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改良配方
“王华仁外逃,这属于严重的违法乱纪,会有相关部门惩处他,这点大家请放心。”副厂长严正光站在大会议室正中央的主席台上,一脸严肃地说道。
只是他刚一说完,坐在下面的职工就立刻喊了起来。
“我们又不关心这个。”
“对,我们想知道厂长跑了,厂子现在怎么办?”
“还有那一百多万的外债怎么平?”
“下个月的工资还能不能按时发?”
“厂子还能不能经营得下去了?”
……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气得严正光敲了敲麦克风,说:“我这话不是还没说完嘛,你们一个个的急什么。”
“关于新厂长的问题啊”严正光继续说,“领导也会尽快安排解决,上层领导呢会选拔一个能力强的人来接手我们丰州电器三厂,担任我们电器厂的厂长。”
“在新厂长来之前,厂子的事务呢就暂时由我来代理。”
“这什么啊,说了跟没说一样。”坐在游彻身边的曹展飞忍不住抱怨。
“说了一大堆,说得好像都解决了,其实一个也没解决,”曹展飞皱着眉抱怨道,“新厂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工资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发,厂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经营得下去。”
“大家有什么问题呢,都可以趁现在问,但请一个一个来,有问题要问的就谁举手。”严正光继续说。
“好,这问同志请问。”严正光指着一位男同志说。
“严厂长,那各个生产车间,还生不生产了?”
“上头领导的意思呢是在新厂长来之前,暂时停工。”严正光回答。
“那停工了,工资还发不发了?”那位同志又问。
“工资肯定是发的,但不会全额发,至于具体发多少,这个也要等新厂长来决策。”严正光继续回答。
“这个严正光,真是个老狐狸,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什么棘手的事都是等新厂长来决策。”曹展飞冷笑一声说,“看他这个样子,他这个副厂长就纯代理一下厂子的事务,正事是一件也不打算管了。”
会议结束,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
游彻坐在工位上,撑着脑袋想事。
曹展飞会议一结束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概又是跑到各个部门打听消息去了。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曹展飞一副说得口干舌燥的样子,他一进来,就赶紧拿起茶杯喝水。
他一边忙着咽水,一边还分出精力跟游彻说话:“这个严正光真不是个好东西。”
游彻闻言抬头,曹展飞说完这一句却又不说了,在那咕咚咕咚地喝水。
好在游彻并不是那种能被人随便吊起好奇心的人,他耐心等他喝完水。
曹展飞一喝完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这半个小时打听来的消息。
“我听他们说,上头领导想把严正光扶正,让他担任咱们厂的厂长,他不干。”
听到这话,游彻脸上倒没什么意外,现在的电器三厂早成了烫手山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冒着毁前程的风险接下三厂。
更何况,严正光还是那种将趋利避害做到极致的人,他当然不会去接。
他不接这个烂摊子他还是副厂长,他要是冒险接下来,到时候平不了电器厂的外债,非但厂长的职位保不住,还很可能要接受上头的问责。
“本来吧他也是电器厂的老人了,对电器厂的一切事务都很熟悉,他扶正当厂长是再好不过的。但是他死活不接,非说自己老了,再干几年就退休了。说自己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副厂长,没那个能力支棱起电器三厂这个大摊子。”
游彻并未发表什么意见,而是问:“这么细节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展飞突然一脸神秘起来,凑到游彻耳边,压低声音道:“厂办的人告诉我的。”
厂办就是厂长办公室。
“你别到处说啊。”曹展飞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闻言游彻额间瞬间滑下三道黑线,心想,到底是谁在到处说。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游彻扫了一眼众人,大家无一不苦丧着一张脸。
也是,现在厂子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几百号人搭乘在这艘船上,现在这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
船一翻还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呢,大家脸上哪里会好看。
游彻刚端着饭盒坐下,他大伯杨和平就过来了。
杨和平这两天也是愁容满面,不光厂子的事,家里也让他烦心。
厂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经营得下去,工资不知还能不能发得出来,家里刘秀英这几天也急死了,急起来就跟他吵,怪他当初不该取那六千块钱给杨庆。
“小庆啊,你说咱们厂能不能撑得下去?”杨和平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
虽然游彻改了名字,但杨和平还是习惯叫他小庆。
游彻当然明白他大伯发愁的点,杨和平眼看快五十了,再干个十来年就能安稳退休,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摊上这种事。
前些天,厂子里传这个月工资发不下来的时候,杨和平也来找过他。游彻管不了发工资的事,杨和平找他,无非是像现在这样吐吐苦水。
他也只能安慰道:“大伯,咱们厂子好歹是集体所有制的国营厂子,应该不至于,严厂长不也说了吗,会有新厂长来接手,你也别太担心了。”
杨和平又是长叹一口气,说:“希望是这样吧。”
*
这边孟箬一到食品厂就直接去了一号生产车间。
关于吐司面包中配方的改良,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接下来就是试验了。
她一到一号生产车间,主任张彩霞就先带着她熟悉了一遍环境。
熟悉完环境,张彩霞带着孟箬来到了冯佳玲的班组。
“以后你就在这个班组吧,”张彩霞说,“冯佳玲是班组长。”
孟箬抬头一看冯佳玲,心想,这不是冤家路窄嘛。
冯佳玲昂起脑袋,很不屑地用鼻孔看人。
今后你落到我手上,给燕子报仇的机会可不就来了么。
冯佳玲皮肤不黑,但五官却像是二维的,很扁平,再加上一双小眼睛,长相并不讨人喜欢。
“马厂长说你先把配方改良一下,配方改良后就投入生产,到时候我再让班组长教你操作这些个大机器。”张彩霞说。
“有什么问题找我或者找其他班组长都可以。”她又说。
“好的,谢谢主任。”孟箬笑着答。
张彩霞年近四十,因保养得当,加上常年待在生产车间,没经多少风吹日晒,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一头短发再配上严肃的表情,以及坚毅的眼神,一看就是那种很干练的女性。
她二十出头就来了食品厂,在厂里干了十来二十年,也算得上是食品厂的老人了。
孟箬来生产车间前,就跟王大姐打听过一号车间重要的几个岗位的情况。
其中重点了解对象之一就是张彩霞。
作为生产车间的主任,一号车间的主要工作都是她来负责管理调度。
听王大姐说,张彩霞的出身并不好,之所以能爬上现在的位置,靠的完全是自身的能力。
因为自身能力强,张彩霞平时对手下职工也很严格。
听完这些情况,孟箬觉得很有必要和张彩霞打好关系。
毕竟一号车间,张彩霞是老大,和老大搞好关系,以后做事什么不说方便许多,至少其他人使绊子的情况会少很多。
熟悉完车间环境,孟箬就进了研发室,开始着手改良吐司面包的配方。
她本科学的化学工程,研究生修的是药物化学,别的不说,实验那不知做了多少。
做实验讲究一个控制变量,如果同时改变两个变量,那味道的改变就不知道是因为哪个变量了。
所以,她先变的是黄油,她做了三组面包胚,分别用色拉油和玉米油来代替黄油,再就是一组对照组黄油组。
孟箬可以说是拿出了做科学实验的态度来做吐司
面包。
她一边做,还一边用纸和笔记下实验数据呢,色拉油组、玉米油组、黄油组,每个组面粉、油的用量分别是多少克,都写得清清楚楚。
孟箬埋头揉面的时候,一个女工突然走了进来。
她一看,正是前几天和她一排做面包的吴爱香。
吴爱香一走进来就笑着和她打招呼,嘴甜地夸她能干。
“你可真厉害,那么多人,就你正式转成了咱们厂的技术工。”
孟箬对她笑了一下,算是礼貌回应,便继续低头揉自己的面。
奉承完,吴爱香就像是很好奇似的四处看起来,孟箬也没管她。
吴爱香像是没目的似的转了一圈,然后视线停留在桌上的那张记录纸上。
“这是什么呀?”吴爱香问。
孟箬很随意地回答:“实验记录。”
吴爱香没听懂,笑着说:“你们文化人真不一样,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孟箬忙着和面,也没理会她这句话里是嘲讽还是实话实话。
吴爱香见孟箬没理她,她也不敢脱离岗位太久,就走出了研发室。
孟箬又是研究配方的改良,又是和面,又是等发酵,待吐司面包搞好,都快一个下午了。
临下班前,张主任突然带着几个班组长走进了研发室。
正在尝面包记录口感和数据的孟箬一怔。
只见走在最前头的张彩霞笑着说:“别紧张,就是来看看你配方改得怎么样了。”
来研发室查看孟箬面包配方的改良进度,这事还是冯佳玲跟张彩霞建议的。
昨天下班后,宋燕还特地找上冯佳玲,请她吃饭,并向她诉了一番苦。
说她好不容易逮着孟箬男人倒霉的机会,却不能当面嘲讽她,她现在心里难受得就跟猫抓一样。
冯佳玲比宋燕大两岁,两家住得近,经常一起上下班,再加上也说得来就很快成了好朋友。
去年,冯佳玲结婚,宋燕去喝喜酒,还随五十块钱的份子呢。
这年头同事朋友随五十块钱份子可不算少了,有的亲戚都是随个十块二十的。
因此,冯佳玲心中一直记着这份情。
孟箬欺负她的好朋友宋燕,那就等于欺负她。
如今孟箬又落到了一号生产车间,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不帮燕子出这口恶气呢。
于是,在向张彩霞汇报工作时,她装作随意地提了一嘴:“张主任,也不知道孟箬这配方改良得顺不顺利?”
张彩霞听冯佳玲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这事她确实需要跟进一下。
一来,孟箬刚由文员转成生产车间的技术工,有很多事可能不清楚不明白,她及时了解后可以快速地提供帮助。
二来,配方改良这事挺急的,因为配方要改良后,面包才能投入生产,所以她得时刻盯着,不然厂长问起来,她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
但冯佳玲让张彩霞带着各个班组长去研发室看孟箬的改良进度,却不是这个本意。
她本人就是技术工,当然知道配方改良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好的。
孟箬改良面包配方,这大半天,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成果。到时候她就可以当着车间主任和班组长的面嘲讽一下她,再顺便给她施加施加压力。
所以,当张彩霞说是要去看看的时候,冯佳玲连忙说了句:“主任,要不,把我们车间几个班组长也叫上吧,这吐司面包我们不都做不好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学习学习。”
一听到,冯佳玲说是学习,张彩霞当然很乐意,当即就同意了。
以前,她就一直鼓励手下的职工不要停止学习,说人活着的每一刻都应当保持学习的状态。
张彩霞走近,笑着问:“小孟,配方改良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我们几个也算是老技术工了,如果遇到了什么阻碍,可以大胆地告诉我们,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孟箬还真遇到阻碍了。
第22章 【22】 写检讨
大概是她的味蕾太敏感了, 她感觉用色拉油、玉米油替代黄油的这几组味道都不太行,但她又找不到别的油脂来替代了。
九零年代初不像二三十年后,食用油种类那么丰富, 现在国内大部分地区吃的还是散装油。
近年,也有企业瞄准了国内小包装食用油的空缺, 开始着力生产精炼调和油,包装精美颜色透亮, 但价格也不便宜。
所以现在大部分家庭还是吃的散装油, 城里人一般等家里的油吃完了,就拿着空瓶子去粮油店打油,就跟打酱油是一个道理。
乡下种了地的,一般就是等秋收了,拖着丰收的花生去村里的榨油厂榨成花生油, 菜籽呢就榨成菜籽油。如果家里有条件的, 还会去市场买猪板油熬点猪油放家里备用。
就他们食品厂的研发室,油脂的种类还算多的, 有瓶装的色拉油、玉米油、黄油以及人造奶油。
她自己一个人的口感还是太主观和片面了,她现在急需其他舌头来尝尝这几个面包的味道。
孟箬还没来得及回车间主任的话, 一旁的冯佳玲就颐指气使地开了口。
“别是鼓捣了半天, 什么也没搞出来吧,”冯佳玲语气轻蔑地说, “这个短保面包可是等着上生产线的,你别拖了大家的进度。”
旁边几个班组长一听, 皆是一愣。
有个别两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一下就看出冯佳玲和孟箬的不对付。
冯佳玲有个嫂子在二号车间当车间主任, 不然她一个高中学历,进食品厂都难,更别说这么快升迁班组长了。
平时, 冯佳玲也是仗着自己有个当主任的嫂子,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跟她同级的班组长都不太尊重。
见孟箬不说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镇住了她,更是得意,正想再说几句狠狠杀杀孟箬的锐气。
这时,站在她旁边的张主任轻咳了一声,语气不冷不热道:“少说两句。”
站在对面的孟箬,敏锐地看出张彩霞似乎不太喜欢冯佳玲的做派。
“大家来得还正是时候,我现在正遇着阻碍呢。”孟箬笑着说。
她本来就长得赏心悦目,一笑起来更是讨人喜欢。
“大家都来尝尝面包吧,然后再把每个面包的口感和相应的意见写下来,我好做对比。”说着,孟箬抽出几张纸给大家。
她已经将吐司面包用刀切成了一片一片。
张彩霞看着手里的空白纸,又看看其他人手上的纸,笑着说:“你这办法倒是好得很。”
以前他们出产品也会组织职工试吃,但意见收集得都比较笼统,就随口问问,不会像孟箬这样把意见写在纸上。
今天看孟箬这么做,她突然想明白,意见写在纸上,其实有很多好处,比如留有纸质记录以后再改良配方也用得着。
冯佳玲接过孟箬递来的纸,无语地翻白眼:“搞这么麻烦,有必要吗?就做几个面包,还搞这么大阵仗,做给谁看呢。”
冯佳玲对孟箬的恶意不要太明显,站在她旁边的另一个班组长都看不下去了,无奈摇头,人蠢就蠢,还蠢得这么现眼。
张彩霞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好了,大家听小孟的,先品尝再写下口感和意见。”张彩霞组织道。
说完,她第一个走上前,然后她就注意到每个面包旁的序号。
“小孟,是按编号来写口感吗?”她问。
对于每个吐司面包,她没在旁边特意标注配料,而只是简单标了个序号。这样是为了防止大家的刻板印象,一看原材料贵就觉得肯定味道也会更好。
就像平时出去买东西,觉得贵的质量也一定更好,其实并不全是。
孟箬点头:“对,大家可以尝完一个就立即写下这个序号面包的口感,这样不容易搞混。”
“事儿真多。”冯佳玲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
张彩霞和其他几个班组长品尝面包,写口感和建议都还算正常。
轮到冯佳玲,她的表演就略显浮夸了。
吃到1号,其实感觉还行,她皱着眉说:“这什么味道啊,好难吃。”
然后在纸上写下“难吃”两个字。
吃到2号,感觉味道跟1号差不多,她又开始表演:“这个也难吃,干巴巴的。”
并在纸上写下“一样难吃”四个字。
吃到3号,其实味道很不错,面包又松软又香甜,但她为了呈现一个递进的表演,表情更浮夸。
“呕——”她咽下面包后,夸张地干呕了几声,皱着眉一脸嫌弃道,“这是人吃的吗?”
