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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真凶 赵四跪在地上,他……

    赵四跪在地上, 他虽胆大敢与守寡的潘大娘偷情,却是头一次见这等场面,更别说是被平日见都见不着一面的青天大老爷亲自审问。

    他哆哆嗦嗦的开口, 脸上的横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着实与他那彪头大汉的形象不符。

    “小, 小人那日与潘家娘子在, 在后山见面, 原以为已是深夜,不会有人来, 却是不曾想碰见了上山来采药的李大夫。我俩不想被人发现,便躲进了暗处。好在他采药采得很专心, 并没有发现我们俩人。”

    “正当我俩放下心来时, 没过多久便见到李大夫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 还一直回头往后看, 结果不小心给绊倒了, 随后我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追了上来,当时天色太暗, 我没能看清那人的脸,但是从身形来看, 绝不可能是白夫子。”似是沉浸在了那段回忆里, 赵四也不再感到紧张害怕, 也没再结巴。

    “我看到那人在李大夫站起来之后,朝着他脑袋挥手来了一下, 也没看到用了什么武器,然后李大夫就那么直直地倒了下去,之后那人还把李大夫给抗了起来,走到那个有点高的陡坡前, 直接给丢了下去,事后还做了伪装,假装是李大夫自己滑下去的。”

    众人听完他的供词,全都窃窃私语讨论了起来。

    璃书抓着林清羽的手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呼,还好,我就知道,白夫子不是那样的人,她绝不可能会杀人的,你说对吧清羽。”

    璃书激动的转头看向林清羽,只见她轻抿着薄唇,半阖着眼帘,眼波微颤,她这才想起来,即便证明了白夫子不是真凶,可李大夫可是清羽的师父,听见他死得那样凄惨,清羽定然是不好受的。

    她将手放在林清羽的肩膀上,轻轻抚拍了一下,无声的安慰着她。

    “既然你说凶手另有其人,你可能说说那人有何特征,你凭什么断定他不是白卿礼?”

    赵四挠了挠头,“我时常在书院烧饭,偶尔也是见过白夫子的,她那身形与李大夫差不多高,甚至还要矮上那么一点点,可那个杀害李大夫的凶手,却是比李大夫还整整高了一个头,怎么可能会是白夫子嘛?”

    “既然如此,为何此前官府调查李大夫死因的时候,你不肯出来作证,如今却在白卿礼快要定罪了的时候才来说?”

    “我,我……”赵四欲言又止,好几次看向齐慕,那为难的眼神好似再说:“我要说吗,真的要在这公堂之上说出来吗?”

    齐慕也不看他,只轻掩唇咳了一声。

    赵四死心的收回视线,支支吾吾的开了口:“我与潘二娘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她家父母嫌弃我穷,不肯将她许配给我,反倒将她嫁给了城西卖猪肉的刘大,后来刘大去世,她成了寡妇,也没再嫁,托人寻了个差事,正好是在书院。而我这些年也一直没娶,老光棍了这么多年,去年在书院见到她,知道她成了寡妇,这一来二去的,我俩就死灰复燃了,嘿嘿。”

    赵四满脸的羞涩,红着脸挠了挠头又继续道:“这半年多以来,我俩都约着在后山见面,这不正巧那日便遇见了那件事么,事后我本不想趟这趟浑水,毕竟我们俩的关系也不太好被人知道,更何况咱也不知道那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万一找上门来,那可不就麻烦了吗?”

    说到此处,赵四的神情严肃了些,认真道:“可二娘说了,那李大夫与她有恩,白夫子也不曾嫌弃她儿子出身低微,私下里时常叫他读书习字,她不忍心李大夫枉死,也不想白夫子被冤枉,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哪怕我两人的私情暴露,今后被人耻笑,她也要来给白夫子作证,我不忍心看她招人白眼,便自己替她来了。”

    刘尚书认真听完,沉思了片刻,朝左右的大理寺卿王大人和御史中丞林大人看了看,问道:“二位大人怎么看?”

    御史中丞林远是只老狐狸,轻易不肯开口,只是朝着两人笑了笑,示意大理寺卿王彦安先说。

    大理寺卿颔首,看了眼堂下站着的齐慕,开口道:“且不说此人说的是真是假,当日发现李大夫尸首时,他手里可是紧紧拽着一枚玉佩,而那枚玉佩正好便是白卿礼的,这又作何解释?”

    “王大人言之有理。”刘尚书点了点头,他看向赵四,又问道:“赵四,当日你可有看到李大夫手中是否拿着什么东西?”

    “这,这小人就不清楚了,好像没看到李大夫手里拿什么东西啊。”

    堂门外看戏的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我看这赵四说不定做的是假证,那些事说不定就是他伙同那位齐大人编的,我可是听说了,那位齐大人跟白卿礼可是关系匪浅。”

    “这也不一定吧,我看那赵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指不定就是真的呢。”

    “你还是太天真,这些权贵只手遮天的,什么假的不能弄成真的?”

    “你这人未免也太阴暗了,不说别人怎么样,这位刘尚书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此前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差点被人诬陷杀人时,还是他帮我破的案呢。”

    林清羽始终一眼不眨的盯着堂上,面上无波无澜,不知在想什么。

    璃书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又紧张的盯着堂上,生怕白卿礼不能翻案。

    齐慕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卿礼,摸着袖子中的东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头看向上面的刘尚书,“在下……”

    “行了,既然都已经到说到这个份上了,本宫估摸着也是时候拿出这个东西了。”一直不言不语的萧晗,看了眼齐慕的动作,似乎看透了他想做什么,他收起了看戏的神态,招手让人将东西送到了堂上几位大人手中。

    刘尚书亲自接过了东西,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又递给了左右人两人。

    三人看完之后,俱是沉默了,“这……”

    等三人传阅完了之后,萧晗起身将画取了过来,“这乃是本宫当日亲自找仵作验证画下来的李大夫握有玉佩的那只手留下来的印痕,这另外两枚玉佩,其中一枚乃是当日在李大夫手中发现的那一枚,而另一枚则是本宫这些日费尽心机查探而来的玉佩。”

    “诸位请看,白卿礼的这枚白玉双鱼佩的纹样与李大夫手中的印痕并不相符,而这枚双兽纹玉佩的纹样却是正好与这印痕一样,由此可见,李大夫遇害当日,手中抓住的并不是白卿礼的这枚玉佩,乃是时候凶手,亦或是帮凶用白卿礼的这枚玉佩替换了真凶的这枚玉佩。”

    萧晗的话瞬间让堂下炸开了花,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不停。

    “敢问殿下,这枚双兽纹玉佩是从何得来?”刘尚书小心翼翼的问道,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今日也会来插一脚,他原还以为,太子不过是来旁听想瞧个热闹。

    “这枚双兽纹玉佩,其纹样复杂繁琐,纵观整个大周,也只有城西匠师李通有这样的手艺,而据本宫所查,这些年李通总共也只雕刻了三枚这样的玉佩。其中一枚恰好在本宫手中,另一枚在镇国大将军府,而这第三枚么……乃是在永昌伯爵府段伯爷的手中。”

    萧晗这话恍如平地惊雷,炸得众人目瞪口呆。

    怎么会又突然出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段伯爷?

    堂上三位大人亦是面面相觑,万万没有想到,这事竟然还会牵扯到永昌伯爵府。

    这永昌伯爵府早年被牵扯进几个皇子的斗争中,虽侥幸最后没有被问罪,可早已不受重用,府里几个后辈,更是没一个有本事的,这些年早就落寞了,虽空有爵位,却早已没了实权,这段伯爷也不过是个闲职,整日里游手好闲,又怎会跟李大夫的死扯上关系?

    “殿下,这……”

    “是真是假,大人派人去将段和颂请过来一探便知。”萧晗道。

    璃书躲在后面再次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虽然他这表哥平日里气人得很,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

    林清羽始终静静的观察着堂上,确认了白卿礼不是杀害师父的真凶,她原本是该高兴的,可事实上,她却还是半分也笑不出来。目光上移落在萧晗那张从容中又带着几分嚣张的脸上,他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些的呢?

    拿着东宫的手谕,段和颂来得很快。

    刘尚书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段和颂也只是轻蔑一笑,“我是曾经拥有这块玉佩,可早在八年前便已经被我那调皮的小儿子失手给打碎了,诸位说李大夫手中的那枚玉佩是我的,可有证据?”

    “哦,是吗,可据本宫方才派过去调查的人回来回话,你家夫人前两日在帮你整理衣物时还看见了这枚玉佩,你家那小儿子与你并不亲近,更是从未打碎过你的玉佩,不知你口中那枚打破了的玉佩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被打碎的?”萧晗看着段和颂厉声问道。

    段和颂抿着嘴,直视萧晗,眼眸中似透露着几分恼羞成脑,可碍于萧晗的身份却又不敢表露。

    “段伯爷不说话,可是还没编好说辞,还是说需要本宫将你的夫人与儿子请过与你当场对峙?”

    段和颂眸光中透着几分厉色,拳头握了又松,磨了磨后槽牙,最后却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向堂上三位大人,冷声道:“不必了,人是我杀的。”

    “竟然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杀人,李大夫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璃书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第52章 证据 “你的杀人动机是什……

    “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李大夫上山采药乃是临时的决定,你为何会在深夜跑到鹿临书院的后山去杀人?你又是什么时候替换了玉佩?”大理寺卿不愧是办案的老手,问题直击要害。

    “犬子段常远虽不成器, 可他无论如何也是我的儿子, 自他被判处问斩之后, 我终日思念, 丧失骨血, 更是痛苦不堪,唯有深夜之时来到书院后山, 看着他曾经呆过的书院,想着他曾经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才能稍微聊以慰藉。”

    “我毕竟是一个父亲。”他偏过头看向萧晗, 眼中带着几分嗤笑, “在想到究竟是谁害死了我儿时, 心中愤懑, 难免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收回视线, 继续看着堂上的三位大人,继续道, “正巧那日怒骂之时,遇见了前来采药的李文元, 我恐他将这些话传扬出去, 便动手杀了他, 随后伪装成意外。”

    “处理完现场之后,我刚回到家便意识到玉佩丢失了, 预想到可能是在搬运李文元的过程中被他扯下,我随后便又返回了书院,又恰好在路上捡到了一枚玉佩,而这枚玉佩正好与我的玉佩大小一致, 找到李文元中手中攥着的玉佩之后,我便用这枚随手捡到的玉佩替换了回来,如此一来,仵作尸检时也不会觉得有异。”

    “谁害死了他儿子,难道不是段常远行凶作恶,罪有应得吗?”璃书气不打一处来,甚至还想冲上去跟他理论,好在被林清羽及时抓住。

    她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但是由于被人抓着,也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段和颂。

    刘尚书和大理寺卿对视一眼,虽觉得他这说辞也解释得通,可有似乎又透露着几分怪异。

    萧晗不知何时已经又重新坐下,面上带着几分泰然的笑意,也并不在意他刚才的意有所指,从容道:“如此一来,刘尚书,既然真凶已然认罪,那么白卿礼杀害李大夫这一条罪名是不是就不成立了。”

    “这是当然,只是……”

    “既然凶手已经认罪,那便先将他押下去吧。”萧晗打断了他下面的话,直接岔开了话题。

    真相当然不止如此,可如今却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若白卿礼所言非虚,背后那人所图谋之事,必然笼络了不少势力,若不能一网打尽,只怕后患无穷。

    如此,也就不能立即将当日的真相公之于众了,不过他杀人这一条罪名却还是能定下来的。

    段和颂被押了下去,公堂之上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无人再说话,外面的百姓也是眼巴巴的看着堂上的三位大人,等着他们接下来的判决。

    刘尚书左右看了眼,又看了一眼又开始置身事外做旁观状的太子殿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白卿礼,虽已证实你并非杀害李大夫的真凶,可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贿赂官员,欺君罔上,却是事实,你可认罪?”

