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十二月请对我好一点
救命, 还挺押韵。
喻季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了过去,看着面如菜色的两人,不禁为接下来的见面会捏了把汗。
走到台前, 观众席围满了粉丝和记者。
主持人照例笑着开口简短介绍了几句,按照流程让导演和主创一一发言。
裴砚知百无聊赖地听着, 自动拉开和肖竹逸的距离,站到一排的末尾。
他眼里那明晃晃的厌恶不加掩饰, 媒体都恨不得把相机怼到他脸上拍。
看着裴砚知后退几步的动作, 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一样,肖竹逸只能咬紧牙关,强压着怒气。
他勉强笑着开口:“大家好,我是在剧里饰演男一号的肖竹逸。”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粉丝的欢呼声。
他鞠了一躬,语气诚恳:“首先, 我想对这部剧的观众朋友们说句对不起, 虽然我想尽力给大家一个完美的追剧体验,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正当肖竹逸站在台上深情朗诵虐粉小作文时, 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
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粉丝捧着一束花冲上舞台,作势想要拥抱他, 把肖竹逸吓了一跳。
碍于宠粉狂魔的人设, 尽管心里万般嫌弃,肖竹逸仍旧摆出营业的笑脸。
他语气宠溺又无奈地说:“谢谢你的喜欢, 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小竹笋们辛苦了,但我相信,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 未来……”
话说到一半,却渐渐没了声音。
现场的音乐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段清晰的录音:
“你说你被肖竹逸家暴了五年,你有什么证据?你知不知道一旦发了这个微博,你可能会面对的是什么?”
“你要是敢发,我一定会毁了你,把你的个人信息全网曝光,我说到做到。小妹妹,作为他经纪人,我李静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网络舆论不会站在你那一边。”
“风头一过谁都不会记得这档子事,肖竹逸会继续演戏,继续他的风光人生,继续当他的大明星。”
“而你,我敢保证,未来十年你只能当只阴沟里的臭老鼠。去找工作,别人说哦,就是你啊,不录取。你谈恋爱,别人家长也会说哦,原来是你啊,被人玩烂了的臭*子。”
“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免得撕破脸皮闹得太难看,对你对我们都不好。”
录音放完,全场寂静。
就连肖竹逸都呆站在原地。
他下意识地朝怀里的“粉丝”看去———
只一眼,他便瞳孔急剧收缩,脸色骤变。
呼吸可闻的距离,那女人陡然拉下口罩,露出乌青的脸颊和肿胀的嘴唇。
“哥哥,我来找你了。”
她笑容疯魔,从花束底座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直直往肖竹逸身上刺去,而惊慌失措的男人根本就来不及阻挡。
利刃划破血肉,那“噗呲噗呲”的微弱响声听得人直冒鸡皮疙瘩,令人胆寒。
现场乱作了一团。
最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的,还是离得最近的导演和主持人。
血液顺着肖竹逸的身躯一滴一滴砸向地面,白色衬衫染红一大片。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因双腿脱力而颓然倒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女人挥舞着刀子,逼退想靠近的人,放声大笑:“来啊,鱼死网破啊!我知道我动不了你们这些人,李静,你不是说要毁了我吗?反正我烂命一条,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血液溅射到女人疯狂的脸上,她抹了一把温热的液体,手臂高高举起,笑容狰狞。
活动现场的直播没来得及掐断,于是守在直播间的网友都目睹了全程。
【这什么情况?是节目效果还是……?】
【我勒个去,现代版荆轲刺秦王啊?】
【天呐,这录音是真的吗?肖竹逸和他经纪人是什么法外狂徒?】
【这到底是明星团队,还是犯罪团伙啊?】
【楼上的别造谣,一个有精神病的女的随意攀咬也能算证据吗?】
【我一个法学博士二孩妈也坐不住了,你们这些造谣的是想进局子吗?】
【粉丝别闭眼洗了,她要真是精神病,你哥哥今天就白被捅了,人家可以不负法律责任的哈。】
【对啊,手心手背都是屎,粉丝选一坨吃吧。】
【你们还记得去年那个瓜吗?有个模特没穿衣服从酒店跳楼了,肖竹逸也在现场。】
【我靠,原来是他!当时锤得那么死,这人居然还能有戏拍?】
【资本手眼通天呗,粉丝再洗奖励你替受害者跳楼咯。】
现场,快门声不断,闪光灯仍在闪个不停。
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已经被控制住,工作人员正满头大汗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等待警察和救护车的间隙,不知是谁捡到了滚落在地的话筒,还十分缺德地cue了一句:“肖竹逸的经纪人就在后台,让我们大家一起把她喊出来好吗?”
众人一拍脑袋,面面相觑。
对啊,怎么忘了现场还有另一个主角呢。
躲在角落里的李静死死咬着嘴唇,仓皇低头,灰溜溜地想要逃走。
一转身却撞到了某人身上。
裴砚知拿出湿巾嫌恶地擦擦被她碰到的地方,隔着一层衣物把她死死拽住。
那力气大到根本挣脱不了,动作却十分隐蔽。
这个贱人。
就会使些阴招。
李静想到上次在片场,因为乔缨不配合宣传,自己气冲冲跑去找茬结果反被扇了几巴掌的事。
虽然在事后及时安排营销号放出了黑通稿,说乔缨在剧组仗势欺人掌掴工作人员,但这口气总归咽不下去。
她沉着皱皱巴巴的一张脸,嘴里不住咒骂:“那个女人是你叫来的吧?你满意了吗?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个贱人害的,丧门星,难怪你爹妈不要你!要是竹逸出事了,你也别想好过!”
没等她说完,左侧脸颊立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李静捂着脸,目眦欲裂,一张嘴刚想骂人,又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这下对称了。
裴砚知释然地弯弯唇角,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
被两巴掌扇懵的李静踉踉跄跄,跟个陀螺一样头晕眼花地转到了舞台中央。
头顶刺眼的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从未觉得聚光灯能让人如此焦灼过。
有眼尖的人看到她了,故意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哟,大经纪人这是想去哪儿啊?”
那群记者一听到李静出现了,立马跟闻到味道的苍蝇一样围了过来,举着话筒开始咄咄逼人地追问,生怕抢不到这条独家新闻。
“请问这位女士说的是事实吗?肖竹逸真的家暴了对方五年?”
“录音里的话都是你说的吗?一个娱乐圈的五线艺人为何能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其中是否还牵扯到公司利益?”
“有传闻说肖竹逸靠陪睡上位,男女不忌,你作为经纪人是否知晓?他背后的大佬究竟是谁?”
“两个月前曾有网友爆料,在专科医院偶遇肖竹逸,他是否真如传闻所说的有冶游史?”
“数日前你曾在节目《职说》里针对娱乐圈乱象作了演讲,点名批评肖竹逸的同组演员———某乔姓女星不敬业欺压剧组工作人员,这条消息是否属实?还是说纯属造谣?”
“网络上接连曝出的有关乔缨的黑料,是否是因为她知道了些什么,你和肖竹逸的团队是否存在蓄意报复?”