在一旁静静看她表演的孟箬:你倒是别咽下去啊,那样表演还更逼真一点。
听到“这是人吃的吗”这句话的众人纷纷抬头侧目看向冯佳玲。
哪来的奇葩?
哪来的戏精?
哪来的神经病?
但冯佳玲的表演还没结束,她继续一脸嫌弃又鄙夷道:“孟箬,你这做面包的水平也太次了吧,半路出家就是半路出家,真是不能抱有一点期待。”
“我是厂长任命的面包技术员,那按你这意思,是在怪厂长水平也不行咯。”孟箬笑盈盈地反驳。
“你这算不算背后编排厂长啊?”她笑着反问。
一听牵扯到厂长身上,冯佳玲有点怂了,她有点结巴道:“孟箬,你别乱泼脏水啊,我只是说你,又没说厂长。”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的技术,那这配方改良的事不如你来?”孟箬冷笑,“反正你也是技术工出身,还是班组长,水平肯定比我强多了吧。”
孟箬这么一说,冯佳玲更慌了,本来这个活就是派到她这个班组的,但奈何他们班组的技术工没一个能做出来,当然她就更不会了。
她那点技术还是跟她嫂子学的,学了个半桶水而已。
“这个事本来就是你的,干嘛要……”
冯佳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彩霞不耐烦地打断。
她抽过冯佳玲手上的口感描述看了一眼,一二三号的描述分别是:难吃、一样难吃、比屎还难吃。
张彩霞看完就皱起了眉,还很不给面子地将三个描述大声念了出来,冯佳玲顿时臊得脸都红了。
“这就是你的口感描述?这是一个专业的技术工能写出来的描述?这是一个班组长写出来的描述?”张彩霞拿着那张纸在冯佳玲面前扬了扬。
冯佳玲的脸更红了。
张彩霞对手下人严格那可是出了名的,余下几个班组长一听张彩霞的话,连忙去看自己的口感描述和建议,是不是符合技术工和班组长的水平。
说罢,张彩霞又陆续看了其他几个人的口感描述,倒还算正常。而且根据大家的描述,3号的口感优于1号2号,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随后张彩霞又问孟箬:“3号的配方是什么?”
孟箬如实回答,3号的配方就是之前厂长认同但又觉得成本高了的配方。
张彩霞点点头,心想难怪3号的口味是最佳的。
但是呢,冯佳玲对3号的描述却是“比屎还难吃”,可见她根本没有认真去测评每个面包的口感。
这种人她是最看不惯的,公私不分,因为私人感情严重影响工作。
“冯佳玲,你看看你对3号的评价,‘比屎还难吃’,这是厂长认同的原配方,而你却写出这样的评价,那我请问到底是你在胡说八道,还是厂长在胡说八道?”
说到最后张彩霞的声调提得很高,孟箬感觉整个研发室都好像震了一下。
冯佳玲也是吓得一颤,连忙解释说:“是我胡说八道,是我胡说八道。”
她这一说,在张彩霞看来并不是认错,而是
承认自己对工作的不负责。
“冯佳玲,这是工作,工作你懂吗?”张彩霞被她气得直拍桌子。
张彩霞对工作一直是最负责最认真的,她也明白这份工作几乎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出身在一个并不怎么好的家庭,老家在农村,家里的老人和爹妈都是极度地重男轻女。
她是靠着自己,稳扎稳打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她对其中的艰辛再明白不过。正因如此,她很看不惯那些不公平的人和事。
冯佳玲从一进厂,就在她手下,她再清楚不过她的能力。
勉勉强强当个技术工还凑合,当班组长却是不配,但她却靠着关系升成了班组长。
自打冯佳玲升为班组长后,心思更是不放在工作,整天吹嘘自己那当车间主任的嫂子。她早就看不惯了,索性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
冯佳玲吓的又是一颤,连忙认错:“对不起,主任,我知道错了。”
“回去写检讨。”张彩霞指着大门的方向,不留情面道。
冯佳玲被赶出研发室后,张彩霞又看了下孟箬对这三份面包的口感描述,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写得很详细,工作做得很细致啊。”张彩霞说。
然后,她又注意到孟箬放在桌上的那份“实验记录”。
张彩霞看了一下,上面各项配料的份量,以及发酵时间,烘烤温度什么的都写得很清楚,这等于就是一份面包配方了。
“实验记录?小孟,你这是拿出科学的架势来改良配方啦,哈哈哈哈。”她笑着说。
“研发嘛,跟科学家做实验室其实没什么区别。”孟箬也笑着道。
“但是这些数据要注意保密,别被有心人看到泄露了出去。”张彩霞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道。
孟箬闻言,神色一凛,很严肃地点点头。
这点她倒是没想到,不过涉及到配方也确实需要小心。
一旦配方发生泄露什么的,责任不就全权在她头上么。
张彩霞看着孟箬,满意地点头:“行,配方改良你这边继续,这事比较急,还是要尽快。”
孟箬郑重点头。
随后就是响起的下工铃。
孟箬收拾好研发室的东西,依旧像往常一样站在食品厂门口等游彻来接她。
冯佳玲和宋燕手牵着手经过食品厂门口时,一看到孟箬就不约而同地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孟箬照旧懒得搭理这两个跳梁小丑,一个眼神都懒得分过去。
如果说之前冯佳玲刁难孟箬还是为了给好朋友宋燕出气,那么现在两人俨然组成了同一阵营,冯佳玲也恨上了孟箬,仇恨程度甚至比宋燕还甚。
当然,这些孟箬毫不知情。
今天食品厂发工资,孟箬摸了摸口袋里刚发出来的热乎的钱,心想今天可要买点肉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等游彻骑着车来接她,孟箬一坐上车后座就开心地说:“今天发工资,走,我们去肉铺买点肉。”
“好。”游彻应了声,更加卖力地骑了起来。
两人来到肉铺,肉铺里的肉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孟箬挑了一块卖相还可以的梅花肉,又买了一点猪板油,准备回家熬猪油。
肉铺不远处就是几个菜摊子,买了几个辣椒,又买了几个圆茄子,准备烧一道小炒肉,烧一道肉沫茄子。
游彻又继续蹬着车,把孟箬载回家。
孟箬拎着刚买的菜,游彻弯下腰给自行车上锁,就在两人准备上楼回家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孟姐姐。”
孟箬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惊讶地扬了扬眉。
竟然是郑婉,她怎么找到这来的?
第23章 【23】 丢工作
要说郑婉是怎么找到他们家来的, 还要从头说起。
消停了没几天的郑婉,又开始逃工去电器厂找游彻了。
这次她冒着被孟军骂的风险也要去电器厂找游彻,主要是因为她听说了电器厂厂长跑了, 以及电器厂欠了一百多万外债的事。
电器厂出事了,在电器厂上班的游彻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郑婉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和游彻拉近关系的机会。
于是,她趁孟军在前厅和顾客聊天的时候, 偷偷从后厨的后门溜了出去。
她连跑带走来到电器厂, 却很不凑巧,她还没来得及叫下游彻,游彻就蹬着车走了。
但溜都溜出来了,她又不想无功而返,就一咬牙, 跑着跟上了游彻的自行车。
很快游彻来到食品厂, 接到孟箬。有孟箬在,她就更不好开口叫游彻停下了, 于是她只能他们骑车,她跑, 这样跑了一路, 最后跟到了游彻的家。
眼看着,游彻锁了自行车, 两人就要上楼了,郑婉心想再不叫住游彻就没机会了, 便出声喊出了口, 只不过这次她很聪明地喊了孟箬的名字。
孟箬停下脚步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郑婉支吾了一下,“我本来是要去食品厂找你的, 结果刚到食品厂,就看到你坐上自行车走了。”
“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孟箬问。
一看到郑婉,孟箬就想起,前些天游彻说的郑婉去电器厂找过他,说是有事找她。
虽然有点绕,虽然她也不知道郑婉有事找她,为什么是去电器厂找游彻,而不是去食品厂找她?
但总归有事先说事。
这时,郑婉才想起之前跟游彻扯的谎。
她没有提前想好这个理由,于是只能现编:“我、我被二姨赶出来了,现在没地方住。”
“啊?怎么会这样?”孟箬很是惊讶。
李梅不是她亲妈吗?原书中,李梅可是很护着郑婉的。
想着,孟箬狐疑地看着郑婉,有点怀疑郑婉在骗她。
“是这样的,姨夫不让我住家里,二姨也不让我住家里。”说完,郑婉一副可怜的样子低下了头。
“孟姐姐你可以暂时收留一下我吗?”郑婉又问。
孟箬当即露出为难的神色说:“不是我不想收留你,是我家就一个房间,你来了也没地方住。”
郑婉:……
见郑婉愣神阶段,孟箬连忙又说:“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赶紧回家吧,不然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说完,孟箬就拽着游彻上了楼。
郑婉:……
回到家后,游彻很直白地问她:“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故意躲着她。”
“有么?”孟箬随意一笑。
今天郑婉突然过来找她,她感觉有点奇怪。一来,李梅是她亲妈怎么可能回把她赶出去,二来,作为原书中的作精女配,她依旧有点担心原书剧情会对她产生影响,所以还是尽量避免和原书女主深度接触吧。
“她二姨也就是我后妈,肯定是不会把她赶出孟家的,这点你放心。”孟箬想着还是跟游彻解释了一句。
他好像对这并不关心,低头开始洗菜。
孟箬想起什么,问:“你们厂里的事,上头领导怎么处理的?”
游彻:“副厂长说,先停工,然后等新厂长上任。”
孟箬点头:“这样啊。”
她将切好的肉放进碗里,正准备倒点酱油腌一下肉,发现酱油瓶里的酱油就剩一个底了。
孟箬将剩余的酱油倒进肉里,抓拌了一下,然后将空酱油瓶递给游彻。
“酱油没了,去粮油店打点吧。”
游彻接过酱油瓶就出了门。
游彻出去后,孟箬又将剩余的瘦肉剁成肉沫,待会儿做肉沫茄子时用。
锅里倒油,葱姜蒜末爆香后再下入腌好的肉片,大火爆炒之后,又下入辣椒段,辣椒一下入锅中,辣味就被炝了出来。
这边本地人都能吃辣,卖的辣椒也是比较辣的那种。
随后她又拿出黑豆豉,铲一勺洒进锅中。
黑豆豉可谓是小炒肉的灵魂,豆豉一进入高温的锅中,那豆豉香瞬间迸发出来。
顿时肉香、豆豉香混杂着强势霸道的辣气飘出窗外。
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机的老王不禁被香得站了起来,他走到厨房问自己正在烧菜的媳妇:“媳妇,今天烧啥菜呢?咋这么香?”
王德柱一看,媳妇烧了一道青菜和丝瓜,一点肉沫都没有,咋还烧出这么浓的肉味呢。
“媳妇,青菜和丝瓜咋让你烧出肉味来了?”王德柱问。
“啥啊,”周巧梅白了他一眼,“楼上在烧肉,楼上飘下来的香味。”
一听这话,王德柱露出几分失望,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是楼上在烧肉?这楼这么多家都在烧菜呢?”
周巧梅又白自家男人一眼,说:“我在住多久了,谁家烧菜什么味道我能不知道?”