    “大人……”齐慕焦急开口,似还有辩解什么,可却被另一人直接打断。

    “子晟,你退下。”大理寺卿厉声道,他这个后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成功办理了不少案件,为人正直良善,可如今却是色令智昏,杀人一罪尚且有证可寻,可这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却是半晌板上钉钉的事实,抵赖不得,前面为她脱罪之时,他虽提供了证人与证词,可却给不出证据,若非太子殿下及时开口,他又打算做什么?他可知道乱来的后果?

    在上峰不认可的眼神中,齐慕痛苦的看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白卿礼,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可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认罪伏诛啊!

    感受到他灼烈的视线,白卿礼终于还是抬头看向了他。

    她朝着齐慕摇了摇头,浅浅一笑,“够了,不必再为了我毁掉自己的仕途。有你这份心意便足够了。”

    “卿礼!”

    白卿礼抬眸看向刘尚书,眼神终于不在灰白无神,似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坦然与从容,“大人,白卿礼认罪。只是贿赂官员一罪,卿礼从不曾贿赂任何人,恕卿礼不认。”

    看她眼眸中总算有了几分生机,萧晗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他早说过,不救自己想死的人,看在她还有点意思的份上,那便再帮她一把。

    萧晗打了个响指,命人将东西送了上来。

    看到萧晗此举的刘尚书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今日太子殿下亲临公堂,绝不只是来看戏的这么简单,只不过他既然早就已经查明了,为何之前不肯将这些东西给他,倒是显得他们刑部办案能力不行啊。

    萧晗送上去的东西乃是涉足及此次科举舞弊一案的几位官员的亲笔信件,以及五本见不得光的账册,其中四册乃是在之前所提及的四位官员私底下的个人账册,其中明明白白写了所受贿赂几何,来自何人。

    萧晗等几人将账册和信件看得差不大多了,这才开口道:“从这几本账册和信件可以证实,当年贿赂官员的乃是白家家主白翳,并非白卿礼本人,据方才刘尚书所言,白家早在两年前,便已将白卿礼逐出白家,宗谱除名,那么白家宗主的罪名是不是也不该按在白卿礼身上?”

    “至于另外两名官员,陆峰与靳玉成,两人虽然也是当年的主考官之一,可据本宫所查,两人并未接受白家家主的贿赂,便是后来白卿礼以门生的身份向两人送礼,也不过是逢年过节才送了一二,而这两人也皆有回礼,本宫以为,这样的礼尚往来还构不成贿赂,几人大人以为呢?”

    “这……”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您这都已经把证据摆到眼前了,我等还能怎么以为呢?

    不等几人大人开口,萧晗又接着道:“当然,这些只是本宫个人所查到的证据,几位大人自然可以再派人去查验核实。”萧晗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眼神却透着肃然,叫人不敢轻视。

    “殿下提供的证据很是充足,我等不敢质疑。”刘尚书擦着虚汗,尬笑着回道。

    刘尚书抹去额头的汗水,又与左右两人进行了眼神确认,随后才再次看向萧晗,弓着脖子,谦虚的问道:“请问殿下可还有证据要递交?”

    可别是还有什么证据连白卿礼男扮女装的罪名也能洗去,那他可真要跪下喊一声祖宗了!

    萧晗摊开手,坦然道:“没有了,李尚书请接着办案吧!”

    刘尚书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就算是洗去了白卿礼杀人以及贿赂官员的罪名,可这科举舞弊,欺君罔上却依然是死罪难逃,不过太子到底是两次三番的帮了她,其中或许是有那几位太子党系官员涉事其中的原因,可也难说不是因为对她的赏识,他到底要不要卖太子一个面子,对白卿礼从轻发落?

    刘尚书瞥了一眼右手边的御史中丞林大人。

    这只老狐狸,便是当初宠妾灭妻,与柳氏和离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不过是停职了三个月,最后还是官复原职了,可见其圆滑世故,深得圣宠。若是从轻发落,只怕他到时候在圣上面前参自己一本,那可是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刘尚书犹豫不决,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罢了,他还是按照章程来做事吧,便是太子想要保全她,由太子亲自出面去皇上面前求个情,岂不是易如反掌。

    打定了主意,刘尚书便也不再犹豫,同左右两人确定了最终的罪名,便再一次拍板,对着下面白卿礼道:“罪犯白卿礼,隐瞒女子身份,于七年前参加科举考试,并取得功名,犯有科举舞弊,欺君罔上之罪,今日本官判你死刑,秋后执行,你可有异议?”

    说完刘尚书立马偏过头去看一眼萧晗,好在他没什么反应,刘尚书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再次看向白卿礼。

    白卿礼眸光流转,浅浅一笑,没想到折腾到最后,她竟然是只剩下这一条罪名了,如此甚好。

    她抬眸看向堂上,眼里带着释然的笑意:“草民,没有异议。”

    “好,既然如此,”

    “且慢,我有异议。”林清羽将一直抓着自己袖子的漓书推开,径直走向了大堂,眼眸中尽是坚毅与果决。

    “清羽!”漓书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已经走了出去的林清羽,她要做什么?

    从她出声开始,御史中丞林远皱紧得眉头,仿佛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她怒目瞪着她,若非这里是公堂,他只怕想直接下去将她拉走,“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快下去。”

    林清羽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做理会,随后道:“民女对此判决有疑。”

    见自己被完全无视,林远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能立马下去亲自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给抓下去。只可惜他才刚一起身便被萧晗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定在了原地。

    坐在中间的刘尚书当然也察觉到了两人这眼神交锋,只扯了扯嘴角。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啊,他就说太子都已经插手这么多事了,这最为致命的欺君之罪怎么就又不管了,原来是安排了个小姑娘来拆台。

    只是看着做父亲的林大人的这反应,也不像是事先志情的样子啊,叫你刚才置身事外,这会儿被自己女儿联合外人给整了吧!呵!

    刘尚书偏过头去用袖子挡着脸幸灾乐祸的偷偷笑了一下,随后才转过来清了清嗓子,一脸肃色的问道:“你有何疑啊?”

    第53章 对峙 “方才大人说,白卿……

    “方才大人说, 白卿礼的罪名乃是科举舞弊以及欺君罔上,敢问大人,白卿礼七年前参加科举, 可曾有人给她提前透题了?又或者是她带了小抄入考场?”林清羽站在堂上, 不卑不亢的问道。

    刘尚书扯了扯嘴角, 不知她问这些问题是何意, 但还是认真回答了, “不曾有人透题,也并未被发现带有小抄。”

    “那她的答卷可都是自己所写?”林清羽继续问道。

    “也是她自己亲笔所写。”

    “那么请问, 这科举舞弊的罪名是从何而来?”林清羽眼神坚定而凌厉,眼神扫过众人, 沉声问道。

    “这……”刘尚书顿了顿, 偷偷瞥了眼正盯着人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的太子殿下, 那股骄傲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我说殿下哎, 您到底在骄傲些什么呀?

    “她隐瞒性别参加考试, 难道不算舞弊?”林远凶狠的盯着林清羽,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 厉声反问道。

    林清羽扯了扯嘴角,轻嗤一声, 抬眸直视着林远, 眼眸中再也没有半分对父亲该有依赖与仰慕, 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那么敢问御史中丞大人, 我朝自开国以来,可有哪一条律法明文规定了,女子不得参加科举?”

    林远被她冰冷的眼神刺得心口有些疼,一时竟忘了反驳, 他稍撇开了视线,随后才道:“我朝虽不曾有明文规定,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人隐瞒身份参加科举,此举有悖常伦,自当做舞弊论罪。”声音却再不复之前那般强硬。

    “既然无法可依,她又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填写的答卷,那凭什么你们说是舞弊就是舞弊,再者,若要从古论,在最原始的古代,可是女子当家做主。”

    “清羽。”璃书站在后面,难以置信她竟然说出这番话。

    而同样的,林清羽这番话也惹得堂外看戏的百姓一阵议论,尤其是之前那几位被林清羽讽刺过的几个书生,恨不能亲自来到堂上与她对峙。

    “荒谬,女子短视无能,怎可当家做主?”先前反应最大的那个书生可以高声反驳道。

    “呵,女子短视无能么?我朝开国皇后,赟圣皇后与高祖并肩马上平天下,后又开创武举,自举,试官等制度,为我朝选拔了多少能人异士,如今到了你嘴里,便成了无能短视了么?”林清羽转身看向那个书生。

    那人张了张嘴,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当然不能说开国皇后如何,即便已经过去百余年,赟圣皇后的功绩,也不是他可以置喙的,他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弱弱来了一句,“尔等怎可与赟圣皇后相提并论。”

    “我等自然不敢比之赟圣皇后,可你们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肯给,剥夺了女子学习成长的几乎,却还要反过来怪我等短视无能,便是有那么几人闯出了一片天地,又要被你们定以有悖常伦的罪名?怎么,你们是在害怕吗?害怕女子于你们共同竞争,反而显得你们更加无能?”林清羽四周扫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

    此举果然又将外面那几个落榜的学子气得冒烟,若不是有侍卫拦着,只怕是想冲进来揍人。

    被涵盖在“你们”的范围内,萧晗并不见半分恼怒,反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面带笑意的看着她,真不愧是他家清羽,连想法都异于常人,不过这想法还挺有意思的。

    余光偏见上面刘尚书求救的眼神,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副故作严肃的模样,假装在认真思考,随后看向林清羽道:“你说得也有点道理。”

    刚刚眼神求助的刘尚书几乎要吐血,我不是让您赞同她的观点啊,我是想让您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最好把她带走啊!

    虽说她说的好像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可这毕竟是歪理,别说她的这些理由不成立,便是他因此判了白卿礼无罪,只怕到了陛下面前,陛下第一个要削的脑袋就是他的。

    刘尚书欲哭无泪的看向旁边的林远:你能不能管管你女儿啊!

    可偏偏林远不知道被刺激到了哪里,竟是目光呆滞的看着下面的孩子开始神思恍然了起来。

    再偏头看向大理寺卿王大人,结果他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刘尚书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开口道:“便是不算做舞弊,可她到底是隐瞒了女子身份,以男子身份为官两年,此举又怎么不算是欺君呢?”

    “若我没有记错,白卿礼十三岁高中探花,为官两年期间,扩办学校,兴修水利,其辖地至今再无水患,百姓收成增长了两倍,遗留悬案告破三十八件,离任时,两省百姓十里相送,赠上万民伞,在书院教书期间,其学生中举者超过八成,为朝廷输送了不少人才,敢问这样的功绩,我朝官员,有几人能达到?”