李静被逼到角落,哑口无言。
她太阳穴狂跳,大脑一阵钻心的疼,顿感熙熙攘攘的舞台上,空气稀薄得有些缺氧。
几秒钟后,李静果断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此时距离骚乱发生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失血过多的肖竹逸和装晕的李静被抬上了救护车。
作为目击证人,裴砚知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后也被放行,换好衣服打道回府。
喻季年坐在保姆车里刷着手机,忽然慌慌张张地摇摇裴砚知的手臂,惊呼:“缨、缨姐,你上热搜了!”
裴砚知掀了掀眼皮,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不明所以地接过手机,兴趣缺缺,垂眸看向那条营销号发的热门微博,然后点击播放。
乔缨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屏幕里。
她一改往日的冷艳,眼神清澈而真挚,笑容宽和而温柔,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对着镜头无比虔诚地开口说道:
“致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如果此时此刻你也在经历着一些不好的事情的话,请你相信我———”
“那都是你活该。”
上面还斜斜打了一个#十二月请对我好一点#的标签。
看水印,视频还是从其他平台搬运过来的。
今天实在太过热闹。
由于因丑闻而上热搜的三个明星,三个都是乔缨的对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就翻出来她这条月初发的视频,纷纷留言感叹:
【赛博神婆,行业明灯,金牌乌鸦嘴。】
【我怀疑乔缨真有点玄学在身上,建议抓去研究。】
【乔缨的精神状态太超前了,我为之前跟风黑过她而道歉。】
【我要买股了,查了下乔缨的资料,这buff叠的不妥妥美强惨恶毒女配觉醒的剧情吗?】
【缨姐我绿晋江五心读者,你别怕,咱们这届网友都是好人!】
粉丝也扬眉吐气,开始自信地大放厥词:
【别惹我缨,她带系统的懂伐?】
【严肃澄清一下,老师我们家乔缨不是脑子有病,她只是爱玩抽象。】
【自己的成功固然使人高兴,但对家的失败更能让人欣慰。】
【你们有谁看到现场姐姐对肖人渣那个嫌弃的眼神了?别给他爽到了我说。】
与此同时,女人的定时微博也发了出来。
其内容翔实可信,详细阐述了这五年来肖竹逸是如何对她进行精神虐待和身体虐待,以及他和经纪人疑似诱骗年轻女孩进行权色交易的证据。
虽然李静所说的不假,对明星来说,操纵舆论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她没料到的是,今天急需压热度的人有点多,肖竹逸的事情一出,无异于救阮绵绵和沈颐于水火之中。
两方的公关团队发力,这件事很快就冲到了热搜第一。
直播截图和现场照片传遍全网,舆论哗然。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大的哭了,小的疯了
总裁办公室里。
正在摸鱼的乔缨也第一时间吃到了瓜。
说来也讽刺, 肖竹逸在原著的主角团里,也算得上一个有名有姓的小配角。
为了凸显恶毒女配拜高踩低的性格,作者设定了前期乔缨瞧不上身为糊咖的肖竹逸。
她不仅拍戏时对他百般刁难, 更是多次在公共场合出言讽刺。
只有善良的女主为肖竹逸打抱不平,成了他生命里的一束光。
后来肖竹逸因为一部剧爆红升咖, 晋升为视帝,这些事情也随之被挖了出来。
粉丝们一边怜爱小演员没人权被欺压, 一边感叹他和阮绵绵的神仙友情, 一边痛骂乔缨狗眼看人低,是网暴她的主力军。
抛开原著剧情不谈,现实里乔缨也的确很讨厌肖竹逸。
她并不想用肖竹逸现在的塌房来马后炮似的给自己贴金,立什么正义感爆棚嫉恶如仇的人设。
做了坏事就大方承认,都恶毒女配了, 她也不需要找用那些伟光正的理由来洗白。
其实一开始讨厌肖竹逸, 没那么多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单纯看这人不顺眼, 莫名觉得他心术不正。
不过讨厌归讨厌,她和肖竹逸此前就只是在几次活动上打过照面, 她能做的也就是摆摆臭脸而已。
关系之所以僵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进组的第一天,乔缨就撞见肖竹逸让经纪人偷偷给同组的未成年小演员递联系方式, 被她给拦了下来。
肖竹逸记恨乔缨坏了他的好事,一边给自
己加戏想要靠吸乔缨的血上位, 一边剧里剧外地卖惨往她身上泼脏水。
本来乔缨就嫌这人脏, 索性就坐实了传闻,把事情闹大,和肖竹逸彻底切割, 直接断了他炒cp的念想。
而从时间节点推测,原著里提到让肖竹逸爆红的剧大概就是他下一部要播的双男主剧。
甚至不用想就能知道,接下来一定是卖腐养蛊、解绑提纯、静候升咖。
这套流程内娱男星们简直屡试不爽,仅粉丝可见的演技拿了奖也不过是金主暗箱操作。
说到底,原著里的正派也好,反派也好,不过是主角视角的扭曲解读。
虽然现在剧是肯定播不了了,但肖竹逸也确实如愿以偿升了咖。
法制咖。
还是个惨遭昔日好友背刺倒油的法制咖。
主角团又如何,别拿npc不当人看,惹急了照样捅,还能引来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然而,尽管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事件如此恶劣,因为利益绑定,仍然没有一个娱乐圈相关的公众人物站出来说句话。
乔缨的视线挪到屏幕上,看到转发区没有一个熟面孔,觉得尤为好笑。
咱们娱乐圈平时信谣传谣定体问、嚷嚷自己高危职业的时候不是挺能闹腾的吗?
怎么这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吭声了?
力挺的呢?
在家跺脚的呢?
太气人了必须严惩的呢?
哦,这个进去踩缝纫机了。
这帮子下九流真的虚伪。
她鄙夷地撇撇嘴,打开微信,把微博链接分享给裴砚知,发去一句:
【磷脂分子:你用我的账号转发一下吧。】
裴砚知回了个ok的表情。
转发完后,他又回头翻了翻聊天记录,忽然明白过来之前那两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是怎么回事了,回复道:
【Dioretsa:我妈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Dioretsa:她应该会说要给你买御岭华庭的别墅,不过那儿的户型不太好,两个人住太阴森了,买棠溪湾的吧,离你家和公司也比较近。】
真的假的?
乔缨满脑子都是棠溪湾的房价。
当初看房的时候她就很想买那里的房子,无论是位置、房型,还是周边的配套设施都很优越。
只不过后来一问价格就老实了。
不过裴砚知这人吧,平时看起来嘴毒又脸臭,但意外是个很细腻的人,居然连助理的房间都考虑到了。
虽然她平时并不和喻季年一起住,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傻子才会去澄清。
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得头晕脑花,乔缨一阵恍惚,颤颤巍巍地打下几个字:
【磷脂分子:果真吗,义兄?】
那边很快回过来一串省略号。
【Dioretsa:别瞎叫。】
【Dioretsa:我看起来像缺这点钱的人吗?】
确实不像缺钱。
像缺心眼。
事已至此,乔缨只能在心里郑重地向裴砚知和贺晓女士道歉。
对不起,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难为她在那儿良心未泯地纠结了半天,原来人家有钱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东宫娘娘烙大饼了这下。
乔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她浑身像是过电一般,一个诡异的念头惊悚地划过了大脑。
【磷脂分子:义兄,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Dioretsa:放。】
乔缨抓抓头发,冥思苦想,斟酌了一下语气。
【磷脂分子:你相信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吗?】
【Dioretsa:不信。】
【磷脂分子:那你脑子里有没有什么自称系统的声音,让你来攻略我?】
【Dioretsa:?我没有精神分裂症。】
穿进小说里救赎反派是多么经典的剧情啊,这次居然不是?