“这菜香味就是从楼上小夫妻搬过来才开始的,不会错。”说着,周巧梅又好奇起来,“那小媳妇看着娇娇弱弱的,我还以为是个啥活儿不会干的小姐呢,没想到菜烧得这么香。”
王德柱闻着外面的肉香,夹起自家媳妇煮的青菜,顿时觉得这平常早已吃习惯的素炒青菜,跟猪食一样难吃。
周巧梅全然不知自家男人内心的想法,一边扒着饭,一边饶有兴致地说道:“她男人厉害得很,新婚夜还把床给压塌了,那次我们不都被那动静吓一跳嘛,我还特地跑上去问的,你记得吧。”
“知道知道,这事我都听你说多少遍了。”王德柱扒拉着索然无味的饭菜,不耐烦道。
孟箬菜炒到一半的时候,游彻也打好酱油回来了。
她接过酱油,转成小火,淋入一点酱油。
霎时,一股浓郁的酱香味扑鼻而来。
这纯天然酿造的酱油就是香,不像她那个世界的酱油全是科技与狠活,鲜是增味剂调出来的,还带着一股子香精味。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朴实,大家做生意做的也都是良心生意,酿酱油用的都是真材实料的黄豆,不像后世,酿酱油的原料是榨完油的豆渣。
肉沫下锅翻炒,炒熟后再下入泡完水的茄子,待每块茄子都均匀地沾上肉汁后,再倒入提前勾芡好的料汁,以及蒜蓉。
肉沫茄子一定要多放蒜蓉,不然就不香了。
转小火焖煮个十分钟,然后再转大火收汁。
一掀开锅盖就是扑鼻的肉香和蒜香,茄子焖得软烂,还吸满了肉汁,软糯咸香真的比肉还好吃。
好吃到孟箬自己都连干两碗饭,游彻就更别说了,最后一点汤汁都没浪费,用白米饭再刮了一遍盘子。
真的太久没吃肉了,孟箬摸着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以后赚到钱了,她要天天吃肉。
*
孟箬拽着游彻上楼后,郑婉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她没想到孟箬拒绝她会拒绝得这么果断,几乎是不留有任何余地的。
孟箬的拒绝直接让她原本的打算落空,她和游彻连一句话都没说上,更不要说什么拉近关系了。
原本她想的是,如果孟箬客气地邀请她去他们家,那她就可以趁孟箬做饭的时候,和游彻多说几句话,顺便安慰他一下电器厂的事。
郑婉气愤地攥紧了拳头,又想起刚刚孟箬拽着游彻上楼的样子,更气了。
她现在抓心挠肝地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婉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孟军正在后厨大发雷霆,瞪着眼拍着桌子等她回去。
等她走回饭店,发现后厨的门虚掩着。
她轻轻地推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的孟军。
郑婉心想坏了,孟军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这次她倒是不等孟军发话,就低着头主动承认错误。
“二姨夫,我是因为有急事才出去的。”
“那你怎么不请假?”孟军瞪眼问她。
她倒是想请,但问题是她请假后厨师傅不肯啊,有一回她就是跟后厨师傅请假,说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但后厨师傅立马就急了,说什么现在这么忙请什么假,她走了谁干活之类的。
那个孙师傅不但不肯让她请假,还死盯着她,她一往后门的方向去,他就扬言说只要她走了,他就去告诉孟军。
“姨夫,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郑婉主动承认错误。
孟军直接给她气笑了,说:“下次?你还想下次?”
“石头,把她的包拿过来。”
石头是后厨孙师傅的学徒。
郑婉一听拿她的包,顿时慌了,那包里装着她偷偷拿的肉和菜。
“我就说最近后厨怎么老是丢肉呢,原来是出了个家贼啊。”孙师傅接过石头递过来的包,打开包给孟军看。
郑婉心想这人怎么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们先偷拿的。
“明明是你们先偷的,凭什么就怪我。”郑婉气得差点跳起来,理直气壮道。
孙师傅在心里冷笑一声,说他们偷拿也不会蠢到拿那么贵的肉,顶多是拿点便宜的蔬菜,也不会蠢到把菜塞到包里,让人抓个现成的。
他不赶紧跟老板举报她,到时候等老板自己发现,这事还怪到他头上来了。
“没想到啊,你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小姑娘,不仅是个贼,还是个乱咬人的狗,你被抓了,还想拉别人下水。”孙师傅的话说得很难听。
“我怎么乱咬,我是先看到你们拿的,我再拿的。”郑婉气得梗着脖子说。
“好了,别嚷嚷了。”孟军大着嗓门一吼,整个后厨顿时安静下来。
后厨这些人偶尔偷摸点菜,这他早就知道,只要不太过分,他也一直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可是昨天孙师傅跟他反馈说,后厨丢了好几条肉了。
肉要两块钱一斤,丢了好几条,那怎么的也要十来块钱。
长此以往下去,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更重要的是一旦助长了这种风气,那偷肉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今天你偷明天他偷,那他的饭店还开不开了。
“你上回逃工,我就是没给够你教训,所以导致你现在不仅逃工还当贼。”孟军气得胸膛起伏。
“上回你逃工,我就跟你二姨说了,结果你非但不悔改,还变本加厉起来了。”说着,孟军挥了挥手道,“你这种人,我这儿是容不下你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
孟军这是要赶她走?郑婉惊得瞪大了双眼。
而且李梅知道她上回逃工被抓的事。
她妈现在巴不得她赶紧离开省城滚回乡下老家,怎么会帮她求情?不添油加醋几句就算不错了。
可她会如他们意吗?
她要李梅给她重找个轻松的工作,不然她就把她是她亲女儿的事捅到孟军那去。
她也早就不想在这干了,天天累得要死,出去一下还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郑婉气愤地将包里的肉和菜甩在地上:“走就走,你以为我想在这干吗?”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孟军也没想到郑婉会走得这么爽快,原本他也只是打算吓唬吓唬她,让她长个记性,如果她认错态度诚恳,他不是不可以再原谅她一次。
结果……
他这回去怎么和李梅交代呢?孟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晚上回去,孟军就把这事告诉了李梅。
结果再次出乎他预料的是,李梅的反应很平淡。
“这样也好,”李梅说,“明天我就去趟筒子楼,让她早点回老家。”
李梅表面看起来反应平淡,心里却很是高兴,工作也丢了,这回让她滚回家,她总没话讲了吧。
隔天李梅就风风火火地赶去了筒子楼,为了能顺利说服郑婉回老家,她还带了一点干粮,几块烧饼和几个白馒头。
郑婉也正在筒子楼里等着李梅呢。
第24章 【24】 接手厂子
“郑婉, 早饭吃了没?”李梅一进屋,就亲热地询问她。
“我听你姨夫说了,因为逃工和偷菜的事, 他骂了你几句,结果你直接负气走了。”
“你走后, 你姨夫也是气得不轻,说你这孩子气性太大,
姨夫是你长辈说你几句怎么了?你就工作都不要了?”李梅坐在床边, 拉着郑婉的手说。
郑婉抽开手,反问:“孟军是这么跟你说的?他骂了我几句,我气得走了?”
“啊。”李梅点头,孟军也确实是这么跟她说的。
“是他让我走的,说他那儿容不下我这种人。”郑婉恼怒地说,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是什么人?我不就有事出去一下吗?总共也就出去两次, 就好像我犯了多大的错一样。”
“还有拿菜那事,就光我一个人拿吗?其他人也拿了啊, 他怎么就不管别人,专门针对我?他就是早看我不顺眼, 逮着一个机会就赶紧赶我走吧。”
郑婉一直强调“拿菜”, 而不说“偷菜”,是她真心觉得那点菜拿了就拿了, 根本算不上偷。
“是是是,”李梅不想激怒她, 只能顺着她说, “你姨夫是让你走,但他那是吓唬你的,想让你长个记性, 他没想到你会当真啊。”
“他想让我走,”郑婉冷笑一声,“我还早就不想干了呢。”
李梅一听她早就不想干,心想她这是早就准备回家了?顿时高兴起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郑婉的早就不想干了,并不是要回乡下老家,而是想让李梅帮她重新找份工作。
“是是是,”李梅笑着说,“那工作也确实不适合你,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你看我干粮都给你带来了,留着你路上吃。”
说完,她还不忘举起手上的一大包干粮给郑婉看。
郑婉眼一翻:“谁跟你说我要回老家了。”
李梅皱眉:“那你不回去,留在这干嘛呢,你又没工作,又没钱的。”
“我没工作,你就不能再帮我找一个?我没钱,你就不能给我?”郑婉理直气壮道。
这话一出,气得李梅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郑婉。
“郑婉,你多大的脸啊,你没工作我帮你找,你没钱我给你。”李梅尖着嗓子,朝她吼道。
郑婉语气不屑道:“我多大脸我不知道,反正你要是不帮我找工作,我就把我是你女儿的事告诉孟军,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郑婉发狠道。
只是她话音刚落,一个耳光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郑婉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就打你这个白眼狼。”李梅气得叉腰,指着她鼻子骂道。
“当初我是看你可怜才想着把你接过来,你倒好良心被狗吃了,用这事威胁你娘老子。”
“还逼着我去帮你找工作,你以为我是书记啊,你想要什么工作我都能帮你找到。”想到这李梅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要跟孟军说你是我女儿的事吗?现在就去说,你要是敢说,我立马就去退房子,让你睡大街去。”
说完,李梅就气得把门一开,刚准备走出门,又折回,把自己带过来的那一袋子干粮拎走了。
李梅刚走出门就看见筒子楼的露天走廊上站了不少人,估计都是出来听她和郑婉吵架的,筒子楼墙板薄,可以说几乎没有隔音。
李梅瞥了一眼那些人,也没说什么,扭头就走。
直到李梅走了,郑婉还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自己会一下把李梅给逼急了,她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她是不可能会离开省城回老家的,所以她也不能真正跟李梅鱼死网破,“她是李梅亲女儿”这事是她唯一的底牌,要是她出了这张底牌,李梅就会直接掀桌子。
到时候房子一退,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曹展飞一大早就来到游彻工位:“我们厂不会真的要完了吧。”
虽然电器厂的工人暂时停工了,但为了维持厂子的正常运作,他们这些职能部门的人还正常上班。
“怎么了?”游彻放下手上的活儿问道。
“都这么多天了,新厂长连个影子都没有。”曹展飞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我听他们说,”曹展飞忽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道,“上头其实也找了不少人了,但是没一个愿意接手的。”
“到现在这个尴尬的情况,真不知道会如何发展?”曹展飞叹了一口气,道。
曹展飞这话刚说完,隔天,副厂长严正光就再次召集大家开会。
这次的会议又是召集了全厂的职工,包括暂时停工的工人。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头领导发话了,不论职级,不论工种,谁要是觉得自己有能力让厂子扭亏为盈,就任命谁为新厂长。”
“哪怕你是个普工,只要你敢签下军令状,保证在三年之内,让电器厂扭亏为盈,那么你就是咱们电器厂的新厂长。”
严正光这话一落地,就像冷水溅进油锅,霎时炸开。
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主席台下一下子就喧闹起来。
坐在下面的曹展飞听到严正光这么说,直接笑出了声:“这谁想的馊主意啊,这是没人敢接手厂子,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一旁的游彻没去接他的话,而是望着主席台的方向沉思。
“同志们,同志们!”严正光敲了敲麦克风,继续说。
“这是史无前例升迁的好机会啊,有能力有想法的同志请一定抓紧机会!”
“大家有什么问题,照旧可以举手提问啊。”
很快,就有一个男普工举手提问。
“严厂长,这好事还能轮得到我们?”
“是啊,这么好的事,你自己咋不干?”旁边一男的也附和道。
严正光伸出手,向下摆了摆,示意那位普工坐下。
“同志们,这好事我为什么不接,还不是我老了,要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吗。”
“切——”
下面的人很不给面子地喝倒彩。
谁不知道严正光这个老狐狸,真正的好事早让他给霸占了,哪里还等得到这样大张旗鼓地告诉大家。
见大家无动于衷,严正光继续卖力地说:“只要敢签军令状,就直接升厂长,直接是厂长待遇。”
“那要是三年后不能把厂子扭亏为盈呢?会有什么后果?”又有人问。
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就算有,那也一定有相应的代价。
代价肯定是有的,只是严正光不会现在说,现在一说,谁还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啊。
“这个啊,等你签下军令状就知道了,我就不透露了,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严正光笑着说。
“这个严正光就是个十足的老狐狸。”曹展飞继续吐槽。
“有意愿的人可以直接去厂办找我啊,散会散会。”说完,严正光就离开了主席台。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游彻和曹展飞也回到办公室。
曹展飞见游彻心事重重的样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也不理。”
游彻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晚上回到家,不等游彻说起,孟箬就先提起了这件事。
孟箬见游彻从下班起,就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随口提了一嘴:“我听王大姐说,上头领导想从你们这些职工中招有能力的人当厂长。”
“高职位的人谁敢接这个烂摊子,搞不好就是前途尽毁。”游彻扯了扯嘴角,说道。
就像曹展飞说的,上头这么安排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这个新厂长可没这么好当,对上要签军令状,保证在三年内将厂子扭亏为盈,对下要用雷霆手段迅速建立威信,不然事做不了一件,还要忙着处理厂子错综复杂的关系。”
孟箬一听,还真是蛮棘手的。
“那上头领导就没想过让副厂长接手?”孟箬问。
游彻:“应该是有的,但是严正光不干,他都快退休了,肯定不想坐稳的副厂长职位砸在这事上,搞得晚节不保。”
“那你呢?”孟箬忽然绕到他身上,“对这事怎么看?”
游彻一顿,抬眼看向她。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孟箬好像在故意引导他。
游彻默了默,才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其实,我想试试,虽然风险大,但却不失为一个机会。”
一个彻底翻身的机会。
孟箬一双乌黑的眼睛,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她就知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员摇身变成电器大亨,绝对不是平白无故,毫无铺垫的。
面前这个机会,就是游彻通往成功路上一个重要节点。
“想试就去试,我肯定支持你。”孟箬眼睛一弯,笑着说。
游彻脸上露出几分意外,刚刚他说那话时,其实也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他确实想试,如果他此刻没成家孤身一人的话,他一定想也不想,等会议结束了就去厂办找严正光聊。
他来电器三厂五六年,对三厂存在的问题再清楚不过。
电器厂的底子还在,想要扭亏为盈并不是不可能,只要把之前存在的问题一一解决就是了,只不过解决的途中,可能会遇到不少阻碍。
如果他是一个人,败也就败了,但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所以,在做决定前,他必须考虑到孟箬。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孟箬会如此坚定地支持他,就好像她已经提前知道他会成功。
“为什么支持我?”游彻反问。
“这厂长不是白当的,当厂长要签军令状,要保证在三年内将厂子扭亏为盈。”他说,“不能做到的话,后果应该不轻,不然严正光也不会躲都躲不及。”
“你就不怕到时候我失败了,连累到你?”他又问。
孟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同样反问:“关于扭亏为盈,你有什么想法吗?”