    “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话来。

    且不说其他,十三岁能高中探花的,我朝开国以来也就只这一个,便是十三岁能考上举人的都是寥寥无几,而收到了万民伞的官员,也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若非她是女子,如此成就,指不定三十岁便能登阁拜相。

    事到如今,眼瞅着太子殿下完全没有要帮自己一把的打算,刘尚书只得与身旁的另外两位大人小声讨论了一番,看如今这情形,也只得暂且先退让一步,且先将白卿礼收押,待将情况禀明皇上之后再做定夺。

    白卿礼被暂时押了下去,刘尚书也带着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两人连忙进宫去求见皇帝了。

    堂外众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也都各自带着自己的观点渐渐散去。

    璃书还躲在屏风后面不敢出来,公堂之上,便只余还站在堂中央的林清羽以及坐着把玩玉佩的萧晗。

    一人站一人坐,两人便是这么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萧晗先妥协了下来,他起身轻叹了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吧。”随后便拉起了林清羽的手,往外走去。

    眼看着两人直接走了,璃书站了出来,拍了拍一旁漱玉的肩膀,有些心虚的笑着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漱玉啊,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啊。”说完便赶紧溜之大吉了。

    是她把消息透露给清羽,还没看住她,让她上了公堂跟人家对峙,表哥肯定是生气的,她暂时还是先躲一躲吧。

    萧晗并没有直接带她回宫,而是去了附近的酒楼,现下已是未时,再不吃点东西,恐怕她的肠胃会受不了。

    “先吃饭,吃完了我再跟你讲。”萧晗先给她盛了一碗鲜笋鹌鹑汤放在她面前,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先吃饭,否则免谈。

    林清羽看着眼前浓白的热汤,轻叹了口气,罢了,左右也不差这一会儿,正好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午饭,等小二将盘子都收了下去,又奉上了新茶。林清羽盯着眼前如琥珀班澄澈透亮的茶汤思虑片刻,随后抬眸看向萧晗,平静的问道:“现在景晗哥哥可以说了吗?”

    萧晗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牵扯诸多阴谋,我本不想你掺和进来,特地交代了漱玉暂时先瞒着你,不曾想还是被你知道了。”

    “诸多阴谋?”

    “是啊!”萧晗摊了摊手,“有看不惯我这个太子的,想借科举舞弊,收受贿赂的官员来打压我的,有想要借刀杀人除掉白卿礼的,甚至还有…”萧晗顿了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故意凑近了林清羽,在她耳边轻声道:“甚至还有谋朝篡位的。”

    林清羽睁大了双眼,偏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谋朝篡位?”

    她原以为,只是碰巧白卿礼女扮男装事被人揭破,东窗事发了而已,却不曾想背后竟然牵连这么多事?

    “如今陛下身边的儿子只有你一个,你也已经是太子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打压你,打压你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萧晗盯着她满是担忧的小脸,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的:“傻丫头,太子哪有那么好当的?在父皇身边的儿子虽只有我一个,可皇室宗亲却不只我一个,在大局未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又或者只是单纯地看不惯我,想要打压我的,那可太多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古以来,没有几个太子是好当的,可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轻松欢快,游刃有余的模样,她总以为,他该是轻松的。

    看着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了,萧晗只觉得心底的某处软软的,似有一趟暖流淌过,他浅浅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吧,你家景晗哥哥智勇双全,凭他们再怎么跳脚,也伤不了我分毫。”

    林清羽眨了眨眼睛,怎么忽然感觉好像白担心了,她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所以那几个被告发私收贿赂的官员是你的人?”

    “并不全是,早在白卿礼身份暴露的第一天,我便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当年的事,所以才能在公堂之上拿出那些信件和账本来。”

    看着他一副骄傲求夸的表情,林清羽眼角抽了抽,违心道:“景晗哥哥你可真聪明,未雨绸缪,这才没让奸人得逞呢!”

    “哈哈哈,小丫头不想夸人就别夸了,嘴上说着好话,脸上却是在骂人。”萧晗没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这副样子实在可爱。

    林清羽嫌恶的拨开他的手,怒瞪着他,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摸!她的头!

    再说了,那不是你自己一脸求夸的表情吗?

    不理会她生气的小表情,萧晗接着又道,语气稍微严肃了些,他认真的看着林清羽,“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前,我便已经查明了你师父死亡的真相。”

    第54章 吓唬 林清羽顿了一下,看……

    林清羽顿了一下, 看着他严肃正经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在公堂之上, 我看见齐大人出现, 拿出证词, 而你半分惊讶也没有, 我便猜测,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林清羽抬眸看向他,“而你之所以不早说, 是因为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你方才所说的第三件事,是吗?”

    萧晗看向她的眼里带着几分惊喜, 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他家清羽竟然这么冰雪聪明, 仅凭这么点线索就猜到了, 他原本还以为她会生气他没有早点为她师父讨回公道呢!

    收起脸上的骄傲之色, 萧晗神情肃穆了几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 再则我现在也还没有彻底掌握这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多的也不方便说, 只是这其中背后牵扯甚多, 危险重重, 我不希望你被牵扯进来。”

    林清羽抿唇看向他,他的顾虑她自然懂, 只是心中却难免有几分沉闷,她知道他前行的道路上荆棘丛丛,却始终无法看见那些艰难险阻。

    林清羽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闷闷的点了点头。

    萧晗能察觉到她突然间的失落, 却不知这份失落从何而来,沉默了片刻,萧晗出声道:“出了白卿礼的事,最近书院的氛围也比较躁动,你去了书院只怕也静不下心来,母后的身子最近也不太好,不如你最近就别去书院了,留在宫里替我照顾母后,如何?”

    林清羽闻声抬起头来看他,思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

    ——

    华锦阁二楼,秦晚挑选完了最新款式的衣服后,便被小厮引到了一件雅室内等候。

    她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撇去杯中的浮沫,浅尝一口之后优雅放下,随后便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发起了呆。

    约莫过了两刻钟,门外才响起了敲门声,梅岁寒推门而入。

    “梅庄主可真是个大忙人,约好了未时末见,如今这都已经快酉时了。”秦晚带着些嘲讽开口。

    梅岁寒轻嗤一声,劲直走到一旁大摇大摆的坐下,脸上再没有半点第一次见面时的温和笑意,他冷声开口,“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了秦姑娘。”

    秦晚觉得有些失面,脸上泛起胀红,她咬着下唇,怒瞪着梅岁寒,“之前是你说要帮我在靖王府站稳跟脚的。”

    梅岁寒偏过头来瞥她一眼,“难道你如今在靖王府站的不够稳?我可听说如今泰半个王府的下人都是听你号令的。”

    “可你不是还答应会帮我除掉纪诺禾的吗?表哥心里还惦记着她,哪怕她们之间存在着杀父之仇,表哥也不肯伤她,只要有她在一天,我就永远不可能在王府站稳跟脚。”

    梅岁寒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淡淡开口:“谁答应了要帮你除掉纪诺禾,你找他去便是,我可不记得我答应了你什么。”

    “可那个人我根本联系不到他,之前也是他主动来找上我的,我只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你难道就不能帮我传个话?”秦晚有些着急道。

    上次那人突然出现,只说他是梅岁寒的同门师弟,说可以帮她除掉纪诺禾,想起之前便是梅岁寒告诉了她,舅舅战死沙场的真相,她便信了他的话。

    而他也确实差一点便除掉了纪诺禾,只是却没有想到会有林清羽这个意外,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解药,竟然又将纪诺禾给救活了。

    秦晚绞着手里的帕子,目光染上了几分狠毒,这个林清羽几次坏她大事,终有一日,她要把她连同纪诺禾一齐除掉。

    梅岁寒看着他眼里透露出来的阴毒,轻嗤一声,起身随手抛了了一枚令牌丢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拿着这枚令牌,去城南郊外月风茶肆,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

    梅岁寒丢下这句话便径直出了包厢,走出去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眼已经关上门的雅间,他轻抿薄唇,眼眸中似乎有某种情形一闪而过,很快便再寻不到半丝踪迹,他收回视线,提步离开,却是再也没有回头。

    纪诺禾,这次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全凭你自己了!

    林清羽和萧晗回到宫里时,刘尚书早已将三司会审的结果禀明了皇帝,两人甫一踏入宫门,便被皇帝传唤了过去。

    将两人叫来御书房后,皇帝也并不着急着开口,而是直接起身,负手绕着两人绕了一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后点了点头。

    “父皇,难不成您是今日第一次认识我们俩?用得着这么打量我们吗?”萧晗无语的想翻个白眼。

    “认识倒不至于是第一次认识,只是朕没想到啊,”皇帝停在了林清羽身边,颇为感慨的对着林清羽说道:“平日里皇后总是叫你棉棉,在朕的面前也总是一副乖巧温和的模样,朕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有如此胆色,敢直接上公堂与几位狐狸精似的官员对峙,更是没想到,你想法也这般独特,倒是朕从前小瞧了你。”

    能察觉到皇帝并没有动怒,甚至话里还有几分意外的欣赏,林清羽便也就不像在来时的路上那般紧张了。

    虽说她在公堂之上,凭借着一腔激愤,并未顾虑太多,也就没觉得有多紧张,可听到皇帝传唤的那一刻,她多少还是紧张害怕的,甚至腿软到需要萧晗搀扶着走。毕竟她那一番话挑战的可是皇帝的权威,一个弄不好说不定真就小命不保了。

    她朝皇帝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我也只是不希望咱们国家损失了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栋梁之才呀啊,陛下您看,白卿礼她虽然是女子,可她为官仅仅两年,她所管辖的几个地方,税收增加了多少,原本贫瘠难以产粮的几个地方,如今更是还有富余呢,而且您看她提供的几篇策论,为咱们朝廷解决了多少麻烦事呀,陛下您说是不是。”

    皇帝摸着自己的胡子,状似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过朕还有一事好奇,朕听皇后说,你平日你醉心于医术,基本不会关心其他事,更别说这些朝堂之事了,你是从何得知白卿礼这些政绩的?”皇帝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带着几分好奇的看向林清羽。

    林清羽有几分心虚的瞟了一眼萧晗,手指不断的绞着自己衣服上的带子,小声道:“先前刚发现夫子是女儿身的时候,便偷偷的调查了一下下。”

    “这么说,你早就已经知道了白卿礼的真实身份?”皇帝了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随后正色道:“白卿礼隐瞒身份为官,犯的乃是欺君罔上之罪,而你早就知道了真相,却又隐瞒不报,如此说来,你也是同罪。”

    看着皇帝忽然变得严肃的眼神,林清羽瞪圆了双眼,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说变脸就变脸啊,林清羽的腿又开始发软,几乎要给他跪下了。

    不会吧,她这回真翻车了?

    “好了,父皇您就别吓她了。”萧晗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瞧你这怂样,之前在公堂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呢?”

    吓唬她的?林清羽呆呆的看着他,又偏头看了眼已经重新换上笑脸的皇帝,如果仔细看,甚至还能在他脸上看到几分奸计得逞的骄傲。

    “哈哈哈哈,难怪皇后总说你这小丫头看着沉稳乖巧,其实逗起来很好玩,哈哈,果然是如此。”

    林清羽握紧了拳头,敢怒不敢言的瞪着皇帝,说好的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威严帝王呢?

