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唔……”
踏入阵法的那一刻, 悬空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
仿佛一脚踏空了般,安哲在空中向下坠落,只来得及调整好身形, 沉重炸裂的落水冲击痛便冲击而至, 砸上了安哲的背部。
黏腻的水液从四面八方涌来, 迫不及待地将安哲裹住,厚重的压力从头顶上方处落下, 无声挤压,仿佛要将他压弯压断般,不断地施以持续增加的力度。
在重压的压力下,安哲挺拔纤细的身躯被压得微微下弯,他吐了口气,一连串的小气泡在这粘稠水液中艰难地向上飘起。
一如安哲倔强反抗,拎着刀艰难向前走去的执拗灵魂。
[???主播这是什么破运气,进入阵法后的关卡是随机传送的吧,这都能进最难的这关,运气也是没谁了hhh]
[好久没见过这关了啊,我记得这关好像总共就没出现过几次吧, 很难的,落入水池的瞬间□□就已经消亡, 接下来每一步的前行都在消磨灵魂和精神……
目前为止进入过这里的都死了吧?补药啊我挺喜欢这个新主播的QAQ]
[不是进这关的都死了, 是开启过这个支线, 探索到这里的基本没几个能活, 我记得严局, 还有守夜人的几个当初是通过破坏阵法过关的吧?还有至暗教团那群happy地选择同流合污的货……
Emmmm,阵法材料在祁槐辛那,邪教徒已经得罪死了肯定不会要他, 而且至暗教团这次进本就是奔着屠本开材料来的吧,主播必死了这波]
在安哲看不到的弹幕中,阅本经验丰富的观众们已经未卜先知地编写好了安哲的死因和死法。
他们感慨唏嘘着,缅怀悲痛着,伤心叹气着,得意兴奋着,期待哀悼着安哲灵魂即将到来的陨落。
伴随着安哲的不断前进,与主播状态直接绑定的直播间越发昏暗模糊。
这一无限直播用来增加观赏和紧张性,令观众们更加感同身受的措施无疑进一步激发了弹幕的激烈程度。
香槟开了一轮又一轮,花圈送了一个又一个,纯恨版粉丝的拍手叫好与纯善版粉丝的心痛遗憾在弹幕中轮番上演,中间还时不时地掺杂着几句乐子人的拱火掐挑声。
在一片热闹声里,安哲却依旧艰难地跋涉在这暗无天日的沉重水液中,喘息着迈步向前,永不低头。
[??这哥真能熬啊,还不死???]
[妈呀这个灵魂强度,这是新人能拥有的?]
[与其说是灵魂强度,不如说是精神意志……他要真的灵魂强度很高的话,一开始的直播间就不会暗得那么快了叭]
……
[有一说一,灵魂强度也就是正常新人里的中等偏上,但这意志……真的好坚定啊卧槽,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你写的吗大哥,不是他痛觉感知是没开吗,怎么能撑到现在的?]
[前面的你醒醒,你当他是充了钱的vip观众啊还能开痛觉感知的,主播根本就没有这选项,他们是真身被投入进副本的好吗,所有感受100%真实,所以这哥是真顶啊,我都不敢想他后期精神力能具现出武器后,得有多牛逼……]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主播到现在手里都还是握着刀的,灵魂的具现全靠精神与执念,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战斗……这是什么漂亮疯批战斗小疯子,我真的开始喜欢他了,他被血污冲刷出来的灵魂好美啊T.T]
与弹幕中悠闲自得的观赏和感慨不同,此时副本中的安哲状态极差。
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放入石臼中被不断地捣碎研磨,压力从头顶上方不断传来,骨骼被压得劈啪作响,粘稠厚重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每走一步,血肉与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便从全身徐徐刮过,钝刀子在悄悄地磨着他的骨头,钝痛层层叠加,伴随着各种尖锐袭来的痛楚,痛得眼睛下意识冒起了泪花,灵魂想要蜷缩起来哀嚎尖叫和颤抖,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有些恍惚。
耳边,各种呢喃和善意的声音响起,温柔地劝说着安哲放弃。
算了吧,继续前进太痛了,就这样停下来歇一会儿不好吗?
算了吧,这根本就不是新手副本该有的难度,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场噩梦,眼睛一闭一睁,就又从末世里的小屋中醒来了呢?
算了吧,走不到头的,注定要死的,何必在死前多受这么多折磨?
算了吧……算了吧……
阵阵血污涌来,潮水般哗哗作响,温柔的呢喃声在耳边不断翻涌,如风般打着旋的,向着耳朵不断涌去。
面对这不断涌入脑海中的声音,安哲充耳不闻,甚至连回复都懒得去费心神搭理,他垂着眼睛,安静而又坚定地向前走去。
苦痛动摇不了他的心神,也磨灭不了他的意志,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刀,顶着水流巨大的压力与阻力,从粘稠沉重的淤泥中拔出腿来,一步又一步地咬牙向前走去。
哗啦啦,血色的潮流涌动,哗啦啦,有一个渺小的身影在巨大的血池中逆流而行。
[卧槽,卧槽,竟然真的要走出来了!你们把视角拉高,好远的前方有一个出口!!]
[不是这关这么简单的吗,顶着水流冲刷一直往前走就行了,连个曲折迷宫和幻觉都没有?]
[前面的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我看你也是高级vip,你开感官共享试试呗,对了共享别开到最大的20%,我怕你承受不住尿裤子捏,嘲笑.jpg]
[呜呜好好看啊,这关血池溶解□□后能看到具现化的灵魂,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璀璨透彻的灵魂存在,真的在血污中闪闪发光哎,卧槽卧槽我好爱,燃起来了,我这就去把我没做完的作业和剩下的工作肝完!!]
哗啦啦的潮水声仍在不断翻涌,逐渐习惯下来的安哲哼着歌,咬牙拎刀大步前行。
与此同时,另一边。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进入阵法后黑框眼镜男和祁槐辛并没有走散,而是被阵法传送到一起,掉落进了一个荒拙古朴的大殿中。
这大殿很是雄伟,高挑的殿堂被粗重石柱顶起,各种各样惟妙惟肖的石雕在殿堂四处陈列,玄妙精奥的花纹在石板上铺开,就那样毫不在意地被来到大殿的人踩在脚下。
如果没有经历过战乱与破损的话,这一定是个史诗般宏伟震撼的建筑。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很明显地能看出,这处大殿经历过的战争不止一起。
新新旧旧,各种武器劈砍出的痕迹遍布在殿内的每个角落,殿堂顶部完全破口,外面漆黑一片,大殿内明亮的光外泄不出一丝。
风呜呜地刮着,席卷倒灌入殿内,高松直立的石柱塌陷倾斜,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在殿内,原先平坦明亮的殿内重新构建出了光影,平添了几分阴森与邪倪。
“祁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怪怪的……”
一阵阴风吹来,黑框眼镜男打了个哆嗦,眉头紧紧皱起。
从进入副本后他就跟在祁槐辛身后,积极努力,做一只坚定的舔狗,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他跟着祁槐辛跌跌撞撞地闯过诸多房间与关卡,见识过许多邪肆血腥的场景,还从来没有一处令他反感成这样的。
捂嘴努力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黑框眼镜男打了个哆嗦,看着前方大殿的目光很是恐惧。
这里实在是太血腥了,血腥到有点超过了人类感官上的极限。
到处都是血迹,到处都是暗红,新鲜一点的沉红色与放久了之后发紫发黑的血红层层叠加,冲天的血腥味扑鼻。
如果说去掉血迹后的破败大殿还有几分古朴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被血渲染浸透了的大殿就只剩下阴森可怖这一个观感。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会这样……”
人类对同类尸体和死亡的恐惧是刻在基因与本能中的,看着眼前满是血痕的大殿,以及大殿角落和大厅里随意跑扔着的腐烂肉块与骨头。
黑框眼镜男浑身发抖,耳边,似乎出现了幻觉般不断有人在泣血哀嚎。
“这里,这里……唔……”
仿佛感官也在震撼中被钝化,黑框眼镜男捂住胸口,呆呆地低下头来。
在他的胸口处,一抹明晃晃的刀尖正从身体后方插-入,贯穿了整个身体后,斜着从胸口插出。
“祁哥?……”
血沫从嘴角缓缓流下,黑框眼镜男握着胸口刀尖,眼睛瞪得大大的,头艰难地向身后转去。
喷涌流出的血液将他的力气飞速带走,思考的速度也仿佛跟着变慢。
黑框眼镜男想不明白,他猜到了祁槐辛会在最后时刻向他动手,也做好了抢在祁槐辛动手前提前一步离开副本撤退的准本。
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祁槐辛会现在就对他动手,他们距离彻底解开谜题,探索完成度达到100%应该还有很长距离才对……
“哈,白痴,真以为我带你们下本当奶爸呢?”
握着手中的刀把狠狠旋转,祁槐辛将黑框眼镜男的心脏搅成碎片,嘴角不屑勾起。
“要不是在鬼的手上死了几个,收集到的血液不够,我还能留你到现在?”
噗嗤一声将刀拔出,祁槐辛一脚将踉跄着向前跑去的男人踹翻在地。
殷红的血液在地上堆积,很快便盖过了大殿石板上原先血渍的大片暗红,祁槐辛抬手将系统背包里的血球抛出,规律地扔在大殿四角和固定的点位处。
很快,鲜红刺目的光芒亮起,嗡鸣声传来,大殿开始摇晃。
大殿正中央,崩裂的石板塌陷,暗红色的血池从地下缓缓升起,空气中,血腥气愈发浓重。
崩裂歪斜的石柱又开始了坍塌,黑中带红的烟尘四起,祁槐辛哈哈大笑着将黑框眼镜男的尸体踢进血池中,眼中红光大盛。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不枉我在上面忍了你们那么久!”
看着黑框眼镜男的身体在血池中飞快溶解,祁槐辛大笑着将更多血球扔进血池,被灼伤后愈发丑陋的脸庞满是兴奋。
“终于,终于!谁能想象得到新手副本里会沉睡着这样的存在,谁又能猜到我才是最终最大的得利者!”
飞快地将仪式所用的阵法和祭品摆好,祁槐辛从背包中拿出一块干涸发暗、手掌长的小木头,虔诚地将之摆在阵法前。
“至上全灵的大尊啊,我……呃!”
几乎就在他弯腰低头的那一瞬间,祁槐辛动作猛地一顿。
在他胸前,一抹同样明晃晃的刀尖透体而出,身上的珍贵保命道具光芒微闪着顷刻堙灭。
鲜血和生机宛如鲸吞般被透体而过的长刀吸走,下意识使用的治疗和防御道具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这是一把A级以上的长刀,是传说中精神强度达到一定级别后才能凝练出来的灵魂武器。
最重要的是,祁槐辛认识这把刀的主人,这把该死无比的眼熟的刀,他曾在至暗教团里见过!
“你……”
拼命挪动着想要将刀从自己身上抽离,祁槐辛挣扎着想要向前跑去,惊骇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竟然对我动手,教团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教团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进副本的特殊道具是谁给我的,不就是你说的‘不会放过我’的教团吗。”
笑眯眯地将小木块从祁槐辛手中抽走,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卸去伪装,从隐身的状态中暴露出来。
“你是真墨迹,一路拟容加隐身跟过来,你知道费了我多少积分吗?”
目标道具已经到手,身后的男人也懒得继续装了。
他将长刀从祁槐辛身上抽离,而后嫌弃地往地上甩了甩,鲜血泼墨般在黑红石板上划出一道血色长痕,翁浩瀚撇了撇嘴,勉强撑得上是帅气的脸上满是刻薄。
“你的血好臭啊,真恶心,我的刀吸了你的血,刀也开始变臭了。”
毫不在意地看着祁槐辛双手连闪,疯狂地用积分兑换治愈药品往身上狂怼,翁浩瀚伸了个懒腰,抛着手上的小木块好奇地瞧。
“这就是教团点名要用的邪神召唤物?看起来不怎么样嘛,就是个脏木头。”
“呵,呵呵……”
几乎用光了手头上的所有积分,祁槐辛艰难地将胸口处的贯穿伤止住。
心里恨得要死,但为了活命,祁槐辛还是压下了心中恶念,扭曲压抑地奉上笑脸。
“没想到枢机主教您会亲自下本,是的没错,这就是教团密档里能召唤那位存在的召唤物……”
由于失血过多,伤势过重,祁槐辛说着说着就开始声音发低,底气不足了起来,眼前冒着阵阵昏星。
但清楚教团内部都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祁槐辛不敢表现出半点的不敬和不满。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地攥着拳头,笑容很是谦卑。
“我愿将这个道具无偿奉献给教团,只求……”
“要没命了知道主动奉献了,早干嘛去了?”
不耐烦地打断了祁槐辛的话,翁浩瀚挑眉,嗤笑着说道。
“而且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趁着这个时间偷偷读秒离开吧?”
闻言,正一脸虚弱地卧在地上,一副命不久矣我全听发落的祁槐辛脸色猛地一变。
“你不能杀我,召唤邪神除了道具外还需要特殊的仪式和步骤,你……”
将所剩无几的积分和道具彻底用光,祁槐辛厉声大喊。
“哦,我知道啊。”
就在他离开倒计时读秒即将完成的那一刻,翁浩瀚手中长刀一甩,再次将祁槐辛扎了个对穿。
仅存不多的生机飞快流逝,祁槐辛双眼圆睁,终究还是死在了这个他看不起的新手副本里。
“缺的就是你手上的这个道具,否则留你活这么久干什么呢。”
翁浩瀚愉快地哼着歌,如同先前祁槐辛做的那样,一脚将祁槐辛也踢进了血池里。
看着祁槐辛的身影逐渐消融在血池中,翁浩瀚轻哼一声,手中的长刀化作光点消散。
“接下来,就是主持血祭仪式了吧?感觉血精献祭得有点不太够啊……”
从背包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翁浩瀚对比着羊皮上的文字和眼前的情况,愁眉苦脸地纠结着。
“算了,就这样吧。”
将羊皮卷收起,懒得动脑子的翁浩瀚将手中小木块随意扔进血池,而后敷衍地在胸前划了几道。
“希望邪神大人能看上我吧,阿门。”
嗡——
木块落入血池的那一刻,原本黯淡猩红的血池瞬间沸腾起来。
翁浩瀚抱臂守在血池旁,无聊地等候着,还时不时地用刀将漂浮起来的祁槐辛往下戳一戳,很明显是嫌弃这个毁容老登过于耐熬。
咚!
一片沸腾而又安静的咕嘟声中,翁浩瀚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在他瞬间冷脸,杀气四溢地回看目光中,终于从关卡中走出的安哲拎着他心爱的小菜刀,从断裂的石柱后好奇探头。
“老乡,你这是在弄啥嘞?”
翁浩瀚:“……?”
神特么的老乡,后面正咕嘟冒泡的大血池子看不见吗,你以为这是在农村大集赤脚医生义诊熬粥呢?
还老乡,信不信我一刀窜过去把你捅成个串串香哦!
脾气和素质比祁槐辛还差的翁浩瀚冷笑一声张嘴欲骂,抬手就准备砍人。
长刀将出的前一刻,看着安哲拎在手中的菜刀,翁浩瀚嘴角抽了抽,脸色瞬间和善。
“阁下……莫非也是饭后吃饱了撑的过来遛弯的?”
特么的神经病啊,一个新手副本里进来两个灵魂武器的高手?
教团情报收集部门的那群废物是吃干饭的吗,回去就全下黑水牢里,太久没挨鞭子皮痒了,准备工作都敢不用心了是吧?!
翁浩瀚身为能凝出灵魂武器的存在,强行进新手副本也是有代价的,一身实力被削弱封印了不少。
此时此刻,他看着从身后石柱中走出,由于身体刚刚凝实,灵魂和意志的锋芒还有些外露的安哲,感受到了压迫感的翁浩瀚神情无比凝重。
不是,大家都是老装新进新手副本的,我怎么感觉你实力好像没怎么被压制的样子?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翁浩瀚都想蹭上去称兄道弟,揽着安哲的脖子嘻嘻哈哈地问上一句——
兄弟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唔,我不是吃完饭才过来的,我进副本后就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还挺饿的……”
翁浩瀚这么一说,安哲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饥饿。
看着翁浩瀚活蹦乱跳精力十足的样子,再想想他刚才的问话,已经从断裂石柱后走出的安哲在一个双方都有安全感的距离上站住,表情有些羡慕。
“哥哥,你吃过了吗,在哪吃的?”