游彻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几条初步想法说了出来。
“首先是严抓家用电器产品的质量问题,其次保障售后,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生产出满足大众需求的家电产品,激活如今疲软的市场。”
听游彻说完,孟箬再次惊叹大佬思维的前卫。
质量问题确实是早起家用电器快速发展时忽略掉的重要问题,八零年代末九零年代初,物质远远没跟上人民的需求,许多家用电器基本上是一生产出来,就被抢购一空。
正因如此,很多电器厂为了赶工加班加点三班倒,再加上这个时候品控流程又还没完善,自然会产生很多有问题的家电。
至于售后,这个年代的售后可以说是无,很多人买到了有质量的电器,投诉也得不到解决的现象时有。
最后一点,那不就是后世很多品牌践行的爆品计划嘛,靠一个或者数个的爆品计划盘活整个品牌的案例可不少。
只能说,大佬不愧是大佬,后世大家玩得很溜的东西,大佬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想到了。
孟箬笑了,说:“这就是我支持你的理由。”
游彻扯了扯唇角,一笑,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还想问句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前,她就笃定那么支持他。
但他还是没问,人总是这样,得到了一,就想要二。
他得到了她的支持,就又想要她的无条件支持。他想她的支持,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而是因为相信他这个人。
“谢谢你,”他说,“我会尽全力去成功。”
孟箬表面上一脸严肃地点头,心里却在笑,你肯定会成功啊,你可是未来大佬。
翌日一大早就去了严正光的办公室,严正光的办公室不止他一个人,旁边两个工位上还坐着一个厂务助理,和厂办文员。
厂务助理在听到游彻是过来找严正光谈接手厂子的事时,立刻就溜了出去,将这个消息带到了每个办公室。
霎时,又是一枚重型炸弹投下。
第25章 【25】 师傅
让游彻自己也没想到的是, 他竟然是唯一一个去厂办找严正光的人。这倒好了,他都不用跟其他人去竞争了。
有人来接这个烂摊子,严正光也很开心, 不然这个烂摊子极有可能就落到他头上了。
这个烫手山芋越早甩出去,他越安全。
游彻一回到自己工位, 曹展飞就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他。
“不是兄弟,你真的打算接这个烂摊子啊?就为了这个厂长的职位?”曹展飞一脸的不可置信。
游彻点头。
曹展飞:“你知不知道这是个巨坑啊?”
游彻:“知道。”
曹展飞一副要晕厥的样子, 扶了扶桌子说:“严正飞跑都来不及, 你还往里跳?”
“我想试试。”游彻语气坚定地说。
“兄弟,你要搞清楚,这厂长可不是白当的,要签军令状,搞砸了后果很严重。”曹展飞苦口婆心地劝道。
游彻:“我知道。”
“不, ”曹展飞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绝对不会往里面跳。”
说着, 曹展飞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他凑得很近, 声音也压得很低, 脸上却早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变得无比严肃。
“游彻, 听兄弟一句劝,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往好处想, 上头在找人扭亏为盈, 想平掉这一百多万的账,往坏处想,要是最后电器厂没办法扭亏为盈呢?要是这一百多万的债务还不掉呢?”
“王华仁跑了, 但恰恰正是因为他的外逃,上头的人抓不到他,抓不到他那总得找个人来当替罪羊吧,谁来当这只替罪羊,还不是新厂长。说是三年时间扭亏为盈,说不定一年时间不到,这个雷就让你扛了。”曹展飞说得无比严肃。
“要我说,上头估计也是持一个悲观的态度,觉得这一百多万的账很难平,反正都平不掉,不如赶紧找个替罪羊,免得到时候祸及他们。”
曹展飞说到的这一面,游彻当然也想到过。
但他觉得事实远没有曹展飞想象的那般悲观,如今经济开放的势头正强劲,政府是大力支持厂子发展的,应该不会什么帮助也不提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国营厂子倒闭。
当然,他也会提前问清楚具体的情况,如果真像曹展飞说的那样,上头只是想找个替罪羊,他也会慎重考虑填不填这个窟窿。
“展飞,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我也不傻,不会白白给人当替罪羊,”游彻说道,“我有分寸。”
游彻有自己的野心,他也明白凭自己的出身,要像往上跑,只能依靠非常规途径。比如,像现在这样的机会,既然想往上走,风险自然无法避免。
曹展飞还想说什么,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游彻还是坚持,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只不过,让游彻没想到的是,杨和平因为这事还特地跑来厂里找他。
“小庆,我听他们说你准备接手咱们电器厂?”杨和平一见到他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中透着几分焦急。
游彻点头。
“军令状还没签下吧?”他又连忙问。
“还没,今天上午只是去厂办和严厂长简单聊了下。”游彻如实回答。
杨和平谨慎地看了下左右,将游彻拉到角落。
“没签就好,小庆你可千万别签啊。”他紧紧抓着游彻的手,劝说道。
“小庆,你是咋想的,”杨和平长叹一口气,“怎么会想到去接手厂子呢?现在咱们厂子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
“还有严正光是什么样的人,你来厂子五六年了,你还不清楚?他是那种能把好事留给你的人?”
“我就想试试。”游彻还是原话。
这话他已经说了第三遍了。
“小庆,你不会是看上了厂长的那点工资吧?”杨和平见自己劝这半天也劝不动
,忽然说道。
游彻一怔,大概是没想到大伯会这么想他。
电器厂厂长的工资是不低,两千至少是有的。但他绝对不是因为看上那点工资才想去接手厂子的,他的目光没那么短浅。
“你是不是因为刚结婚,花了不少钱,想着找个高工资的职位,早点把钱还了?”杨和平又说。
游彻摇头:“不是的,大伯,我想接厂子跟工资没关系。”
相处了五六年的曹展飞觉得他接下厂子是为了厂长这个虚衔,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大伯觉得他接下厂子是为了那两三千块钱的工资。
他俩两个没有一个人明白他的志向和抱负。
到头来,最懂他最了解他的还是相处了不过几个月的孟箬。
杨和平眉毛中间都快皱成了川字:“不为工资,那我就更想不明白了。”
游彻觉得此时此刻,他就算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大伯,大伯也不会理解他,他索性也不多说什么。
“大伯,你就别担心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一点把握我也不会接下这个事的。”游彻一脸认真道。
“你这孩子真是从小就固执,认定的事谁也拗不过来,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杨和平叹了一口气说道,语气中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游彻:“大伯我做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行吧行吧。”杨和平劝说无果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
孟箬用两天时间把面包配方改良了,原先的黄油,她用了玉米油和一点人造奶油代替,牛奶则用的是价格更实惠的奶粉代替。
为了验证改良后配方的可行性,他们生产车间还需先进行一次小体量的测试。
在测试之前,孟箬需要先学会操作整条生产线的设备。
关于这些设备的操作,张主任原本是打算让班组长冯佳玲亲自带自己手下的技术员的,但张彩霞下发任务时,冯佳玲表现得推三阻四。
“主任,我哪有时间啊,我今天好忙的。”冯佳玲一脸为难道,“主任,你要不让别的技术工带吧,真不是我不想带,实在是我今天忙不过来。”
其实孟箬私心还不想让冯佳玲带自己呢,她之前跟冯佳玲结下了梁子,到时要是她故意乱教,她转头再操作错误,还真没处说理去。
“小孟,那我来教你吧,正好我今天也有点时间。”张彩霞说,“总共就这几个设备,一下午的时间学会并熟练操作应该是没问题的。”
张主任愿意亲自教她,那便再好不过了。说实话谁教她都有可能会存点私心,但车间主任绝对不会。
“面包制作涉及了五个步骤:调粉、醒发、烘烤、脱模和包装。”
“调粉要用到自动调粉机,醒面和发酵要用到醒面箱,烘烤设备是隧道式链条炉,脱模是真空脱模机,包装则是工人手动包装。”
他们食品厂建厂比较早,五十年代就有了。所以很多生产线设备也都比较老,就比如这个脱模,还是近几年从国外引进的真空脱模机,以前都是人工在高温环境下手动脱模,既繁琐还容易烫伤。
张彩霞耐心地一一为她介绍。
“调粉的话,就是将面包的原料加进去,然后调整好转速,让它自己搅拌就行了。”张彩霞说完,给她示范了一遍。
随后她又说:“你来试试。”
刚刚张主任向她介绍整个流程时,她就大概看了一下设备,食品厂的设备老旧,操作也不算复杂。她以前在实验室做实验也会用到各种设备,其实很多工业设备的原理都大差不差。
孟箬试着操作了一下,一遍就学会。
张彩霞很满意地点头:“是很简单吧。”
“确实不算复杂。”孟箬说。
“粉调完,要手动看看出不出筋膜。”张彩霞提醒道。
孟箬点头,并拿出本子记下。
“醒发是最关键的一步,不仅要注意发酵时间,还要注意看发酵室里的温度。”
“脱模是真空脱模,这个操作也比较简单。”
……
等介绍完所有生产流程,张彩霞说:“在生产的过程中,这些设备都需要很熟练地使用,你先试着把它们都操作一遍,有什么问题我当场给你指出来。”
孟箬便将调粉机、醒发箱、烘烤箱以及脱模机都操作了一遍。
她每操作完一个,张彩霞就满意地点头。
等她熟练地操作完最后一个设备,张彩霞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大学生就是厉害,学什么都快,我当初都学了好几遍才彻底学会,你这一遍操作得就和熟练了。”
“还不是师傅教得好。”孟箬嘴甜道。
这话张彩霞也很受用,孟箬学得快是一方面,她教得好当然也是另一方面。
当初教她技术员就很不耐烦,她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她就大着嗓门喊,教你多少遍了还不会,你有没有认真听。
那时候的师傅就是这样,总喜欢端着很高的架子。
她很不喜欢那一套,所以她教手下人总是很有耐心。
孟箬学完如何操作生产线设备的第二天,车间就开始小批量测试改良后的配方,测试出来的结果还不错,跟之前厂长给的样品的味道很接近。
味道没什么大问题,成本也控制下去了。
马厂长看完各项数据后,满意地点点头,并让张彩霞组织投入生产。
下班后,孟箬照旧在食品厂门口等游彻。
这几天,配方改良、学习设备操作、面包小体量测试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心情也很不错。
很快,游彻骑着自行车朝她的方向过来,孟箬还注意到自行车车把手上好像挂着一袋什么东西。
第26章 【26】 求锤得锤
待游彻走近, 孟箬才看清楚车把手挂的是什么——米棍。
在八零九零零食还比较少的年代,米棍这东西可以说是很多人的童年回忆。
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她,看到路边有压米棍的车子都要去上前买一大袋, 然后和她妈坐在沙发上边吃着米棍边看电视。
游彻停下车,将车把手上的米棍取下, 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孟箬。
孟箬开开心心地接下,笑着问:“你哪里弄来的?”
“从电器厂出来的路上看到有卖米棍的, 就顺便买了一袋。”游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孟箬完全没注意到游彻有些害羞的神情, 开开心心地抽出一根米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吃起来。
脆脆的米棍入口即化,淡淡的甜味中还带着浓郁的米香。
孟箬吃到一半,才想起游彻来:“你要不要尝尝?”
她也不好意思吃独食啊。
游彻摇头:“我在骑车,等会儿到家再吃吧。”
“没事,我喂你。”说完, 孟箬就掰了一截米棍, 送到游彻嘴里。
“来,张嘴。”她将米棍递到他嘴边, 笑着说道。
游彻乖乖张嘴,咬住她手里的米棍。这时自行车恰好路过一块凸起的石板, 颠簸了一下, 游彻咬住米棍时,舌头不小心舔到了她的指尖。
温热、湿润又柔软的触感, 孟箬连忙将手抽离,下一秒耳根通红。
直到两人回到家, 他们之间的气氛都怪怪的, 像是尴尬中透着几分暧昧。
游彻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回忆着方才的触感,她的指尖好像有些凉。
孟箬将米棍放在桌上:“我去烧饭了。”
“我帮你洗菜。”他连忙说。
于是, 这种尴尬又透着暧昧的氛围又带到厨房。
吃完饭,孟箬休息了会儿,准备去卫生间洗漱。她进到卧室拿衣服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两床被子。
除了新婚之夜的那次逾矩,他就再也没对她做出过什么过分的行为,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天气转凉之后他们都是一人一床被子。
孟箬拿好衣服,进了卫生间。
很快淋浴间内传出哗哗的流水声,游彻听着这哗哗的流水声,像是有点不自在地挪动了身体,同时,方才的触感又回到脑
中。
夜里躺在床上的他更是迟迟睡不着,脑子里思绪很乱。
他睁开眼看向漆黑的天花板,躺在身边的人早已熟睡,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
*
吐司面包正式投入生产,却在醒发阶段就发生了严重失误。
面包好不好吃,调粉和醒发都是关键,所以张彩霞安排孟箬负责这两个环节。
“怎么发酵了这么久还是死面?”其中一个操作女工打开醒面箱,一脸震惊道,震惊之余还有些害怕。
发酵了这么久还是死面,那么很可能是某个环节出错了,出错也就代表着整箱面都废了,这算是重大事故了,上面领导是会问责的。
孟箬看了眼醒面箱中完全没发的面团,心中一沉,她连忙又去打开另外两个醒面箱。
都是同样,面团一点没发酵。
这时,冯佳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三个醒面箱的面团,立即就尖着嗓子骂道:“发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死面?你们怎么干的活?”