    “行了,你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么个人才就这样杀了确实有点可惜,可她所犯之罪,若是就这么轻易饶恕她,只怕坏了国家法度威严 ,若是将来人人如此,岂不乱了律法?且容朕再好好想一想。”皇帝挥了挥手,让两人出去。

    萧晗带着林清羽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皇帝,笑着道:“父皇,儿臣的想法与清羽一致。”

    皇帝皱起眉头厌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滚滚滚。”

    这是个什么儿子,胳膊肘尽往外拐。

    关于白卿礼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后又隐瞒性别为官两载,其欺君罔上之罪,究竟是该重罚,还是功过相抵,恕她无罪。早朝之时,所持不同观点的几个阵营吵的不可开交。

    白卿礼为官两年之间的政绩有目共睹,当初她辞官之时,多少同僚轮番劝解,期望着她别辞官,也好造福一方百姓,可她欺君罔上也是事实。

    持有不观点的几个官员,争论到最后几乎是破口大骂,皇帝看着大殿之上唾沫横飞,好似下雨了一般,最后只得头疼的喊了退朝,此事容后再议。

    朝堂之上一连争论了好几日,始终没能吵出个结果来。

    此事在民间同样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比之当初御史中丞夫人休夫的盛况还要热闹几分。

    最近几日林清羽都乖乖的呆在宫里陪着皇后说话,她的体质不算好,每逢变天,总要咳嗽个几天,大小风寒更是时不时便要造访。

    林清羽先前已经拜托璃书弄来了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的拳法,可惜往日里她总是呆在书院,若是没人监督,皇后便直接将那些册子翻一翻,就当是练过了。

    偏她又是这后宫里的老大,皇后要是说不想练,谁敢强迫她。

    正好如今林清羽闲着无事,便每日都来拉着皇后一起锻炼。

    这日刚陪皇后打完了一套太极拳,林清羽才刚回屋里清洗了一番,便收到了大理寺少卿齐慕求见的消息。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第55章 第 55 章 云水寺坐落……

    云水寺坐落于城南郊外的灵云山的山顶之上, 雨后的灵云山弥漫着一层如轻纱般的晨雾,站在山顶之上,云海翻涌, 偶尔能够看见云雾之下显露一角的山峰, 聆听着寺里传出的阵阵梵音, 林清羽却并未觉得平静, 反倒有些焦灼之感。

    与齐慕约好了在巳时云水寺见面, 这几日总是陪着云姨早起锻炼,她今日依旧早起, 来到云水寺时,时辰还算早, 闲着也是无事, 她索性进去寺里求了几个平安符。她虽不大信这些, 不过来都来了, 不求白不求。

    求完平安符, 又在殿里听了会儿经文,林清羽出来时, 却还是未见到齐慕的身影。

    “已是巳时正了,齐大人还是没来, 莫不是有事耽误了, 姑娘咱们还要继续在这儿等吗?”漱玉仔细盯着门口看了半晌, 深怕错过了齐大人,可这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齐大人却还是没来,哪有约人自己反倒迟到这么久的。

    “反正今日无事,便权当是来玩的,再等等也无妨。”林清羽目光落在院中求签算卦的那个老和尚身上, 看着好像挺有意思的。

    漱玉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了然于心的微微一笑:“听说云水寺的签很是灵验,干等着也是无聊,姑娘可要去求一签?”

    林清羽点了点头,“既然来都来了。”

    漱玉无奈一笑,也跟了上去。

    “施主可是要求签?”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苍老的眼眸不见半分浑浊,透着几分清透与明亮,看着便让人觉得信任。

    林清羽点了点头,接过老和尚递过来的签筒,摇晃了几下之后掉下一只签。

    林清羽捡起竹签,是一支中签。

    “虽然巨浪相惊骇,倏忽终朝达故山。”

    林清羽将签文递给老和尚,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这是何意?”

    老和尚接过签文,举远了些,抚摸着一把白胡子仔细一看,“此签虽非上签,从这结果来看,却也是不错,前路虽有坎坷险阻,只要施主把握正确方向,勇往直前,最终还是能获得施主想要的结果的。”

    林清羽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虽是早已预料到的未来,可听大师这样一说,她的心底还是一沉。

    “如何才能确定自己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呢,若选择错误,是不是就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林清羽蹙着眉心问道。

    “不乱于心,不缠于物。”

    林清羽垂眸又默念了一遍,半晌后才抬眸看向老和尚,认真的点了点头:“谢谢大师,我许是明白了,我想我定会一往直前的。”

    如今困扰着她的只有两件事,白卿礼她一定会救,纪姐姐她也一定会保下。

    林清羽暗暗下定决心,甫一转身便瞧见了才匆匆赶过来的齐慕。

    “抱歉,我来晚了。”齐慕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林清羽摇了摇头,“没关系。”

    林清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他今日未着朱红色的官服,只穿了件不显眼的素色圆领长袍,许是因为跑得太过着急,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也有几分凌乱,仔细一看,他左边脸上似乎还有一片红印。

    “齐大人这是?”之前见过他几次,全身上下总是精致得体的,难得见他这幅有些狼狈的样子,林清羽忍不住有些好奇。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的脸颊上,齐慕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让林姑娘见笑了,出来时正好遇见我父亲,意见有些分歧,便耽误了一下。”

    林清羽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们这分歧应该还挺大,都挨打了。仔细一看,他脸上那片红印,可不就是巴掌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后院有一个凉亭,还是安静,不如去那边说吧。”林清羽道。

    齐慕看了眼周围,人来人往,确实不大好说话,便点了点头。

    来到后院凉亭,林清羽率先开口问道:“齐大人特地约我出来,所谓何事?”

    齐慕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先前姑娘在公堂之上为卿礼说话,力证卿礼无罪,想必也是支持她的,对吗?”

    林清羽沉默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齐慕继续道:“如今朝堂之上,已为此事争论了许久。饶恕她,损害的是皇家威严,是天下众多读书人乃至官员的未来的权益,陛下未必真的想要卿礼性命,可若是反对的声音太过激烈,即便陛下有心放过她,她也难逃一死。”

    林清羽静静地听着,白卿礼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甚至还高中为探花,虽说因为自古以来默认的规则,女子不得参加科举一事并未被写进律法中严律禁止,可她在陛下面前隐瞒性别一事,确实犯了欺君罔上之罪。

    按理来说,只要陛下不计较,那么她便可以无罪。

    可是,她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若是判她无罪,那么今后难免有更多的女子效仿,如此一来,这些原本只用与自己同胞竞争的读书人,便又多了需要竞争的对象,即便他们从骨子里瞧不起女人,可一旦发现了这些女人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损害他们的权益,他们便会团结一致的去打压那个可能性。

    因此如今朝堂之上,乃至民间百姓,要求处死白卿礼的声音尤为洪亮。

    林清羽皱着眉头看向齐慕:“齐大人前来找我,可是已有了应对之法?”

    齐慕点了点头:“虽说如今朝堂之上,大部分人都是不赞成放过卿礼,可也还是有一些或与她有交情,或纯粹是欣赏她的官员在为她据理力争,只是,这点声音还是不够。”

    “齐大人想让我做什么?”林清羽问道。

    齐慕垂眸的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既然朝堂上的那一点声音不够,那么便扩充,唯有让支持她的人更多,才能让陛下动摇。”

    “你是想…”林清羽有些不确定。

    “我打算前往岭南,她曾经在岭南两省任职,期间为百姓可谓是鞠躬尽瘁,我想求一份万民请愿书。”

    “万民请愿书?”

    “是,读书人之间,亦或是朝堂之上,他们联合要求治卿礼的罪,不过是惧怕她的才华和能力,已及将来可能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罢了,可民间的百姓不一样,当初卿礼做的那些事都是实打实的,受益的百姓众多,我相信,总有人愿意为她写下一份请愿书。”

    林清羽点了点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齐慕顿了顿,看着林清羽轻声道:“而在这京城之中,也有一个地方,可能有人愿意为她写下请愿书。”

    “鹿临书院?”

    齐慕点了点头。

    白卿礼在鹿临书院任教五年,学生无数,她性格温和,认为有教无类,引导为上,对学生从不轻易责罚,而她学识丰富,谈吐不凡,却又虚怀如谷,赢得不少学生的尊敬,想必书院也有人是愿意支持她的。

    “你是希望我能去书院求取请愿书?”林清羽问道。

    “嗯。”齐慕点了点头,“我思来想去,你是书院的学生,对那里的夫子、学生都更为了解,而也唯有你,是真心的希望她不要出事。”

    看着他眼底信赖的目光,林清羽轻轻一笑:“齐大人看人的眼光还挺准。”

    “在大理寺任职,目光不准可怎么行?”齐慕也跟着浅浅笑了一下。

    “好,我答应你,我替你去书院求取学生们的请愿书。”

    ——

    回到宫里,林清羽直接去了福宁殿找皇后。

    “云姨,我打算明日便回书院去,没有我盯着,你可要继续好好锻炼啊!”林清羽扒着皇后的手臂摇晃,带着几分撒娇的语调。

    “明日回书院?”皇后低头看向她,很是不解:“怎么突然要回书院了?”

    “我知道,先前景晗哥哥不让我回书院是怕我触景伤情,可现在,我有想要做的事情,不会沉溺于那些悲痛的。”林清羽松开了皇后,站到了她面前,认真的说道。

    “可……”皇后并没有直接答应她,脸上显露出几分为难。

    晗儿不肯让她回书院自然不止是这一个顾虑,可具体的她也不甚了解,若是答应了她,万一……

    “你想回书院的事,可告诉晗儿了?”皇后问道。

    林清羽摇了摇头,“今日我还不曾见过他,等晚些时候,我再去告诉他。”

    “晗儿不让你回书院,想必是有他的顾虑,要不你还是先去问过他,若没什么问题,你再回书院也不迟。”皇后委婉道。

    林清羽想了想也是,“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着便急匆匆的跑掉了。

    皇后看着着急跑出去的背影,忙叫住了她,“等等。”

    林清羽转过身来,不解的看着她。

    “我让小厨房顿了参汤,你帮我给晗儿端过去吧。”皇后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道。

    “好。”林清羽点了点头,等桂嬷嬷将参汤端了过来,这才转身往东宫而去。

    来到东宫,萧晗还并未回来,最近他似乎越发的忙碌了,时常见不到他的人影。

    林清羽将参汤端给宫人,让他们先放在小炉子上热着,等萧晗回来了再给他喝,自己则去了偏厅等着。

    林清羽等得无聊,便让宫人又给她拿了本话本子过来。

    沉浸于话本子中,不知不觉间,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林清羽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招了个宫女过来:“景晗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回姑娘,殿下还未回来,近些日子,殿下几乎都是深夜子时过后才回来,天色已晚,姑娘不若还是先回去吧,等殿下回来了,奴婢再派人去给您传话?”

    林清羽摇了摇头:“太麻烦了,况且此事拖不得,我还是再等一等他吧。”

    宫女点了点头,“时辰也不早了,姑娘可要先用膳?”

    “不用了,我吃点果子就好。”

    又在这里坐着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林清羽打着哈欠看了一眼外面的月色,已经快子时了,他竟是还未回来吗?