“我没吃,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不是,你谁啊,你怎么上来就喊我哥哥……你就不觉得我们两个站在这里这么认真地聊吃饭了没有,很奇怪吗??”
翁浩瀚向来都是用这套去搞别人心态的,此时难得被别人用同样的招数搞回,最重要的是搞他心态的还是个打起来难分高下的高手,不能被他拎刀抬手给直接砍了。
一时间,还要分神盯着身后血池的翁浩瀚心烦意乱的,很是有些难绷。
“可是我真的有点饿了……”
刚经历过一场灵魂高压下的磨炼与洗礼,安哲也感到有些疲惫。
耳边,液体咕嘟冒泡的声音不断响起,在充斥着鼻腔的满满血腥味刺激下,感觉又饿又恶心的安哲忍不住再次探头,向翁浩瀚身后看去。
“哥哥你在干什么,煮粥吗?”
用这个煮粥,你好像有点恶心和过于变态了啊。
我特么……谁煮粥会用这个煮啊,神经病啊!而且你特么的谁啊,我们很熟吗,干什么一直喊我哥哥!
【收集到翁浩瀚的负面情绪,能量值+666!】
系统的面板记录里,被安哲用“哥哥”挂上了绿茶状态的翁浩瀚心情跌宕起伏,一页又一页地不断刷屏贡献着情绪能量值。
安哲对面,微妙读懂了安哲嫌弃厌恶好像在看变态的微表情,虽然他确实很变态,但确实没在这方面变态的翁浩瀚心态崩得稀碎。
本就以情绪不稳定著称的翁浩瀚死死盯着安哲,心中“要不干脆把这神经小变态给砍了”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冒出。
在翁浩瀚愈发冷峻的凝视中,安哲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他凝神静气,拎着菜刀的手微动,抬手指了指翁浩瀚身后的血池,安哲小声开口,给了翁浩瀚本就错乱不稳定的情绪致命一击。
“不冒泡了,哥哥,你的粥好像煮坏了。”
你看他就说吧,用这种东西煮粥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不就失败了吗。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在熬粥,你也不要再喊我哥哥了……你是变态吗!!!”
被安哲顶着张漂亮脸蛋喊哥哥,感觉自己好像被微妙的骚扰了,却又感觉安哲没有那个意思,是他自己在多想,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他还不一定能打过,不能抽刀直接砍了的翁浩瀚烦得不行。
他扫了眼身后的血池,发现祁槐辛已经和扔进血池中的小木块一起,在刚才咕嘟冒泡的过程中消失不见。
知道献祭和召唤八成失败了的翁浩瀚冷脸,握着手上的长刀突然笑了。
“也不错。”
他自言自语道。
失败了也好,这样的话,就不用再纠结了。
心意相通的长刀嗡鸣一声,泛起血一般殷红锐利的锋芒。
翁浩瀚提着刀慢吞吞向安哲走去,缓缓浮起一抹反派经典的变态笑容。
“希望你的刀能和你的嘴一样利,不然的话,死得太快就不好玩了。”
看出这家伙失败后恼羞成怒地想要动手,还是有些疲倦的安哲摇了摇头,蔫巴着作出评价。
“哥哥,你好变态啊。”
“……闭嘴,你这个变态不许喊我变态!”
仿佛精神不太正常的狂躁症患者般,莫名被戳到了躁点的翁浩瀚勃然大怒,抽刀就砍了过来。
安哲冷脸挥刀,将他劈砍过来的长刀架起,刀锋摩擦间,火花倏尔闪过,翁浩瀚紧盯着安哲,发现安哲的气息突然变了。
从原先带着点倦怠的惫懒与蔫巴,无缝而又自然地向兴奋和冷酷切换而去。
仿佛摒弃了一切不利于战斗的因素般,强行将自身机能拔高到了极致,属于人的情绪迅速堙灭,身体在精神的统领下高度协调和统一。
此时的安哲仿佛化身为一台冷酷的战争机器,一切以收割与破坏为目的,但又似乎保留着某些情感,水汪汪的漂亮眸子紧紧盯着目标,本能在兴奋战栗。
“哥哥,哥哥……”
确实很饿的安哲侧身躲过翁浩瀚的长刀,弯眼笑着挥刀回击而去,在灵魂武器的嘶鸣与身体影响下,一旦开始战斗就变成本能怪物的安哲歪头,目光炽热地向翁浩瀚手中的长刀看去。
“哥哥,你的刀好香。”
饿晕了头的安哲拎着刀一阵狂砍,盯着翁浩瀚手上的长刀眼巴巴的,喉结轻轻滑动。
“你的刀能让我的刀啃一口吗?它说它好饿。”
仿佛印证般,曾经被拿来当粘合剂,后来在血池中为了保命,自愿融合进刀中当刀灵的黑色恶魂嘶鸣一声从刀中扑出,奔着翁浩瀚的血色长刀直扑而去。
为了不被二打一,被逼无奈的,翁浩瀚也放出了自己的刀灵,心疼得眼角都要呲开。
特么的一个已经召唤邪神失败了的新手副本,这家伙在这里拼什么命,刀灵养起来多难多费资源啊,这家伙真当刀灵是天上掉下来白捡的吗!?
并不清楚安哲刀灵还真是白捡来的翁浩瀚眼神发狠,借着安哲劈砍来的动作,翁浩瀚迅速后退几步,终于将双方缠斗的距离拉开。
握着长刀的手被安哲劈来的巨大力道震得发麻发抖,翁浩瀚面容沉稳地借着长兵器的优势反攻而去,心中凄苦得不行。
他可怜的小豹子,被对面小变态的刀灵按着揍啊……
不对等等,按着??
奋力一刀将安哲挥开,延展出的刀锋在地面石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痕迹,趁着安哲反身折来的功夫,翁浩瀚抽空瞄了眼刀灵那边缠斗的画面,眼皮一阵狂跳。
“你拿活人血炼刀灵!!?”
“唔,我没有。”
一刀将这个神神叨叨,但又莫名抗揍的家伙劈开,菜刀与长刀交错间带起一条长长的火星,安哲歪头看了眼眼前一脸震惊的翁浩瀚,不愿意被变态当做变态的安哲小声解释道。
“人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愿跑进我刀里当刀灵的。”
人确实不是他杀的,这家伙是之前跑来唐顿庄园搞事的邪-教徒之一,当时被逃窜叛乱的实验品杀死,死后又鸠占鹊巢地占据了唐顿小姐温养复活灵魂的阵法,吸收了整个庄园以及玩偶小熊献祭的能量好几十年。
也确实是自愿跑进刀里的,当时在血池里菜刀被溶解销毁,这家伙为了能苟活逃命,拼命挤进了安哲重新熔炼出的灵魂武器中,死命哀求下上交了自己的灵魂和所有,这才被当时状态也很不好的安哲吸收了能量,嫌弃地给他划了一小块地居住。
——要不是大部分能量被安哲吸收,现在的刀灵也不会饿得红了眼急成这样。
但安哲这简短的一句话,显然不能概括其中复杂的情况和场景。
十分自然地顺着自己的理解想歪,一时间,翁浩瀚看向安哲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众所周知,人的智力比动物高,刀灵的战斗力只受刀和主人的影响,同样的力量下打起来肯定是人更占优势。
刀灵之所以大多为动物形态,就是因为血炼刀灵的过程中刀灵会十分痛苦,稍有反抗便会炼祭失败,动物心思单纯,直接用药物控制或者狠一点,直接把精神摧毁后血炼会更加方便。
而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接受血炼去当刀灵……这生前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这么变态的吗??!
眼看着安哲的刀灵按着他的刀灵狂揍,跟疯了一样抱着豹子脑袋狂啃,一副被折磨到了精神失常的失心疯样子。
一时间有些被骇到的翁浩瀚后退一步,心中升起了退意。
变态虽然以折磨其他人为乐,但变态也是会害怕更变态的变态的。
心疼地将自己刀灵收回,看着安哲和他的变态刀灵不依不饶追过来的样子,觉得自己这是遇见了超级大变态的翁浩瀚眉头紧皱,撤退的心情愈发强烈。
他对教团又不是很忠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失败的任务在新手副本里跟一个超级变态狠斗。
教团里疯子又不少,换其他精神不正常的来跟这个神经病死磕不好吗,他干嘛要这么毫无意义地消耗自己的力量?
拼尽全力将劈砍而来的安哲挥开,长长的刀痕划过安哲身后的墙壁和石柱,发出轰隆巨响。
漫天飞舞的烟尘里,翁浩瀚点击退出副本,抬手开启了一个光效十足、警告安哲不要再过来的保护罩。
“至暗教团记住你了,”冷笑着将教团拖出来给自己挡枪,翁浩瀚面色发狠地说道。
“你会为自己今天的狂妄付出代价!”
“啧。”
十秒的倒计时飞快流逝,估量了一下打碎保护罩需要的力量,还饿着肚子的安哲没有选择追击。
目送着翁浩瀚化作碎光离开副本,安哲将不是很愿意回来的黑色冤魂拽回刀中,顺带着将刀收回。
“不错。”
虽然不清楚重新拟出的菜刀现在是什么形态,但发现这刀现在可以随他的心意自由收放的安哲很是满意。
“以后下本就不用再担心武器问题了。”
安哲瞄了眼任务面板,发现帮唐顿小姐报仇的任务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
翻了下任务完成的时间,再回溯对比一下他在副本里的经历和活动,一时间,安哲重新将刀召出,眼神意味深长。
没想到你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竟然是复仇任务里的最后一环。
血炼祭灵的过程中,被炼祭的灵魂需要整个打碎,化作一团特殊的能量与灵魂武器重新融合。
很明显,在这个过程中系统判定黑色冤魂已经死亡,将复仇任务进度更改为了“已完成”。
【任务:帮助唐顿小姐完成复仇心愿(已完成),任务评价:A,任务奖励:积分3000,唐顿小姐的感谢】
“现在这样的话,副本已经算是探索完了?”
【副本已结束,玩家可主动离开副本,或60秒后自动传送,59,58,57……】
扫了眼系统的自动提示,习惯性地将刀拎在手里,感觉这样会更有安全感一点的安哲回身四望。
他不死心地在血腥味十足的大殿里转悠了一圈,理所当然地什么也没有找到。
“真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啊……”
[笑死,你还想捡到什么,一把失落的S级神器吗?就你那脸黑到离谱的狗运气?滑稽.jpg]
[好离谱啊啊啊,主播真的不是老主播用特殊道具进的副本吗,为什么有人能在新手副本里开灵魂武器啊,还是个颜值主播!
@无限直播,SB系统快来看看啊,有人玩你家游戏开挂!!]
直播间的弹幕很是热闹,有吐槽离谱的,也有激情辱骂的,有偷偷扔礼物表白的,也有欢乐打赏的,也有专门搜索直播房间号点进来的观众吐槽骂战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的……
难得逮到安哲看弹幕,一场直播下来,就没和安哲对视过几次的观众们都有些激动。
各色弹幕刷得飞起,很快,一条加粗高亮的弹幕就利用礼物特效,从一片飞快闪过的小字中突显出来。
[主播快看身后!地板裂开了啊啊啊]
安哲瞬间回头,动作快得让观众们恍惚间还以为他真的能看到弹幕里剧透的内容。
脚下的石板飞速崩裂,血池中的血液飞速漫卷,天摇地动间,安哲努力稳住身形,唤出系统面板准备主动离开。
系统面板出现的那一刻,大殿内,崩裂的速度突然加剧。
残存的石柱摇晃着崩塌,大块碎石掉落,地面石板上的裂痕呼吸间便爬满了整间大殿,而后迅速分崩离析,能供落脚的地方转瞬消散。
在席卷奔腾而来的血水中,被卷走的安哲努力抬眼向系统面板望去,却见透明面板像是信号不良般,雪花屏狂闪。
接着眼睁睁的,退出副本的按钮在安哲的注视下缓缓灰掉,脑海中离开副本的倒计时也扭曲卡壳,蹦跶了几个机械音后再也没有发出过声响。
安哲:……?
【哲哲……啊啊……你……小心……】
小系统的声音逐渐模糊,最终跟着倒计时机械扭曲的声音一起消散。
大大小小的漩涡在血水中卷开,安哲努力维持身形,却依旧无法抵抗水流庞大的动能与隐藏在血水中,狂暴-乱窜疯狂裹搅着的神秘能量。
在一阵又一阵的天旋地转中,和水流搏斗许久的安哲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安哲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他这是遇上系统bug了?
[??直播间怎么突然闪得这么厉害,线路又维修了?]
[卧槽直接黑屏了,主播状态明明还是直播中啊,@无限直播@无限直播,快点滚过来修,你们垃圾信号又没了!!!]
第26章
“咳,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安哲的意识从黑暗中苏醒,有些迷茫地睁开眼来。
仿佛置身于深渊般, 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 他漂浮在那里, 像是在水中又像是在空中,四肢酸软的使不上力气, 大脑一片昏沉。
眼角的余光瞄了眼手心,发现手中的刀还在,终于放松了一点的安哲松了口气,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满是好奇的血色眸子。
安哲:“……??!”
完全没发现这家伙是怎么靠近自己的,也根本来不及看长相,安哲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挥刀向这家伙砍去。
璀璨的刀锋如光般闪烁,短暂照亮了这片黑暗,转瞬间便来到了男人面前。
然后便陷入迟滞,再也寸进不能。
安哲:“……?”
眼前的迟滞仿佛不是力量上带来的差距, 更像是一个概念——
一切不被允许靠近的存在都无法接近,锐利的刀锋与劈砍的刀势在接近到一定程度后便悄然消散。
这短短的距离中间, 仿佛隔着一道能吸收一切的空气墙, 任凭他如何努力, 也始终寸进不了一点。
但安哲向来头铁, 从不信这种邪。
他任凭眼前的男人好奇打量, 自己默不作声地悄悄加力,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执拗地向手中的刀上施加力量。
伴随着安哲力量的施加, 他体内原先储存着的能量以一种极为惊人的速度溶解消散。
赶在力量即将耗尽的前一刻,极为不爽的安哲轻啧了一声停下了手,他静下心来呼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开始打脸眼前的男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好看,极度符合世人审美中的帅气,又带着点邪性的男人。
玄重的长袍披在他的身上,墨色长发在脑后乖顺地垂着,呼吸间仿佛有流动的黑闪过,高挺的鼻梁下,唇瓣淡漠而又削薄,红色的瞳孔纯净剔透,此刻看着安哲的眼神好奇而又无情,像极了进食前打量自己食物的小动物。
……就离谱,谁家小动物会长得这么凶,这么大只?
安哲被自己的无厘头想法逗到,苍白失色的嘴唇轻轻勾起,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生机正在飞快流逝,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仿佛真空般,正逐渐缺氧地透不过气来。
“看什么呢哥哥,看这么久?”
怒火在胸中猛烈燃烧,安哲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烦得不行。
好生气啊,将他摆布成这样。
别说,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很适合被他一刀砍死。
似乎被安哲亮晶晶的眼神吸引,又似乎被他这瘦小身躯中的强烈情感惊到,悄无声息间,两人间的距离无声拉进。
安哲能感觉到这家伙对他越来越好奇,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上了点奇怪的意味。
“……哥哥?”
安哲轻轻吐气,体内流失的力量伴随着他的呢喃飞速回满,炽热的能量滚烫而又古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指数级暴增。
系统不是已经崩了吗,竟然还能通过绿茶行为收集到能量?
不过,这样的话……
安哲眨了眨眼,向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露出一个明丽笑容。
“哥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握着刀的手腕悄然用力,安哲歪头,依旧笑眯眯的,眼角处的小泪痣勾人夺魄,仿佛在黑暗里悄悄发光。
“哥哥,你是谁,会说话吗,做个自我介绍?”
眼前的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他学着安哲的样子歪头,盯着安哲力量回归后血色恢复,重新变得粉嫩的唇瓣盯了好一会儿。
似乎陷入思索般,他冷冰冰的眸子逐渐聚焦,视线又再度向安哲看去。
“哥哥,你到底在看什么呢哥哥?”
安哲才不管他到底在想什么,一口一个哥哥地努力刷着能量。
前所未有的澎湃力量在他体内奔腾流淌,安哲呼了口气,眯眼看着这个不知不觉间,已然靠得离他越来越近的男人,笑容再度勾起。
“……哥哥?”