孟箬皱眉看着她,她脸上看热闹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冯佳玲尖利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大家都往发酵室这边聚过来。
“怎么回事?”很多人询问。
“刚上岗就搞砸了,你们看,三个醒面箱里的面团全是死面,”冯佳玲大着嗓门说道,“你们后面的,今天都用不着干活了。”
“什么情况?好好的,面团怎么发不起来?”又有人问。
“还能是什么情况,面团发不起来,不是调粉有问题,就是发酵温度搞错了呗。”冯佳玲大着嗓门喊道,巴不得整个生产车间都听到她的声音。
冯佳玲的针对性很强,调粉和发酵都是她负责,一旦这两个环节出错,她就是全责。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里?”这时,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正是车间主任张彩霞。
大家都很自觉地让出一条道,张彩霞走上前,还没来得及问话,冯佳玲就无比积极地凑上前大声解释:“张主任,你来的正好,出大事了。”
“这三箱面全废了。”冯佳玲指着醒面箱里的面团说道,小眼睛里迸发着兴奋的光。
张彩霞瞅了一眼醒面箱里的面团,问出了很多人都问过的话:“怎么是死面?发酵多久了?是不是温度没设置好?”
“张主任,发了四个小时了,”旁边的操作员说,“温度肯定也没问题,温度是我调的,孟技术员期间也检查了好几遍。”
“时间和温度都没问题,那怎么回事啊?”这时,人群中有人说道。
“那就是调粉的问题呗,粉没调好。”冯佳玲说。
“粉是我调的没错,但肯定也没问题。”孟箬自信道,“我调粉的时候,刘大姐就在旁边看着,我要是调错了,刘大姐肯定也知道。”
冯佳玲转头看向刘大姐,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这个刘大姐最是胆小怕事,她肯定会把自己甩得干干净净。
刘大姐支支吾吾地站出来,说:“我是站在旁边看着没错,可就算孟技术员调错了,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认真计算那些比例对不对。”
反正遇事说不清楚不知道就对了,省得到时麻烦惹到自己身上。
刘大姐的话一说完,冯佳玲嘴角就勾起得意的笑,她就知道。
“比例肯定也没问题,我纸上都有算好,我是按照算好的比例加的酵母水。”说着,孟箬又拿出她记录的本子。
张彩霞接过本子认真看了,比例确实没问题。
她皱起眉:“那会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那就是配方有问题。”冯佳玲又说。
配方?那又是她的责任了。孟箬在心里冷笑,冯佳玲是有多恨她,她一遇到事,就这么针对她。
“配方肯定没问题,配方是昨天才测过的,如果配方有问题,那昨天做好的面包怎么解释?”孟箬条理清晰地反驳。
张彩霞点头:“配方肯定没问题,那就还是这次的操作出了问题。”
冯佳玲一听这话顿时笑了,连忙煽风点火道:“张主任,这次的事故可不小,等于说这三个醒面箱的面都废了,那得浪费多少面多少原材料啊。”
“主任,这事咱要不要上报给厂长知道啊?”冯佳玲引导性极强地问道。
她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把厂长拉过来。
张彩霞点头一脸严肃道:“等这事调查清楚,肯定是要上报给厂长的,三大箱的面粉,这损失不是一个小事。”
冯佳玲闻言勾唇得意笑了,等厂长一来,孟箬就完了。
她想了想,走到经常拍她马屁,还算是她心腹的小何身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听完,小何抬头有些迟疑地看向她。
冯佳玲不耐烦地皱眉:“快去啊。”
没办法,虽然不太情愿,但小何还是硬着头皮跑出去了。
孟箬垂眸沉下心耐心思考,面团没发起来,无非就那几个原因,不是发酵时间和温度,至于调粉,她有自信这种低级错误她不会犯。
如果这些原因都排除,那会不会是原材料的原因呢?
以前,她妈妈刚教她烘焙的时候,她也犯过这种错误,本来应该用高筋面粉,结果她用的是普通的小麦粉,最后的结果就是发酵不够。
孟箬连忙去看面粉,面粉并没有换,还是原来的那批,也是,如果面粉有问题的话,他们昨天做的测试也就不会成功。
她沮丧地放下手,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装酵母水的铁桶。
她倒是忘了最关键的酵母水。她连忙拿起酵母水一看,果然有问题。
活酵母在液体中会有一定的活动,而死酵母则会沉底或漂浮。
就在大家还围在一起讨论到底是哪里出问题的时候,孟箬抱着一个铁桶走了过来,铁桶里还剩一点酵母水。
孟箬将铁桶递给张彩霞:“主任,这个酵母水有问题。”
冯佳玲一看孟箬竟然找来了酵母水,脸色变了变。
随后,孟箬取来半杯温水,倒入几勺白糖,搅拌均匀,再倒入桶内。
过了几分钟,桶内的酵母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酵母没有失活,酵母会因为糖而变得更活跃,产生更多的二氧化碳,那此时的桶里是可以看到泡沫的。”孟箬条理清晰地说道。
冯佳玲冷笑一声,语气嘲讽:“真的假的,不会是你瞎编出来骗人的吧。”
“冯组长,你好歹也是班组长,这种常识你不知道?”孟箬冷着语气反问。
冯佳玲被噎得哑口无言。
张彩霞点头:“是这样的,白糖可以让酵母变得更活跃。”
“就算酵母失活了,那你想说明什么呢?”冯佳玲颐指气使道,“想说明这个酵母在你加入面团之前就是死的吗?所以面团发不起来?真是搞笑。”
孟箬抬眼,看着神气活现的冯佳玲笑了一下,心想,她是有多蠢,她什么都还没说呢,她就开始自爆了。
难怪她刚一打开醒面箱没多久,冯佳玲就那么巧合地凑了过来,还故意大声嚷嚷,让全车间的人都过来看热闹。
一开始,她还以为冯佳玲跟个猴一样兴奋地上蹿下跳,不过是因为跟她有过节,现在见她倒霉,所以幸灾乐祸,没想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搞的啊。
很好。
“冯组长,你是怎么知道酵母在加入面团之前就死了?”孟箬笑着反问。
顿时,众人的视线一下聚集到冯佳玲的身上。
冯佳玲见大家都盯着他,浑身不自在:“都看我干嘛?”
“不是她刚刚说的吗?”冯佳玲指着孟箬道,“酵母失活了。”
“对啊,我只是说酵母失活了,并没有说酵母在加入面团中就已经是失活的状态。”孟箬不紧不慢道,“那请问冯组长,是怎么知道酵母早就失活了呢?”
不知是被大家盯得,还是被孟箬逼问的,冯佳玲脸上的神情更慌了。
她一慌乱,瞬间便被大家看在眼里。
只能说冯佳玲的心理素质
还是太差了,
“哦,我想起来了,”孟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我说冯组长怎么突然跑来发酵室。”
孟箬故意将话说一半,剩下的让冯佳玲自爆。
顿时,众人的视线又从孟箬身上移到冯佳玲身上。
闻言,冯佳玲心下一慌,她来发酵室的时候,发酵室明明没人啊,孟箬是怎么看到她的?
“孟箬你别乱讲,我什么时候去发酵室了?”冯佳玲有些结巴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孟箬继续激她。
她是没看到冯佳玲去过发酵室,要是让她看到冯佳玲去过发酵室,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了。
让酵母失活,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加热,刚好发酵室也有炉子,她直接把铁桶放炉子上放个几分钟,酵母就全死了。
从冯佳玲进到发酵室,到给酵母水加热,使酵母失活,怎么的也得十来分钟,这么长的时间她不信没一个人看到过她。
不是有句古话说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敢不敢跳出来作证。
唉,可惜这个年代没监控,要是有监控,一调一个准,冯佳玲跑都跑不掉。
这时,张彩霞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冯佳玲,问:“冯佳玲,你真去过发酵室?”
“我没有,”冯佳玲苦着一张脸解释,“主任,孟箬就是乱讲的,你还真信她啊。”
“我没乱讲啊,我就是看见你去了发酵室,还在里面待了好久才出来。”孟箬理直气壮道。
冯佳玲死不承认,她也死咬着不放。
“孟箬你少在那信口雌黄,你说看到啊就是看到了啊,我要是真去了发酵室,肯定不止你一个人看见了啊,”冯佳玲梗着脖子说,“问题是,现在除了你还有别人看到吗?”
冯佳玲这才反应过来,孟箬很有可能是在诈她。
孟箬要是一开始就看到她去过发酵室,肯定不会等她发现酵母水有问题再提起这个事。
她肯定是在她刚刚说漏嘴时猜出来的,这也怪她,太想孟箬快点倒霉了,有点没收住嘴。
“张主任,我也看到了。”这时,人群中有个声音弱弱道。
冯佳玲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纷纷往后看,竟然是吴爱香。
吴爱香挤进人群包围圈,举着手对张彩霞又说了一遍:“张主任,我也看到冯组长去了发酵室。”
第27章 【27】 两个选择
冯佳玲也算是求锤得锤, 刚刚还振振有词地扬言除了孟箬没其他人看到她进发酵室,下一秒就有一个人站出来把她锤死。
看到站出来的吴爱香,冯佳玲先是惊讶, 然后又是害怕。
如果说孟箬看见她进发酵室是骗人,那吴爱香没必要出来骗人, 因为她弄死酵母是为了坑孟箬,跟吴爱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吴爱香还站出来的情况只有一种, 那就是她真的看见她进了发酵室。
现在她只盼着吴爱香只看见她进了发酵室, 没看见她进发酵室做了什么。
“吴爱香,你给我想清楚啊,你到底有没有看见我进发酵室,不要睁眼说瞎话。”冯佳玲目露凶光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威胁。
吴爱香倒是不惧怕她的威胁, 不然她也不会站出来。因为她下个月就要回婶婶的蛋糕店打工了, 这个工位本来就是她嫂子的,前段时间她嫂子怀孕生孩子, 才让她过来顶替的。
不过她站出来也不是完全为了帮孟箬,她没那么好心, 她就是看孟箬也看到冯佳玲进发酵室了, 然后看冯佳玲那个样子好像也快撑不住要供认了。
她就想着,不如这时候站出来加把火, 到时候真要把冯佳玲搞倒了,孟箬还会记她一个好。
“我没有睁眼说瞎话, 我就是看见你进发酵室了。”吴爱香语气笃定道。
站在一旁的孟箬笑了, 没想到还真有人看见冯佳玲进发酵室,而且还勇敢地站出来做证。
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冯佳玲一听急了,扁平的五官立刻变得狰狞, 指着吴爱香就骂:“吴爱香,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就是记恨我在你刚来的那段时间天天骂你吗。”
孟箬眉头微挑,还有隐藏瓜呢。
所以,冯佳玲这又是自爆对下属苛刻咯。
面对冯佳玲的大吼大叫,吴爱香毫不畏惧地回视她一眼。
正如冯佳玲自己说的,冯佳玲在她刚过来顶替这个岗位的那段时间,几乎是天天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要说她一点不记恨,不好意思,她没那么大度。
所以,这也算是她站出来的原因之一吧,她发自内心地乐意乐意看见冯佳玲倒霉。
“好,你说你看见我进发酵室,那你说我进发酵室干嘛了?我一个班组长难道还不能进发酵室查看一下吗?”冯佳玲一双小眼睛气得差点吊起来,梗着脖子问。
她是觉得吴爱香可能就是看见她进了发酵室,至于她去发酵室干嘛了,又去了多久,她应该完全不知道。
只要她不知道她去发酵室干嘛了,她就死也不会承认。
“我看见冯组长进了发酵室,然后把一个铁桶放在炉子上热了几分钟。”吴爱香语气冷静又笃定道。
完了。
冯佳玲一听,身体顿时一软,还好她旁边就是柱子,支撑了她一下。
“是不是这个铁桶?”孟箬指着铁桶连忙问。
吴爱香点头。
铁桶不是铁锅,被高温加热过肯定会留下痕迹。她一开始把铁桶拿过来时,就注意到铁桶底部有被高温烫过的痕迹。之所以一直没当着众人的面提这点,一来是想把这个关键证据留到后面再诈一诈冯佳玲,二来就是等真正的目击证人出现。
只要目击证人的证言跟铁桶被加热的痕迹吻合,那么这事就基本板上钉钉了,冯佳玲想赖都赖不掉。
果然,就有一些眼尖的人盯着铁桶的底部说:“你看这铁桶下面的样子,好像真的被加热过。”
“不会错,这就是被加热过的痕迹。”另一人也附和道,“要想让酵母失活,温度最起码要升高到60度左右,并持续加热好几分钟,这么长的时间和温度,铁桶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的。”
铁桶加热后会留下痕迹,这种细节她完全没想过,她还以为只要没人看见她进发酵室,这事就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了。
冯佳玲看向那个被她烧过的铁桶,还真有痕迹,她顿时感觉心凉了一大截。
如果只是吴爱香的一面之词,冯佳玲还能咬死说吴爱香记恨她故意陷害她。
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她是百口莫辩。
不用问,大家光看冯佳玲那惨白的面色,就知道吴爱香说的是事实。不然以冯佳玲泼辣的性子,但凡吴爱香说了一个字的假话,她都能急得跳起来。
张彩霞目光冷冷地看向冯佳玲:“冯佳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冯佳玲想了想,一咬牙,直接在张彩霞跟前跪下了。
张彩霞吓了一跳,孟箬也是一惊。
众人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主任主任,我错了,”冯佳玲抓着张彩霞的裤腿声泪俱下道,“我鬼迷心窍,我执迷不悟,才会干出这么违反纪律的事。”
“这损失的三箱面粉钱,我自掏腰包赔偿,求求主任别把这事告诉厂长好不好?”冯佳玲抬起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恳切地请求道。
“你这是干啥?你跪我干嘛,你快起来。”说着,张彩霞就用力拉她。
可冯佳玲死活不起来:“主任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敢起来。”
她拉不动,只能作罢。
张彩霞看着她的样子也是气,气她昏了头了干出这样的事。
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又觉得她可怜。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最重要的是要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事现在闹得整个一号车间人尽皆知,用不了几天厂长肯定也会知道,关键就是上不上报的区别。
如果上报,冯佳玲要承担的后果应该不轻,如果不上报,就算厂长知道了,他也可以选择睁一眼闭一眼,重点就是看冯佳玲以及她那个当车间主任的嫂子怎么上下打点了。
换句话说,这事可大可小,而事情大小的关键在她。
说实话,她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要是刚来食品厂那会儿,她可能会秉着绝不姑息的态度,但现在,怎么说呢,在社会这个大染缸内,谁又能保证自己能一直纯白无暇。
你现在不给人活路,到时候轮到你求人的时候,人家也会同样不给你活路。
张彩霞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你这孩子,你是咋想的啊?你做这种事图啥呢?”