哦也对,一般只有美强惨帅哥才配被治愈,位于食物链底端的恶毒女配是断断没有这种福气的。
那不如再把思维逆转一下,回归最朴素的打法。
【磷脂分子:难不成你是想噶我腰子?】
【Dioretsa:走两步就喘,你这娇软清冷柔弱破碎感白月光的腰子有什么噶的必要?】
居然还记得这茬。
还拐着弯骂她肾虚。
心机深沉,牙尖嘴利,这种人送去出家真的没问题吗?
乔缨磨磨后槽牙,决定给他来个直球。
【磷脂分子: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Dioretsa:……】
包厢里,裴砚知想起那篇无意之中刷到的报道,深吸一口气:
【Dioretsa:因为我千亿身家不忘孝道。】
他放下手机,视线移到眼前那几盘冒着热气的红油油的菜,胃里一阵幻痛。
如果吃辣的程度可以用数据衡量,那大概半个辣椒就能让裴砚知当场殒命。
这家私厨名叫湘里别。
从这颇具幽默色彩的名字也能看出是湘菜系,味道在京市这座美食荒漠里算得上不错。
老板是半个娱乐圈的人,私密性做得很好,所以常常有明星光顾。
作为一个无辣不欢的人,乔缨自然也是这里的常客。
喻季年夹了一筷子小炒黄牛肉,继续低头看着手机,忽然刷到一条营销号视频,底下的tag标上了肖竹逸和他卖腐搭子的名字。
她被辣椒呛得一咳,手指误触到播放键,尖利刺耳的AI女声顿时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听业内人士爆料的,真不真你们别问我哈!】
【据说今天这事,大的知道有幕后黑手在搞他们这对神仙眷侣绝命鸳鸯,所以大的被带走后哭着说,要搞就搞我一个就行,他还小!】
【然后小的那个在剧组就发疯了,戏也不拍了,去小树林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边打边哭,立即就要买机票过来看他!】
【工作人员在树林外面把风,说大的还反过来安慰他来着,哄了两个小时才哄好呢!】
一语毕,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喻季年听完,感觉小脑都萎缩了。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脑子里的弹幕闪过了无数句歹毒的话,最后只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三个字:“傻逼吧?”
打开评论区,一群粉丝在那赛博哭坟,情真意切得好像这俩亡命鸳鸯下一秒就要化蝶了似的。
cp粉是最傻的。
喻季年摇头嘲笑几声,忙里偷闲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位始终缄默不言的人,奇怪道:“缨姐,你今天怎么不吃菜啊?”
裴砚知:“……我不饿。”
“哎呀,偶而放纵一次没关系的。”
喻季年却以为他是在担心热量太高,宽声安慰他:“你之前不是说养伤这几天喝够了白粥,想出来吃顿好的吗?正巧,今天可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开个香槟都不为过,放心吃吧。”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裴砚知迟疑地夹起一小块剁椒鱼头,然后更加迟疑地送进嘴里。
没有预想中的灼烧似的疼痛,味蕾的刺激一路蔓延到大脑,分泌的内啡肽带来了强烈的满足感。
裴砚知第一次发现辣椒这玩意儿的妙处,惊讶地又多吃了几口。
乔缨不愧是蓉城人,这具身体对辣椒的耐受程度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恐怖故事了。
前二十五年养成的味觉习惯,在一夕之间被颠覆。
裴砚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忍不住把桌上的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与此同时,心心念念湘菜许久的乔缨也和徐言洲来到了饭店里。
电梯内,徐言洲一脸怪异地上下打量她几眼,疑惑道:“你不是吃不了辣吗?”
乔缨的语气比他更疑惑:“为什么?我有胃病吗?”
现实里裴砚知还真有这么俗套的霸总设定啊?
她怎么一点也不奇怪呢。
徐言洲感觉她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的,眉毛差点打成了中国结。
“你忘啦?虽然没
有胃病,但你小时候吃重庆火锅被调料辣晕过,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从此以后就半点辣都不沾了。”
被调料辣晕,好小众的词汇。
就裴砚知这玻璃胃,她今天不会交代在这儿了吧?
乔缨在食欲和良心之间挣扎许久,最终决定屈服于内心的欲望。
她直视着徐言洲讶异的双眼,语气凛然:“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
这里的老板显然也认识裴砚知这等人物,特意给两人安排到了顶楼的vip包厢。
只是屁股刚坐热板凳,服务员忽然面带焦急地敲响了房门,紧张道:“两位先生,不好意思,现在饭店里出现了一点问题,老板让我先和您两位沟通一下情况。”
徐言洲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服务员擦擦脑门儿上的汗,语气抱歉:“呃,是这样,有人刚刚在餐厅里投毒被抓住了,现在外面围了很多警察和记者,所以……”
话音未落,室内的灯光忽闪了几次,然后彻底暗了下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有人性的男性是不会做出这样……
这电停得突然, 喻季年愣了两秒,赶紧打开手电筒站了起来,朝对面照了照。
裴砚知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眼睛一疼。
知道的以为他在吃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越狱被哪个灯塔的哨兵给抓住了。
裴砚知闭上眼睛缓了半分钟,冷静地开口询问:“你这是随身带了个探照灯吗?”
喻季年见他神色如常, 甚至还有力气挖苦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把灯光转到地面, 朝他嘿嘿一笑:“直播间买的, 女生下夜班专属小手电。”
当了这么久的助理,她或多或少也能理解心理障碍患者的感受。
哪怕这个房间在普通人看来根本算不得狭小,一旦没了光线,有时也会诱发乔缨的恐慌。
轻则心悸,重则晕厥, 刚开始工作那会儿她还被吓到过几次。
楼下吵闹的声音渐大, 混乱中还有几声警笛的声响,隐约听到几个“下毒”“同伙”的词汇。
喻季年有种不好的预感, 皱眉迟疑道:“缨姐,要不你先在这儿等着, 我出去看看发生啥事了。”
裴砚知:“一起去。”
毕竟事发突然, 四周又没什么光亮,让喻季年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他喝了一口茶, 然后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在喻季年疑惑的目光下披衣起身, 推门而出。
应急照明灯在走廊上幽幽亮着。
和他们一样, 这层楼里的其他客人也三三两两地出来查看情况,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一个服务生带着两名穿制服的男子出现在走廊尽头,步履如风地走了过来, 颇有威压感。
这里的客人来头都不小,那名服务生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有些胆怯地站在众人面前,小声道:“那、那个,警察叔叔,就是这几个包厢了。”
此语一出,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他们基本上都是艺人团队里的工作人员,毕竟娱乐圈也就这么大,彼此之间还算熟悉,关系稍好的还时常聚在一起吐槽自家的艺人有多难伺候。
以这群208的尿性,难不成有谁在这里吸毒被抓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带着探究和几分幸灾乐祸,迅速形成了一条猜疑链。
“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诡异的气氛里,喻季年率先开口打断了沉默。
众人将目光对准两人,这才发现原来乔缨也在现场,脸上皆是一惊。
明星都精贵得很,他们自家的艺人现在都老老实实躲在房间里,生怕一出门被狗仔拍到编排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乔缨倒是胆子大,她如今得罪的粉丝可不少,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警察亮出了证件,公事公办道:“有人企图向饭菜中投放未知药品,我们高度怀疑此人还有同伙,所以需要各位下楼配合调查。”
“这不太方便吧?”
