵陪王君瑶来过两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没吃过寺庙附近的斋菜。

    彭太太小声问她:“你知道影儿是被谁绑架了吗?”

    虽然赵之敖已经猜测到是军统保密科做的,但这事需要保密。

    林遇梵假装不知情:“不知道啊,也不敢多问徐太太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要是愿意说,我们就听着。”

    彭太太感叹:“哎,时局那么乱,以后我们进进出出都要小心一点才行。”

    正说着,徐太太从大殿里出来。

    彭太太和林遇梵迎上去。

    彭太太关切问道:“怎么样了?”

    徐太太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睡觉,一日之间,皱纹爬上脸,仿佛老了好几岁。

    她勉强挤出笑容:“求了上上签。他们让我等主持回来。”

    彭太太握着她的手:“那就好,佛祖肯定会保佑影儿的。”

    林遇梵:“求的什么签文?”

    徐太太递给林遇梵看,是一道“逢凶化吉”的上上签。

    不管信还是不信,这个时候,求到这样的签文,确实能让人安心不少。

    彭太太问:“我们是不是要去捐点香油钱?”

    徐太太:“等主持回来,帮我家续了平安签,我再来捐。”

    今天主持不在,据说要晚一点才回来。

    她们只好跟随接待的大师,往休息的厢房走去。

    *

    山路中间的甘蔗被移到了路边。

    崔原正跟水头小声说话,有人钻进来,快速跟他们说了几句。

    他们的老大光头李派人来让他们暂缓行动。

    水头“嘶”了一声:“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来人说:“不清楚,等通知。”

    那人离开之后,崔原皱起眉头,他往里瞥了一眼,阿喜被他们扣在甘蔗林深处。

    水头叹了一声:“那我们等着吧。”

    崔原不这么认为:“这个阿喜我们不能一直扣着他。不放他回去,对方会怀疑。早早放回去,如果我们一直不行动,我又怕他反水。还有,他们路口盯梢的人被我们搞走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没有这个条件继续等待。”

    水头从来没违抗过坐馆老大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除了等,我们还能做什么?”

    崔原:“你听说过一句古话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这次目的是解救徐小姐,目前到了这一步,如果不往前,就只放这个阿喜回去,很可能分分钟害死徐小姐。我们根本没有其他路可选!”

    水头没主意了,“大哥你定吧。我们听你的。”

    反正出了错,也是崔原顶着。

    外面山路有车开进来,原本以为是开阿喜车辆出去买痰盂盆的伙计回来了,结果车辆没停,直接往里开去。

    那不是阿喜刚才开的车。

    车上坐着的人,崔原见过!

    之前他在租住的房间里,用望远镜观察镇安公寓保密科成员进出情况的时候,见过他。

    后来他才知道,这人是秦海。

    秦海表面上是报纸杂志的编辑,实际是保密科的重要成员,后来还顶替了庄子光成为保密科三组的队长。

    是灵狐的亲信。

    秦海车上有三个人,看来,想要解救徐小姐,难度再次增大。

    *

    到了石棉瓦屋前,秦海从车上下来,走进院子,和裴兴打了声招呼。

    他放低声音问:“在哪儿?”

    裴兴往左边房间一指:“里面。”

    “听话吗?”

    “挺识趣,没闹。”两人往右边的小房间走去。

    进了屋,他们在窗前坐下,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裴兴给他递了根烟,问:“物资出仓了吗?”

    秦海:“出仓交给你们的人了。估计这会儿正在装船。货船开快一点,六七天能到。徐爱舟为了救他女儿,肯定会让船开到最快。”

    点上烟,裴兴自嘲道:“我这算立大功了吧?”

    秦海笑:“怎么不算?”

    裴兴:“就这样,昨晚灵狐劈头盖脸把我一顿骂,指责我冒进没脑子,打乱保密科的计划。”

    秦海安慰他:“都一样的,完成任务也很难捞到好处。但没完成任务,那我们就完了。”

    “我是完了,你不一样,你还能继续做你的杂志总编辑,我除了给党国卖命,还能干嘛?所以我必须要拼一拼。我拼了,灵狐说我打乱计划。我不拼,这位处长大人也不提前说,他们在想办法弄货船。搞得我里外不是人。”裴兴吐槽完,重重吐了口烟。

    秦海又劝了两句。

    裴兴问他:“你大老远跑这儿来找我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灵狐信不过裴兴,怕出事,让秦海来帮忙盯着。

    秦海说得委婉:“货没出海前这段时间太重要了。我来陪陪你,一起盯着。”

    裴兴冷哼:“灵狐让你来的吧。”

    秦海笑而不语。

    *

    宝莲寺的厢房里,林遇梵陪着徐太太等主持人回来。

    彭太太从外面进来,“他们说主持还没那么快回来,我让人去旁边的斋菜馆订了一围菜。徐太太,你早上就没吃东西,再不吃肯定是不行的。”

    徐太太确实脸色很不好,她摇头:“我实在没胃口。”

    彭太太:“再没胃口也要吃。你从昨天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白粥,再这样下去,你能熬几天?怎么熬到影儿回来?赵太太,你快劝劝她。”

    能熬几天?怎么熬到影儿回来?