冯佳玲偷偷把酵母烧死,图什么?明眼人也一眼就看出来了,还能图什么?针对孟箬呗。
一开始发现孟箬面团没发出来,她可是跳得最欢的,叫得最大声的。
冯佳玲也听出张彩霞的语气软下来,连忙继续哭诉:“主任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今天厂子损失的钱我全部承担。”
“厂子的损失你承担,那我们今天的活儿还白干呢?”有人不满道。
冯佳玲恨恨地咬牙,转头哭着对大家道:“你们的损失我也承担。”
张彩霞见冯佳玲的认错态度可以,就心想着要不给孩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孟箬眼看着张彩霞犹豫了,心想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冯佳玲绝不是那种长记性的人,尤其是在还没付出多大代价的前提下。
以前冯佳玲和她可能还只能用“有过节”来形容,但是经过今天,两人怕是势如水火。
如果今天冯佳玲只是不痛不痒地承担一下厂子和大家的损失,对她班组长的位置丝毫没影响,那孟箬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不仅是她,刚刚站出来做证的吴爱香也不会好过。
因为她俩都在冯佳玲的班组。
至少,也要把冯佳玲从班组长的位置搞下来。
说来说去,这都是她自己作的,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怪不得其他人。
孟箬正想说点什么,打断张彩霞的犹豫,忽然人群外响起了马厂长的声音。
“这是干啥呢?这么热闹?”
听到厂长声音的众人一脸震惊。
冯佳玲眼睛瞪得最大,好像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厂长?对啊,她让小何偷偷去请厂长了。
张彩霞:厂长怎么突然来车间了?
孟箬:厂长来了?太好了!
如果这事只是私底下告诉厂长,他还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一号车间大部分人都在,就算是厂长想,这事也不可能冷处理。
张彩霞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围成圈的众人说道:“事件相关人员留下,其他看热闹的都赶紧回自己岗位啊,像什么样子?”
车间主任一发话,尽管他们还想继续吃瓜,也只能做鸟兽散。
马栋看看跪在地上的冯佳玲,又看看张彩霞,问:“张主任,怎么回事?”
张彩霞意识到什么连忙把跪在地上的冯佳玲拉起来,然后跟厂长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厂长听完,又去看了眼那三箱面团,“啧啧啧”的摇头:“浪费啊浪费啊。”
冯佳玲连忙说:“厂长,今天厂子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这只是赔偿的事吗?你身为一个班组长,眼里只能看到这些吗?”马栋边说边用手背拍着手心,“生产进度延误怎么说?对厂子产生的影响怎么算?”
“还有,是谁让小何去厂办叫我的?”马栋气得大喘气,眼神锐利地扫向人群。
本来这事,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把他叫到现场来,他想冷处理都不行。
厂长竟然是小何叫来的?孟箬和张彩霞同时惊讶。
难不成是孟箬让小何叫来的?一想,张彩霞又觉得不对,小何平时是跟冯佳玲走得近,而且孟箬刚来一号车间没几天,小何肯定不会对她言听计从的。
“没人说话是吧,”马栋气得点点头,“小何你说,谁让你去办公室叫我的?”
小何怂怂地站了出来,她看了眼冯佳玲,支支吾吾道:“是冯组长让我去叫您的。”
听到这个回答,马栋和张彩霞均感觉两眼一黑。
马栋像是被气笑了似的点点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你这丫头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做起事来这么糊涂呢?”马栋不可思议地问道。
马栋为什么坚持要揪出把他叫来的人,因为他觉得这个背后的人,是把事情闹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关键,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冯佳玲自己,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蠢到家了。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地还有站在一旁的孟箬,厂长竟然是冯佳玲让小何叫来的?
孟箬顿时被她这个蠢操作蠢得想笑,不过很快她又想明白了,因为一开始面团发酵失败时,冯佳玲就怂恿张彩霞将这事上报给厂长。
冯佳玲大概是担心张彩霞不会上报给厂长,或是就算张彩霞上报了,也不会将责任都安到她一个人地头上。
这样她受的罚不够重,冯佳玲苦心谋划这一堆还有什么用呢。
于是,冯佳玲便自作主张把厂长叫来了。
可是谁又能料到,事情就这么反转了,她给孟箬埋的雷,全都炸她自己头上了。
马栋长叹一口气,对冯佳玲说出最后裁决:“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辞职,要么等着被厂子开除。”
冯佳玲一听,刚站起来没多久的身体瞬间又软了下去。
张彩霞也是一脸震惊,怎么就这么严重,直接开除?
于是,冯佳玲又跪在地上,拽着马栋的裤腿求厂长网开一面,给她一条活路。
“厂长,别别开除我,厂子损失我可以全部赔偿,班组长我也可以不要,”冯佳玲声泪俱下道,“厂长,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求我给你一条活路?”马栋摇摇头,冷笑一声,“晚了,在你陷害别人,又自作主张把我叫来的时候,你想给别人活路吗?”
冯佳玲整个人一软,瘫坐在地,她陷害孟箬,自作主张把厂长叫来时,确实没有想过给孟箬一条活路。
她想的就是最好能让厂长开除她。
她想看她一脸倒霉样地哭着跟张主任跟厂长求情。
结果,这些都应验在她身上了。
“丫头,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记住一句话,”马栋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
第28章 【28】 涨工资
眼看着厂长是铁了心要冯佳玲走, 冯佳玲就是再想留也没办法,辞职和开除,她当然选的是辞职。
被开除可是要受处分的。
她不仅要自己辞职, 她还要赔偿这次事件给厂子和工人造成的损失。
宋燕在财务科听到这件事时,已经快下班了。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她姑姑朱海兰当然也是跟她同时听到的。
“冯佳玲怎么好端端的也跟孟箬杠上了。”朱海兰皱眉纳闷道。
她看向一脸心虚地宋燕:“你别告诉我这事跟你有关系?”
“怎么可能,姑姑, 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呀。”宋燕干笑两声, 结巴道。
“最好是跟你没关系,这事要是你拱起来的,我回头就告诉你爸妈,让他们好好收拾你。”朱海兰瞪着她说道。
“没有,跟我没关系。”宋燕笑着解释, 心却越来越虚。
一下班, 宋燕就连忙跑去找冯佳玲。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冯佳玲已经哭成了泪人。
“
佳玲, 这是怎么回事啊?”宋燕一脸担忧地问道。
其实她还真怕这事跟她有关系。
“我辞职了。”冯佳玲说。
啊,她听说的怎么是厂长准备开除她。
“厂长说我不辞职就开除我……”说着, 冯佳玲又委屈地哭起来。
“怎么会搞成这样呢?”宋燕不解道。
“怎么会搞成这样?”冯佳玲突然怨恨地盯着宋燕, “还不是因为你?”
宋燕:“因为我?”
还真是因为她?宋燕心虚了。
但她心虚归心虚,面上还是不能认。
她笑了一下, 说:“怎么是因为我啊?”
冯佳玲恨恨地瞪着她:“你说呢,要不是你天天在我面前说孟箬怎么怎么让你受委屈, 我会头脑一热帮你出头?”
“这事怪不到我头上吧, 我是说了那些话没错,但我也没让你做那种事陷害她啊。”宋燕小声嘀咕道。
冯佳玲一听,当即气得甩开她的手, 气得咬牙切齿:“宋燕,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我刚好在一号车间当班组长,可以替你出一口恶气吗?”
“是,我是说过那样的话。”宋燕梗着脖子说,“但我也只是让你骂她几句,我可没让你烧死酵母,陷害人家,我也没让你去叫厂长吧。”
“好好好,”冯佳玲气得咬住了唇,“我真心实意对你,你却把我当你杀人的刀是吧。”
一听这话,宋燕连忙撇干净自己:“什么叫我拿你当杀人的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陷害孟箬这事,从头到尾不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吗?”
“行啊,宋燕,你现在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了,”冯佳玲气红了眼,“我真是瞎了眼了,把你当朋友。”
“什么你瞎了眼,你那是瞎了眼吗?你那是被钱迷了眼,”宋燕也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还是看我人大方,喜欢占我便宜,才跟我做朋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出去吃饭不都是我请客吗?逛街买发夹买项链,我给自己买了还要给你再买,你当这些便宜是白占的啊。”
“再说了,是你自己把事情搞这么大的,你怪得了别人吗?还不是你自己蠢?”
“你是有多恨孟箬啊,你犯得着冒那么大的风险去陷害她,你做事之前不想后果的吗?”
宋燕一句一句说得可以说是直戳冯佳玲心窝子。
冯佳玲本来就一肚子气,一下气不过,扑上去把宋燕脸给抓花了。
宋燕也不甘示弱,死命拽着冯佳玲的头发,很快,两人便扭打在一起。
隔天,宋燕和冯佳玲在厂子角落打架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食品厂。
不仅如此,大家还知道了冯佳玲针对孟箬的原因,跟宋燕有直接关系。
至于宋燕又为什么要针对孟箬,还不是因为嫉妒孟箬抢了她厂花的头衔,嫉妒孟箬长得比她好看,嫉妒孟箬是大学生,嫉妒孟箬能力比她强。
自己心里的那点龌龊事,全让大家知道了。从此以后,宋燕彻底老实了,上下班都是低着头走路,为啥?因为没脸见人。
上班期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到处乱串门了,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根本没脸出去。
有时出去上厕所,还能听到厕所外的人议论她嫉妒孟箬的事。说她人长得挺秀气,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说她这么恶毒,谁家敢娶她做媳妇之类的话。
最开始那段时间,宋燕每次上厕所都气得双眼通红,但她又不敢说什么。
因为这么议论她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大家都在议论她,她总不能逮着整个食品厂的人都骂一遍吧。
宋燕当然也知道这些话是谁传出去的,这些话她也只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冯佳玲说过。
自上回两人在厂里打完架后,她俩就彻底绝交了。
冯佳玲觉得自己是因为宋燕才跟孟箬杠上的,但宋燕非但不承认还骂她蠢,冯佳玲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呢。
于是,她把以前宋燕跟她说过的话都传了个遍。
之后,冯佳玲也认真想了想,确实是她自己拎不清,当初因为五十块的份子钱,她觉得宋燕这个人大方敞亮,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但为了五十块的份子钱,丢了份一个月五百的工作,却是本末倒置、主次不分。
*
冯佳玲被开除,班组长的位置就空了下来。
张彩霞问厂长这个班组长的位置谁来替,厂长一下就想到了孟箬。
上回面团的事,孟箬处理得可以算是沉着冷静、有勇有谋,不仅把背后搞鬼的冯佳玲揪了出来,还拯救了那三箱面团。
本来他和张主任都以为那三大箱的面肯定是报废了,没想到孟箬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她或许可以拯救一下。
“这面还能救?”马栋背着手不太确定道。
“我试试,”孟箬笑着说,“反正不试这面也浪费了,不如让我试试,说不定可以补救呢。”
马栋点点头,很赞同孟箬的说法:“那你就大胆试,试错了也没关系。”
既然之前加进去的酵母是失活的,那她再重新加入活的酵母或许可以救过来,孟箬想。
然后,还真被她猜对了。
面团经过重新加酵母发酵,发起来了。
由这次,马栋再次对孟箬刮目相看,觉得这个姑娘身上有着一股子韧劲儿,就像竹子一样。
“班组长的位置就暂时让孟箬来接替吧。”马栋说。
听到这个人名,张彩霞有些意外,毕竟孟箬才来他们一号车间没多久,就直接升为班组长了。
哪怕是冯佳玲靠着家里的关系,也在技术员的岗位干了两年才升为班组长的。
但意外之后,张彩霞又觉得合乎情理,要说冯佳玲那个班组有谁的能力比孟箬强,还真找不到。
只是孟箬刚来一号车间不久,还没树立起威信,怕是管理起来手下的职工怕是会遇到一些阻力。
回到一号车间,张彩霞把孟箬叫到自己办公室,把她升班组长的消息告诉了她。
孟箬一脸惊讶,她就这么升为班组长了?
孟箬得知自己升为班组长的第一句话是:“主任,升班组长加工资吗?”
张彩霞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又是“噗嗤”一笑。
“你这孩子,班组长当然涨工资。”张彩霞笑着说。
孟箬一脸期待:“涨多少?”
张彩霞回答:“比你现在多个一百多吧。”
那就是将近五百。
孟箬一下子就心花怒放了,五百块在九零年代初可不少。
张彩霞笑道:“我怎么感觉涨工资比你当班组长还开心。”
那可不,打工就是为了涨工资,但孟箬却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都开心都开心。”她有些不好意思道。
然后张彩霞又带着孟箬来到他们班组,跟整个班组的人传达了一下孟箬升为班组长的消息。
“厂长新发的任命文件,以后孟箬就是这个班组的班组长了。”张彩霞对众人说道。
消息一落地,站在一排的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是她当班组长啊?”
“咱们班组可有不少老人,怎么轮得到她?”