安哲小声呼着,脸颊和眼角处因激动而泛起淡淡的薄红。
“你这是在看我吗,你靠得好近啊哥哥。”
安哲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近乎于轻语,那个一直打量着安哲的怪物也随着他声音的降低越贴越近,到最后,几乎将安哲整个人都圈入怀中。
快了,就快了,再近一点……
安哲将头靠在他的脖颈处,呼吸间炽热的鼻息喷洒,仿佛有些不习惯般,揽着他的男人顿了一下,却没有动手将安哲推开。
在安哲看不见的角度,男人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抬。
一柄与翁浩瀚扔进血池里的材质相近,但却精致许多的小木剑飞速凝成,而后被他放进了安哲的背包中。
系统空间自带的屏障对他来说仿佛并不存在,造型精致的小木剑就那样顺利地进入了安哲背包,没有半点阻碍。
余光扫到了安哲背包中的一个道具,男人学着安哲刚才的样子歪头,伸手将道具取出。
下一秒,锐利的疼痛在脖颈处猛然炸响。
终于等到了这个距离的安哲挥刀,毫不犹豫地顺着他歪头的动作,将刀狠狠嵌在这家伙的脖子里。
在骤然炸开的金色血液中,系统机械冰冷的电子音在安哲脑海中再度响起。
【副本已完成,传送倒计时,5,4,3……】
禁锢已经消失,安哲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液,果断拉开距离,微笑蹦跶着向后退去。
在即将归零的倒计时里,安哲笑着向眼前一脸错愕的男人甩了个飞吻,声音悦耳甜腻。
“再见了哥哥,嘻嘻,爱死你了呢。”
下一秒,回归倒计时清零,安哲的身影化作一片碎光消散。
男人下意识抬眼,顷刻间,这方空间被彻底地隔绝锁死,却终归是慢了一步。
耳边,安哲刚才笑嘻嘻的声音仍在飘荡,独自站在虚空中的男人垂眼,他沉思片刻,握着手中的道具缓缓消散。
【叮——】
【欢迎回到系统空间,副本收益结算中,请稍后】
纯白色的系统空间中,安哲的身影狼狈跌落。
安哲喘了口气,刚刚宛如被大型猎食者盯上后的窒息感仍未消散。
“啧……”
不爽地轻啧一声,安哲甩头散掉脑海中那家伙挥之不去的印象,精致脸蛋上一脸晦气。
最后还是没忍住恶心了对面一下,话说那是副本里的怪物吗,之后应该……遇不到了吧?
【呜呜哲哲,你回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脑海中,小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隔着机械的电子音都能感受到它的后怕与激动。
【刚刚怎么回事,突然联系不上你了,好吓人啊QAQ】
安哲:“……”
“这应该,是你需要向我解释的东西吧?”
面对安哲的疑惑询问,小系统沉默片刻,再度卡壳。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哎……】
非常拟人化的扭捏了两下,小系统吭哧吭哧的,将它这边遇到的情况和安哲和盘托出。
【刚才受到未知力量的干扰,主系统与你的连接中断了一会儿,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主系统那边也没有备案……啊对了,主系统让我不要给你说来着】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情报透了个掉底,小系统往宿主那边贴了贴,小声叭叭。
【哲哲你不要告诉主系统啊,给祂说了我要吃处分的】
“……你放心,我们关系多铁,我绝对不会向主系统告密的。”
压根没法和主系统联系的安哲弯着眼睛,笑眯眯地保证着,义气十足的样子把小系统给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看着在系统空间里具现出外形,围着自己欢快飞舞扑腾的小发光团子,安哲审视片刻,一时间有些疑惑。
他的系统是特例还是什么特殊情况,总不能每个人的随身系统都这么蠢……咳,好忽悠吧?
安哲伸手戳了戳小光球,光球在他手指间亲昵地蹭着。
和宿主愉快地贴了贴后,小系统突然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事来。
【对了哲哲,之前你在新手副本里被bug吞掉的奖励,我帮你要回来啦!】
欢快叮叮叮着转了个圈,小系统示意安哲去看系统背包,语气很是骄傲。
【我据理力争,和后勤处的同事吵了好久,帮你把补偿规格往上提了一档,补偿过来的都是超稀有的实用道具哒!】
“谢谢,辛苦了。”
安哲在小光团脑袋上搓了搓,看着本就围绕着他兴奋蹦跶的小光团变得愈发兴奋。
感慨了一下这家伙好像小狗,安哲调出系统面板往背包中看去,不由得带上了点期待。
【测谎仪[升级延时版]*3(特殊道具):使用后可随心意变换成各种样子,测试出被使用者是否说谎,如若说谎,测谎仪顶部的绿灯变红;
如果被使用者在测试期间一直没有说谎,使用期结束后,测谎仪顶部的灯熄灭(使用时间:15秒)】
【祈神木剑(特殊道具):连接沟通神明的珍贵仪仗,由特殊存在溶解了珍贵道具后,亲手凝练而成,献上饱含气息的血液,奉上虔诚的呼唤,只要你足够诚心,神明会顺应你的呼唤,向你降下无上的福祉】
安哲:“……?”
怎么感觉这系统介绍神神叨叨的。
这补偿道具种类这么杂的吗,科学仪器和神棍用品混在一起发放?
还虔诚的呼唤,神明的福祉……
有些嫌弃地将那把造型精美的小木剑扫进系统背包的角落,安哲将测谎仪拿出,放在手里细瞧。
这个倒是挺有用的,有了这个,起码下次再遇上庄灿那种嘴硬心眼子多的鬼,就不用担心揍不出来有用情报了。
【怎么样哲哲,发下来的补偿道具好用不?】
凑在安哲旁边一起探头围观测谎仪,小系统边看边哼唧,言语间满是自得。
【哲哲你武力值高,现在又有了绑定的专属菜刀,我特意给后勤处的同事们交代补偿道具不要攻击型的,全换成辅助类型的稀有物品,你看看这些道具,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错,挺好用的。”
在小系统脑袋上搓了搓,笑眯眯地看着这家伙跟小狗崽似的得意哼唧,安哲扫了眼自己的系统背包,发现有些不对。
“我背包里的道具,好像少了一个?”
由于背包里的道具本就不多,总共加起来也没占用几个格子,安哲皱眉回想了一下,很快就将神秘失踪的道具对上号来。
“少了适用于任何邪神的通用信物,”安哲顿了一下,目光向祈神木剑上看去。
特殊存在……珍贵道具……亲手凝练而成……
“你同事这是,把我背包里的道具给升级了?”
安哲不确定地问道,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小系统的同事权限这么大吗,可以直接调动玩家背包里的物品?
【唔,我也不清楚,系统好像没有权限改动玩家背包内的道具,反正我是没有……
不过当时和后勤处的同事吵架撕逼的时候,它们吵不过我,好像确实说要给哲哲你的补偿道具升级来着,可能它们权限更高?我还以为补偿升级的是测谎仪来着……】
小系统依旧是一问三不知,说来说去还把自己说晕圈了。
瘫在安哲肩膀上想了想,小系统起身,下定决心。
【不管了先报错,说不准就能再诈过来几个补偿道具呢!】
小系统之前和他科普过,只要是系统下发过的道具,后续都可以通过积分在系统商城中继续购买。
安哲扫了眼系统商城,发现‘适用于任何邪神的通用信物’已经以20万积分一个的离谱价格,高高地挂在了商城购买首位,紧随其后的就是2万积分一个的测谎仪。
反倒是疑似升级后的祈神木剑没有出现在系统商城,不知是何原因。
【副本:唐顿庄园(已通关)】
【副本探索度:100%,副本评价:S,通关奖励:积分300000(已发放),适用于任何邪神的通用信物*1(已发放至玩家背包中)】
【哲哲报错反馈发下来啦,你背包里消失的道具疑似bug,已经通过通关任务奖励对你进行补发~】
安哲将测谎仪收回背包,笑眯眯点头。
点进系统商城里的外观和家园模块,安哲挥手,将他在新手副本里看了很久,早就看中的豪华大别墅买下。
这可是他在末世中做梦都想拥有的、没被恶臭僵尸和变异动植物污染过的大房子,现在竟然只要十万积分,好爽!
【哲哲你积分要不要省着点花,虽然你现在还有一百多万积分……唔……以后购买武器和道具也需要积分……唔……养你的刀也需要积分……唔……】
小系统担心安哲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太多积分,下意识地就想劝谏。
然而劝着劝着,小系统发现正常玩家需要抠抠搜搜攒积分的地方,安哲全都不用苦恼。
积分余额不够?
安哲下第一次下副本,还是向来没什么油水的新手副本,就堪称奇迹般地挣到了一百多万积分。
攻击型武器和道具积分昂贵?
缺少武力值对安哲来说好像就是个笑话,他这个宿主刚进副本就能赤手空拳地揍得里面的鬼满地乱爬。
养灵魂武器?
灵魂武器对主播来说确实是个很大助力,想要提升需要喂养很多珍贵材料和道具,但是……
“刀还需要养的吗,也就是说,喂他吃东西,后续还能提升?”
窝在柔软的大沙发里,安哲舒服眯眼,像一只慵懒打盹的猫。
他抬手将刀唤出,此时的菜刀经过打磨与重塑,早已不再是原先脏污破旧的样子。
原先短宽的刀面变得瘦长,长度延伸了1.5倍,宽度缩减了一半,之前轻薄的刀身变得厚重,黑色冤魂原先粘合的痕迹还在,却只象征性的取到了外观上的作用,不再有断口与裂痕。
幽幽的冷光泛过,整把刀泛起乌黑的色彩,淡淡黑烟与哀嚎缭绕其上,这是一把看起来就极为不详的,肉眼可见的凶刀。
“如果要吃东西的话,你挑食吗?”
面对安哲的好奇发问,与那似有若无的杀意与危机感。
本就是苟活逃命过来的黑色冤魂从刀中冒出,飘着黑烟的脑袋狂点,生怕点慢了就造成什么误会,让这个笑眯眯的小杀胚对他痛下狠手。
“真不错啊系统,他说他不挑食。”
满意地将黑色冤魂塞回刀里,还不清楚自己无意间用脸把鬼给威胁了的安哲笑眯眯的。
他挥了挥手上的刀,发现这刀好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现在用起来更顺手了。
将刀散掉后摸着下巴,安哲窝在沙发里,耷拉着眼陷入沉思。
“既然不挑食的话,那就什么都能喂吧,唔,还挺好养的……”
此时此刻,在场一人一鬼一系统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了某个画面。
黑色夜幕,阴暗古堡,狂风骤雨中,一道雷光闪过,一截又一截墨绿色的藤蔓在地上狂蹦,不断吐出足以腐蚀坚硬石块的腥臭汁水。
旁边,已经被毒翻也被麻翻,同样也被撑翻了的一群鬼躺在泥地里,脸上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绝望与凄苦,眼睛里全都失去了光。
边缘处角落里,疑似被拖了过去,周围泥地上满是挣扎爬痕迹的庄灿被安哲锤了一拳,而后不耐烦地掰开嘴往里面不断地塞断藤。
在庄灿哽咽抽搐,墨绿墨绿表示自己真的吃不下了的扭曲表情里,安哲抬手就是一个小拳头砸了过去,皱眉很是嫌弃。
“打架没用,说话又不老实,现在就连唯一能吃的这个优点也要没有了吗?”
“吃!这些吃不完的话,我等你把你脑袋拧下来给孩子拿着玩儿当球踢!”
不远处,疑似是安哲口中‘孩子’的玩偶小熊打了个哆嗦,抱着手术刀缓缓挪去了离安哲更远一点的位置。
回忆外,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过什么日子了的黑色冤魂哇哇大哭,扭曲鬼脸上不断飙出斑斑血泪。
呜呜不要啊!
他不就是带头残害了一古堡的活人,把古堡主人一家三口鲨了后又把古堡里的仆人都抓起来做人体实验吗?
虽然翻车后化作厉魂跑去鸠占鹊巢,欺负唯一‘活下来’的孤儿又吃了她好几十年的灵魂能量,但那个小丫头的灵魂坚韧,不也没被他折磨死吗,还留着一口气跟那只畜生小熊一起撑到了最后!
怎么就沦落到了要被这个小变态折磨至此的地步,他好冤啊,他好冤呐,与其被这么折磨,他还不如去死!
当然了,也并不愿意去死,当初在死和苟活间毫不犹豫选择了跪下来求饶当狗的黑色冤魂眼泪汪汪,恨不得仰天长啸着诉说着自己的冤情。
或许是他在刀里盘踞着的感情过于激烈,将困不困间睡意朦胧的安哲“嗯?”了一声,抬眼向他看去。
“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哲打了个哈欠,由于困倦和被打搅了入梦的不爽,他向来微弯的猫眼和唇角此刻都抿着,精致脸蛋看起来带着点莫名凶气。
“还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对上安哲带着点生理泪水的冷淡目光,原本正在刀内空间里上蹿下跳发泄感情的黑色冤魂猛一激灵。
不见半点刚才的不满与怨怼,黑色冤魂谄媚地飘上前去,阿巴阿巴地和安哲说了好大一通。
“唔,这个也能吃……这个也可以?……哇,这种你也能吃的吗?……”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般,安哲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他看向黑色冤魂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么杂食的吗,真就什么都能吃啊?”
面对安哲宛如看吃粑粑小狗那震惊中还带着点嫌弃的微妙眼神,为了活命不顾一切的黑色冤魂眼泪汪汪。
他昂起自己倔强的头颅,在饲主震惊和审视的目光中,冷冷回了一个字。
“嗯。”
围观了全程的小系统:“……”
有一说一,他们家哲哲真的很有做反派的天赋呢。
再次感慨黑色冤魂真好养活的安哲摇了摇头,他窝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躺在二百多平阳光明媚的大主卧中安然入睡。
徒留黑色冤魂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蹲在长刀内部碎碎念,雾气飘渺的黑色丑脸上不断流下血色泪滴。
“呜呜……”
好可怕的人类,有没有人来制裁一下啊!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安哲生活过得放松又滋润。
系统别墅买完后每个月还要交几百到上千积分的保养费,交完之后便能一键打扫整理房间,甚至还能花积分改造房屋的空间和排列顺序。
安哲窝在自己新买的大别墅里,快快乐乐地当着小宅男。
他利用个人空间中的网络快乐追剧,左手零食右手饮料,使劲刷小说和短视频,很是努力地恶补了一番这个世界的娱乐和文化,试图当一把时尚和潮流的弄潮儿。
就这样愉快地咸鱼瘫了三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安哲刚刚睡醒,小系统就慌张无比地找上门来。
【哲哲!有人对你使用了强行组队券!快准备一下,马上你就又要进本啦!】
“……嗯?”
刚睡醒的安哲还有点懵:“不是说下次进本最快也要一周后吗?”
【所以说是‘强行’组队券啦,可以无视新人和各种道具的保护期,卡着三天的最低休息时间强行邀人。这个道具很珍贵的,买都买不到,一般都是用来好友组队下特殊副本,以及……】
“以及用来邀请仇人害人的是吧?”
从小在末世里一路摸爬滚打着长大,真善美什么的安哲可能不太熟悉,但对这种黑心烂肚肠的害人手段,安哲闭眼都能说出个五六七八来。
“别让我知道是谁,不对,我知道是谁,那个翁浩瀚和他身后的邪教教团,上个副本就他们活下来了!”
即将进入副本的提示已经出现,在冰冷无情的机械音倒计时里,起床气超大的安哲揉了揉脸,小表情超凶。
“那个什么教团,至邪还是至暗来着,还有那个翁浩瀚,我记住他们了……”
嘎巴嘎巴地捏着指骨,安哲笑眯眯的,身上的气息却凶得黑色冤魂使劲往刀的角落里钻。
【副本载入中,欢迎进入无限游戏】.