其中一个男人立即不满地嚷了一句,浑身上下的横肉都抖了起来,睨着绿豆似的眼睛,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根本就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他身旁的矮个子女人也帮腔道:“是啊,我们家辰辰待会儿还有通告要上呢,这时间你们可耽误不起。”
她上下打量一番,又嗤笑一声:“李辰星你认识吗?他的通告费一个小时五百万,这损失让谁来赔,你们吗?”
“李辰星是吧?我当然认识。”
那警察神色始终保持平静,锐利的双眼扫向说话的二人,语气却凌厉到了极点,寒气逼人:“你们团队上次在机场霸占公共设施,将普通乘客赶下摆渡车致使孕妇受伤的事件也是我出的警,怎么,还需要我帮你们再回忆回忆吗?”
女人脸色一阵变化,咽了口唾沫,张嘴正欲辩解些什么。
身边的人见状连忙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其他人也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配合调查。
谁敢这时候去触霉头,不要命了。
人家李辰星是顶流,自然有叫嚣的资本,但他们的艺人可不是,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还能在公务人员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碳水摄入过多的裴砚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恹恹道:“那一个个还杵在这里干嘛?等着人警察同志用八抬大轿把你们的大明星抬出来啊?”
经他这一说,鹌鹑似的几人迅速作鸟兽散,一溜烟地钻进了房间里。
这里楼层高,还好电梯有备用电源,不至于从楼梯腿儿着下去。
裴砚知长腿一迈,赶在电梯经过前按了下行键,一开门,正好和电梯里的乔缨对上了视线。
她惊讶地微睁着双眼,问:“你怎么……”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闪到了裴砚知身旁,惊喜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怪不得我感觉门外的声音有些耳熟呢,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人谁啊?
和正喋喋不休的男人一同跨进电梯后,裴砚知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乔缨,而乔缨则是给他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此人名为段羡秋,22岁,小甜剧常驻流量演员,乔缨数年前曾和他合作过一部校园偶像剧。
和乔缨一样,段羡秋并不是科班出身,那部剧能小范围热播,全凭着设定清奇和男女主的化学反应硬撑,因此也吸引到了一小撮cp粉,时至今日还有同人产出。
从那之后两人也一直不冷不热地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还偶尔发个红包和几句祝福语。
而段羡秋此人,虽然模样很清冷,气质很破碎,更是长着一张毫无攻击性却又格外倔强的翻版小白花脸,看起来像狗血剧里分分钟出车祸而死的白月光。
但私底下的段羡秋——
其实是个能把人唠到自闭的话痨。
“听说你受伤了,我还打算去看望一下你呢,恢复得怎么样,还需要去复查吗?”
段羡秋很自然地凑到他的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冷淡且俊美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亲昵。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不可见地瞟了乔缨一眼,在对方察觉到之前,又快速转回视线,继续热络地和裴砚知攀谈。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大有把此刻存在感十足的乔缨当空气忽视的感觉。
将他的表情净收眼底的裴砚知,立马看出来此人眼里的敌意和戒备,也不难猜出他故作亲密的小动作是抱着哪种目的。
这男的喜欢乔缨。
开眼了,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活体绿茶了。
裴砚知面无表情地抬眉,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乔缨,朝她弯弯唇角。
乔缨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整得一头雾水,寻思着自己也没出声,怎么就惹到这位大爷了。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便听到裴砚知猝不及防地开口,对着滔滔不绝的段羡秋问了一句:“你是韩国人吗?”
段羡秋眼神迷茫,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无奈地想敲敲裴砚知的额头,
手伸到一半,又欲拒还休收了回去,嗔怪地看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以前在韩国当过一年的练习生,你看你又不好好听我说话……”
上扬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黏黏糊糊,甜甜腻腻,比起控诉和抱怨,更像是在撒娇。
作为一个男人,至少在昨天之前还是个货真价实、完完整整的男人,裴砚知听他的夹子音活活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哥们儿,嗓子都快夹冒烟了吧。
而且你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诶,有人性的男性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的。
他不禁在心里冷笑几声。
再转头看看乔缨,俨然是一幅没有看透绿茶招数的钢铁直女模样,一双狭长眼眸中隐隐约约噙着笑意,看起来似乎对这一套很是受用。
她脸上的表情傻里傻气的,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乔缨喜欢这种类型的。
裴砚知头疼地揉揉眉心,语气更加冷淡了几分,打断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吵。”
段羡秋一怔,随即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面对裴砚知和嘲讽和挖苦不仅不恼怒,居然还轻松地笑了起来。
他挑挑眉,微微下垂的桃花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道:“这才是你嘛,看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今天心情不好呢。”
你们抖M真可怕。
裴砚知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扇他一巴掌,段羡秋绝对会爽到。
“叮”的一声,电梯又停了下来,这次进来的是个一头长发的忧郁男子。
此人名为简函,以前是一支摇滚乐队的主唱。
前几年参加了一档音综逐渐在娱乐圈有了姓名后,单飞成了独立音乐制作人,出过好几首名为先锋音乐、实际上听起来宛如跳大神现场的抽象艺术作品。
简函在看到裴砚知后,眼神一亮,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垂下眼睛深沉道:“我推给你的博尔赫斯的书,你看了吗?”
一旁的乔缨:“?”