    这话让林遇梵微微一愣,彭太太是怎么知道徐影儿要被绑匪扣留一段时间的?

    一般绑匪拿到赎金放人也就一两天的事。

    彭太太既然不知道徐影儿要等徐家货船抵达台湾才会被放回来,她怎么会想到要好几天呢?

    有点怪。

    林遇梵也没劝,只道:“要不把斋菜端到这边吃吧?能吃多少吃多少。”

    彭太太:“那边环境比这里好,热汤热菜吃了徐太太刚好可以眯一会儿。主持没那么快回来。”

    徐太太想了想也对,“别麻烦他们端了,这么冷的天,端来也凉了,我们去那边吃吧。”

    彭太太:“走吧。我们过去也很近。”

    *

    外面有车响,不久,阿喜拎着个搪瓷盘回来了。

    阿喜走到窗前跟裴兴说:“兴队,我拿进去给她用,只能把她手上的绳子松了。”

    裴兴不耐烦:“不松手上的绳子,你想帮她脱裤子啊?尽问一些屁话!快去吧!”

    阿喜被骂的都没感觉了,他“哦”了一声,往左边小屋子走去。

    “等一下。”裴兴忽然叫住他。

    阿喜心里忽然一紧,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窗内的裴兴,“队长还有什么吩咐?”

    裴兴:“你松了她手上的绳子,不管她拉屎还是拉尿,你就在里面盯着她拉。确保不能出错。”

    阿喜愣了一会儿,才答应了一声。

    等阿喜进去,裴兴吐槽:“你看看现在保密科底下这帮都是些什么人!连街边小混混都不如。素质差,人也没几个,就带着这么一帮废物,还指望我们能做出什么成绩?!起码人家特务处能光明正大坐办公室,而我们呢,像贼似的,四处躲藏。”

    秦海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风水轮流转,以前我们风光,现在轮到他们比我们风光了。”

    裴兴叹了一声,不能想从前,越想越让人难受。

    “我们只有顺利完成这次任务,才有可能赢过特务科。只有赢了他们,才能留在港城。”

    “是这么回事。”

    裴兴一直盯着左边的房门,院子里有两个人守着,外面有秦海带来的一个人,以及两个司机。

    只要没被发现,他们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万一被发现,他们也准备了炸药,有徐小姐这个人质在手,他什么都不怕。

    秦海问:“你有安排人在路口盯着吗?”

    裴兴:“有啊,怎么了?”

    “我发现进来的甘蔗林里有人在砍甘蔗。”

    裴兴皱起眉头:“有人砍甘蔗?”

    “对!没看到人,但看到了砍好的甘蔗放在路边。”

    “阿喜!阿喜!”裴兴往左边小屋叫了几声。

    很快,小屋门打开,阿喜探头出来,“兴队你叫我?”

    裴兴问他:“前面甘蔗林有人在砍甘蔗?”

    有准备的阿喜面不改色道:“是啊,有人砍甘蔗。阿鲁在那边盯着呢,是附近的村民,他们砍甘蔗动静很大,应该没事。”

    裴兴还是不放心,他想带人出去看看。

    刚站起身,就听阿喜叫他:“兴队,你来一下。”

    “什么事?”

    “你快来。”

    其他人都往左边小屋看来,听说徐小姐上厕所,各个都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裴兴这个人,脾气臭,哪儿哪儿都让人讨厌,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好色。

    裴兴不疑有他,他快步走了过去。

    进了左边小屋,房门被关上。

    只见徐小姐被松开了手,坐在椅子上茫然又警惕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叫我进来干什么?”说着裴兴嗅了嗅,“什么味道?”

    他刚要回头,就被捂住了口鼻,刺激的味道窜入鼻腔。

    阿喜在后面用尽全身力气,下死手把他狠狠按住。

    裴兴想要反抗,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

    是乙.醚!

    阿喜这个狗东西要干什么?

    裴兴想骂他,想质疑他,但他嘴巴被捂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阿喜一把尖刀刺进他喉咙里,鲜血喷射而出。

    裴兴瞪大了眼睛,除了惊恐,再无别的情绪。

    “你踢我打我辱骂我的时候,没想过会死在我手上吧?!”阿喜咬着牙,在他耳朵边说道。

    裴兴绝望地看着前方,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直看不上的人手里。

    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两分钟,裴兴才慢慢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