    宫人见她困得哈欠不断,上前想再劝一劝她,抬眼却是发现殿下回来了,随后便又退了回去。

    萧晗回宫时,听宫人说林清羽在这儿,衣服也来不及换,便直接来了偏殿。

    看着窝在椅子里,睡眼惺忪,却还强撑着坚持等自己回来的姑娘,萧晗心底一暖,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了。

    他缓步来到林清羽面前,蹲下身子温柔的看着她,柔声道:“什么事非要等我到这么晚?”

    第56章 第 56 章 林清羽又打……

    林清羽又打了个哈欠, 揉着眼睛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萧晗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朗声笑道:“是我的错, 竟然让棉棉等了这么久。”

    林清羽被他揉得直接清醒了过来, 把他的手从自己头顶上扒了下来, 怒瞪着他:“都说了多少遍, 不要揉我的头发。”

    萧晗笑着将手放下, 走到她对面坐下,“等了我这么久, 你可用过晚膳了?”

    “还没。”林清羽摇了摇头,摸了摸肚子, 这会儿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萧晗闻言, 眉头微微皱起, 目光不善的看向她身后的宫人, “怎么没先给她准备晚膳。”

    宫人被他凌厉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 冒着冷汗正打算回答,却是听见林清羽先开了口。

    “是我那会儿还不饿, 想着晚一点吃也无妨,正好可以等你回来一起用晚膳, 便没让她们端上来, 你别怪她们。”

    萧晗从宫人身上收回视线, 无奈的看着她,“都这么晚了, 你真不饿?”

    林清羽不好意的挠了挠头,“方才还不觉得饿,这会儿好像是有一点点饿了。”

    萧晗拿起她身边的话本子随手翻了几页,《霸道郡主强娶文弱状元》, 随后抬眸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里只写“无语”二字,“你就是沉迷于看这种无聊的话本子,才忘了用膳?”

    林清羽颇为尴尬的笑了笑,“这话本子可有意思了,哈,哈哈。”

    萧晗随手将书扔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去,“以后少看点这些无聊的又不长脑子的话本子,看多了会变傻。”

    萧晗随手招来宫人,命其将晚膳端了上来。

    寻常他忙到这么晚也只是随意喝点参汤,吃两口糕点便算是解决了,今日却是不能让林清羽也跟着他这么随便。

    小厨房很快便做好了六菜一汤上来,虽不算多,但两个人吃也是足够了。

    看着萧晗给自己盛过来的苦笋小肠汤,林清羽忽然抬头惊呼一声“啊!”

    “怎么了?”

    “云姨让我给你端了参汤过来,差点忘了,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去端过来。”

    “算了,不用了,反正这儿也有汤。”

    “不行,那可是云姨的一片心意。”说着便跑了出去。

    林清羽很快便将参汤端了回来,看着萧晗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很是贴心的将参汤端到了他面前:“景晗哥哥快喝吧,你连日来操劳不断,云姨这也是为你好。”

    这碗参汤里加了不少药材,光是闻着便已经觉得不好喝了,萧晗皱着眉头躲开了些,余光瞧见林清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萧晗眼珠子一转,接过了参汤,看向林清羽笑着道:“这碗参汤是健脾养胃的,你今日为了等我,这么晚才用晚膳,也是十分伤胃,不妨跟我一起享用这碗参汤吧。”

    “啊!我就不用了吧!”林清羽往后仰了仰,疯狂的摆手,满脸写着拒绝。

    萧晗故做一副捧心愧疚的模样,“若是我今日早些回来,便不会害得棉棉这么晚才用膳,因着是我的过错,害的棉棉身体受损,我实在愧疚难安,怕是连晚饭也吃不下了,更别提这碗参汤了,若是让母后知道,因我之过,浪费了这一碗参汤,她只怕要伤心了。”

    林清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是哪个戏精附在了我景晗哥哥身上,妖魔鬼怪快离开!

    罢了,眼看天色也这么晚了,还是快点吃完饭,谈完正事好回去睡觉,“行了,别演了,咱们一人一半,这总行吧。”

    “行,邱耘,再去拿一个碗过来。”

    看他这马上恢复如常的样子,林清羽只觉得无语极了。

    林清羽本欲边吃饭,边把回书院的事跟他说了,偏他说食不言寝不语,非要等用完了膳,才肯听她说。

    终于等萧晗用完了晚膳,只见他优雅的将擦嘴的帕子轻轻放下,漫不经心的问道:“说吧,你特地等我到这么晚,所谓何事?”

    林清羽朝他讨好的笑了笑,随后又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是这样的,我打算明日回书院去,特地来跟你说一声。”

    “回书院?为何?”

    林清羽蹙了蹙眉头,解释道:“今日齐大人来找我,说如今朝堂之上为白夫子的事已经争论了许久,一直没有下定论,若想救她,可以去求一份万名书,他去岭南,而我则去书院。”

    萧晗点了点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清羽目光瞬间亮了起来,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所以…”

    “不行。”

    林清羽一下收起了脸上的期待,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为何?”

    萧晗轻叹了口气,直视着她,“你可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白夫子被诬陷杀人一案牵扯甚多,其中更是涉及谋朝篡位?”

    林清羽呆呆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难道这背后的主谋就在书院?那会是谁?

    “想必你也猜到了,这幕后之人确实就隐藏在书院,如今敌人在暗,我又暂且抽不开身,放你一个人会书院,实在太过危险,我不放心。”萧晗看着她,认真的说道,眼中充满了忧虑。

    “可如今书院还在正常上课,那人想必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对方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同样不敢打草惊蛇啊,书院多是达官显贵之子,若是书院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那…”

    “清羽,我不敢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不想让你去书院。”萧晗神情肃穆的的看着她。

    林清羽低下头,他的顾虑她懂,可是白夫子呢,她如今仅剩这一个机会了,齐慕去了岭南,少说没有半个月回不来,已经拖不得了。

    “白卿礼那边我会尽力拖着,直到齐慕回来,书院那边你就别去了,好吗?”萧晗缓和了语气,温声劝道。

    林清羽垂着头看着地面,良久不肯说话。

    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提白夫子做的事了,万一就少她这一份力呢,万一白夫子原本可以得救,就只是因为她少出的这一份力,她就被判了死罪,那么她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的。

    上辈子的记忆早已模糊,可她没有忘记,在那个世界,男女是平等的,女子照样可以上职场混得风生水起,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想的是入乡随俗,从未有过改变世界制度的想法,仅仅是守住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就好,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白夫子的出现让她醒悟,她不该耽于现状的,她本有能力可以去改变,为什么要躲起来视而不见呢?

    一旦白夫子被治罪,今后再想要解开女子的禁锢,只会更加艰难。

    “五天,”林清羽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萧晗,“就 给我五天好不好,五天之后,无论我有没有求得我想要的结果,我都一定会从书院回来。”

    “清羽。”

    “景晗哥哥,若我这一次没有去做这件事,那么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从此往后,哪怕只是天气变化,又或是树叶飘落,河水流逝,我都会想起,我明明曾经有机会去救一个人,却因为我的胆小而没有行动,无边的愧疚将我淹没,我再也不会快乐的。景晗哥哥,你忍心看到我这样么?”林清羽认真的看着萧晗,目光里带了几分祈求。

    “况且,如今军力充沛,朝廷有多位能臣坐镇,那人所图谋之事兹事体大,若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他们定然是不会轻易在书院动手的,就五天,景晗哥哥,你就让我去吧。”林清羽再接再厉的劝说道。

    烛光下映衬着她认真坚定的眉眼,萧晗垂眸看着她久久不曾说话,半晌后,他闭上双眼,轻叹了口气,复又睁开双眼,妥协道:“把辛玉带上。”

    辛玉乃是萧晗特意为她挑选的一名女暗卫,自半年前开始,便以侍女的身份待在她身边伺候了。

    让辛玉跟着,至少也能保证她的安危。

    “你答应了?”林清羽两眼迸射出一道光芒,满眼兴奋的看向萧晗,随即想到了什么,眸光又暗淡了下去,略有些为难的看着萧晗,“可书院不让带仆从。”

    “那你便乖乖在宫里待着。”萧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回是半点不肯退让了。

    “哎,别呀,我带着她还不行嘛。”林清羽皱起眉头,开始思考怎么把辛玉带进书院。

    “行了,已经答应你了,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小小年纪总熬夜,当心长不高。”萧晗直接拎着她的衣服后领将她往门外带。

    “哎,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林清羽从他手底下挣脱出来,转身看着他。

    萧晗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将纪姐姐接进宫里来住几天,你觉得怎么样?”林清羽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今日在云水寺的时候,她仔细想了一下,纪姐姐可能遇到的危险,基本都是因为靖王的保护不周,秦晚的陷害,以及梅岁寒的觊觎带来的,若是她把纪姐姐接进宫里来,隔绝这些危险因素,然后再去慢慢调查纪姐姐的身世,是不是很大概率上就可以避开那些危险了,待到纪姐姐身世大白,那么她与翟大哥之间的仇恨也就不复存在,所有的误会也就都能迎刃而解了,他们或许也能有一个好结果。

    “把诺禾接进宫里来?”萧晗挑了挑眉梢,有点不太懂她的脑回路。

    林清羽点了点头,“是啊,你看哈,如今横亘在纪姐姐与翟大哥之间的问题根本就是无解,中间还有个秦晚总是上蹿下跳的捣乱,与其强行绑在一起再生怨怼,不如暂时分开,也给彼此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景晗哥哥,你觉得呢?”

    萧晗捏着下巴看着她,眸光微动,久久的不曾接话,不知在想什么。

    第57章 第 57 章 林清羽等了……

    林清羽等了许久不曾等到他开口, 垂下头看着地面低声接着说道:“景晗哥哥,我理解翟大哥的苦衷、怨恨以及无法放手的痛苦,可是, 这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纪姐姐看来, 就仅仅只是昔日将她捧至掌心的心上人, 突如其来的变了心, 不再重视她, 无视她,忽视她, 甚至纵容别人来欺辱她,这对她而言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萧晗看着她充满愤怒的双眼, 半晌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无奈叹声道:“此事对修远来说, 又何尝不是蚀骨锥心。”

    “我知道, 翟大哥对纪姐姐情根深种, 因为这份情,他不能直接复仇, 可他又无法放下那份仇恨。如今他已无法再坦然面对纪姐姐,只能冷语相向, 可什么都不知道的纪姐姐也是无辜的, 她父亲的错, 不该报应在纪姐姐身上,更何况, 如今姐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就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若将来她知道了真相,你叫她如何继续在王府待下去,如何面对翟大哥, 她回想起往昔,该是如何痛苦难堪,甚至可能都会活不下去,既然如今两人都只余痛苦,无法靠近,亦无法释怀,何不放手远离?”

    “如今的修远被仇恨所裹挟,却又无法痛下心去报仇,他早已坠入万丈深渊,纵使唯一能拯救他的那一束光只是一场虚幻,他也绝不愿意放手。”萧晗道。

    “可他再怎么握紧不肯放手,也只是相互折磨,彼此痛苦,与其相濡以沫于沙渚,不如相忘于江湖。”

    “清羽…”

    知道自己言辞有些过于激进了,林清羽缓了口气,抬眸看向萧晗:“景晗哥哥,我也不是说非要拆散纪姐姐和翟大哥,只是如今他们确实是在相互折磨,就只是让他们暂时分开一下,给彼此一点缓和的空间和时间,这样对他们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不是么?”