她皱着眉头在脑子里快速翻找了一番,没发现自己和他有什么交集。
见没人回答,简函故作高深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别的意思,有时候我想了解你内心的挣扎,你的文字让我想起了他,那位拉美文学巨匠。我想和你聊聊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哪些遗憾。我不想和你聊世俗,我想和你聊你的童年记忆、你的幸福时光和至暗时刻……”
听到这一通又臭又长的响屁,裴砚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魔抗似乎很高,半点没被简函攻击到,平静且从容地直视他的双眼,冷淡的嗓音比机械音还棒读,一张嘴跟淬了毒似的开口道:
“吊诡的是,我从你的个体表征中窥见一种后现代式的身份流动性,却又难以解构其滥觞所在,或许是你的这种化后设为先验式的脱域,导致了我的经验视景与想象集合的矛盾,这也形成了你超克于建构之外的张力,我想此刻我对你作符号化的悬置———
“我们正常人一般称之为阳痿。”
“建议吃点西地那非调理一下。”
简函听得一愣一愣的,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他,涨红了脸,青筋绽出,睁大眼睛怒斥:“你、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矜贵男子往里扫了一眼,蹙了蹙眉,鸦羽似的长睫缓慢扇动。
男人的视线在裴砚知的脸上微妙地停留了几秒,而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好多人啊。”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是极端处男控,不爱用二手……
逼仄的空间内, 其余几个小助理都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只觉得这趟电梯真的无比漫长。
金丝边眼镜男无视了原地破防的简函,直接掠过众人径直走到裴砚知身边, 却被乔缨先一步挡了回去。
他不满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挑衅的眸子,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徐言洲倒是认识这人是谁,瑞思创投的傅司宴,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作为京市鼎鼎有名的金融投资家, 傅司宴人送外号傅氏太子爷。
此人行事风格张扬高调且脾气暴躁,常在媒体前抛头露面,通常伴随着一些桃色新闻,关注度比明星还高。
据说他还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小青梅,两人纠缠不清数年, 说不清是什么关系, 最终以小青梅结婚出国告终。
自此以后傅司宴便封心锁爱,一边跟个悲情男二一样默默守护着人家, 一边流连于万花丛中。
这熟悉的剧情走向,这熟悉的人设配置, 写进虐文里都是一段佳话。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 但凡在瑞思工作过的人,就没一个不吐槽傅司宴傻逼的, 在京市金融民工的圈子里可谓是臭名昭著。
而裴砚知则与之相反,为人低调, 甚少抛头露面, 尤其不爱在那些无聊的社交场合里逢场作戏。
换言之,裴砚知这般传说级别的人物,除开相关的专业领域, 在公众视野里其实没几个人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
比如说眼前这位自以为霸总,但实际只是在家族庇佑下混饭吃、狐假虎威的二世祖。
傅司宴此刻那张本就桀骜不驯的脸更加乖张,眼里不出意外地变成了扇形图,露出三分凉薄三分讥笑以及四分漫不经心。
他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乔缨,眉宇之间皆是狠戾。
他故作姿态地把弄着金丝边眼镜,压着气泡音低沉道:“在京市这地界儿,老子他妈的想让谁消失就让谁消失,我劝你最好儿别挡我的道儿。”
很久没有人上门找骂了,乔缨心情愉悦地勾勾唇角,笑得比傅司宴还邪魅。
她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纯恶意地嘲讽一句:“像儿你儿这儿样儿的儿,纪委上两次门就老实了。”
果不其然,傅司宴听到这话后僵硬了一瞬。
哪怕他再怎么嚣张,也知道这话题如果继续往下说可就危险了。
在场的人都是娱乐圈的人精,保不齐有谁在偷偷录音。
他只能上下打量乔缨几眼,最后定格在她的皮鞋上,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看起来这么高,谁知道垫了几层增高鞋垫。
宛如精神胜利一般,傅司宴暗骂几句心机男后,迅速找回了信心,那是他作为男性最后的倔强与尊严。
他隔着乔缨宽阔挺拔的身躯,对着裴砚知沉声道:“之前那件事,乔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电梯内的众人纷纷把视线移向内侧的裴砚知,可他却只是冷淡地瞥了傅司宴一眼,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裴砚知只感觉呼吸不畅,胃部一阵一阵的抽痛,战栗的皮肤上有冷汗冒出。
再联想到警察说的话,他恐怕会成为今天这起事件里的第一位受害者。
好在电梯很快到达一楼。
待人群散开后,留在最后的裴砚知虚虚握住乔缨的手腕,忍着疼痛,咬牙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乔缨见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吓了一跳,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问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裴砚知扶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忙问道:“你是不是胃疼?”
裴砚知痛得蜷缩起来,头埋在膝盖上,轻轻动了一下。
“我胃不好又总爱吃辣的东西,有时候超负荷了就会这样。”
乔缨拍拍他的背,找服务员要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小喻那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她作势正要起身,却感觉衣角被谁捏住了,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那你快点。”
裴砚知抿着唇,睫毛颤动,眼尾泛红,说话时有气无力的,让尾音莫名带着点委委屈屈的撒娇意味。
哇哦,老娘好美。
乔缨心里一动,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喻季年刚和老板交涉完情况,一回头便看到了这一幕,瞳孔地震了两秒。
虽然隐约有猜出这位陌生的帅哥或许认识乔缨,但也没想到他们关系居然亲密到了这种地步。
换做是别人,要是谁敢对乔缨动手动脚的,管你什么人都免不了一顿呲。
见她状态不对,喻季年迅速走了过来,从包里拿出药片,熟练地递到裴砚知手上,转头对着乔缨道谢。
她扬起一个标准的空姐笑,不自觉开夹的社交音十分之浮夸,仿佛每句话的最后都带着一个波浪号:“谢谢谢谢,我家艺人身体不太好,感谢这位先生的照顾,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这官腔打的……
乔缨现在有种看熟人装逼的感觉。
她绷住表情,云淡风轻地吐出来三个字:“我姓裴。”
一声惊雷,碰上我算你倒霉。
喻季年客客气气地从她手里接过名片,随意一瞟,脸上的标准空姐笑停滞了,惊讶抬头,看看乔缨又看看名片。
她对科技领域没什么兴趣,但以前有个同事是钓鱼佬,对昭星生产的超轻竿赞不绝口,听得多了,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彼时的昭星才刚起步,名声不大,可没想到此后却一路扶摇直上,壮大成了她高攀不起的模样。
喻季年沉吟片刻,不知为何突然文曲星上身,开始狂飙英文:“裴总,耐……Nice to see you!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in person……”
喻季年一紧张就容易大脑宕机语无伦次,她本来就是英专生转行来的,现在猝不及防和巨佬面对面了,便条件反射地拾起了老本行。
乔缨一看这死出就知道她在干嘛,秉持着不能让手底下的好员工在帅哥面前出洋相的心态,不忍直视地打断她:“我听得懂中文。”
“我看您长得有点像混血,哈哈!”喻季年尴尬地挠挠手心,“那啥,我先去结账了,两位慢聊!”
“等等——”
乔缨十分炫酷地掏出一张黑金色的卡,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拦住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的喻季年,递到她眼前,邪魅一笑:“女人,刷我的卡。”
好装逼,好霸道。
她老早就想这么干一次了。
喻季年震惊,不负众望地像小说里的路人一样抑扬顿挫地发出浮夸感叹:“天呐,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卡吧?!真不愧是裴总!”
她拿着卡雄赳赳地走远了。
“你俩相声演完了?”
裴砚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缨,眼尾弯出了微小的弧度。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很显然药效没有这么快,但听这俩人胡扯瞎咧了半晌,注意力被分散后,竟然逐渐减缓了胃部的疼痛感。
他一出声,乔缨这才想起黑卡的正主还在这里。
她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挑着眉张扬笑道:“反正今天菜都是你吃的,裴总不会这么小气吧?”
果然是打的这个算盘,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摸清了乔缨守财奴的本色,裴砚知从善如流地顺势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
乔缨:“什么提议?”