“是啊,她才来多久啊。”
“还能是因为什么,人家会拍领导马屁呗。”
“小小年纪就会搞溜须拍马的那一套,能当好组长吗?别又是一个翻版的冯佳玲。”
……
底下议论的声音不少,但张彩霞并没有理会他们。
从她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最喜欢论资排辈,这她再清楚不过。孟箬小小年纪就升为班组长,资历又不深,有些不赞同的声音是难免的。
这些她也无法帮她解决,还需要孟箬凭借自己的实力去建立威信。
孟箬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其实他们说得声音不小,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对于这些声音,孟箬也是不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
又过几天,到了中秋节。
他们这边的习俗,中秋节是要拜访长辈的,孟箬
和游彻打算,中午去孟家,晚上再去杨家。
中秋节这天上午,游彻和孟箬拎着东西回孟家,顺便再留下,中午吃一顿便饭。
其实孟箬和游彻婚后不久,李梅就开始各种打听两人婚后生活幸不幸福。
她是攒着一股劲儿要看孟箬婚后过得如何如何不幸福,她心里才平衡一些。
好巧不巧,住在她对面的周琴娟,和住在孟箬楼下的周巧梅,正好是两姐妹。
这两姐妹还都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喜欢听八卦传八卦。
于是,晚上吃完饭,李梅总会抓几把葵花籽,跑去对面找周琴娟唠嗑。
聊着聊着不就聊到孟箬身上了。
“周姐,我听说我那女儿女婿刚好住在你妹妹家楼上。”李梅主动起了话头。
“是嘞是嘞,前两天我有事去我妹夫家,还碰到你家女儿女婿了呢。”周琴娟边嗑着李梅带来的瓜子边说。
“他俩关系还好吧,没有吵架打架什么的吧?”李梅试探性地问。
周琴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俩小夫妻关系好得很。我听我二妹说,你那女婿每天都送你女儿上下班呢。”
“关系这么好,”李梅纳闷地小声嘀咕,“之前不是说这个游彻好吃懒做还打老婆的吗?”
“李大姐,你嘀咕啥呢?”周琴娟吐着瓜子皮问。
李梅干笑两声:“没嘀咕啥,就是说他们小两口关系就好,我们这做大人的也放心不是。”
“好啊,好的很,”说着,周琴娟便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关系好到把床压塌的那种。”
李梅一脸懵:“啥?”
“你不知道呢?你女儿女婿新婚那晚,好到把床都压塌了。”周琴娟笑呵呵的说,“你说这关系好不好?”
周琴娟像是想起什么,又朝李梅竖起大拇指:“你女儿能干的很,听说前几天升食品厂的班组长了。”
“什么?她不是个文员吗?怎么升车间的班组长?”李梅再次一脸懵。
周琴娟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她又竖起大拇指:“你女婿也能干,现在是电器厂厂长了。”
这李梅倒是知道,电器厂厂长外逃那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所以人们对下一任厂长也是格外关注。
现在的电器三厂今非昔比了,不是什么香饽饽而成了烫手山芋,电器厂厂长也不见得是个好差事,后面摆不平那一百多万的外债,说不定还要吃官司呢。
至于孟箬怎么成了车间班组长,她等中秋节可要好好问问。
聊着聊着,周琴娟对李梅第三次竖起大拇指:“你女儿不仅工作能干,菜也烧得香,我二妹和妹夫每次闻到你女儿烧的菜都被香流口水呢。”
“下次你女儿回家了,让你女儿掌个勺,让我也闻闻那菜香。”周琴娟笑着说。
“烧菜?”李梅再次懵了。
孟箬什么时候学会烧菜的,她怎么不知道?
这些疑问盘旋在李梅脑子里好几天了,终于让她等到了中秋这天。
只是她还没等来孟箬和游彻,就先等来了她的表嫂吴红云和表侄王涛。
第29章 【29】 狗急跳墙
表侄,就是之前李梅准备把孟箬许给他的那个表侄,后来没消息了,表嫂吴红云还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孟家闹过一场。
当时李梅承诺再帮她儿子找,然后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李梅正在家扫地时听到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李梅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还以为是孟箬来过节了,便赶紧放下扫把,去开门。
“轻点敲轻点敲,别一会儿把门给敲坏了。”
结果门一打开,发现不是孟箬,而是吴红云和王涛。
吴红云还和上回一样,李梅还没让她进呢,她就不客气地挤开她走进了屋。
她一进屋就四处看,看完了问:“咱家妹夫呢?”
今天是中秋节,吴红云料定了今天孟家肯定有人,不仅有人,李梅男人肯定也会在家。
孟军一大早就去了饭店,要等到中午才回来。至于孟继业,只要是放假必然是在外面疯跑。所以,现在就李梅一个人在家。
“老孟今天出去了。”她说。
她当然知道吴红云问孟军在不在家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利用郑婉的事威胁她呗。
说起郑婉这事,李梅就气。因为这事,她连着被两个人掐着脖子威胁,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白眼狼女儿。
“中秋还不回来过节呢?这心思也太野了。”吴红云撇撇嘴,鄙夷道,“妹子,你可得让你男人收收心。”
李梅气得鼻子哼气,她自己男人什么样她不知道?还教育起她来了。
“表嫂,这次来找我又是为什么事啊?”李梅直白问道。
“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为了我这儿子的亲事。”吴红云说着,指了指大剌剌坐在沙发上的王涛。
“妹子,你上回不是说帮你表侄重找亲事吗?到底找了没啊?”吴红云一脸探究地问道。
“当然找了,这不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嘛……”
李梅话说到一半,突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的敲门声明显柔和很多。
李梅去开门,一看是来过节的孟箬和游彻。
“来就来,干嘛还买这么多东西。”
嘴上这么说,李梅还是很顺手地接过两人手里拎着的东西。
走进门的孟箬一看到站在屋内的吴红云,也是一惊。
随后,她又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王涛,瞬间便了然,估摸着还是上次一样的事,让李梅帮她二流子儿子找媳妇呢。
“哟,这不是孟箬嘛,来过节啊。”吴红云笑着打招呼。
孟箬没想到吴红云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懵了一瞬。
李梅的表嫂她应该叫啥来着。
“是啊,你也来过节啊,表、舅妈。”孟箬也礼貌的回了一句,就是在说称呼这里有点卡壳,因为实在太绕了。
她在另一个世界,最怕的也就是这种场面,逢年过节,你妈把你推到人群里,让你跟一堆不认识的亲戚打招呼。
“是啊是啊。”吴红云厚脸皮道。
她今天带儿子来,当然也是空手来的,不仅空手,她还在留在这蹭中午饭,吃完还要拿,像上回一样。
李梅敢不把她好吃好喝伺候好了,她转头就把她以前结婚生过孩子的事告诉她男人。
一旁的李梅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啥来过节啊,有空手去人家家里过节的吗?
“这就是外甥女婿吧,”吴红云看向游彻,还不禁啧啧了两声,“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可不是,比你儿子强多了,李梅在心里吐槽。
李梅看了眼墙上的钟,心想中午孟军就回来了,她得赶在孟军回来之前赶紧把吴红云打发走。
“表嫂,真的不骗你,我这些天天天帮表侄找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呢。”李梅说着,亲热地搂着吴红云的胳膊,“你看,女儿女婿回家过节,我就不留你在家吃饭了。”
吴红云的一双吊眼当即瞪起来,她抽开手臂,怒道:“你这就想赶我走?”
“我就是专门挑过节来,咋的,你还不想留我吃饭?”吴红云理所当然地问。
李梅气得咬牙,但也只能好声好气道:“今天不是过节不方便嘛。”
两人争执不下,大门那边突然传来锁眼转动的声音。
李梅和吴红云皆是一愣,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李梅心想不会是孟军提前回来了吧。
下一秒门被推开,孟军走了进来。
孟军还没见过吴红云和王涛吧。
孟箬:哦豁,有热闹看咯。
进屋后的孟军皱着眉看向陌生的吴红云和沙发上吊儿郎当的王涛。
吴红云的反应比李梅还快点。
“这是妹夫吧,”吴红云笑盈盈地走到孟军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李梅的表嫂。”
“这是我儿子。”她又笑着指了指瘫在沙发上的王涛。
她朝儿子使劲挥了两下手,说:“还不快点过来跟表姑父问好,一点礼貌都没有。”
王涛却不听她妈的,压根懒得起来,抬了抬下巴就算是打招呼了。
吴红云狠瞪了他一眼,但也拿自己的儿子没办法。
“这孩子。”吴红云笑着埋怨了一句。
“孩子小不懂礼数,妹夫你别见怪。”吴红云笑着说。
站在一旁的孟箬不由被吴红云的话给逗笑了,王涛都三十了,在吴红云眼里还是小孩呢。
孟军也是被王涛的无礼行为气得不轻,他平时最讨厌这种没礼貌的小辈。
他没理吴红云,转而去问李梅:“什么情况?”
李梅只能一脸为难地解释:“这是我表嫂和表侄。”
一听表侄,孟军想起什么,看着沙发上的王涛,问李梅:“他就是你之前准备说给孟箬的表侄?”
李梅硬着头皮点点头。
孟军又看了一眼王涛,整个二流子的气质,一米七不到矮个,长得还贼眉鼠眼。
就这种人,李梅准备说给他女儿?
他气得狠瞪了一眼李梅,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咬着牙冲了李梅一句:“你怎么想的。”
李梅当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们有事找你?”孟军问。
李梅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不说中午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本来是想在孟军回来之前打发走吴红云的,现在孟军来了,吴红云怕是更不好打发走了。
“怎么?我自己的家我还不能回来。”孟军瞪着眼睛反问她,语气中是极力压制的怒火。
李梅知道孟军是真生气了,连忙笑着哄他:“我哪是那意思啊,我就问问。”
这时,孟箬和游彻齐声叫了句“爸”。
“过来了。”孟军点点头,像是在表示知道他俩的存在。
见李梅扭扭捏捏又有点心虚的样子,孟军也懒得再问她,直接转头问吴红云:“你们来我家干嘛?”
吴红云一顿,说:“原先孟箬不是许给我儿子了嘛——”
吴红云话说到一半,就被孟军不给面子地打断:“就你儿子这样,还想娶我女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瘫在沙发上的王涛一听当即气得蹦了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孟军就放狠话:“你说谁是癞蛤蟆呢,信不信老子弄你。”
孟军本来就在气头上,王涛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揪住王涛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王涛不仅长得矮,还干瘦,孟军虽然年岁上来了,但比王涛足足高了快一个头,因为早年开饭店,能吃能干,如今四十多了依旧体壮如牛。
“你还敢跟我自称老子,老子出来混社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找屎吃呢?”
孟箬听着,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孟军骂起人来也挺难听的。
王涛一看,孟军虽然年纪大力气却是不小,拎他跟拎个鸡仔似的,瞬间就怂了,再也没了刚刚放狠话的神气。
吴红云见了连忙来劝:“妹夫妹夫,这是干啥呢?”
吴红云抓着孟军的手,想让他松开,孟军却死活不松。
于是,她只能一边使劲儿地掰开他的手,一边咬着牙说:“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做大人的就别跟他较真了。”
然后,孟军猛地一松手,王涛失去重心,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涛揉了揉自己摔痛的屁股,气得又想蹦起来,指着孟军放狠话,但一想到孟军刚刚拎他的力道,瞬间又哑火了。
吴红云连忙把自己儿子扶起来,气得瞪了孟军一眼:“跟孩子一般见识,你哪还有个长辈的样子。”
还骂她儿子是癞蛤蟆,有这种长辈吗?
见吴红云竟还蹬鼻子上脸,孟军气得直接朝她吼了一声:“你们来我家到底干嘛?”
吴红云被孟军吼得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妹夫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也太躁了点。”
“要不是我话说到一半被你打断了,我话早就说完啦,”她没好气道,“你女儿孟箬没说成,李梅妹子答应帮我儿子重找媳妇的,
我今天就是过来问问李梅妹子有没有帮我找到合适的。”
李梅连忙说道:“表嫂,我刚不也跟你说了嘛,我在帮你找,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嘛,这找媳妇急也急不成啊。”
吴红云:“妹子,话不能这么说啊,你不急,我儿子急啊,你看我儿子都三十了,可等不得了。”
“你儿子三十了,那你早干嘛去了。”李梅小声嘀咕了一句。
吴红云没听清李梅的嘀咕:“妹子,你说啥呢。”
李梅正想笑着回句“没什么”,却被孟军先抢了话头。
“要我说啊,就别找了,”他不耐烦道,“就你儿子那样能找到媳妇才奇了怪了。”
“孟家妹夫,你好歹也是长辈,怎么能这么说自己表侄呢?”吴红云垮下一张脸,不高兴道。
孟箬感觉吴红云还是有点怕孟军的,不然孟军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她还在那好声好气地讲道理。这话要是李梅讲的,她不得气得蹦起来。
孟军冷笑一声,不给面子道:“这是我哪门子的表侄?”
吴红云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她见孟军这边完全说不通,转头看向李梅。
“李梅妹子,你之前可是答应我的?”
李梅看看吴红云,又有些为难地看向孟军。
说实话,要不是她有把柄抓在吴红云手上,她怎么会乐意帮王涛说媒啊,就王涛那样,哪家姑娘愿嫁?
退一万步讲,就算骗人家姑娘嫁了,到时人家姑娘发现是她这个媒人把人推入火坑,她能有好日子过?
当时她把孟箬许给王涛,还不是觉得孟箬好拿捏,就算孟箬嫁过去后发现是火坑也晚了,更不能拿她这个继母怎么样。
见李梅迟迟不吭声,吴红云气得直接使出杀手锏。
“咦,怎么来了半天也没看到郑婉?”吴红云语气夸张道,边说还探着头到处看,“郑婉这丫头哪去了?”