“唔……”
熟悉的轻微眩晕感传来,仅仅一晃神的功夫,安哲就发现周围的景色又变了。
他躺在阴冷潮湿的被窝中,周身光线昏暗,冷飕飕的风从床铺右侧的窗户破口处不断吹来,正对着他的脑袋。
透过破烂发黄的窗户纸,并不明亮的月光勉强照射进来。
在这勉强能看清周围都是些什么的昏暗环境里,安哲睁眼,就发现有东西正趴在他身上,低下头来好奇俯视着他。
此时一阵阴风吹过,遮蔽月亮的乌云被悄悄吹散,明亮的月光满怀恶意地撒进房间,恰好照在那毛茸茸的脸上。
安哲睁眼就和那乌黑明亮的阴冷眼神对上,他冷笑一声,抬手就将那明明长着类人身躯,一头长发却有着猫脸的怪物给一拳揍开。
准备扑咬的大嘴刚刚张开就被强行闭合,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类人猫妖“嗷”了一声,眼泪瞬间飙起。
感觉到眼前这人不好对付,应该是啃不了,长着张似人似猫诡异脸庞的怪物转身欲跑,脚腕却被安哲狠狠捏住。
“跑什么啊哥哥,我们才刚见面打过招呼,这就要走了吗?”
拖着类人猫妖的脚腕,不想弄脏床铺的安哲转身往房间里的空地处走。
在人脸猫妖的拼命挣扎与疯狂刷屏的负面情绪值记录里,安哲邦邦两拳压下它的反抗。
按在地上揍了一好会儿,安哲呼了口气,垂下眼睑开始问话。
“说,你手里都有什么情报?”
[味对了味对了,哈哈不枉我专门给主播设了个特别关注,提示弹窗一亮我就奔过来了!]
[妈呀,进来就看见长着猫脸的长毛人在扑脸,吓死我了o(╥﹏╥)o]
[吓死+1,还是哲哲的直播间好,暖暖的很安心,就适合我这种又害怕又想看的看^o^]
直播间里,最先赶到的就是之前世界大战里安哲吸到的善良·稀少版粉丝。
他们用着暖心的颜文字,发的消息正能量温和而又不失活泼,是无限直播里少见的清流,向来被喜好斗争、恶言恶语的观众们讨厌打压。
[话说哲哲上一个副本不是刚结束吗,怎么这么快就开新副本啦,哲哲好勤劳呀,也要多注意休息呢]
[哲哲的主播评级出了吗?好好奇,感觉评级最起码也是个D吧,大多数主播的初始评级都是E或者F,哲哲好棒!]
[不对,副本间最低休息期不是七天吗主播这是被强拉进副本里了?]
[真是被强拉进来的哎,这可是B级副本……主播评级是通过新手副本后第七天才刷的吧,我去看了看,主播现在的评级仍旧是未知,主播这是招谁惹谁了,仇怨这么大?强行组队券很贵的啊!]
[啊这……]
[Emmm,哲哲惹的人好像有点多,虽然大部分都死了……]
[至暗教团好像对主播直接发追击令了?还是红牌追击令,等级仅次于最高等的黑牌……]
[咳咳……]
“招谁惹谁了”的评论一出,安哲直播间的弹幕里,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微妙了起来。
回味了一下安哲之前横碾副本,从人到鬼揍了个遍的操作,一时间,就连滤镜向来极厚,对新手主播尤为宽容的友好善良粉们也忍不住尴尬了起来。
坏消息,人好像全都得罪完了。
好消息,得罪的人大部分已经死了,只活着出去了一个。
坏消息,活着出去的那个是至暗教团的枢机主教。
至暗教团的人是出了名的神经病小心眼和爱记仇,活着出去的那个,出本就直接给安哲挂上了红牌悬赏追击令。
好消息,主播看起来挺能打的,真碰上至暗教团的人了,也应该还行……?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上个副本最后突如其来的黑屏吧]
[@无限直播,好好维护你家线路啊,姐每年在你家冲那么多钱都冲成至尊黑钻了,这都8032年了看个直播还能黑屏,小垃圾你还能不能行?]
直播间弹幕里,对安哲人际关系绝望了的观众们开始唠嗑。
直播间外,安哲皱眉收回了手,轻轻地啧了一声。
“你真不会说话?”
“……喵嗷!!!”
【收集到人脸猫的负面情绪,能量值+999!】
前来偷袭的人脸猫明显是气狠了,捂着被揍得肿了两圈的大脸,龇牙咧嘴地冲安哲哈气,乌黑明亮的眼睛亮亮的,还闪着丝眼泪掉落后残存的水光。
它瘦小颀长的身躯盘踞在地上,毛茸茸的脸躲在毛茸茸的手臂旁,被揍得缺了一颗的大牙外突咧着,使劲哈气咪呜喵呜地叫,明显骂得很脏。
都揍成这样了也不开口,明显是真的不会说人话啊……
话说他是不是被系统针对了,上个副本他靠殴打鬼获得了大部分情报,这个副本及时调整,安排过来偷袭他的鬼干脆不会说话,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了他获取情报的拿手方式?
一拳将不死心想要咬他的猫脸揍回,安哲看着眼泪汪汪,被揍老实后盘在地上装死的人脸猫,一时间很是惆怅。
连话都不会说的话,他好像确实拿这猫没有办法了……
不对,等等?
目光幽幽地在人脸猫被揍断的大牙豁口上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的安哲眼眶一亮,抬手将长刀唤出。
“这个,你能吃吗?”
指着地板上人脸猫掉(揍)落(断)的大牙,安哲眼睛亮亮的,看向黑色冤魂的眼神满是期待。
“你刷过短视频吗?玩过小游戏吗?这种看起来特别像专精武器的大牙,你拿到后能吃了给我的刀附魔不?”
一拳将人脸猫以为有机会,死命挣扎想要逃跑咬人的另一颗大牙也揍断,安哲一手按猫,一手抓着牙,将两颗还带着豁口与血迹的大牙拄在黑色冤魂脸上,兴奋的眼神闪闪发光。
“你把它吃了,我想要那种氪(坑)金(钱)小游戏里特别炫酷的武器特效!”
黑色冤魂:“……”
啊?
我?
我还有这种功能?
黑色冤魂很想说不行,但他知道安哲这小变态脾气不好,来之前又刚被吵醒有起床气,黑色冤魂很担心自己拒绝后这小变态一个生气,抬手把他头给拧了。
犹犹豫豫地思考一会,在安哲逐渐疑惑的目光中,以及人脸猫愈发凶戾的眼神里。
根本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的黑色冤魂扭捏一下,嗷的一口将两颗大牙吞进肚里,然后他鼓荡起身形,拼了命地往外散发黑气,还时不时地鬼叫两声,眼中散发出猩红色彩。
估摸着那什劳子附魔特效应该是表演够了,黑色冤魂从嘴里喷出一口黑烟,有些心虚地向安哲传递过去了一个消息。
“……啊?附魔失败了?”
安哲愣了一下,倒是没黑色冤魂预想中的那么生气。
“原来你还真能附魔,没事失败就失败吧,这个材料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真附上去了还可能倒扣我武器的属性。”
刚在个人空间里预下载了好多小游戏,突然被拽进副本一个都还没来得及玩的安哲怨念十足。
在黑色冤魂“早说你也不确定,我就不跟着演了”的呆滞目光中,安哲舒了口气,他赞赏地在黑色冤魂脑袋上轻拍,好悬没把黑色冤魂黑烟组成的脑袋拍散。
在黑色冤魂愈发不对,滴滴狂叫的不妙预感里,安哲抬手将人脸猫放掉,握着长刀缓缓起身。
“没事,”安哲笑眯眯的,斗志熊熊燃烧。
“既然能附魔的话,我多给你打点好材料,你好好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再穷不能穷教育!”
“啊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般,安哲歪头,表情凝重地向黑色冤魂看去。
“你在吃材料的方面有什么忌口吗?比如小游戏里常见坑钱的属性克制,还有材料崩坏?”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看着安哲逐渐凝重和皱起的眉头,也确实是什么都吃的黑色冤魂脑袋狂摇,死命拍胸脯表示自己是个良心刀灵,绝对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坑人东西。
【叮,考虑到玩家等级差异较大,现开启系统指引】
【指引1:请及时离开房间,外出与其他队友汇合】
看到黑色冤魂的死命保证,安哲满意点头,他将刀收起,遵循姗姗来迟的系统指引,准备出门与队友汇合。
而在刀灵空间中,黑色冤魂看着刚被他吞进来,还没想好要不要消化的人脸猫两颗大牙,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圆的黑色冤魂啜泣一声,脸上流下两行猩红泪滴。
神特么的附魔和特效,他去哪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到时候搞不出来不会又要挨打吧?
吗的,救命。
第27章
安哲赤手空拳地将门推开, 表情谨慎地向外走去。
他没忘记新手副本里翁浩瀚看到他手里的刀后,瞬间凝重的危险表情,也没忘记系统刚才提醒他的是什么东西——
玩家等级差异较大, 现开启系统指引。
会恶意把他拉进来的, 肯定不是什么简单副本, 其他玩家又都是等级比他高很多的老玩家。
安哲还没出门就转换了对策,在敌暗我明的前提下, 他决定伪装自己。
表情肃冷地皱紧眉头,安哲看着站在院中央的几个人影,步伐缓慢地靠近。
“呦,这么快就又出来了一个,可以啊,这次队友水平都还不错。”
还不等安哲走过去,轻挑的口哨声响起,懒洋洋的打趣声音就传了过来。
打定主意装高冷的安哲没有出声,沉默地继续靠近。
他缓缓走出房屋树影间的阴影,暴露在月光中的那一刻,看着他精致昳丽的脸蛋, 在场人都愣了一下,目光带着点下意识的迟疑。
“兄弟你这是……颜值主播?”
安哲眯眼皱眉, 轻轻地“啧”了一声, 眼神冰冷地向发问那人看去。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 发问男人猛地一怂。
清楚地从安哲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危机与压迫感, 明白了什么的秃头男人哈哈大笑着, 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兄弟对不住,我这人是个大老粗,不是有意冒犯的哈, 先给你说声对不起。”
“不过兄弟你也长得太好看了,平时下本没少被人认错吧?”
安哲墩着脸“嗯”了一声,带着点明显不爽地走进队伍。
看着他即便生气却依旧十分好看,甚至因为生气还带上了点别样风情的精致脸庞,原本还在打趣秃头男人眼神差,颜值主播和战斗主播都能认错的高个同伴也有点绷不住了。
但看着安哲周身低到都快冒出黑气的低气压,同样意识到这是个高手的高个男人拐了秃头男一胳膊,两人再次向安哲认真道歉。
“……没事。”
还是头一次装高冷高手的安哲摆了摆手,背着手安静走到了院中央的小圈人群中。
“我叫林凡,这个秃头叫高溯,这位是严嵩严局,”高个给安哲介绍,热情招呼。
“帅哥你怎么称呼?”
“我叫安大力,你们可以喊我小安,”冲院内三人点了点头,安哲随口说道。
“我力气比较大,朋友们一般都说我是‘大力出奇迹’。”
“哈哈这样啊,帅哥你还挺逗的。”
高个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别的屋子内,陆续有人向外走出。
一个同样高壮,但没有秃顶的胖子,一个脸色阴冷,但笑眯眯感觉有点不怀好意的矮瘦男,还有一个低头看不清表情的女人。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三人先后从各自房间内走出。
随后‘哄’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刺耳的尖叫,房间内传出两声哀嚎,随之而来的,就是某种生物的吞咽和咀嚼声。
“呀,开场就有两个人淘汰,看来这次副本难度很大啊。”
没有秃顶的高个男笑嘻嘻的,特意往严嵩那边看去。
严嵩对上他的目光没什么反应,嗓音冷淡:“你们噩梦委员会特意把我拉进这个副本,就派了你们两个?”
‘噩梦委员会’这几个字一出,之前招呼安哲的林凡和高溯脸色猛地一变。
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两人脸色扭曲,下意识地往严嵩那边站了一点。
“哎呀呀,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我们噩梦委员会的又不是什么坏人,至于吓成这样吗?”
矮瘦男笑嘻嘻地扫视一圈,歪在身边高胖男的身上‘咯咯咯’地笑着,瘦到皮包骨的脸上满是神经病般的癫狂。
片刻后,看见安哲还揣着手站在那看戏,动作表情自始至终地没有变过,矮瘦男表情一变,脸色瞬间阴冷。
“这位小兄弟是谁,胆气很足啊,哪家公会的,要不要跳槽来我们噩梦委员会混混?”
“唔,”我吗?
安哲下意识想要询问,随即又想起自己伪装的高冷人设,就又把到了嘴边的疑问给咽下。
揣着看戏的手缓缓放下,安哲看着面无表情的高壮男,与面色阴沉的矮瘦男,以高手的形态沉稳发问。
“你谁?”
此话一出,就连严嵩都没忍住看了安哲一眼。
高壮和矮瘦男更是被问得当场愣住,缓了一缓后,回过神来的矮瘦男气笑了,冲安哲竖起了个拇指。
“行,你很行,敢这么挑衅我们噩梦委员会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加油啊小子,希望你能活着走出副本。”
由于主播评级还没出,别说各大公会的发言板块了,此时的安哲就连论坛都进不去。
完全不清楚噩梦委员会在玩家中的口碑有多臭名昭著的安哲“嗯”了一声,全当他在夸奖和祝福自己。
但不清楚归不清楚,安哲显然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想想他目前为数不多的仇人和公会,安哲一边在记仇小本本上加上了噩梦委员会的名字,一边表情淡淡地开口。
“你也很行,敢这么挑衅我们至暗教团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特意轻轻扬了下唇角,安哲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祝福道:“加油啊,也希望你们能活着走出副本。”
【收集到胖虎的负面情绪,能量值+199!】
【收集到司服的负面情绪,能量值+666!】
这话一出,场上众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刚才还一脸嚣张气息的高胖矮瘦两人组脸色徒然一变。
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违常理的事物般,二人组盯着安哲脸色微妙地猛瞧,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的二人组皱眉冷哼,神色各异地收回视线,却是终于不再放狠话了。
看来这个至暗教团还挺厉害的,怪不得翁浩瀚那个煮血粥的大变态离开前还特意把公会名搬出来,撂狠话吓人。
安哲若有所思地垂眼,旁边,之前打趣问过他是不是颜值主播的两人却吓得不轻。
脸色青青白白地在安哲和高胖矮瘦两人组间来回打量,很明显,想不通这小小一个B级本,怎么就凑齐无限游戏两大毒瘤公会的高级成员,还让他们把其中之一给得罪了的林凡和高溯脸都是绿的。
目光凄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扭头,异常坚定地站在了严嵩身后,并不瘦小的背影里写满了郁闷。
见状,严嵩似乎被逗到,轻轻地闷笑了一声。
几乎就在严嵩出声的那一刻,此时高度敏感,精神极度紧绷的胖虎和司服瞬间扭头,目光阴森地向严嵩盯去。
“咳,咳咳……”
紧闭着的院门外,轻微的敲门声与沉重的咳声一起响起。
吱吖作响的院门被轻轻推开,院门上挂着的红灯笼悄悄点燃,在逐渐明亮的光线里,一位面容枯槁,身形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进院内。
他目光昏暗地打量了一下众人,干巴枯瘦的突然笑了。
没剩几颗牙齿的萎缩牙床露出,老头冲众人拱了拱手,扶着拐杖的身子颤巍巍的。
“诸位想必就是,揭榜来我们村帮忙,的高人了吧?”