裴砚知:“开通亲密付。”
说完,他像是怕乔缨不同意似的,又补充道:“免了对账的麻烦,省时省力。”
“我们这样……有点暧昧了吧?”乔缨迟疑。
这要是被谁看见了,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
裴砚知不以为然:“你不是要假装谈恋爱吗,正好可以演给我妈看。”
“好吧。”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毕竟这个建议是自己提出来的,乔缨成功被说服,顺从地把手机递给他操作。
裴砚知一边低头摆弄着,一边冷不丁发问:“说到这个,你先给我解释解释和那三位的关系,我好决定之后该怎么演。”
乔缨坦然回答:“如你所见,没什么关系。”
“我不信。”
裴砚知重新把手机抛给乔缨,气定神闲道:“他们看你的眼神可都不算清白,你好像也和他们关系匪浅,要是你喜欢其中的一个,那我只能说———你看男人的眼光还有待提高。”
乔缨怒了:“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审美。”
“哦?”
裴砚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听听乔老师对他们的点评。”
乔缨对对手指:“真的吗?我说话不好听,还是不评价了。”
其实她大可以说实话,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她是恶毒女配诶,同时吊着几个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一百万一个人。”裴砚知伸出一根手指。
“成交。”
刚硬气了两秒的乔缨立马放弃挣扎,这辈子都没这么快妥协过。
“首先是段羡秋,”她表情遗憾,说得痛心疾首,“他太热爱音乐了,而我是个音痴。”
理由编得很烂,裴砚知却若有所思地敲敲手指,长睫颤动,原本下压的眉眼陡然上抬看向她。
在这般真挚的目光下,乔缨不得已继续坦白:“他确实对我有好感,可这并不耽误他拍一部谈一个,虽然嘴上说都是公司炒作,不过嘛———”
她耸耸肩:“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乐在其中,谁说得清楚。他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展现深情的工具而已,至于其中的感情有多真,我看不见得,要不然也做不到人机分离。”
裴砚知眨眨眼睛:“那你刚才为什么对他笑?”
“他秋衣穿反了,高领毛衣里的秋衣,”乔缨忍俊不禁地咧了咧嘴角,“还是深紫色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裴砚知清咳一声:“行吧,下一个。”
乔缨摆摆手:“至于简函,对土殖文艺逼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敞亮金属人看不上刻奇摇滚男。”
“确实,”裴砚知对此没有异议,“不过你书桌上的确放着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
乔缨敷衍点头:“嗯嗯,装逼用的,其实一页没看过。”
“那傅司宴让你考虑的事情是什么?门口那辆法拉利可不是他的,别被他画大饼骗了。”
“我知道啊。”
在三百万的驱动下,丢掉个人素质后的乔缨越发刻薄起来:“网上那些营销号都说他气质矜贵,不过就是金钱滤镜下的傲慢罢了,傅司宴还总吹牛要接管傅氏呢,但他面相太差,我看是没戏了。”
很新奇的理由,没想到乔缨还会看面相。
裴砚知莫名奇妙笑了一下:“他又不去当总统。”
乔缨没理他,自顾自说道:“傅司宴的奶奶是圈里的前辈,执意要撮合我俩。傅司宴就说要契约结婚,承诺三年后会给我一大笔钱。”
她一手摸着下巴,冷静分析:“白月光出国结婚了就来找我接盘,这家人指定没憋好屁。和这种冷暴力又爱PUA的男人结婚,怕是三年不到我就会因为杀夫上法制新闻。”
最后,她撇撇嘴,又加上一句总结语:“再说了,金融男,狗都不谈。”
故事之曲折离奇,连裴砚知都忍不住感叹:“一个年下暗恋,一个先婚后爱,这么多狗血的剧本都被你碰上了,你倒是挺清醒。”
乔缨挑眉:“男人最大的魅力来自于女人的想象力,因为我不喜欢,所以对他们没有滤镜。”
裴砚知沉吟:“不过,单凭主观臆测会不会太武断了?或许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在我这里还不配当男主,”乔缨摆摆手,“再说了,人心难测,当下的真情又值几个钱。”
“而且我觉得你真的想多了。”
她重新坐直身体,语气正经,振振有辞:“从心理和生理的广义角度来看,他们都不是处男,但我是极端处男控,不爱用二手的东西。”
“精神洁癖这么严重,穿成我你还真值得庆幸,换成别人你不得自宫?”裴砚知挑眉看着她。
乔缨笑吟吟和他对视:“说得不错,这个年代,像裴总这样贤良淑德的雄性不多了,全国三个好男人名额必有你一份,裴总需要我给您颁个奖吗?”
裴砚知:“……我谢谢你这一坨巨大的赞美。”
乔缨敷衍地拍完马屁后,把手掌伸到男人眼前,催促道:“说完了,我的钱呢?”
“刚刚就给你转了。”
裴砚知给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短信提醒乔缨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三百万的钱款,备注是自愿赠予。
不远处的窗外,一个狗仔躲在草丛中。
他原本是来拍李辰星的,却无意间发现了乔缨和裴砚知的互动,当即便转移了目标。
本就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两人,今天要是拍到了他们的同框亲密照,这不得赚死。
正要按下快门时,不知在一旁蹲了多久的徐言洲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狗仔惊愕转头,只见徐言洲露出八颗板正的牙齿,朝他爽朗一笑:“哥们儿,这照片我要了,记得给我老板和老板娘拍好看点。”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有所不知,他卖过沟子……
京市郊外。
一辆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绕城高速上。
车窗外, 高楼大厦逐渐被荒野山林取代。
温度骤降,林娇娇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生无可恋地靠在座椅上。
她是阮绵绵的生活助理, 因为修罗场三人组的闹剧被叫到医院里收拾烂摊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两位大明星从精神科里捞出来。
众所周知, 现在内娱走甜妹路线的,十个里有九个半是太妹。
而在这群太妹里头, 阮绵绵更是重量级。
这大小姐不仅屁事多, 还恋爱脑,林娇娇整天给她和沈颐鞍前马后当牛做马,一个人干八个人的活,还讨不到一句好,工资也低。
天知道给阮绵绵当助理有多憋屈。
就比如现在, 她原本想直接把阮绵绵送回家, 可雄竞失败的沈颐偏偏吃了乔俞诚的醋,说什么都要让阮绵绵去自己的豪华大别野里做客。
林娇娇耐着性子劝说了好半天, 说澄清的微博刚发出没多久,暂时先避避嫌比较好, 却只等来阮绵绵一记嫌她多事的白眼。
可怜两人公司的同行们正焦头烂额、加班加点地想着法压热搜, 这两位正主不仅不领情,还反过来添乱。
不出意料的, 阮绵绵一脸娇羞地答应了沈颐,还故作矜持地让他也捎上林娇娇, 美其名曰朋友聚会多点人热闹。
欲盖弥彰, 又当又立,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而更让林娇娇如鲠在喉的是,出发时她习惯性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沈颐却阴沉着脸说这个位置是留给绵绵的,吓得她屁滚尿流赶紧爬去了后座。
因这段插曲,一路上,阮绵绵看她的眼神时不时就闪过一丝戒备,生怕她对自己的亲亲老公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莫名其妙被拉进娇妻和霸总的play里,林娇娇的拳头硬了又硬。
虽然她这种ABB式的娇软名字在无脑甜宠文赛道上确实非常无敌,但她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你自己看看你那超雄老公招人喜欢吗?