    萧晗静静的看了她半晌,随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算了,说不过你。”

    林清羽朝他讨好一笑,“那……”

    “可以,但是此事必须得等你从书院回来后再说。”

    林清羽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五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想必是来得及的,她看向萧晗乖巧的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行了,这回总没事了吧,没事就赶紧回去睡吧。”萧晗说着便直接将她往门外推。

    林清羽被他推着走,扭过头来看着他,“还真有一件事。”她慌忙从袖子中掏出她今日在云水寺求来的平安符,“这个是我今日去云水寺时求的平安符,专门给你求的,送给你。”

    萧晗接过平安符,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明明嘴角已经裂开了,偏还要装得一本正经,“你什么时候还开始信这些了?”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还是要对这些怀着敬畏之心的,总归都已经进去参拜了,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你要不要嘛?”

    “要,当然要了,棉棉特地为我求来的,便只是一张破纸,我也会视之如珍宝,好好珍藏的。”萧晗笑着道。

    “哪有这么夸张,那你也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林清羽跨出房门,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萧晗眉眼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也朝她挥了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的转角处,他才舍得收回视线。

    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平安符,将它放在嘴角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好生收进了衣襟中,他嘴角带着笑意,转身去了书房。

    前不久纪苍联合其党羽做了一个局,将已经被囚禁多年的三皇子给放了出来,如今他虽还没有实权,可上蹿下跳的也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事出来,如今他可是忙得很呐。

    林清羽回了自己的寝殿,也并没有直接睡下,她屏退众人,只留了漱玉在屋内。

    “之前让你去查的消息怎么样了?”林清羽低声问道。

    “回姑娘,咱们周边大小番邦国家共有九个,符合您条件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南玄国,另一个则是西南蜀国,这两国正好相邻,而其他的君王要么年岁对不上,要么就是子嗣兴旺,不符合皇室人员简单这一条件。其他更远一些的国家,暂时还没有查到。”漱玉道。

    林清羽垂眸低声重复了一遍,“蜀国,南玄。会是哪一个呢?”

    “这两个国家虽符合条件,可是否有公主流落民间,这乃是皇室机密,很难查到,尚且没有眉目。”

    林清羽点了点,“没关系,慢慢查就是了。如今至少也缩小了范围,即便将来……”想到了什么,林清羽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翌日一早,林清羽便回了书院,因为书院不允许带下人入院,辛玉便只好伪装成厨房负责采买的小丫鬟。

    林清羽略有些心虚的看着门房核实辛玉的身份,好在门房只是多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放了辛玉进来。

    “姑娘放心,这是殿下亲自吩咐人做的身份牌,绝不会有问题的。”辛玉进来后,跟在林清羽身后,低声道。

    林清羽挑了挑眉梢,颇为感慨,权利就是好啊!

    自年后开始,璃书便跟着他师父去了山里历练,林清羽将包袱放下,看了眼这间她们住了近六年的寝舍,明明不算大,如今看起来却显得有些空荡。

    她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现在可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她还有事必须要去做。

    “清羽,你回来啦?”

    这会儿早课还没开始,班级里所剩无几的几个女孩子正围坐在在食堂的桌子前说话,抬头看见林清羽进来,俱是惊喜不已。

    林清羽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姜松月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满眼都是再见到她的高兴,“清羽,你可算是回来了。”

    此前李大夫忽然过身,清羽又多难过,她们都看在眼里,后来她因为伤心过度告假回去修养,她们还都以为她不会在回来了。

    后来又出了白夫子的事,清羽向来十分敬重白夫子,当时还担心她所受打击太多,都十分担心她,还想着去探望她,可惜她住在宫里,她们也无法轻易进宫去,好在后来又听说她在公堂之上为白夫子据理力争想来是已经无碍了。

    几人霎时放心了不少,她们就知道清羽不是那么轻易被击倒的。

    如今再见到她,见她脸上的笑意一如往昔,不再是先前那副悲伤过度,颓然无神的模样,几人别提有多开心。

    看着众人高兴之余透露出的关心与担忧,林清羽朝她们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多谢大家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我明白的。”

    “那就好。”众人拉着她的手,又是一阵感慨。

    “诸位,今日我回来,乃是有事相求,烦请各位姐姐妹妹们肯听我一言。”待大家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林清羽这才正色看向众人。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俱是敛了神色,静静地看着林清羽,等着她的下文。

    “想必白夫子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林清羽目光在众人脸上划过,仔细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确认大家都没有露出反感或激愤等情绪,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定了定神,目光坚定的看向众人,“自古以来,我们女子始终都是作为男子的陪衬而存在,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千百年来,我们女子被训得以父为天,夫为纲,早已没了自己思想与觉悟。百年前,开国换后凭借自身的本领与胆识,与高祖共谋天下,后又开创了鹿临书院,准许女子入学,为天下女子表率,使得女子学识的、见识等都有所提升。”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凭什么,我们明明也能通过学习,增长本领,却要因为女子身份的禁锢,那怕是我们在书院学有所成之后,也只能囿于后宅,为男人理家治下。就仅仅只是在这个书院中,学识比那些参加科举的学子还要好的,并不在少数。”

    “而白夫子,她虽为女儿身,可她的学识涵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甚至比天下大都数男子都更为出色,她为官期间造福的百姓更是不胜枚举,她不应该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女子而被治罪。”林清羽顿了顿,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坚定中又带着几分期待,她期待着她们能有所感悟,能够理解她的用意。

    姜松月有一瞬的松怔,看向林清羽的目光多了几分明亮,她好似能够理解自己心中一直以来,隐隐涌现的那一份不甘是为何了,是啊,几次的考核,不仅是在女子当中,便是在男子当中,她也是名列前茅,可每每当她把考核的成绩拿回去给母亲看时,她面上虽有几分笑意,却从不达眼底,甚至因为她还不肯从书院退学,而几次指责她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可是她的将来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呢,随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为他生儿育女,从此在后宅操劳一生吗?

    那么她读的这些年的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们为什么就不能出去自己立一番事业呢?

    能看到大家脸上明显的动容,林清羽心中备受激励,她再接再厉道:“白夫子有错,但绝不是错在她的女儿身,她不该因为女儿的身份,而断送了性命。”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姜松月上前一步,认真的问道。

    林清羽看向她清澈的目光,眼眸似有光芒闪烁,一抹暖意涌上心头,她激动道:“请愿书。”

    第58章 再回书院 一连三日,林清……

    一连三日, 林清羽游荡在书院的每一个角落里,如今书院大部分的女学生都已经在请愿书上签了名,时间还有充余, 她打算再说服几个男学生。

    书院如今共有学生九百八十名, 男学生六百五十四人, 说服更能感同身受的女学生总是要更容易些的, 而男学生那边只怕是不易。

    但是, 总归要去试一试的,她相信, 白夫子教导的这么多学生当中,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愿意打破世俗的偏见的。

    “清羽, 你要去哪儿?”陆辞几步跟了上来, 自知道林清羽想要做的事, 第一天的时候, 他便已经在请愿书上签了名。这两日他也一直在帮她要签名, 可惜收效甚微。

    林清羽顿住脚步,转身望着他:“我打算再去佛风堂看看。那里的学生都是已经通过秋闱的学生, 又得白夫子亲身教导,我想他们应该眼界心胸都更为广泛一些, 想必会有人愿意帮我签名的。”

    陆辞看着她, 目光流露出几分担忧:只怕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

    虽然替她感到担忧, 但陆辞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打击她的话,只道:“我陪你一起去。”

    “好啊。”林清羽朝他弯眼一笑, 说实话,佛风堂如今只剩男学生,年纪均在她之上,她一个人去, 还是有些顾虑的。

    “这两日较低几个年级的男学子我都已经替你去找过了,可愿意在请愿书上签名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路上,陆辞说着这两日来的情况,“我只要到了十八个签名。”

    林清羽朝他微微一笑,安慰道:“没关系,我早就已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说着她目光望向远方,颇有些嘲讽道,“说到底,我所要做的事情,于你们男人而言,却是是损害了你们的权益,一旦白夫子被无罪释放,不说女子将来是否能够参加科举,但显而易见的是,女子的地位必将有所提升,而他们又怎么会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呢?”

    陆辞认真听着她的话,却是忽然顿在了原地。

    林清羽转过身来不解的看着他。

    “至少,我从未那么想过。”陆辞直视着林清羽,目光真挚而热烈,“我从来没有认为男子的功成名就是建立在打压女子身上的,建功立业与否,凭借的是自身的本事,若有真才实学,便是女子一同参与竞争,也是无惧的。”

    林清羽看着他真诚的双眸,猝然一笑,朝他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来到佛风堂,里面的学子正在埋头苦读,好死不死,今日给他们上课的正是与白夫子有些不对付的王夫子。

    王夫子向来不苟言笑,严厉刻板,经常将学生骂的狗血临头,林清羽看到坐在讲台前的王夫子,瞬间觉得胃疼,转身就想走。

    陆辞见她忽然转身还有些不解,上前一步看见坐在教室里的王夫子瞬间了然。

    清羽她曾经因为在王夫子的课堂上开小差看医书,结果被王夫子劈头盖脸好一顿臭骂,也难怪她如今看见王夫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也快下堂了,我们不在这儿再等等么?扒乙肆巴以柳酒柳三”陆辞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额!她能说因为她心虚么?

    “要不还是等会儿再来吧,王夫子本来就与白夫子不对付,若是让他知道我们是为了白夫子而来,说不定原本行得通的事也行不通了。”林清羽压着声音,略有些生硬的辩解道。

    “可……”

    “什么人在外面吵吵闹闹,还让不让人上课了?”王夫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教室内传出,将林清羽吓得身子一僵。

    不是吧!这么小声他也能听得见?

    林清羽推着陆辞还没来得及逃跑,王夫子便已经追了出来:“你们两个是哪个班的?这个点不在教室上课,跑来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林清羽缩着脖子,心想:完了。

    “说吧,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王夫子将两人叫至跟前,语气不善的问道。

    “学生林清羽,乃是扶桑堂的。”

    “学生陆辞,同样是扶桑堂的。”

    “扶桑堂。”王夫子轻嗤一声,“怎么,如今你们的夫子认罪伏法了,你们这些学生便也无法无天的开始四处乱窜了么?”

    林清羽攥紧了手里的请愿书,强忍着没有动怒反驳,如今并不宜与他发生冲突。

    目光瞥见林清羽手里抱着的东西,王夫子轻蔑问道:“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你打算做什么?”

    林清羽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王夫子:“回夫子的话,是为白夫子求情的请愿书。”

    闻言,王夫子似乎又以瞬间的怔愣,看着林清羽不卑不亢,坚定而无畏的目光,王夫子抿着唇,却是半晌没有接话。

    见他许久不说话,林清羽觉得双眼瞪得有些累了,便眨了眨眼。

    “有多少人签名了?”王夫子忽然软了语气,不再似刚才那般带着仿佛要吃人的怒火。

    林清羽再次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还以为以王夫子必然要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呢!