老头年纪大了,说话间总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说话断句也很奇怪。
呼哧呼哧地喘了口气,老头干瘪的嘴巴蠕动了两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转身往外走。
“跟我来吧,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你们怎么摸到这里来了,我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入宿的地方高人们,跟我来吧。”
阴森的风吹过,挂在门上的大红灯笼轻飘飘地摇。
面对这明显是指引npc的老者,刚一见面就已经闹掰了的众人动身,自发性地分成几波往外走。
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安哲看着走在他身旁,头一直低垂着,面容和穿着都极为朴素的女人,眼神带着点好奇。
就在刚刚他宣布自己是至暗教团的成员,并由衷地向高胖矮瘦二人组送上祝福时,院内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给他贡献出了些负面情绪,名字不多不少的恰好是五个。
其中出现的名字他都能大概对上,里面也没有女性化的名字。
也就是说,走在他身旁的这个家伙刚才并没有情绪波动的产生,或者说产生的情绪波动全为赞赏。
情绪这么稳定的吗,真难得啊。
乐呵呵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安哲一边跟着队友们往前走,一边抬头,光明正大地打量四周。
此时夜色已深,黑色的夜幕低垂,夜晚的天空看上去沉甸甸的,压得人心里发慌。
村里都是泥地,只有他们正在走的村里主路铺了坑洼干裂的水泥,路的两边,屋子家家紧闭,每户门前都高高地挂着两个红灯笼。
不过或许是没人居住的缘故,院门口的红灯笼没有亮起,紧闭着院门的房屋看起来也很破旧荒废,这个村子的人烟似乎格外稀少,安哲他们一路走来,就没看见几个还在住的屋子。
不知何时起,青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在街道上滚滚翻涌。
配合上路两旁没有点燃,在沉重雾气里若隐若现,愈发阴暗的红灯笼,气氛说不出的阴森,恍惚间,给人一种走在黄泉路上,排队一路赴死的感觉。
“咕——”
仿佛哀嚎呼救的嘶哑怪叫声响起,将不知不觉中陷入恍惚的众人唤回神来。
夜枭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从远处划过,四周的雾气已经悄悄堆积过了头顶。
粘稠的雾气伴随着众人走动,被搅动着浓稠流淌,可视距离被压得极近,一米外看不到人影。
他们似乎是从村边缘角落离开,逐渐来到了有人居住的聚集地,这边每家每户的院门口前挂着的红灯笼都是亮着的。
红惨惨的灯光穿透雾气,在厚重青雾中飘在半空,亮起一个又一个的光点,看起来像是有怪物在雾中蛰伏。
完全没意识到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雾又是何时泛起的众人表情严肃。
大家都是等级不低的高玩,记路警戒四周什么的都是刻在本能里的基本操作,偶尔少数大意一下还能算是正常,全都没反应过来的话,那就只能是——
系统设定如此,或者眼前的这个老头不对劲。
面对众人微妙看来的警惕目光,走在前方颤巍巍引路的老者也恰到好处的停下脚步,伸手往前指了指。
“这就是俺们,为高人们准备的屋子,屋里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高人们,请吧。”
一行人下意识抬眼看去,脸色顿时变得更差。
看着院门口明晃晃挂着,连演都不带演的两个白灯笼,以及白灯笼上那大大的“奠”字,高高壮壮,脾气看起来就很差的胖虎直接气笑。
“老头,你们门口挂的都是红灯笼,给我们挂白的?”
“这里就是,高人们住的屋子,一直都是,你们不住的话,就自己,找地方住吧。”
老者顿了顿拐杖,浑浊无光的眼睛失焦地向胖虎看去,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了干瘪枯萎的牙床。
“俺们村,偏,晚上雾气大,荒郊野岭的不太安全,高人们晚上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外出了。”
“我孙子来接我了,高人们,早点睡,小老儿先行退下,明天见。”
邦邦的梆子声传来,带着句低沉嘶哑的嗓音,由远及近地慢慢传来。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高壮的身影拨开雾气,一顿一顿地向他们走来。
借着门口白灯笼里散发出的光,众人看清了这个前来接人的老者孙子。
这是个面容黝黑,身形高壮,看起来有些邋遢的留着胡须的坡脚汉子,眼神似乎也有点不好,看着他们的眼神直勾勾的。
拄着拐棍扶上了孙子胳膊,老者冲安哲他们笑了笑,两人转身慢吞吞走回了雾里。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更人嘶哑的报更声逐渐远去,夜色中,微风吹拂,雾气仿佛被手拨动般不断翻涌。
众人站在院门口高挂着的白灯笼下,脸上的表情沉默而又凝重。
下意识地将视线从白灯笼上挪开,林凡一脸晦气地撇嘴,扭头向严嵩看去。
“严局,我们要不要重新找个住处?”
“最好不要,”严嵩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
“这雾看起来有古怪,晚上不要在街道上跑太远,周围都住的有人,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借宿的。”
这次副本里他们的身份特殊,名义上是村里请来帮忙的高人,实际上却处处被嫌弃和防备。
不光引路的老者,就连刚才的打更人都用一种提防中带着浓浓微妙的古怪眼神盯着他们,既怕又怕的,似乎是害怕他们来,又害怕他们走。
安哲揣手站在队伍末,仍在暗中打量着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队友。
此时一阵阴风飘过,被安哲瞄了一路的女人突然回头。
她虹膜乌黑,在昏暗的灯光下乍一看,虹膜与瞳孔仿佛区分不开般,眼睛中间一团黑色。
安哲愣了一下,就见她径自走上前去,将紧闭着的院门推开,瘦小的身影融入进了院中浓浓的夜色。
“行了,别搁这分析了,赶紧进去呗。”
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几句,司服怪笑了几声,和胖虎紧随其后的走进院里。
众人陆续走入,走在最后的安哲贴心地将院门关上,进入院后,浓重雾气变淡了不少,就连原先昏暗的月光都仿佛变得明亮了几分。
院内的正中央,有一口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的水井,有些破口的木桶和颜色暗沉的麻绳随意地扔在用青色石砖围成的井口旁,老旧破败的辘轳上有好大一块极为明显的脏污印记。
院子左侧是旱厕,右侧则是农村的土灶厨房,厨房外堆着一堆柴火,正对着院门的大屋应该就是休息住宿的地方,此刻房门同样紧闭,屋内倒是神奇地亮着灯光。
“这水井……就打在院子正中间啊?”
即便是不懂风水的人,也能看出这院子里的古怪。
阴森的冷意从水井中不断冒出,一阵微风吹过,刚才开口的高溯猛地打了个冷战。
他抬眼望去,发现最先进门的那个女人已经绕过了水井,推门准备进入大屋。
微妙的饭香味传来,带着点热气的香味与院内阴冷的气氛交错,场面说不出的古怪。
“别愣着了,赶快进去吧,里面饭菜好香。”
安哲善意提醒了一下高溯,也跟着队友们绕过水井往屋内走。
在他眼前,淡蓝色的透明弹窗再度出现,白色字体无声提示。
【指引2:天黑莫出屋,红进白退,夜半不临池】
红进白退?
安哲动作自然地向前走着,仿佛没受到半点眼前文字的干扰。
脑海中,每家每户院门上挂着的灯笼突然闪过,安哲拧眉,觉得有点不对。
红进白退很好理解,红灯笼进,白灯笼退,但这句话没有主语,这个‘红进白退’,指的是谁?
是人?
还是鬼?
这句话里明确指向他的只有前半句,除了那个“天黑莫出屋”外,后面跟着的两句都很模糊。
既可以看做系统透露给他的行动指引,也可以视作系统简单点出来的,鬼的行动规则。
指的是人,那么红进白退是安全的。
如果指的是鬼,那么红进白退,就刚好和鬼撞到了一起。
村民门口上都挂着红色的灯笼,代表着红灯笼是安全的,按理来说这应该就是个简单的指引。
但系统的幺蛾子闹多了,这狗玩意又不是第一次闹bug,安哲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透露这么多消息给他,这狗东西能有那么好心?
最后一个进门的高溯没有关门,快步走到了队友林凡的身边坐下。
大家默契十足地坐在桌子两边,将看不到屋外情况的屋门背对位,与直面屋外情况的屋门正对位都空了出来。
四方形的长桌中,热腾腾的菜香和大白馒头的香味融合,小钩子般不断地向众人鼻子里飘去。
林凡拿出个针形状的道具,在菜品和每个馒头上都扎了扎,片刻后,看着依旧银亮的银针,林凡松了口气,对众人点头示意。
“可以吃,没毒,也不是糟乱东西伪装成的食物。”
见状,大家放下心来,将桌上的菜品分食。
从始至终一直安静围观的安哲墩着脸,一边吃饭一边感慨。
不愧是高端局的队友,配合默契,该注意的细节也都拿捏得很到位。
沉默且迅速地将饭菜吃完,就进入到了分配房间的环节。
大厅后的屋子一共三间,胖虎和司服率先抢下最安全的中间,林凡和高溯坚决要求和严嵩一屋,表示自己绝对听从指挥,企图抱大腿的心十分强烈。
只剩下了最左边的屋子留给沉默女人和安哲,还是靠近旱厕,斜对着院中水井的“完美”位置。
漂亮纤细的冷脸怪和沉默寡言的朴素女人,一副怎么看怎么要完蛋,肯定第一个被偷袭的惨淡模样。
严嵩对林凡和高溯要和自己一屋没有拒绝,只是和安哲换了屋,将靠近厨房那边的屋子留给了安哲。
看着林凡和高溯不太乐意,但又不敢说些什么的表情,再看看严嵩点头示意,让他们今晚小心的样子。
没想到这狗屎游戏里还真有好人的安哲挑了挑眉,趁着大家分开往各自屋里走的时候,安哲从系统商城中兑换了张纸条,当着众人的面向严嵩口袋里塞去。
“……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真当我们全都是瞎子啊?”
阴森森地扫了安哲一眼,司服耷拉着三角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至暗教团什么时候和守夜人关系这么好了,你们不是才把守夜人的一个B级小队团灭了吗?”
“你懂什么,这是诅咒小纸条。”
安哲冷笑一声,学着司服的样子嘴歪眼斜地嘲讽回去。
“你要是想要的话今晚来我屋,我再多给你点,管够嗷老铁,千万别和我客气。”
司服:“……”
司服被安哲恶心得够呛,两人直到转弯分开时还在斗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司服阴森森笑着的脸猛地一沉,他皱紧眉头,目光阴沉地向胖虎看去。
“能确定吗,那家伙真是至暗教团的人?”
“确定不了,但是……”
明显地犹豫了一下,胖虎指着自己鼻子缓缓摇头。
“但是他身上,确实有着股恶灵臭味,很凶。”
“……”,司服沉默几下,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有病吧他们,不是被守夜人那边反狙击了吗,还分人手过来掺和我们这边的事?”
“果实快成熟了,他们知道我们这边的进度,想来偷一手也很正常。”
胖虎笑了笑,练肉横生的脸上满是与外表不符的精明。
“不管他们,优先完成会长交代下来的任务最重要。”
“嘎,嘎咕——”
夜枭嘶哑颤抖的嗓音从远处传来,隔着纸糊的窗子,听起来和哀嚎哭救的声音更像了几分。
走进房间坐下来的那一刻,无法抑制的睡意便迅猛袭来。
安哲眼皮颤抖,他下意识抵抗着,挣扎搏斗了许久,最终还是被那愈发古怪的力量强制拖进了梦里。
吱呦,吱呦,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转着。
安哲猛地睁眼,他翻身坐起,下意识地将长刀召出。
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般,黑色冤魂从刀中蹿出,眼中红色的凶光狂冒。
下一秒,院里吱呦吱呦的轻响停了。
仿佛陷入了沉默中般,无声的寂静在房中和院内回荡。
安哲提刀起身,表情冷静地向外走去,下一秒,他脑壳猛地一痛,眼前的一切仿佛水中的倒影般疯狂旋转。
精神恍惚地眨了眨眼,安哲起身,发现自己已经从梦中的床上离开。
他又坐回了入梦前,刚刚进门时坐下来的凳子上,还保持着靠在柱子上的姿势。
安哲:“……?”
第28章
房间内, 吱呦不断的轻响不再,手中,刚才被召唤出的长刀也消失。
安哲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的困意, 与梦中脑壳的猛地一痛。
隐约间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的安哲皱眉, 他打量四周, 发现跟他一起回来的沉默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安哲想了想, 也起身向外走去。
摸去其他两个房间敲了敲门,不出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
房门紧闭的两个房间里都黑洞洞的,安哲贴在胖虎他们房间外的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出去了,没有一点声音。
刚才做梦时听到的吱呦声,应该是院里的水井辘轳发出来的吧?
脚步轻轻地从后面的卧房中离开,安哲绕回前厅,饭桌上,他们之前吃剩下的餐盘还在,被仔细地摞起收好。
残留着点冷渣和油污的菜盘摆在桌上, 冷冷倒影着映进前厅的月光。
安哲从前厅走出,步伐慢慢地向外走去。
三间卧室在前厅后面, 窗户对着的都是一片荒芜的后山和后院, 理论上来说, 除非使用道具, 否则卧室里的人是看不到前院发生的景象的。
安哲走进前院, 此刻一阵风吹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亮,月光黯淡下来。
在昏暗模糊的光线中, 安哲拨开雾气,发现原先歪斜在水井右侧旁的木桶,已经悄悄挪到了左边。
“你这演技,”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安哲小声吐槽:“不怎么好啊。”
说话间,原先静悄悄的辘轳开始疯狂旋转。
垂在水中的麻绳大幅度摇晃着上抽,高昂刺耳的吱呦声里,一团乌黑色的东西被捞了上来,阴冷散发着寒意的水飞溅。
在安哲凝神等待中,被捞上来的东西顶端突然扭转。
一个被泡到肿胀的人头180度扭动,睁眼冲安哲张开了嘴,赫然就是那个沉默女人的脸!
“……嗯?”
强烈的晕眩感再度袭来,安哲恍惚一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房间里。
他仍旧坐在凳子上,身体轻斜地靠着柱子,在他身前,刚在他梦中出现的沉默女人正站在那里。
她无声伸手,低头向安哲看来,似乎是想查看安哲的情况。
“我没事,”安哲搓了搓脸,今晚第三次站起身来。
窗外,邦邦的梆子声响起,更夫嘶哑低沉的嗓音拖长了传来。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3点了,快睡吧。”
似乎确定了安哲没事,沉默女人收回了手,她发音强调有些古怪,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样子。
“床上就一床被子,晚上雾气大,我们可以一起盖。”
“没事,不用。”
感觉到了沉默女人对自己释放的善意,安哲冲她笑了笑,不再装高冷高手。
“你盖就行,不过如果不是很困的话,不建议在副本里睡太沉,周围最好放个道具。”
微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安哲转身向外走去。
“我去外面探索一下,你自己留在房间里小心。”
沉默女人没有应声,依旧沉默,安哲离开房间前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躺在床上,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关上房门后往外走,只不过这一次是从左到右,安哲依旧敲了敲剩下的两间房门,两个屋内也依旧安静。
走过走廊前往前厅,前厅里,吃剩了的菜盘凌乱摆在桌面上,并没有人收拾,一如他们今晚离开时的样子。
安哲笑眯眯的往前院走,伴随着他的靠近,吱呦吱呦的,水井辘轳把手旋转摇晃的速度也跟着提升。
哗啦啦,不知何时被扔进水井中的木水桶被提起,泛着血腥气的死鱼在木桶中乱蹦。
特意过来看看,看它还能不能将自己队友变出的安哲歪头。
所以说,刚才的那些都是障眼法?
安哲静静扫了地上长出牙齿,互相撕咬着却不敢靠近他的死鱼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就这。
见状,似乎是再也受不了安哲的骑脸挑衅,地上胡乱攀咬着的死鱼动作一顿,肉芽组成的畸形手脚从鱼腹上长出。
在满地乱蹦的血水与牙齿中,死鱼大军流水般向安哲爬来,嗤嗤乱叫着,呼吸间满是肉腐与血腥气。
安哲笑眯眯地没有动手,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
在死鱼大军即将爬来的那一刻,安哲转身,猛地向他身后空气挥刀劈出。
仿佛什么都不存在的阴影里,一团黑暗中游动着的污秽被劈中,头大瘦小的婴儿哇哇乱哭着飞速爬走。
在安哲“小哥哥别走,告诉我点情报啊”的笑眯眯低喝声中,觉得自己遇到了变态的大头婴儿爬得更快了。
青紫色的小手和小脚灵活无比的飞快挥动,在安哲的刀即将落下的前一刻,爆发出了身体全部潜能的小婴儿终于一个猛蹿,蹿回了水井辘轳中。
伴随着他的回归,木质的水井辘轳上,那团奇形怪状的暗色污迹再度浮现。
看着心安理得蹿进辘轳里装死的大头婴,安哲沉默片刻,疑惑上前。
“你躲进这里的话,我不更好逮你了吗?”
话音未落,水井辘轳上的把手顿了一下,又开始疯狂摇动。
在大头婴摇出下一桶死鱼大军前,安哲走上前去,一刀将安置着水井辘轳的架子砍断,而后用刀将辘轳拨到地上。
见状,污迹阴影立马游动,兴奋不已地准备蹿进地面跑路,而就在他即将成功蹿进地面里的那一刻,黑色冤魂桀桀怪笑着从刀中冒出。
比死鱼群还要强横无数倍的浓郁血腥凶气狂冒,大头婴立刻就被震住。
它化作的污迹团抖了抖,很明显地往麻绳下方遮盖着的地方游去,接着陷入自闭。
不是大哥你谁啊,邪祟化作的人类过来跨村砸场子的吗?
谁家好人身上能有只这么凶的凶灵!?
“这个,能吃不?”