李梅脸色一变,她知道吴红云这是在点她呢。
郑婉是她捏在手上的把柄,李梅要是敢不给她儿子说媒,她就敢把郑婉的事捅到孟军那。
吴红云一说,孟箬也才注意到,她来这么久确实没看到郑婉。
随后她又想起郑婉来找她那次,郑婉跟她说李梅把她赶出孟家了。
难不成还是真的?
这就稀奇了,李梅是郑婉的亲妈,她还舍得把她亲女儿赶出家?
在原书中她们母女可是从头好到尾。
让吴红云没想到的是,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李梅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难不成孟军已经知道郑婉是李梅亲生女儿的事了?
就在吴红云疑惑不解时,孟军皱眉道:“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郑婉搬出去住了,你找她有事?”
吴红云看向孟军,有点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郑婉这事。
“妹夫,你知道郑婉的亲妈是谁吗?”吴红云试探性地问道,问完之后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向李梅,像是在暗示她。
她丝毫没察觉到李梅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下一秒,李梅终于忍无可忍,瞪着眼睛冲吴红云怒吼道:“你不就想说郑婉是我女儿吗?你不就因为抓住了这个把柄,才敢肆无忌惮地威胁我吗?”
吴红云不提郑婉还好,一提郑婉她更来气。
就是因为郑婉这事,她被连续两个人掐着脖子一样威胁,其中一个还是她自己的女儿。
这边她被吴红云威胁要帮她儿子找媳妇,另一边郑婉威胁她要她帮忙找房子,找工作,还要贴房租。
与其这样被人威胁,两头遭人掐着脖子,还不如直接摊牌,来个痛快。
李梅气红了眼:“好,说,现在随便你怎么说。”
一下子,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吴红云懵的是,她没想到她一下给李梅逼急了,李梅狗急跳墙了。
得了,以前还有个把柄在,可以蹭点好处,现在好了,啥也没了。
孟军懵的是,李梅生过孩子,不仅生过,还就是前段时间住在他们家的郑婉。
就前些天,李梅的亲生女儿还在他面前晃,还一口一个姨夫叫着他。
这种欺骗程度,可以说不亚于李梅给他戴绿帽子。
孟箬也懵了一下,但就一下,因为这个发展似乎是必然的。
威胁这种事必须要把握好一个度,一旦威胁程度越过了受威胁者的承受范围,那么受威胁者很可能就会狗急跳墙,比如像李梅现在这样,直接自爆。
第30章 【30】 阻碍
李梅突然的摊牌, 让事件的发展急转直下。
等吴红云反应过来,她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李梅。
李梅以为自己把事说出来,她就一点好处也讨不到了吗?
是, 就算她一点好处都讨不到,那李梅也别想好过, 既然要撕破脸那就撕得彻底点吧。
“妹子你可别说这样的话,当初我在集市上碰见你, 我只是跟你说了下我家里的情况, 再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是你笑着说要把你那继女许给我儿子的。”
“后来我来孟家找你,听郑婉叫你二姨,我就纳闷美娟没这么大的女儿啊,然后我就随便问了你一句, 你就心虚地把我拉到一边, 承诺要帮我儿子重新找媳妇。”
“妹子,咱们说话要讲良心, 这些事我可没威胁你,”吴红云那张黝黑的脸冷笑了一下, “当初你和那姓郑的男人离婚, 丢下女儿一声不吭就离开了莲塘村,到现在你爹你妈都还不知道你结了婚呢。”
“妹夫,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说完,吴红云还不忘拱一下火。
孟军站在一边听着, 身侧的拳头越捏越紧:“好啊李梅, 你这么骗我。”
“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虽然嫁了人,但是被你爹妈卖给一个病秧子冲喜, 那人病得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所以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结果呢,你不但嫁过人,嫁的还是个正常男人,还生了郑婉那么大的女儿。”孟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李梅,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坑呢。”
站在旁边吃瓜的孟箬再次一脸震惊,李梅嫁给孟军的时候也有三十了吧,孟军是怎么相信她的花言巧语的。
嫁过人但还是黄花大闺女?这话听着就离谱,孟军不仅信了,还深信不疑。
好吧,虽然被骗值得同情,但这被骗的理由好离谱好好笑。
虽然孟军很气,但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他说完这两句就立马收住了。
家丑不可外扬,他被李梅骗这事也并不光彩。
更何况,家里还有两个等着看热闹的外人。他就更不能现在对李梅发作了,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你俩给我赶紧滚吧。”孟军看着吴红云母子,气得胸膛起伏。
要说今天这事就是吴红云挑起的。
吴红云原本还打算幸灾乐祸地看李梅的热闹,没想到孟军仅是骂了她两句,就开始转头赶他们走了。
吴红云一愣,愣完之后,不可置信道:“妹夫,李梅妹子这么骗你,你这说她两句就算了?”
“滚,”孟军不客气地朝她吼道,“我家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孟军瞪着眼睛指着她:“别让我再看到你来我家,我看一次赶一次。”
吴红云一脸晦气的“呸”了声:“不来就不来,谁稀罕来。”
“儿子,走走走,”吴红云朝王涛挥着手道,“要不然人家可要赶你了。”
“什么人啊这是,好心好意帮你还反过来赶我们走。”吴红云边走还边骂骂咧咧。
孟军现在正在气头上,估计忍不了多久就要收拾欺骗他的李梅了。
孟箬很有眼力劲儿地上前说道:“爸,我和游彻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孟军也没留他们的意思,不冷不热的“嗯”了声。
本来女儿女婿中秋过来,应当是要留下吃顿饭的,但家里现在这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他也就懒得留了。
留下来干嘛,留下来看他的热闹吗?
孟箬听到他的回答,就赶忙拉着游彻走了。
刚走出孟家不久,孟箬就憋不住笑了。
游彻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
孟箬朝他歪了歪头,十分坦荡地问:“是不是觉得我没良心,亲爸出了那种事还笑得出来?”
“那倒没有,”游彻垂下眼睫道,“就是觉得你以前生活在那个家庭,应该挺累的吧。”
以前他总觉得他家关系乱,没想到她家关系更乱。
孟箬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无所适从,她顿了下,想起了原主生活在那个家庭的状态。
原主性子软,在她穿来之前,都是被李梅打压着过日子的。也正因如此,李梅才敢肆无忌惮地把她许给那个二流子表侄。
李梅生下孟继业前就把孟军哄得团团转,生下孟继业后更是母凭子贵,那个家她说了算。
原主那便宜爹,整天就是继业长继业短,女儿在他眼里就是终归要嫁出去的赔钱货,儿子才是继承家业,为他传宗接代的宝贝疙瘩。
就那样的家,哪还有孟箬的容身之处?
所以,她在穿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想着如何脱离孟家。
“累不累的,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孟箬一脸轻松道,“现在我有了新家,我的人生前路一片光明灿烂。”
孟箬话说完的下一秒,男人的手便轻轻覆上她的掌心,灼热的温度顿时传来。
她神情一顿,下意识地想要抽离被他抓住的手,却没抽动。
游彻紧紧握住她的手,无比
认真道:“以后就让这个新家为你遮风挡雨。”
孟箬又是一顿,随后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抽离。
说实话她不太会处理这种男女间的亲密关系。
在她六七岁的时候,爸爸外面的情妇找上门,要妈妈把蛋糕店让给她,直到那时妈妈才知道爸爸早已出轨两年多。
后来爸妈离婚,经过一番波折,蛋糕店终是没让那对狗男女夺去。
而她这个拖油瓶也被爸爸很嫌弃地甩给了妈妈,之后,她就跟着妈妈相依为命。
放学后,她在蛋糕店写作业,写完作业就帮妈妈打下手,再大一点就开始学做饭,学做蛋糕。
可以说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是没有爸爸这个角色的。
再之后,她上大学读研究生,也谈过几段恋爱,但恋情总是谈到中途时被她单方面结束。
一次跟闺蜜聊天,她随口聊起了那几段中途夭折的恋情,闺蜜听完,讶异道:“箬箬,你不会是回避型依恋人格。”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回避型依恋人格。
“一个人是回避型依恋人格一般就跟原生家庭有关系,比如父亲角色的缺失等等。”
孟箬听得将信将疑。
“你在恋爱中是不是渴望亲密关系,但又害怕太依赖他?”闺蜜问。
孟箬点头,还真是。
“然后在两性关系中,常常有防备心,不是百分百信任他,总觉得人心是会变的,他现在爱你,那他以后就一定会爱你吗,经常会这样想。”
“而且你有时候还会害怕和恐惧,比如你突然发现你很依赖他,你会想,我现在这么依赖他,如果哪一天他主动离开了你,你该怎么办?然后你就会开始疏离,将自己脱离出那种依赖他的状态。”
“你怎么知道?”孟箬彻底惊讶了,因为闺蜜把她恋爱时的那种状态说得很准。
闺蜜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这些带来的就是,你会开始思考,既然如此这段关系还有继续的必要吗?不仅是这段关系,是所有的两性关系,你都会怀疑没有继续的必要。”
孟箬再次惊讶,她确实是在研一的时候和前男友分手后,就再也没谈过恋爱了。
那时的她对两性关系真的彻底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和闺蜜聊完,孟箬也并未去询问回避型依恋人格的解决方法,因为她并不想去解决,回避就回避吧,度过人生的方式有很多,又不是非得结婚生子。
她觉得这辈子能和妈妈一起守着蛋糕店就很好。
沉默之后,孟箬笑着岔开话题:“看来今天中午我们要自己烧饭了,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来烧。”
中秋节,就是平常舍不得吃肉的家庭,也会下老本买条鱼买点肉加餐。
“我都行。”游彻垂下眼睫,不自在地动了动方才握住孟箬的那只手。
“而且你烧的菜都好吃。”他说。
游彻这话她倒是很受用,她烧的菜她自己也觉得好吃。
孟箬笑得莞尔:“那就买条鱼,再买斤五花肉,做道剁椒鱼,再炒个回锅肉。”
他点头:“好啊。”
*
游彻正式接任电器厂厂长后,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
虽然军令状上要求他三年内将厂子扭亏为盈,但实际上根本用不了三年时间,倒不是他自诩能力强,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将厂子的债务平掉,而是他看出上头根本等不了三年。
在正式接下厂子之前,上头的意思就表达得很明确了,要他尽全力救下电器三厂,在此期间,三厂的人员工资与开销一律政府先垫付承担,等后期厂子经营步入正轨再与政府这边清账。
至于生产方面政府也都全力提供支持。
游彻当即说了,现在电器三厂是停工状态,厂子现在极需订单。
“订单没问题,小伙子,”书记背着手笑道,“但是呢,有一个事你必须搞清楚,一般的订单只能维持住厂子的日常运作,却救不了现在的电器三厂。”
“如果只靠订单就能救下三厂,王华仁也不会放着厂长不干,冒着违法的风险外逃,”书记一脸严肃地说,“这点我希望你搞清楚。”
游彻当然知道这点,他也从来就没指望靠一般的订单救下电器厂。
在游彻的操持下,很快,电器三厂就恢复了生产。
严正光也很配合地帮游彻搞了一个上任仪式。
严正光是这么想的,倘若游彻是三厂的替罪羊,那自然就得名正言顺,所以新厂长上任该有的仪式都得有,不能少。
上任仪式上,游彻顺道给大家传达了一下接下来的几项首要任务。
第一:规范销售模式,规范价格体系。
第二:严抓质量监管,尽快处理掉出问题的电器。
第三:成立售后服务部,制定售后服务体系。
第四:组织市场调研,研发新产品。
游彻一说完,当即有人持反对意见。
“厂长不是你新上任,我不给你面子,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解决厂子的债务问题吗?”站起来说话的是财务科科长。
“是啊,你这又是严抓质量监管,又是成立什么售后部门的,这对厂子的效益有什么大的帮助吗?”这次说话的是车间主任。
“再说了,跟别的厂子比起来,咱们厂子的电器产品的合格率已经算高的了,我觉得花费过多的人力物力在这些事上,有些本末倒置了。”车间主任补充道。
……
一时间,各个科室车间的领导,你一句我一句,站在各自的角度发表自己的意见,整个大会议厅好不热闹。
严正光这个老狐狸,则是完美隐身,坐在一旁美美看戏。
他不过在前两天,和这些人隐晦地说了几句,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他在等局势发展,等局面发展到游彻不可控的时候,他再出面压住底下那些人。这样他和游彻的差距,便高下立判。
他要用这一课,告诉游彻,做厂长光靠想法和激情是行不通的,还要有能力压得住底下的人。
谁知正当他准备开口缓和局面的时候,游彻直接强硬开口:“我是在下达命令。”
“如果各位有异议,可以向上级领导反馈,又或者,觉得自己能力强可以解决厂子现在困境的,也可以向上级领导打报告,取代我这个厂长。”
游彻这几句话,直接把那几个发表意见的人怼得哑口无言。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是,你行你上呗,咋的,当初报名选厂长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又有勇气站起来哔哔了。”
顿时,那几个人的脸气成猪肝色。
游彻站在台上,一瞥就看见帮他说话的是谁——曹展飞。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这话说的确实是曹展飞的风格。
当然除了曹展飞赞同的声音,更多还是质疑的声音。
“这才当厂长几天啊,就摆起官威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要我说,还是太年轻,这一当官啊尾巴就翘起来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不是,车间主任和科长提意见不也是为他好,怕他没经验,别刚当几天厂长,就把厂子直接搞砸了。”
“是啊是啊,厂子要是真被他搞砸了,我们怎么办?”
……
对于这些声音,游彻直接置之不理。
“关于我刚刚说的那几点,近几天我会草拟出相关的条例。”说完,游彻便下了会议厅的主席台。
他一个技术组长升成的厂长,没有根基,底下人不服,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想管他们背地里是怎么想的,他只需要他们执行他的命令,至于推三阻四不执行的,他也有别的办法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