    还是陆辞扯了扯她的袖子,林清羽这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女学生二百八十人,男学生三十六人。”

    王夫子微微颔首表示知道,随后有轻声道:“拿过来吧!”

    哈?林清羽满头问号的看向他,拿什么?

    见他朝自己伸出了手,林清羽疑惑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请愿书:“夫子是要看着请愿书吗?”

    “不然,你现在还能拿什么东西给我?”王夫子又动了怒火,感觉多跟这些蠢人说一句话,就能把他给气死。

    林清羽被他吼得往后仰了仰,却是更加抱紧了怀里的请愿书,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子,你要请愿书做什么?”

    这可是她千辛万苦,费了多少口舌才求来的请愿书,夫子他该不会是想抢过去毁了吧?

    王夫子一副被蠢到受不了的模样,怒吼道:“除了签名,我还能要你这破请愿书做什么?”

    林清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转身看向陆辞,以眼神询问道:我听错吧,王夫子是说他要签名对吧?

    陆辞认真的点了点头:你没听错。

    最后,王夫子实在受不了她的磨蹭了,直接从她手里抢过了请愿书,转身回了教室,提笔在请愿书上签了名。

    教室里的各位学生看见这一幕早已安耐不住的开始蠢蠢欲动。

    “吵什么吵,策论写完了吗?”王夫子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下面窃窃私语的学生么,怒骂道。

    学生闻言,立马就将头低了下去,惟余几个胆大的,时不时还偷偷抬头张望一下。

    尤其是萧晗昔日的几个好友,还悄悄朝着门外的林清羽眨了眨眼睛。

    林清羽礼貌的回了他们一个微笑。

    王夫子将下面几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却是没有说什么。

    眼看着也快到下课的时间了,王夫子举了举手里的请愿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若存凌云志,何惧道阻且长,这份请愿书,各位自行斟酌吧。下课。”说完,王夫子便将请愿书丢在了讲桌上,转身离开了教师。

    教书瞬间哄闹了起来,众人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却是谁也没有上去动那份请愿书。

    林清羽站在门口看着王夫子远去被背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没想到,她以为最不可能在这份请愿书上签字的人,却是最干脆的人,不用她耗费一分口舌,他便已经签完了字,甚至还帮她动员学生。

    魏述起身上前拿起请愿书,随意看了几眼,随后便拿着请愿书在林清羽面前晃了晃,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清羽妹妹,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魏哥哥,我就帮你签名,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吧!”

    林清羽抬眸看向他:“魏公子,景晗哥哥是派了人跟我一起回来书院的。”

    魏述立马像是被吓着了一般,眼神四处飘忽,寻找着萧晗的眼线可能隐藏的地方,确认没找到什么可疑人,这才扣了扣脸颊,尴尬地笑着道:“我,我就开个玩笑,哈哈。”

    “那你还签吗?”林清羽长得本就乖巧伶俐,当她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抵住她的诉求。

    “签,我签还不成么,你别这么看着我。”要命了,若是让萧晗知道自己招惹了他的小姑娘,他还不得剥了自己的皮。

    得到准话,林清羽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魏述认命的拿笔在上面签了字,颇为哀怨的看向林清羽,“你是故意的吧,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得学你景晗哥哥,黑心。”

    林清羽也不计较她的埋怨,看了眼站在魏述身后的萧晗的另一个好友,乔言,微笑着道“乔公子,魏公子都签了,你不签一下吗?”

    乔言颔首回她一个微笑:“自然。”

    有了魏述和乔言两人带头,佛风堂里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人签了名。

    又等了一会儿,班里的人都已经签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几人眼神躲避,既不愿意签字,又不好意思直接离开,只能尴尬的坐在原地。

    林清羽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不愿意,她自然也不能强求,收好了请愿书,转身对魏述和乔言二人道:“今日多谢两位公子相助,来人我定然好好宴请二位,届时还希望二位公子赏脸。”

    “好说。”魏述笑着道。

    乔言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今日大多数愿意签字的人,并不见得单纯是为了救白夫子。”

    “喂,乔言你…”魏述用胳膊捅了捅乔言。

    林清羽却是微微一笑,并不觉得有被打击道,她大方承认道:“我知道,这份名单里的大多数都不是真心为着救人,我如今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又与身为太子的景晗哥哥关系匪浅,他们大多数人不过是看在景晗哥哥的面上,卖给我一个人情。也好借机拉进与太子的关系。”

    “不愧是才智双全的林姑娘,就是通透。”魏述出来打着圆场,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林清羽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59章 第 59 章 第五日的时……

    第五日的时候, 林清羽已经要到三百六十二个签名了。

    垂眸看着手中厚厚一叠的请愿书,林清羽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这情况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了。

    “姑娘, 时候不早, 该回去了。”辛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清羽身后。

    林清羽点了点头, 转身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书院, 目光越过一排排的屋舍, 最后落在了靠近的后山的泽兰小院那儿。

    眼中情绪翻涌,林清羽深吸了口气:师父, 您没有完成的事以及您所担忧的事,就都让我来替您完成吧, 医术我会继续好好学, 白夫子我也一定会救下来的。

    林清羽收回视线, 将手的请愿书好好收起, 随后上了马车。

    先前萧晗说, 意图谋反的幕后主谋就隐藏在书院,这几日林清羽借着讨要签名的举动, 也乘机仔细的观察了书院的每一位夫子,不知是那人隐匿得太好, 还是萧晗的推断有误, 她着实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顺利的回到了宫里, 漱玉激动的迎了上来:“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奴婢都快要担心死了。”

    “我这不是没事嘛,你看。”林清羽笑着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请愿书,“已经有三百多个签名了呢。书院里学生,大多都是达官显贵的子嗣, 有了他们的支持,朝堂之上,也必然会有更多的人为白夫子说话的,再等齐慕将万民书带回来,我想白夫子一定会得救的。”

    漱玉同样也替她高兴,她欣慰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姑娘,靖王妃入宫了,您可要去看一看她?”

    “纪姐姐已经入宫了?现在何处?”林清羽眸光亮了一下。

    “靖王妃也才入宫不久,想必这会儿还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呢。”

    “我这就去找她。”林清羽将手里的请愿书收好,迫不及待的便想要去找纪诺禾。

    “哎,姑娘等等,您好歹换身衣裳呀。”

    林清羽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院服,好吧,是应该换一身。

    “如今靖王南巡不在王府,本宫想着你一个人待在王府也是无聊,便想着让你入宫来陪我说说话,正好如今清羽也从书院回来了,你们姐妹两关系一向很好,不如就在宫里多住几日如何?”

    “娘娘,我……”

    “云姨,纪姐姐。”纪诺禾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听见了林清羽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

    “你慢些跑。”皇后一脸慈祥的看着跑进来的小姑娘,还未等她行礼,便直接挥手将她叫到了跟前来,“让我看看你这几日待在书院可是饿瘦了?”

    林清羽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云姨,我这统共也才不过回去了五日,书院的饭菜便是再难吃,五日而已,也是瘦不下来的。”偏头看见端坐的一旁,神色有些憔悴,便是连笑容也带着几分苍白和虚弱的纪诺禾,林清羽蹙起了眉头。

    “纪姐姐,你如今怎么这般憔悴,可是余毒还未彻底清除?”林清羽之前上前将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敛眉仔细替她把起了脉。

    “清羽,我没事。”纪诺禾不知为何有些抗拒她的把脉,还未等林清羽得出结论,她便已经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许是这几日天气不是很好,我有些吃不下东西,所以气色才差了一些。”

    林清羽有些呆滞的看着她,把脉的时间太短,脉象也很浅,她不是很确定,只是……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纪诺禾,她为什么对把脉这么抗拒?

    见气氛有些不对,皇后很是善解人意的扯开了话题,左右她如今已经在宫里里,便是有什么问题,日后也可以慢慢查,因此皇后笑着道:“既是胃口不好,正好这几日御膳房新来了个厨子,他做的蜀菜很是地道,鲜香麻辣,很是开胃,正好可以留下来尝一尝。清羽早就说想让你进宫来陪她说说话了,你可千万别推辞。”

    林清羽眨了眨眼睛,从皇后话里的意思不难推断出纪姐姐不愿意留在宫里,这可不行,留在宫里才能避开那些危险呀。

    “是呀,纪姐姐,如今我不去书院了,璃书也跟着她师父去外面历练了,我一个人待在宫里实在无聊,你就留下来陪我几天吧。”

    林清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叫纪诺禾有些难以招架,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皇后给纪诺禾安排的宫殿正好就在林清羽隔壁,不过是一墙之隔,正好也方便两个小姐妹说话。

    在皇后宫里用过了晚膳,林清羽便带着纪诺禾回了自己的寝殿。

    “纪姐姐,时候尚早,你要不要去我屋里坐一坐?”

    “清羽,我有些累了,我们明日再说好吗?”纪诺禾避开了林清羽的视线,轻声说道。

    林清羽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脸色,片刻后才回了她一个微笑:“好。”

    目送着纪诺禾进了自己的屋子,林清羽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自己的寝殿。

    林清羽洗漱过后坐在软塌上翻阅着医书,一本书看了半宿却还是停留在第一页,竟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烦躁的将医书盖上,猛地站起身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漱玉端了一盘水果进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家姑娘在看医书的时候如此烦躁。

    “我总觉得纪姐姐有些不太对劲,漱玉,你可能打听到她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漱玉眉心微蹙着摇了摇头,“先前您虽忙着白夫子的事,当我想着您应该是担心靖王妃的,便派人去打探了一番,可如今靖王府铁桶一般,根本探听不到任何消息,更别提王妃的事了。”

    林清羽捏着自己的下巴深思了起来,片刻后又问道:“那个秦晚呢?她可有出过靖王府,有没有与什么人见过面?”

    漱玉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位秦姑娘出过府,最近两个月以来,约莫出府过四五次,只其中一次是去了华锦阁,后面几次都只是在街上闲逛,或是在茶楼饮茶,但有一次却是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不见了踪影?”林清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思考着她可能会去的地方。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辛玉的话音才刚落,萧晗便已经出现了在了门口。

    他单手挑开珠帘进来,“谁不见了踪影?”

    “景晗哥哥。”

    “嗯。”见她们主仆脸上俱是一副严肃的神情,萧晗还以为是屋里进了什么老鼠害虫之类的东西不见了踪影,目光四处扫视了一番,没见着什么异常,他这才安心坐下。

    “怎的神情这般严肃?”萧晗直接身后在林清羽蹙起的眉心上点了一下。

    林清羽下意识的伸手也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放下手后,她看向萧晗,“景晗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好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你想去书院我允了,你想接诺禾进宫来,我也替你办了,如今你目的达成了,便是翻脸便无情了么?”

    额,她本意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着他这些日子时常忙得不见人影,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他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手上的事情已经忙完了?

    “景晗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晗掩唇轻笑了一些,随后拍了拍她的头,慵懒的在她对面坐下,“跟你开玩笑呢,如何,回到书院可有达到你想要的结果?”

    “嗯。”林清羽点了点头,“结果还算不错,有超过三成的人在上面签字呢。”说着她将收好的请愿书取了出来,递到萧晗的面前。

    萧晗接过请愿书,大致翻阅了一下,看着上面的名字,大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看向林清羽赞扬道:“还不错!”