闻到香气,已经馋疯了的黑色冤魂冒着哈喇子,站在那里疯狂点头。
“行,”安哲见状满意笑了,接着挥手将黑色冤魂打发。
“那你先把地上那堆死鱼吃了,记得吃干净点嗷,明天要是被人看出来了,没你好果子吃。”
黑色冤魂:“……?”
怎么是去吃死鱼,不是吃这个吗?
黑色冤魂对安哲的命令不敢反抗,但也不愿意放过眼前这顿大餐。
他拖着飘散黑红长烟的拖尾,慢吞吞地往地上那堆胡乱蹦跶的死鱼飘去,猩红的眼睛依依不舍地盯着藏在辘轳里的大头婴,眼神满是渴望。
这个好吃,这个有用,让我吃这个吧!
安哲不耐烦挥手,想想安哲那结实小拳头,已经被安哲揍得差点魂飞魄散一次的黑色冤魂不敢再磨叽。
他捧起地上的死鱼,皱眉往自己嘴里塞入,第一口啃进去的那一刻,黑色冤魂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你吗的,好难吃啊!
死鱼大军本就是大头婴用来使鱼群战术,用井水里的下脚料随意捏成的消耗品,不管是原料还是其中蕴含的能量都一等一的次。
塞进嘴里的那一刻,啃屎的鲜明错觉立马在黑色冤魂的脑海中腾腾升起。
嫌弃无比地yue了一声,黑色冤魂塞着满嘴的死鱼回身,控诉地向安哲看去,然后顺利无比的,迎回了安哲一个超级加倍的嫌弃眼神。
“快点吃啊,”同样觉得有点恶心的安哲皱眉。
都已经选择当坏蛋了,难道还指望别人会对你有同理心和照顾情吗?
冷酷地盯了黑色冤魂一眼,安哲好心提示:“再不快点吃的话,就要挨揍了哦。”
黑色冤魂:“……”
并不存在的颅骨开始隐隐作痛,猩红的血泪潺潺飙出,捧起地上的死鱼往嘴里狂塞,黑色冤魂边吃边掉泪之际,也终于升起了一丝后悔之情。
你吗,怎么就被这个小变态给逮到了!
是的没错,黑色冤魂并不后悔作恶,他后悔的只是自己一时失察,不慎被安哲逮到罢了。
被打上灵魂烙印后,黑色冤魂已经彻底变成了安哲的所属物,隐隐感受到黑色冤魂那边的想法,安哲懒得跟这个纯种坏胚讲理,只是微笑着用眼神催促,催促着这个坏玩意尽快啃屎。
在安哲的无声催促下,黑色冤魂动作飞快地将蹦跶满院的死鱼和地上掉落的那些乱七八糟物塞进嘴里。
啃完这些安哲还是有点不放心,担心满院血污的导致他第二天露出马脚,安哲想了想,又让黑色冤魂把院子里的土也吃掉了一层。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黑色冤魂吃完土后又用身体在地上碾了一圈,现在地面平整干巴得跟他们刚过来时一样。
满意地向手中最后一个破绽看去,安哲发现木质的辘轳里,大头婴化作的污迹已经蜷缩到了辘轳里离他最远的角落,疑似脑袋的污迹旁,还有不少星星点点状的小点污迹散落。
见安哲的目光移了过来,大团污迹抖了抖,周围的小点污迹变得更多了。
……这是被吓哭了?胆子这么小的吗?
安哲愣了一下,回头向黑色冤魂瞪去。
“早就给你说过了吃饭时要文雅一点,不要总跟狗刨的一样,你看,又吓哭了一个。”
在黑色冤魂欲言又止,气得周身黑气都开始泛红的委屈目光中,安哲转过身去。
“小哥哥别害怕,我跟他不一样,我是个好人。”
“来告诉哥哥好不好,你都知道些什么呀?”
安哲冲瑟瑟发抖,疑似正在狂哭的大头婴露出一个灿烂微笑,安抚的声音轻缓而又柔和。
在他的温柔安抚下,效果可以说是十分明显。
肉眼可见的,大头婴更害怕了。
系统里的负面情绪记录已经从原先的一秒半页,飙升到了一秒两页这堪称奇迹的刷新速度。
感受着大头婴那边源源不断传来的恐惧,咳,负面能量,一时间,安哲也有些头秃。
手下太吓人了也不好,招安都不好招安呐!
无奈地瞪了黑色冤魂一眼,丝毫没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觉悟的安哲沉吟片刻,开始思考补救措施。
既然大头婴不配合的话,那就只能小黑魂上了。
黑色冤魂今晚刚在安哲的压迫下吃屎吃土,刷新了自己邪恶无比的鬼生底线记录,此刻难得看到安哲吃瘪,黑色冤魂揣手飘在安哲身后,心里美得吃屎都没那么难过了。
然而还不等他乐一会儿,猝不及防间,就看到安哲猛地回头向他看来。
“他不配合,你钻进去伪装一下吧。”
黑色冤魂:“……?”
不是,这个小崽种不配合,关他啥事?
配合什么,配合你**个***吗?
在黑色冤魂和大头婴懵逼的目光中,有了黑色冤魂这个刀灵后,对魂灵类的鬼怪好像莫名加了点特攻的安哲伸手,在精神力的配合下愣是把大头婴从辘轳里拽出。
见状,被从寄宿地拽出的大头婴整个鬼都是傻的,它在半空中蹬腿疯狂挣扎,张嘴凄厉的呐喊狂叫。
赶在它哇哇狂哭的前一刻,安哲动作飞快地将大头婴塞进刀里,而后轻轻地松了口气。
还好他动作快,不然让这家伙哭出来把队友们吵醒的话,他今晚的举动可就不好解释了。
那个什劳子“噩梦委员会”的成员感觉阴嗖嗖的,还是低调点好,不得不防。
安下心来的安哲满意点头,而在他旁边,围观了全程的黑色冤魂整个鬼都惊了。
不是阿Sir,它进去了,那我去哪?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奇怪地看了黑色冤魂一眼,安哲抬手,将大团污迹已经消失,重新恢复古朴的木质辘轳塞进黑色冤魂怀里。
往水井那边努了努嘴,安哲示意这家伙别发呆了,不要再墨迹。
“记住刚才它的样子了吧?钻进去后记得伪装得像一点,把辘轳重新安上……唔,有被刀劈砍的痕迹,你再捏造个幻象上去,别被人看出来嗷,不然……”
就这么温温柔柔地交代了一番,在安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被毫不掩饰威胁了的黑色冤魂扛着辘轳往水井那边飘,气得整个魂都在抖。
天杀的人类,这该死的世道。
别人家的武器灵也会被这么使唤吗?现在的小年轻懂不懂一点尊重啊!
黑色冤魂嫌弃不已地将自己塞进辘轳中,怨气十足地发起了伪装。
站在院子里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疏漏后,安哲满意地点了点头,提刀准备和刀里他刚塞进去的大头婴讲讲道理。
就在他将刀提起的那一刻,院门外,打更人嘶哑的声音从远处模糊传来。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伴随着‘梆’的一声轻响,安哲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
熟悉的轻微眩晕感飘过,安哲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屋里。
还是熟悉的位置和姿势,还是熟悉的凳子和柱子。
逐渐亮起的光线从窗边透过,安哲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未动而有些僵硬的身子,感到有些惊奇。
竟然还是幻觉吗,这么神奇?
第29章
不, 应该不是幻觉。
能感受到大头婴正害怕地蜷缩在刀的最深处,哭嚎不已地向他源源不断提供着负面能量,也能感受到黑色冤魂正窝在院中的水井辘轳上, 怨念十足地进行伪装。
昨晚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被抹消, 那些经历和改变过的存在一切照旧。
唯一发生变化的只有他自身, 就好像独独对他一个人进行了回档一样。
安哲皱眉坐在凳子上,总感觉有些不对。
如果这回档只对他造成影响的话, 那刀也是他的一部分,为什么刀里的大头婴还在?
但如果不是回档和幻觉的话,他又为什么从屋外突然回到了屋里,还保持着昨晚进门后最开始的位置?
就在安哲思虑间,屋里的床铺上,看样子昨晚睡了一宿的沉默女人已经开始起床,动作麻利地铺叠被子。
被这轻微的动静唤回神来,安哲想了想,抬眼向沉默女人看去。
“你好,请问昨晚我出过门吗?”
闻言,正在整理床铺的沉默女人看了安哲一样, 似乎是在奇怪他怎么会这样问。
在安哲笑眯眯的和煦目光里,沉默女人摇了摇头, 嗓音艰涩地开口。
“没有, 昨晚你进门后和我说完话就坐凳子上睡了, 一晚上都没有动过。”
在旁观者的视角看来, 昨晚的他是这样的啊。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安哲笑着向沉默女人道谢,突然想起了系统之前的提示。
【指引2:天黑莫出屋,红进白退, 夜半不临池】
难道“天黑莫出屋”指的就是这个?
可如果仅仅只是天亮后,出门的人就会回到屋内的话,对晚上外出探索的玩家们来说这非但不是个威胁,反而是个保护吧?
跟沉默女人一起往外走,安哲皱眉,总感觉这个副本处处透着古怪。
怪不得上个副本难度也不小却还是能当新手副本,这么看来,正式副本的难度确实比新手副本高多了啊!
并不清楚自己被塞进了B级副本的安哲感慨唏嘘,而直播间里,清楚他昨晚遭遇了什么的观众们已经炸锅了。
[靠靠靠,不是他开挂了吧,连侦查道具都没用怎么锁定的怨气婴灵啊?阴魂状态下那个大头娃娃不是能高规格免疫伤害的吗,怎么一击就被打出阴魂状态了,废物!!!]
[笑死,看了这么久直播你们还没熟悉主播的战斗力和武力值啊,这就破防啦?天天盼着别人倒霉横死,怨气那么重你不如向无限系统申请进游戏里当鬼怪NPC捏,被你天天乱骂侮辱的主播锤一顿就老实了,嘻嘻]
[我***你个***,你**的管我***的怎么看直播啊?就烦你们这群***的,天天对那群废物亲亲抱抱举高高,鼓励你*个**呢?!]
[啊啊哲哲好棒!昨晚的探索看得我好爽,主播这么低的等级被塞进这么高的副本里,还能玩得这么6已经很厉害了好嘛!宝宝你是最棒的宝宝,加油冲鸭!!]
在安哲没有去看的直播间里,迟迟而来的纯恨粉丝们已经撸起袖子,和他们向来看不惯的善良粉丝们战成了一团。
双方你来我往地战斗着,嘴炮完毕迅速输出一通后,在嘴脏和没素质这方面没赢过的善良粉丝们娴熟使用了屏蔽大法,飞快地屏蔽了随之而来的抨击与脏话。
对此,总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气急败坏又窝火的纯恨粉丝们更气了。
他们骂着脏话对直播间内的所有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和侮辱,其中对安哲攻击的恶意尤其的大。
[嘻嘻,不知道你们在高兴什么捏,隔壁胖虎和司服昨晚外出布局了一整晚,新手主播也就能打一点,拿什么和噩梦委员会这种顶尖公会的高级成员斗哦,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捏]
[还在这里夸“啊啊宝宝最棒了”,呕,喜欢鼓励教育是吧,夸的主播多死几个就老实了,嘻嘻]
[最好主播和那个狗屁严嵩能手拉手地一起去死,在无限游戏里搞尼玛的真善美呢,真当这里是过家家啊,呸呸呸!]
负能量的观众看什么都是负能量的,逮着哪个主播都想骂上几句。
不过和安哲这边还没多少名气和人气不同,严嵩直播间里的铁粉数量众多,有了评级后,根据评级确定数量的房管也都掌握在自家粉丝手里。
敢去骂人的黑粉露头就被秒,被封号禁言挨骂的多了,同样也是欺软怕硬的纯恨观众们骂骂咧咧地就又跑了回来。
一部分流去了林凡和高溯的直播间,一部分流去了安哲直播间里。
对此,深恨没有房管在手,导致直播间里乌烟瘴气的安哲粉丝们气得不行。
[@无限直播,你有本事开副本,你有本事把直播评级也给开了啊!我房管礼物都准备好了,你告诉我‘主播评级未定,功能暂不开启’,垃圾系统时不时崩就算了,现在收钱也不会了吗?废物!!]
被安哲精致脸蛋和对比强烈、安全感满满的直播风格吸引,不知不觉间转化成粉丝的观众们翻着白眼,抗性强的去和弹幕对骂,抗性差的就默默刷礼物,时不时的用高级礼物的特效弹幕回击几句造谣和侮辱。
一时间,即便没有了上次直播“世纪骂战”那样的加持,安哲直播间的热度和积分还是开始了疯涨。
围观了安哲在疯狗观众们的帮忙下,观众提纯粉丝全过程的小系统目瞪口呆。
纵观整个主播界,像他宿主涨粉路数这样野的主播好像还是头一家,就连守夜人现在的会长,传奇主播严嵩,最开始也是一个副本一个副本慢慢积累人气的。
而安哲之所以能走得这么顺……还真是多亏了那个在上个副本里积极搞事,献祭了自己用生命来给安哲引流的大好人啊!
大好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祁槐辛?
感慨不已地摇了摇头,小系统揣着小手继续看戏,心里乐呵呵的。
哲哲说得没错,那个祁槐辛虽然长得丑心眼坏,但人还真的是个好人嘞!
并不清楚自己的直播间打得有多热闹,忙活了一晚上的安师傅走在沉默女人身后,高冷着脸乐呵呵地在前厅和其他队友汇合。
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不管大家背地里有没有忙碌,起码表面上看起来都是神采奕奕的,似乎都睡了个好觉。
在场的众人中,唯二憔悴的只有林凡和高溯。
目光打量地扫了一圈,林凡皱紧眉头,欲言又止的很是疑惑。
“不是,你们昨晚没听到敲门声吗?”
“……敲门声?”
闻言,正端坐在前厅凳子上等早饭的安哲动作一顿,看向林凡他们的目光带上了点惊讶。
“你们屋昨晚听到了敲门声?”
所以他昨晚溜出去的时候不光能影响到鬼,就连队友也是能影响到的?
那这样的话,究竟是溜出去的他是幻象,还是留在屋子里的他是幻象呢……
安哲垂下眼睑陷入思索。
“对啊,你们屋里没听到吗?”
似乎是想到了某种不好的可能性,林凡的脸色有些发青。
“不止是一次,敲门声响了两回。”
“哈,敲门声?我们昨晚可没听到什么敲门声。”
耷拉着三角眼的司服阴恻恻笑了,表情满是幸灾乐祸。
“哇哦,进副本的第一晚就被鬼给盯上了,你们屋运气真不错啊!”
“也不能光凭这个判定吧,”心里的猜测被证实,林凡和高溯的脸色愈发难看。
“你们那边呢,昨晚有听到敲门声吗?”
安哲缓缓摇头,沉默女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借着摇头的动作,安哲动作自然地向外套袖子中看了一眼,手腕上,测谎仪化成的手镯还在稳定地冒着绿光。
胖虎和司服他们昨晚确实没听到敲门声,但昨晚敲门的时候,他可是第一个敲的他们房间的门。
眉梢微妙挑起,安哲将测谎时长还没用完的测谎仪收回背包,心里暗自咂舌。
也就是说,昨晚司服他们也出门了。
人不在屋里的话,自然也就听不到敲门声,也不存在骗人的说法。
不止司服和胖虎,昨晚林凡他们房间里应该就两人,严嵩也出去了。
这就是高端局的魅力吗,大家都很有活力呢。
“咳,咳咳……”
沉默间,村长拄着拐棍,带着前来送饭的村民慢吞吞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进门的那一刻,村长抬起头,动作飞快地扫视了一圈。
似乎是没想到安哲他们都在,昨晚一个人都没死,村长愣了一下,撇嘴笑呵呵的。
“挺好,挺好,看来昨晚是平安的一夜。”
演技这么差的吗,嘴上说着挺好,脸上的表情都快遗憾死了。
众人看着村长身后的大高个,皱紧眉头一脸不爽,表情写满了“你们为什么没死”的样子,心情愈发微妙。
见气氛要僵持在这里,严嵩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
“是啊,挺幸运的,昨晚是平安夜。”
大高个挎着篮子,不情不愿地往饭桌上摆放着饭菜,嘴里还嘟囔着“浪费”“成功率没增加”什么的。
见状,村长瞪了大高个一眼,看向众人的表情变得慈祥而又和善。
“那趁着高人们吃饭的时间,我给高人们介绍一下我们村的情况?”