她郁闷地刷着手机,看到喻季年的九宫格湘菜朋友圈后,本就饥肠辘辘的心里更加不平衡了起来。
林娇娇原本就是追星族,抱着对偶像的憧憬才进入了这个行业。
而阮绵绵常年营销闺感明星、佛系老板,说她和工作人员像闺蜜一样相处,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一时间路人缘好得不行。
她也是信了阮绵绵的邪,一头栽进这个屎坑子里,哪成想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滤镜就碎了个稀巴烂。
后来从前辈那里打听了才知道,阮绵绵的助理离职率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高,之所以不出来说实话,全靠霸王合同捂嘴。
以前不是没有人离职后在网上偷偷吐糟,结果反被阮绵绵以侵犯名誉权起诉,敲诈勒索了30w,至今仍在扯皮,工作也因为被阮绵绵的蓄意报复而处处碰壁,惨得不行。
反倒是风评不怎么好的乔缨,工作室团队居然出奇的稳定。
偶然和喻季年认识后,林娇娇也曾好奇问过,得到的答案是——老板大方得要命,没人舍得走。
说不羡慕是假的。
比起跟在娇妻和霸总身后长针眼受窝囊气,还不如当恶毒大小姐的狗腿子。
乔缨或许不是好人,但和生存相比,这点子道德感算得了什么。
车辆拐进一条小路,周遭的景色愈发陌生荒凉。
好在眼前很快出现了一栋别墅,灯火通明的建筑在黑黝黝的森林里显得格外温馨。
攥着手机正打算报警的林娇娇松了一口气。
下车后,沈颐的助理小吴早早候在了门外,对着阮绵绵点头哈腰鞠了一躬,一开口就是经典台词:“阮小姐,你是少爷带回家的第一个女人。”
再仔细一看,却能看出小吴虽然姿态做得很足,但眼神空洞,语气敷衍,活像是年会上被老板抓阄抓到然后不情不愿上台表演节目的疲惫社畜。
哥们儿,我懂你。
钱难挣,屎难吃。
林娇娇朝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拾阶而上,穿过古朴雅致的院落,众人进入这栋豪华无比的建筑物内。
大门厚重而奢华,隔绝了屋外喧嚣凛冽的寒风。
入眼,便是玄关处摆着的几本沈颐的写真集。
封面上,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睥睨着来客,看起来颇为瘆人。
阮绵绵站在客厅那扇映着森林夜景的超大落地窗前,拉着沈颐兴奋不已:“好漂亮的设计啊!你怎么知道我做梦都想住在这种大房子里的!”
跟着阮绵绵进屋的林娇娇心中却涌现出了大大的疑惑。
好巧不巧,她以前也在房地产行业工作过,可以断言这套房子用的是农村宅基地,应该是不能买卖的,只能租或者借用。
而且仔细观察一下房间陈设,明显是用来作招待宴请用的会所场地,连暖气都没装,怎么看都不像是自住的房子。
良心未泯的林娇娇怕自己老板再被假二代骗了,悄悄给阮绵绵提醒了一句:“绵绵姐,这别墅好像不是沈老师的房子,咱们要不先走吧,我怕你遇到危险。”
但阮绵绵哪里容得下沈颐被人污蔑,颇为生气地指着鼻子教训她:“他是沈氏集团的太子爷,家大业大,权势滔天,我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我知道你们这些平民百姓心里不平衡,仇富,但那都是偏见,他和你们一样,只是在好好生活的普通人而已。”
撒完气,她又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劝道:“娇娇,你作为我的助理还这么小家子气,如此上不得台面,你让沈家人怎么看我?你年纪小,没见识,这次就先扣你一个月工资吧,当长个教训了。”
说的什么猪话,林娇娇惊呆了。
这是什么教科书般“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的发言?
工资说扣就扣,她难道就不是想好好生活的普通人了?
林娇娇气得都快当场长出乳腺结节了,偏偏阮绵绵当没看到似的。
提点奴才完毕后,她面对沈颐又跟被夺舍了一样,骤然换了一副甜美的模样。
她冒着星星眼一脸娇羞地跟在沈颐身后参观房子,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女主人,在巡视她和沈颐的婚房。
末了,还不忘扭头对林娇娇淡淡吩咐一句:“天儿太冷了,去给我和颐哥哥买两杯热咖啡。”
林娇娇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我去你大爸的烂裤衩,阮绵绵不愧是咖市人,ip第一定律了属于是。
这荒郊野岭的,她去哪里给这俩癫公癫婆变两杯咖啡出来?
俗话说得好,老实人心里有座佛,佛压着魔,你若推到了佛
,就必须面对恶魔。
林娇娇磨磨后槽牙,杀心顿起,愤怒地咬紧了腮帮子。
你大爷的,姑奶奶今天就辞职!
话虽如此,但她很快又想到了这个月即将到期的房租,一腔愤懑热血霎时偃旗息鼓。
如此境况,她也只能继续冷脸做助理的魔,冷脸拿出手机,冷脸在外卖软件上找送咖啡的同城跑腿。
沈颐的助理小吴全名叫吴宇,他提着沈颐大包小包的行李路过,见林娇娇仍然咬牙切齿愣在原地,顺便把她给拽走了。
林娇娇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立即蹙眉不满道:“不儿”
吴宇拉拉着一张半死不活的牛马脸,神情木然地对她嘱咐道:“离他俩远点,小心生化武器。”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旁的沈颐痞里痞气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向阮绵绵挑眉问道:“饿了吗?我给你做饭吃吧。”
阮绵绵惊喜拍手:“哇,沈大影帝还会做饭呢!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常年健身,吃的都是清淡的进口有机食材。”
沈颐从冰箱里拿出三只青虾和八枚荔枝,对阮绵绵扬唇一笑:“今晚材料有限,就吃澳大利亚妃子笑吧。”
阮绵绵配合地点点头。
虽然沈颐的动作不怎么娴熟,但过程也算常规,去核,剥虾,再用葱姜去腥,下水煮熟。
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异常。
沈颐一边将肉剁碎,一边拿起熟虾陶醉地闻了一下。
切菜的间隙,还不忘抽空检查容貌,颇为做作地拿起菜刀照了照自己。
他对着菜刀里的倒影,满意地绷紧了下颌线。
吴宇和林娇娇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流血了。
不过忽略掉此人的油腻,看手法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林娇娇暗暗吃惊,腹诽道:“我去,难道他真的会做饭?”
这念头刚刚闪过,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沈颐掏出来一枚咸鸭蛋后,忽然凝固了一瞬。
他把咸鸭蛋蛋黄捣碎后,像搅合泥巴一样徒手抓抓挠挠,和虾肉完全混合在一起,然后塞进了早早去过核,已经快要氧化的荔枝里。
最后,沈颐宛如古代刑场负责砍头的刽子手一般,气势汹汹地再浇上了一勺热油。
好可怜的虾。
好可怜的荔枝。
好可怜的咸鸭蛋。
滋啦滋啦的声音听得林娇娇胆战心惊。
她面色凝重,小声向吴宇询问道:“这……真的能吃吗?”