    林清羽挠了挠头,颇有些遗憾道:“可惜时间不太够,我看有几个人已经有些松动了,若是我再游说几日,想必他们也会愿意签字的。”

    “能有这么多,你就知足吧。”

    “也是。”林清羽点头道,“不过景晗哥哥,你先前说,那个幕后之人极有可能就藏在书院,可我仔细观察了每个夫子和学生,实在没有一个像的呀,难道说那人躲在伙房?”

    “傻丫头,那人潜伏多年,若是让你一个小丫头看几眼便瞧出不对了,他干脆也别谋划,直接回家多睡几觉,去梦里当皇帝算了。”

    林清羽剜他一眼,她平时看人的眼神很准好吗?

    忽然想起了什么,林清羽忽然凑近萧晗问道:“对了,景晗哥哥,你有注意过秦晚吗?”

    “秦晚?我注意她做什么?”萧晗随手揪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漫不经心问道。

    “今日我见纪姐姐情况有些不对,我怀疑是不是她做了什么?”

    “她?”萧晗似是想到了什么,抿唇没有再继续言语。

    林清羽观察着他的脸上神色变换,继续道:“先前我总觉得她居心不良,便让人多盯着她些,可据漱玉说,她有一回在街上闲逛着,却莫名的失踪了,景晗哥哥,你说她会不会是伙同了什么人,打算陷害纪姐姐?”

    萧晗认真听着她的揣测,半晌后却是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无论她想做什么,只要你们乖乖再宫里带着,她的手也伸不进来。”

    “所以她是真的在谋划着什么是吗?”

    萧晗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真是……”

    “她所谋划的不过是靖王妃之位。也确实使了不少手段来离间修远与诺禾之间的关系,诺禾想必确实是被伤到了吧!”萧晗仰天长叹了口气。

    他这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杀父之仇,如何才能化解?或许真如清羽所说的那样,相忘于江湖才是对两人的解脱。

    “既然你不放心那个秦晚,那我便再派几个人盯着她。”萧晗偏过头来看着林清羽道。

    “那再好不过了。”她的人毕竟能力有限,盯人也能跟丢,若是由萧晗的人来盯着,想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对了,明日我便要离京了,你一个人呆在宫里,别太乱来。”见时辰也差不多了,萧晗这才道明他的来意。

    “离京,明日?为何这么突然?”林清羽歪着头不解道。

    第60章 夜谈 “定州发生水患,不……

    “定州发生水患, 不少百姓流离失所,父皇命我与三皇兄共同前去赈灾。”

    林清羽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担心, 我不会有事的。”

    “可三皇子他不是……”

    “嘘。”萧晗朝他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随后道:“我自是知道他没安好心, 就凭他那点智商, 他还伤不到我。”

    林清羽还是担忧的看着他:“你别说得太满, 他虽不怎么聪明,可却十足的疯狂, 他当初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吗,切不可掉以轻心。”

    “好, 我知道了, 听你的, 我必定时时刻刻的防备着他。”萧晗眉眼带着笑意, 状似认真的保证道。

    林清羽剜了他一眼, 就知道敷衍!

    “我离京的这些日子保护好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等我回来再替你报仇,还有诺禾, ”他顿了顿, 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院墙, 接着道,“多陪陪她。”

    “我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林清羽小声嘀咕道, 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窗外, “放心吧,纪姐姐就由我来保护。”

    萧晗闻言轻轻笑了一下,“那就辛苦咱们棉棉啦。”停顿了一会儿, 萧晗敛了神色,认真道,“不过,也要保护好自己,切不可冒险。”

    他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前所未有的温柔,让林清羽有些怔愣,她眨了眨眼睛,呆呆的回道:“我当然也会保护好自己。”

    萧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最好是这样,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等我回来。”

    林清羽跟着起身将他送至门口,“明日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你。”

    “算了吧,你怕是起不来。”萧晗好笑的看着她,走出去几步之后,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走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清羽高声喊道,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

    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林清羽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屋里。

    水患之后最是容易发生瘟疫,她不能陪他一同前去,那就准备一些治疗瘟疫的药方给他吧。

    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小书房,仔细翻阅着李大夫留给她的医书典籍,整理了大约有十来个方子,连同预防瘟疫的法子也给写了出来。

    等她终于整理完,再次抬起头时已是月上中天,她捏了捏脖子,看了眼更漏,竟是没有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她打了个哈欠,朝外面轻声唤道:“漱玉。”

    “姑娘。”漱玉推门进来,“可是忙完了?”

    “嗯。”林清羽点了点头,“这些方子你帮我收着,若是明日一早我起不来床,你便让人帮我送去给景晗哥哥。”

    漱玉小心接过,认真的点了点头:“奴婢晓得了。”

    见漱玉还待在原地没有下去,林清羽疑惑的看着她:“还有事吗?”

    “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您可要洗漱睡下了?”

    林清羽看了眼更漏,已经快丑时了。

    “我再去找点药,你明日帮我一起给景晗哥哥,然后我马上便去睡。”林清羽推开门直接去了隔壁的炼药房,虽说萧晗他贵为太子,身边的人必然不会让他以身犯险,但是难免有意外发生,她得再找些治疗风寒及外伤的 药丸给他,防患于未然。

    先前还没有注意,等林清羽找好了现场的药丸出来,余光瞥见隔壁院子似乎还有烛火摇曳,她蹙了蹙眉头,这么晚了,难道纪姐姐也还没有睡?

    将手里的瓶瓶罐罐交给漱玉,“这些瓶子上都贴了药名和作用,你到时候记得让景晗哥哥一定要看仔细了,可千万别吃错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交代清楚。”

    “嗯。”林清羽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只希望萧晗他们够顺顺利利,平安的回来。

    “对了,隔壁的灯还亮着,纪姐姐可是也还没睡?”林清羽问道。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漱玉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她,你先去把那些药方和药丸收好吧。”说着,林清羽转身便出了屋子。

    “哎,姑娘,不是说马上便要睡了吗?”

    “你帮我留一盏灯,便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此时宫门已经落钥,她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敲门,反正也只有一墙之隔,林清羽索性搬了张梯子过来,打算直接翻墙过去。

    “纪姐姐!”林清羽坐在墙头之上,见纪诺禾正坐在床边对着苍穹冷月发呆,便轻声唤了一声。

    “清羽!”纪诺禾被她的声音唤回神,左右找了找,这才在窗外的墙头上见着林清羽。

    “纪姐姐,原来你也还没睡啊,可是睡不着?”

    “清羽,你怎么……”

    “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一起促膝长谈,好好说说话吧。纪姐姐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过来。”不给纪诺禾拒绝的机会,林清羽下了梯子回房找了个东西,很快又重新爬上了墙头,翻身跳了下去。

    见她从那么高的墙头跳了下来,纪诺禾吓了一跳,着急的跑了过来查看她有没有摔着,“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翻墙呢?”

    “若是我从大门那边敲门进来,必然会吵醒宫人,我想着纪姐姐应该也不想在惊动别人了,别直接翻墙过来了,姐姐姐,你看这个。”林清羽笑着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白玉瓶。

    “这是什么?”纪诺禾好奇的看了过去。

    “光是坐着聊天该有多无聊,这是我亲手改良过得酸梅汁,一直放在冰水中镇着,不至于太过寒凉,却又刚好可以解热消暑,正是这炎炎夏日里最好的饮品。”

    纪诺禾浅浅笑了一下,“是吗,既然是清羽亲手改良的消暑圣品,那我可要好好尝。”

    看着她脸上浅浅的笑意,林清羽愣了一下。

    “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林清羽摇了摇头,“这还是我今日见到纪姐姐以来,看见的第一个笑,及姐姐,你笑起来很好看。”林清羽由衷的赞美道。

    纪诺禾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了一些,她偏过头,眼中的眸光变得有些暗淡,“是么?”

    “纪姐姐?”能察觉到她瞬间的转变,林清羽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纪诺禾重新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林清羽,可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

    “无妨无妨,纪姐姐,快来尝一尝这个酸梅汁吧,让我们一起对月当歌。我去拿杯子来。”

    林清羽很快将杯子拿了过来,两人便直接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品尝了起来。

    端月本就一直担心着她家王妃,没有睡熟,听见林清羽过来的动静,便也跟着起身了,见两人在院子里喝起了酸梅汁,便去弄了点糕点过来,随后便又退了下去,不再打扰两人聊天。

    或许林姑娘能够开解开解她家王妃吧,如今王妃她过得实在太苦了。

    流云伴随着清风移动,不一会儿便遮挡住了那一轮清冷的明月。苍穹笼罩下的暗色从庭前慢慢侵满了整个院落。

    “纪姐姐。”

    “嗯!”

    林清羽偏过头来看向仍然仰头遥望着星空的纪诺禾,明明已经看不见月亮了,她还在执着些什么呢?

    许是因为一直没有等到她的下文,纪诺禾便也偏头看向了她,看着她欲言又止,复杂纠结的眼神,纪诺禾朝她温婉一笑:“怎么啦?”

    “纪姐姐,你……”林清羽神情复杂,目光落在她笑着的面庞上,认真的看着她,“如今过得还好吗?”

    纪诺禾嘴角的笑意凝固,片刻后才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林清羽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空杯子,叹息道:“纪姐姐,不要勉强自己。”再次将目光转向纪诺禾,眼里带着几分疼惜:“纪姐姐,你很好,有问题的不是你。不要强迫自己去接受那些委屈。”

    纪诺禾定定的看着她,不过片刻,豆大的泪珠却是从眼角滑落,她漆黑的眼眸似乎染上了无尽的悲凉,她掩面痛声道:“可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埋怨他了。”

    林清羽倏然瞪大了双眼,明白她已经知道真相后,便又敛了眼神,悲伤的看着她:“纪姐姐……”

    “清羽,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纪姐姐。”林清羽蹲到纪诺禾的面前,将她轻轻抱入怀中,“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像是受了太多的委屈无处诉说,纪诺禾再也抑制不住,埋在林清羽的肩头细声哭了起来,肩头的衣服逐渐被洇湿,林清羽怜惜的看着她,无声地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

    不知哭了多久,躲在云层中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又偷偷露了出来,高悬于西边的天空上,似会也在为下面那位哭得伤心不已的姑娘感到难过。

    纪诺禾收住了哭声,她抬起头来,偏过头去稍稍做了一下整理,“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它能为纪姐姐擦眼泪,乃是它的荣幸。”

    纪诺禾终于破涕为笑,她转过来感激的看着林清羽,“清羽,谢谢你。”

    “一直以来,纪姐姐对我那么好,不过是借了一下肩膀给你,何必言谢。”

    听着她这样平常却又充满真心的话语,泪意再次上涌,她急忙偏开头吸了吸鼻子。

    她如今怎的这般爱哭了。

    纪诺禾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林清羽,“清羽,若是我向修远提出了和离,你可会愿意支持我?”

    林清羽看着她认真的眼眸,半晌后才点了点头,“无论纪姐姐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纪诺禾欣然一笑,真好啊,她还有愿意支持她的朋友。

    “我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吗?”林清羽微笑着看向纪诺禾,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可她还是想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