拖了一晚上才终于开始走剧情,再加上这几个人刚才进门时看到他们没死,脸上那惊讶和遗憾表情,无一不在说明这个剧本的难度。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心情都有点凝重。
“咳,那我就说了,大家都是,高人想必吃饭时听这个也不碍事的。”
伴随着老者的缓缓开口,摆放菜品的高个动作加快了几分,他脸上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脸颊肌肉紧绷,瞳孔微微颤动。
“高人们来时也看见了,我们村,偏,路不好走,外面的女人很少有愿意嫁过来的,因此,我们村家家户户都,信奉着送女娘娘。”
“送女娘娘是个,好神只要我们给她供奉足够的祭品,虔诚礼拜,她就会赐给我们新的新娘,保佑我们村的香火不会断绝。”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天真玩家,老村长这典中典的经典台词一出,房间内,里面脑补出了后续剧情的林凡他们脸色顿时一变。
见眼前几人表情不对,老村长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是老朽的错没有,说清楚,我们供奉给送女娘娘的都是些三牲和纸人,做完法事后,送女娘娘就会将祭拜上去的纸人变成真人,我们老庄村就有了新的新娘能用,传承绵延香火。”
也不知是不是安哲的错觉,他总觉得虽然老庄村很偏僻,村民也愚昧淳朴,和那些小说短视频里的经典NPC很像。
但这些人交流沟通起来,却又好像挺有文化的。
特别是这个村长,尽管口齿不清,说起话来断句奇怪,但不经意间,遣词造句总有几分文绉绉高级的样子。
难道说,这个副本里村里的村民也有考出大山后回乡扶贫的热血青年?
安哲一边发呆装高冷,一边听村长在那口齿不轻地胡咧咧。
在经过了一段漫长冗杂,语序不顺但言语间满是对送女娘娘的赞美与真诚的赞歌后,为了不遗漏信息,没吃饭等他叭叭的众人眼看着饭菜都要放凉了。
在玩家们逐渐不耐的目光中,村长咧嘴,赫赫地笑了笑,开始上重头戏。
“所以这次请高人们过来就是想,让高人们充作纸新娘的家属和高堂,配合送女娘娘的点化仪式,将我们村这一次的新婚完成。”
村长的用词有些古怪,但大意就是点化仪式需要人配合,等新娘点化成功,新婚夜完成之后,他们大庄村一定会再奉上一份厚礼,不会亏待各位高人云云。
等他说完后,淡蓝色的任务面板随之弹出,空空如也的任务面板也终于刷出了任务。
【任务一:配合新娘点化仪式,保证大庄村新婚礼完成(离开通道将在新人对拜后开放)
任务状态(未完成),完成奖励:积分,B级以上评分在任务完成后将获得随机道具】
和新手副本不同,这次的任务压根就没给最低完成度。
系统的意思很明显,完成了就走,完不成的话那就自己看着办。
就算能侥幸活下来,估计也要在这愚昧古朴的村庄里过一辈子,前提是能让仪式失败后愤怒的村民们放过你。
不过看这些人对新娘点化仪式紧张无比的样子,安哲感觉系统的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任务加油哦,失败了就去死。
之前在新手副本里,系统的恶意还比较隐晦,出了新手副本后,这是装都不装了啊。
安哲感慨垂眼,低头安静吃饭。
或许是没料到他们昨晚一个都没死,今早村民送来的饭菜比起昨晚的量来说明显少了不少,就连菜的荤腥和数量都有了明显下降。
大庄村的不富裕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大山深处偏僻的位置,泥泞难走的道路,破旧的衣裳,村民们昏暗无光,四处打量时总带着点恶意的侵略眼神。
就在村长讲解介绍的工夫,安哲看到站在村长身后,前来送饭的村民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桌子上的饭菜,表情垂涎而又渴望。
几菜一汤,放在外面世界来算七个人正常,饭量大的话甚至有些不够的菜品,在这个贫瘠落后的村落已经算得上难得的珍馐。
所以……拿出这么“珍贵”的东西来招待他们,这些人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
珍惜地将碗里饭菜吃干净,在末世的教导下从小就知道珍惜粮食的安哲垂眼,目光扫向还困在刀内的大头婴。
此时的大头婴已经哭累,窝在最边缘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特意注视着确定了下大头婴的性别,安哲皱眉,心中愈发疑惑。
是男婴。
因为愚昧的习俗和香火传承等因素,村里对新生儿的性别向来是“盼男不盼女”,这个婴鬼身上怨气很重,死前应该遭受了不少折磨。
但看村里人对传承和香火的执着,怎么会让珍贵的男婴遭到这样的待遇?
前来送饭的村长和高个男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就站在屋门口,一直等到了众人将饭吃完。
高个男走上去收拾碗筷,顺手将沉默女人撕扯着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下,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般,村长无视了沉默女人的黑脸,笑呵呵地冲众人招手。
“高人们,吃好了就上路吧。”
拄着拐杖往外走去,昨晚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村长白内障般浑浊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恐怖。
“走,你们是女方的娘家人,我带你们去准备新婚要用的纸品嫁妆。”
“……你这老头说话真不讲究,神特么的‘上路’,晦不晦气啊!”
一脸嫌弃地往地上啐了好大一口,坐在桌对面的胖虎往这边扫了一眼,突然一脸坏笑地调笑。
“哎呦,妹子,早说你吃不完啊,吃不完把饭给我多好,我能吃,留下来不是平白便宜了这些村里人。”
面对胖虎突如其来的骚扰,沉默女人一如既往的沉默。
她沉默着起身,率先跟上了村长,跟在村长身后慢慢的往外走,没有多给胖虎一个眼神。
见状,胖虎嘟囔了几声没意思,和司服一起紧跟着向外走去。
安哲一如既往地缀在队伍最后,边走边抬头四处打量。
此时清晨已过,太阳慢吞吞地爬向梢头,昨夜家家户户紧闭着的大门打开,大红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扬。
身强力壮的年轻与中年男人扛着锄头和农具,早已吃过早饭开始在田里耕作,皱纹爬满了脸庞的老者坐在各家各户的门槛上,抽着旱烟和邻居们唠嗑。
小孩子们举着木棍,在乡间的泥土路上欢快跑着,嘻嘻哈哈地玩着抓坏蛋的打斗闹剧,安哲行走在这热闹欢腾的场景中,好奇打量四周,心却逐渐发沉。
男的,老头,小男孩……外面的这些人性别无一例外的都是男性。
女人呢?
不是说送女娘娘会把纸人点化成真人吗,被点化后的女人呢,都不出屋吗?
“村长,你们村的女的呢?我还没见过纸人点化后的真人呢,长啥样啊?”
跟在村长后的众人都发现了这点,互相看了一眼后,林凡笑呵呵问出声。
“送女娘娘的点化一般持续多长时间啊,是点化后就一直保持了吗?”
“那当然了,高人,送女娘娘法力高深,点化后,纸人就一直是真人了。”
村长走在最前头,虽然步伐看上去慢悠悠颤巍巍的,但速度却神奇的并不慢,带领着安哲他们快速地往村子更中心走。
“至于点化后的女人……呵,高人我们这,和你们外面不同,女人家不兴抛头露面的,都在家里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林凡看起来像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但仍旧点了点头。
“呵呵,是真的,”村长飘忽苍老的嗓音飘散在空中,和风一起慢悠悠地向后飘来。
“等新婚礼成之后,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这么说,这老头说的还是真的?
心里的猜测被否掉,林凡略感神奇地挑了挑眉。
一行人跟在村长身后,来到了村正中央一座古朴厚重的大殿外。
虽然大庄村已经穷得饭都快要吃不起,但起码送女娘娘的这座大殿,他们建得庄严而又漂亮。
“送女娘娘一切安好,信男虔诚……保佑我们村……我们家……多出多中……”
村长从殿外就开始磕头,一路喃喃着磕进了大殿里。
说是大殿其实也并不大,和外面那些恢弘宏大的庙宇比起来,这就是个小破庙,但比起大庄村里泥土木头茅草建起的房屋,精心建起的送女娘娘庙看起来确实非同凡响。
昏暗的殿内,三米多高的送女娘娘泥塑高高立着。
她怀里左手抱着个婴儿,脸上带着普度众生的慈悲笑容,右手向前虚指,似乎是在点化着什么。
送女娘娘像前并没有蒲团,但正前方的青石砖地板上,却已经被膝盖跪出了两个圆润的凹痕。
殿内中央,一个长发披散,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等在那里,手里还拄着个用上好木料制成、看起来比村长手里的高级许多的拐杖。
见到众人走来,老妇人发出了阵尖利刺耳的笑声,把跟在村长后的玩家们都吓了一跳。
——这个看起来像极了女人的老妇人,实际上也是个男人。
这个大庄村似乎真的很极端,就连很多地方传统上都是由女人来担任的巫祝神婆,也依旧是由一个披着长头发的男人来充当。
“高人们,都到齐了啊……”
仿佛很久没有说话般,脸上画着神秘油彩的老男人声音古怪地开口。
村长一脸尊敬地走上前去,小心地赔笑点头。
“对神婆大人,人我都已经带来了,您给看看?”
闻言,被称作‘神婆’的老男人嗯了一声,他拄着拐杖,拐杖敲击在青石板,发出墩、墩的沉重声响。
“仪式第一步,就是要看各位高人和送女娘娘有没有缘,根据各位福缘的深厚,接下来在仪式中的任务各有不同。当然了,等最终礼成之后,出力更多的高人,我们奉上的礼自然也会更厚。”
老神棍嗓音尖利地走到众人身前,示意玩家们伸手。
而后他伸出枯老干瘦的手掌,悬空在每个人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像模像样地给出了点评。
胖虎、司服和沉默女人获得了福缘深厚的评价,林凡和高溯则是一般。
至于严嵩,老神棍刚将手凑过去便嗖的一下迅速撤回,动作快得仿佛被烫到。
涂满了油彩的老脸皱成一团,老神棍指着严嵩咿咿呀呀地怪叫着,指天画地地蹦跶了好一会儿后,一脸晦气地给出了缘分极浅的评价。
“送女娘娘不喜欢你!”
面对老神棍嗓音尖利的呵斥与审判,胖虎和司服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之情,站在旁边看戏看得不亦乐乎。
在他们嘲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严嵩动作自然地收回了手,顺带着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平静地像是在看小丑。
被严嵩这平静的一眼烫到,隐约间有些尴尬的两人面色铁青。
“年轻人,该你了。”
伴随着老神棍的催促,安哲掌心向上地将手伸出。
在场上众人汇聚而来的目光里,老神棍的手刚放在安哲掌心上方,眼睛就猛地一亮。
浑浊的眼神肃然一清,涂满了油彩的脸上满是狂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老神棍嗓音高昂尖利地响起,兴奋的抡起拐杖手舞足蹈地狂舞。
“你很好!你很香!!你福缘深厚,送女娘娘很喜欢你!!!”
嘶哑尖叫着笑了几声,紧跟着,老神棍狂喜的表情猛地一顿。
“不对……不对!!”
原本安放在安哲系统背包内的小木剑突然发烫,仿佛隐约感受到了什么般,老神棍原本舒展开的老脸再度皱起。
他悬空着的手掌向安哲的手靠近了一些,整个人突然崩溃。
“不对,不对,你已经有过姻婚了……你是肮脏的异信者……你是个不守妇道的不洁之人!!!”
……什么玩意?
沐浴在场上所有人震撼不已的吃惊(瓜)目光中,莫名其妙就被判定成了已婚人士的安哲茫然眨眼。
这家伙是在骗人的吧?
他什么时候结的婚,他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清楚?
第30章
“不是, 怎么还冒出,异信者了……”
老村长同样被这断言唬到,站在旁边憋了半天没有绷住, 颤颤巍巍地开口。
“年轻人, 你除了送女娘娘外还信奉着别的神明?”
或许是冲击太大的缘故, 老村长被惊得话都说利索了。
“信奉神明要讲究一心一意啊,你这, 你这……”
“我没有,”有些嫌弃地将手甩了甩,安哲坚定回道。
“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信奉神的。”
见状,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般,胖虎和司服咧嘴一乐。
多稀奇啊,至暗教团的人说自己不信奉邪神,你还真敢说嗷。
尽管安哲一脸坚定的样子很是笃定,但很明显,送女娘娘庙内的大部分人对安哲的话并不相信。
“神婆大人,他这样, 碍事吗……”
村长忧心忡忡地发问,生怕接下来的点化仪式受到影响, 而老神棍则是一脸晦气的样子, 他死死盯着安哲, 涂满了油彩的干瘦老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在纠结了好一会儿后, 老神棍盯着安哲, 仿佛想到了什么般突然笑了。
“不碍事……嗯,其实也还行……”
“不碍事,就好, 就好,都是花大价钱买,请来的嘞……”
嗓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村长不放心,再度确认。
“都可以用对吧,全都可以?”
“是,我不是说了吗,非要我再重复一遍?”
劈头盖脸地将村长骂了一遍,老神棍嗓音尖利,用的似乎是大庄村本地的方言,场上的玩家都听不太懂。
狠狠输出一番后,看着老村长唯唯诺诺不敢还嘴的样子,老神棍哼了一声,放下不断挥舞的拐棍,重新回到了神神叨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既然大家都是有福缘……的人,那就过来吧,我给你们分配接下来的任务。”
老神棍伸手晃了晃,手上突然出现一把惨白惨白的长纸条。
挨个往众人手里塞了张纸条,老神棍阴惨惨地笑着,盯着玩家们的眼神格外吓人。
“任务已经分配好了,大家就赶快行动吧,明天这个时间,记得带着格外准备好的冥器过来。”
“点化仪式和婚礼在明晚举行,希望各位不要影响进程,不然,送女娘娘可是会生气的……”
说完后,老神棍嗓音含糊地笑了一声,阴暗浑浊的眼神在玩家们身上依次扫过,满含期待的样子饱含恶意,看得人毛骨悚然。
安哲看了手中纸条一眼,系统界面,任务面板便自动更新弹出。
【任务二:完成冥器(纸嫁衣)的制作,并在明天正午12点前将制作完成的纸嫁衣送至送女娘娘庙内
任务状态(未完成),完成奖励:积分,B级以上评分在任务完成后将获得随机道具】
众人在老村长的带领下走出送女娘娘庙,发现庙外已经站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带着各自的纸条,每位玩家都分到了一个冥器制作的临时“师傅”,给他们提供冥器制作的材料,教导他们冥器制作的步骤和流程。
见队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安哲拿着纸条,走向庙外剩下的唯一一个老大爷。
老大爷年岁已高,须发皆白,原本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看着沉默女人的方向。
见安哲拿着“纸嫁衣”的条子过来找他,老大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条子细看。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此时队友已经走完,安哲就琢磨着顺手再刷点能量值。
他乐呵呵地叫了声“大爷”,热情洋溢地附送上了一个茶茶微笑,高冷小脸上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得老头猛一哆嗦,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
“送女娘娘在上,邪祟退散,邪祟退散哦!”
【收集到王多民的负面情绪,能量值+99!】
安哲:“……”
大爷你还挺扣的,吓成这样了能量值就给99。
接下来的路程中,无论安哲怎么呼唤大爷,王多民都死不出声,只是一脸害怕地领着安哲,低头快步往家里走。
系统面板里两位数的能量值持续不断地刷着,见状,安哲无奈,只好垂眸向系统背包看去。
刚才在送女娘娘神庙中,那个老神棍给他测‘福缘’的时候,安哲便隐约感受到系统背包里的道具似乎有异动。
但他当时扫了一眼,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此时趁着路上的闲暇时间,安哲一边淡定地记下走过的路,一边分出部分精神力,向系统背包内探去。
到底是什么东西……嘶……
精神力探进背包的那一瞬间,安哲便被背包内灼热的气息烫得顿了一瞬。
下一秒,原先滚烫的气息变得温和,从咄咄逼人的热烫瞬间降到了温暖宜人的温热,恍惚间还散发着阵阵甜香。
系统背包的储物格都是独立的空间,但特殊稀有、能量强的物品会有气息外泄的情况,这也是特殊物品的判定标准之一。
安哲顺着泄露出来的气息追踪而去,视线流转间,就来到了被他仍在系统格子的最后,背包边缘角落里的小木剑身上。
……原来是这个东西。
安哲用精神力在小木剑上戳了戳,小木剑温热的温度变高了一点,欢喜地向安哲表达了亲昵之意。
隐约从中读出了没写在系统说明上的详细使用方法和用途,安哲挑眉,有些嫌弃地把小木剑又往角落里塞了塞。
可拉倒吧,请神上身,用不着谢谢。
似乎是感觉到了安哲的嫌弃,正努力发光发热的小木剑顿了一下,窝在角落里继续委屈发光。
不过要是一直这样的话,不给祭品当个暖手宝还挺好用的,相当于变相白嫖?
乐呵呵地收回分散的注意力,安哲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跟着王多民,已经来到了村庄偏僻的边缘角落里。
似乎担心安哲误会,领他过来的王多民缩了缩脖子,小声开口解释。
“干我们这行的比较晦气,太靠近村子里的位置不让住的。”
“噢,”安哲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样子很是随和。
“大爷,那你们家独自住在这么偏的位置,不害怕吗?”
不等王多民回答,安哲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这片就你们家一户亮着红灯笼,不够用吧?”
闻言,正领路开门的王多民猛一哆嗦,砰的一下将闭合着的大门推开。
他脸上肌肉颤巍巍地绷着,眼神凶狠惧怕,却仿佛没听到般没有接安哲的话茬。
“爹,是你回来了不?”
光线黯淡的屋里,有男人的声音传出。
一个坡脚矮瘦的汉子扶着门桌走出,眼神失焦地看向大门所在的方向。
“爹?”
“是,是我。”
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王多民擦了擦头上细汗,笑着向安哲解释,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嗓音有些喑哑。
“这是我儿子,王多梓。”
多梓,多子,寓意简单而又明确,很符合大庄村渴男盼男的风气。
“哦,哥哥好。”
安哲顺手挂了个状态,顺便瞄了眼系统后台,看有没有和之前庄灿那样鬼怪伪装人类的情况。
可惜的是,并没有。
王多梓实名给他刷了小半页的负面能量值,当着安哲的面也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头上的短发都有些炸了。
“爹,男,男的啊?”
王多民嗯了一声,没有多言,只是提高了嗓音高高说到,仿佛强调,也仿佛提醒。
“村庄说嘞,让这个娃跟咱做这次的嫁衣!”
“这,这……行吧……”
因为眼盲的缘故,王多梓的表情管理很不到位。
王多民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他脸上表情猛地扭曲了一瞬。
失焦的大眼睛里闪过惊讶与惶恐,片刻后,王多梓面色惨淡地笑了笑,起身往屋里摸去。
“娃,进来吧,嫁衣不好做,可废时间嘞。”
安哲挑眉,跟在王多民的身后走进屋内。
走过高高的大门,屋内的光线却很是昏暗,光亮似乎仅照亮了门口的那一块空地,屋里的其他地方昏暗模糊地混着一片黑。
“我们父子俩习惯不开灯了,农村人比较节省,娃子你多适应一下。”
墙上有老式点灯的拽绳,但王多民却一点没有开灯的意思。
屋里立着高高的木棍,木棍上挂着许多还没做完的纸片嫁衣,喜气的斑驳红纸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着,恍惚间好似一片片流动在黑暗中的血。
“做这个忌讳太亮,越暗越好,阴气越重的地方上颜料效果最好。”
“最忌讳的啊,就是颜料没有上够,半红半白的嫁衣出嫁,那就不是喜,变成了煞,手艺人用命去填,还是填不满,会死好多的人……”
黑暗中,王多民原本怯懦的眼亮着灼灼的光。
他和王多梓一起看着安哲,在满屋半红不白的纸嫁衣中,仿佛两个择人而嗜的老鬼。
目光在这些嫁衣上扫了一眼,隐约有了猜想的安哲沉吟。
“用命去填,什么东西的命都可以吗?”
“当然,”微微咧嘴笑了笑,王多民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发黄的牙齿和白发眉毛一起,快活地飞扬舞动着。
“你要是想拿你同伴的命去填,也一样可以,就是小心,你想拿他们的命去填,他们说不定,也是一样呢,咯咯咯。”
话说到最后,王多民的声音也变得古怪起来,尖尖的,含糊又拐弯,像是某种动物的嚎叫,在努力地学着人声。
“好了,后生仔,时间不多,我们赶快开始吧。”
从老屋的后厢房中拖出一口箱子,王多民在行动发力间,脸上的皮都有些崩裂。
毫不在乎地往脸皮上碾了碾,王多民和王多梓咯咯笑着,说话间嘴角不断流下涎水。
“来,我说,你跟着做,记好喽,嫁衣一定要染红,染得透透的才好,不能留下一点白,不然,到时候,就要拿你的血去染喽……”
说话间,阴风不断吹过,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气氛愈发骇然。
安哲看着眼前这两个皮都快绷不住的怪东西,估摸着颜料应该是够了,一时间心中大定。
笑呵呵的应下声来,安哲坐在长条木椅子上,甚至反过来开始催促。
“不是要开始吗,赶快吧。”
他砍人砍鬼砍丧尸虽然利索,但还没做过嫁衣这么精致的手工活,这两个东西一直强调费时间,安哲还真的有点担心时间不够用。
在安哲的连声催促里,王多民和王多梓互相对视一眼,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可以,我就喜欢你这种胆子大的后生仔。”
阴森森的笑了笑,王多民弯腰从箱子里拿出几沓纸,和剪刀一起砰的一下放在安哲面前。
“喏,图样我都已经画好了,后生仔你剪好后,将白纸染红,接着用那边的针线按样缝好就行。”
在身旁已经缝好,但半红不白的嫁衣上拍了拍,王多民咧嘴,露出了一个古怪笑意。
“记得嫁衣,一定要染红啊……”
看着手上画了图样,已经是红纸的纸张,安哲挑眉,借着门口处的灯光剪了起来。
上手的那一瞬间,安哲就发现手里的纸张触感不对。
柔韧,柔软,滑腻腻的,摸上去的触感甚至有些温润。
这纸与其说是纸张,不如说是经过特殊处理,看起来像是纸张的人皮。
剪刀闭拢的那一刻,被剪的红纸发出了宛如真人般鲜活凄厉的嚎叫声,身旁,王多民父子俩站着监工,吞咽着口水吃吃笑着。
“好好做,不然说不准,你就是下一个嘞。”
在哽咽凄厉的哀嚎声中,安哲动作灵活地剪着纸,眸光逐渐发冷。
迅速地将白纸与金纸上的图样剪裁完毕,安哲一边穿针引线开始缝制,一边动作自然地发问。
“缝好后的嫁衣如果染色的话,会把上面的金纸弄脏吗?”
“嘿嘿,不会的。”
并不意外安哲会猜到这个,王多民擦掉嘴边的口水嗤嗤笑着,牙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尖利。
“浸透了血,只会让嫁衣上的金纸变得更明亮嘞!”
唔,那就好。
闻言,安哲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染完色还要把嫁衣再重置一遍了。
在王多民父子俩的指导下,安哲缝制和装饰纸嫁衣的动作飞快。
然而即便他动作飞快,屋外的阳光还是以一个更快的速度暗淡下来,夕阳转瞬即逝,很快就来到了夜晚。
“娃,外面天都黑了,晚上回村的路不好走,你嫁衣还没做完,留下来继续做吧。”
安哲看着手上还有几根丝带没有装饰缝制上的嫁衣,笑眯眯地点头应下。
几乎就在他缝好嫁衣,将针重新插回线团里的那一刻,同昨晚一样不可抵挡的困意迅猛袭来。
这一次的安哲没有再抵挡,而是顺从地闭上眼睛,留神着身后的动静。
吸溜,吸溜溜——
在安哲睡着后,王多民父子两吞咽口水的声音变得响亮起来。
咕咚吸溜地吞着口水,父子俩蹲在安哲身后焦急踱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爹,村长是不是搞错了,这次过来的咋是个男娃?”
年轻人耐性总是更差,咚咚地来回踱了几圈后,王多梓吞着口水,带着点揣测和恐惧开口。
“别到时候杀错了,惹得送女娘娘生气,耽误了明晚的点化仪式,那咱可就成全村的罪人了……”
“闭嘴!一天天的就不能说点好的!”
王多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多民呵斥着暴怒打断。
砰砰几声闷响传来,似乎是揍了王多梓几下,王多民尖利的嗓音古怪叫起,声音大得安哲想揉耳朵。
“就算村长那个老东西搞错,神婆大人也不会弄错的,听话跟着做就行了!”
“你好好表现,我前几天刚带着人给神婆大人送过礼,这次让你第一个当新郎,那些村子里的人一直看我们是异类,你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你给我们老王家争口气,顺顺利利地抱个大胖小子回来,我们家也就能搬到离村子里近一点的地方,不用天天晚上再担惊受怕的了,明白吗!”
叨叨叨地一边揍儿子一边念叨,王多民吱哇乱叫地教训了好一会儿后,忍不住有些狐疑。
“这家伙怎么还没醒,男娃和女娃差别这么大的吗?”
“不知道啊爹,要不我啃他一口,说不定是装睡呢?”
“唔……”
听到这里,安哲就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
他装作刚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而后起身抬头,表情惊讶地向身后看去。
“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
都已经准备上前咬上一口的王多梓紧急捂嘴,将差点冒出的长长嘴巴按回。
“呵呵,没事,年轻人觉多,睡一会儿没事的,重要的是别耽误嫁衣的制作。”
笑呵呵地弯了弯眼睛,同样有些急不可耐的王多民从蹲立爬着的姿势起身站起,向安哲那边蹒跚走去。
在他的脸上,逐渐维持不住的人皮干化老去,成粉状与块状扑簌簌掉着,黄黑色的长硬茸毛仿佛雨后春笋般,根根飞快地冒了出来。
逐渐变绿变亮的眼睛咕噜噜转着,王多梓探头往安哲手上的纸嫁衣上看了一眼,而后便立着耳朵,迫不及待地尖声叫道。
“没有染色!嫁衣上的红色一点都没有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制作嫁衣的心不诚,要用你的血来给嫁衣染色!!”
仅仅是闭了个眼的功夫,安哲手上原本鲜红如血的纸嫁衣便变成了白色,苍白的纸片白惨惨地塌在安哲手上,在杳杳升起的月光下泛着透目的白。
王多民父子尖叫一声,狰狞呲笑着向安哲扑来,脸上半掉不掉的人皮彻底崩裂,鲜血浸染下红黄黑的毛茸茸人脸看着格外可怖。
“啧,我就知道是这样。”
安哲一脸“果然如此”的摇头,随后反手将自己的刀唤出。
在王多民父子瞬间惊恐的毛脸上,安哲抬手噗呲两声轻响,王多民父子便身形软软地倒了下来。
“……不是,这么好杀的吗?”
还想着看能不能再问出点情报的安哲有些傻眼。
为了防止诈尸诈死,安哲根据自己砍僵尸砍出来的经验,小心谨慎地将两个长满长毛的脑袋割下。
片刻后,发现这两个鬼东西似乎真的死了,后台的负面消息记录也没有再刷新,安哲赶忙拿起做好的纸嫁衣往它们两个的尸体上糊,皱着眉头有些发愁。
大意了,见后面那两个家伙那么笃定吃定了他的样子,他还以为这两个家伙有多能打。
现在看来,这水平也就比新手副本里的庄灿强了个两三成。
还不够他升级后的菜刀一刀砍的……
消息和情报也就偷听到了一点,最重要的是血好像也不够。
安哲看着已经将现出原形后的两只长毛黄鼠狼吸干,却依旧只染红了小半截的纸嫁衣,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在黄鼠狼父子家寻摸了一圈,没翻到什么好东西的安哲扛着纸嫁衣出门,绷着的精致脸蛋在惨白月光的照拂下写满了不爽。
走出屋外的那一刻,莫名的阴风刮起,夜枭的叫声模糊遥远地传来,听起来很是渗人。
“不用天天晚上再担惊受怕了”,这是刚才黄鼠狼父子两的原话。
它们既然这样说,那就说明村子里晚上肯定有脏东西。
希望它们的血够多,别逮一晚上了连个任务都完成不了……
就这样,安哲扛着他染了一小半的纸嫁衣,特意将刀收起,他低头往脸上和身上抹了两把路边的灰,装作担惊受怕逃跑过来的样子,高高兴兴地走上了搜寻的路。
“呜,救命啊,来人啊,有没有人能救救我,呜呜,杀人啦,救命啊……”
乡间布满尘土的土路上,少年扛着染了小半红白斑驳的纸嫁衣,一脸惊慌地逃窜着,漂亮的猫眼里饱含泪滴。
“呜呜救命啊,有妖怪,有吃人的大妖怪,快来人救救我,救命啊!!”
安哲沿着土路哽咽着向前奔逃,借着假装擦眼泪的样子把脸上的灰抹得更凄惨匀称了一点。
他跌跌撞撞的,踉踉跄跄的,在跑一步就起尘的土路上几步一摔跤,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肩上扛着的嫁衣,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惊恐。
然而却始终没有鬼上当。
路过的鬼都以震惊而又诧异莫名的眼神看着安哲,红通通绿汪汪金灿灿的眼珠子里写满渴望,却又迟疑地没有动手。
就在安哲以为自己钓鱼失败,村里的鬼就是这么机敏谨慎,还是得直刀砍鬼干脆点算拉倒之时,终于有鬼忍不住上钩了。
“嘿嘿,后生仔,你没事吧?”
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中年汉子将安哲扶起,他扶着安哲向路边的庄稼地里走去,鼻子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拼命耸动,嘴角眼睛里满是饥饿与垂涎之情。
“你是从村角老王家跑出来的是吧?唉,他们家做事不讲究,吓着你们城里出来的娃了,不过娃娃你别担心,他们村外的孤魂野gui……人们不敢管老王的事,我们村里的人敢管!”
一不小心就差点说漏嘴,中年汉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扶着安哲吃吃地笑着。
“嘿嘿娃,你好香啊,年轻人肉就是好,身上都带着甜味的。”
“你吃晚饭了没?叔晚饭还没吃,肚子还饿着嘞……”
原来老王他们家是村角一霸,怪不得回村路上村边上的那些野鬼看着他眼馋,却又一直不敢下手……
终于弄明白了这鬼际关系里的弯弯绕绕,安哲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眼看着走到了庄稼地深处,周围鬼围观打量的视线逐渐淡去,扶着安哲走过来的中年汉子也逐渐放下伪装,动作肆意起来。
“娃,叔肚子饿,大家都是老乡,你让叔啃几口,叔不杀你,吃你个胳膊和腿就行!”
“既然这样的话,叔你也帮我个忙吧。”
确定被勾引过来的鬼都围到了庄稼地外围饥渴等待,只等着他被啃完逃出去后再续餐。
感慨自己这一路也没算白演,这鬼聚起来后比到处逃窜单抓好抓多了的安哲舒了口气,冲中年汉子露出了个明媚笑容。
“叔,我嫁衣还差点血,你也说了大家都是老乡,那你给我帮帮忙呗?”
幽暗的刀锋悄悄划过,中年汉子捂住脖子向后倒下,临死前迅猛地给安哲刷了波负面能量值,已经咧到耳根后的尖牙大嘴和绿毛眼睛里满是惊恐。
安哲将纸嫁衣快速糊上,动作迅速地没有漏掉一滴血。
看着艰难染红了一小块,看起来似乎很不情愿的纸嫁衣,安哲轻啧一声皱了皱眉,表情沉默中有些严肃。
这么难染的纸嫁衣,以前接到这个任务的玩家都是怎么完成的?
事已至此,既然这个纸嫁衣这么难染的话……就只能再苦一苦老乡们了啊!
安哲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接着将盘踞在木质辘轳里做伪装,已经快无聊疯了的黑色冤魂喊过来,指着地上那摊已经被吸干血了的干巴厉鬼交代他吃干净。
在黑色冤魂“你可做个人吧,喊我过来就是吃屎”的扭曲目光里,安哲温柔叮嘱他记得吃干净一点,敢有渣滓漏下就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然后他揉了揉眼,沾着黑色冤魂流下来的斑斑血泪,确定纸嫁衣挑食不吃黑色冤魂的血泪后,安哲撇嘴将血泪往脸上和身上抹去,接着跌跌撞撞地往庄稼地外跑。
“救命,救命啊——”
在黑色冤魂猛一哆嗦,啃着干巴骨头转头呆滞震惊的目光里,安哲一瘸一拐地向外跑去,沾满了血和灰的漂亮脸蛋满是惊惶。
“有鬼要吃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