吴宇无语地摇了摇头,俨然一副此前已经受过沈大影帝摧残的模样。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个哆嗦,咬牙切齿地答:“这菜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灶台旁,迎着沈颐期盼的目光,阮绵绵毫不怀疑,满脸幸福地往嘴里塞了一枚面目全非的荔枝。
她闭上眼睛仔细品味,仿佛吃的是什么稀世珍馐。
她一只手娇俏地捂着嘴,兀自品味半晌后才睁开眼,表情比日剧里的人还夸张,十分享受地晃晃头,竖起大拇指:“太好吃了,不愧是沈颐哥哥,十项全能!”
满屋寂静,虚荣心得到强烈满足的沈颐颇为得意地扬扬眉毛,脸上写满了骄傲。
而阮绵绵仍在回味,摆足了专业食评师的架势,用尽毕生所学的词汇,评价总结道:“味道很矛盾,很好吃,最后的辣椒油给它加上了一些烟火气。”
她也不忘立善良大方的人设,朝林娇娇招手:“这种高级创意菜你们平时没机会吃吧?来,娇娇、小吴,你们也尝尝,以后和沈颐哥哥在一起,我们可有口福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不对,她还真要。
“哎呦,哎呦,我肚子突然好痛,沈哥阮姐我先去趟厕所哈!”
吴宇腿一软,脚底抹油地扔下一句话就跑了。
被小吴拂了面子,阮绵绵转而把视线牢牢钉在林娇娇身上,皮笑肉不笑地用眼神威胁道:“娇娇呢?快过来吃呀,你是我的助理,更是我的朋友,不用这么见外的。”
cinema跟你是朋友。
林娇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不是见外不见外的问题。
这荒郊野岭的连个医院都没有,吃出肠胃炎了可咋整?
她看着阮绵绵的表情,一阵迟疑。
看她神色自若的模样,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吃?
林娇娇将信将疑地挪了过去,往嘴里夹了一个荔枝。
怎么讲,这口感,简直震撼!
首先,是糊嘴的辣椒油,其次,是被热油激发出来的鸭蛋黄腥味,最后,是回味无穷的氧化荔枝的酸气。
确实是很矛盾的味道,有点太矛盾了,矛盾到想yue。
嘴里好像被生化武器袭击了,林娇娇捂着嘴,止住了一次干呕。
她向阮绵绵慈爱地点点头:“好吃,挺好吃的,好吃你就多吃点。”
然后飞速跑到厕所呕了个昏天黑地。
正在这时,沈颐的经纪人李群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十分焦急:“你带阮绵绵回别墅了?你俩又被拍了知不知道!”
沈颐宽慰地拍拍阮绵绵的脑袋,走到空房间里,无所谓地回话:“拍到就拍到呗,反正老子爷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群气笑了:“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好感?”
不懂爱的奔三大男孩还在嘴硬,闻言嗤笑道:“我对阮绵绵真没想法,我要是真想干什么,今天也不会叫吴宇来了。反正我和她正在炒绯闻,你们看着办就好。”
李群听罢,扶额苦笑了一下。
炒cp是不假,但这里有个致命性的遗留问题:沈颐其实算肖竹逸的前辈,也是靠在综艺里卖腐才翻红来着。
粉丝里有两成是当年解绑提纯吸过来的死忠毒唯,剩下八成全是cp粉啊!
甩都甩不掉,跟鬼一样死死缠着他啊!
现在和阮绵绵这一炒,刚平静没多久的粉圈不知被谁挑拨,认定了沈颐想要独美。
再加上沈颐对他卖腐搭子冷冷淡淡的态度,这批粉丝当然不干了啊,觉得这不明明白白过河拆桥吗?
所以cp粉翻出了沈颐当年卖腐的片段送上了热搜,还P上一句触目惊心、字字泣血的经典语录:“沈颐始乱终弃!”
然后沈颐和阮绵绵的cp粉也有样学样地反击,把两人的同框图上也P上了几个炫彩夺目的大字:“沈颐不是骗婚gay!”
整个晋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林娇娇吐完后,一脸菜色地瘫在楼梯上,随手点开热搜上沈颐参加综艺的视频。
那时的沈颐稍显青涩稚嫩,尚未揣摩到如今桀骜不驯的浪子人设。
视频里的他,媚眼如丝地挂在队友身上,撅着嘴一脸陶醉地吃葡萄,香肩半露,和现在的形象大相径庭。
再往下翻,甚至还有他早期媚粉穿女装的微博截图。
盯着那张照片,林娇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表情复杂道:“你说,沈颐为什么要保留自己女装的历史?”
“你有所不知……”
坐在一旁的吴宇沉痛地垂了垂眼,语气肃然:“他卖过沟子。”
第19章 第十九章 她们是宾馆我才是家
信息量太大了。
林娇娇张大嘴巴, 怔在原地。
联想到前几天沈颐在帝爵酒店夜会某传媒集团高层的小道新闻,她一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娇娇张口结舌,憋了好半天, 才憋出来一句:“那……那你给他当助理也挺不容易的。”
“还好那些照片被压了下来,不然我得失业。”
吴宇面露沧桑地叹口气:“别说我了, 你老板怎么样?看起来也挺缺心眼儿的。”
“嗐,”林娇娇嫌弃地摆摆手, “她都能觉得肖竹逸可怜, 我不必看她八字,她这辈子必离婚三次。”
手机震了两下,是林娇娇点的两杯咖啡到了。
因为这里距离城区太远,只有少数几家价格昂贵的咖啡厅愿意配送,所以加上配送费总共花了三四百, 比她一周的伙食费都多。
肉疼的林娇娇提着咖啡递给阮绵绵, 期期艾艾开口:“那
个……绵绵姐,这次的咖啡钱可以先给我报销吗?过几天要交房租了, 我想多攒点生活费……”
这家咖啡店最近营销的噱头很大,阮绵绵自然也听说过。
她一边在桌上摆弄着咖啡, 找角度拍照发朋友圈, 一边头也不抬地敷衍:
“这点小钱你也斤斤计较,我觉得你特较真儿……行了, 把发票放桌上吧,我待会儿让李姐给你转。”
得了吧。
估计等李姐进提篮桥了她都拿不到这钱。
林娇娇背过身, 窝窝囊囊地攥紧了拳头。
狗东西, 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偷税漏税的证据!
房间内。
李群在电话那头思来想去,觉得现在想挽回局面,无非就一条公关思路。
无论沈颐对阮绵绵究竟是什么态度, 首先要咬死两人只是朋友关系,然后再放出点别的绯闻,把cp粉的火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
当然是乔缨这个万年舔狗,不用白不用。
他思忖道:“这样,你先开个直播安抚好粉丝,然后我会让人放出你和乔缨的绯闻转移视线,你记得在她和粉丝面前装装样子。”
沈颐皱着眉张嘴就想拒绝。
李群直接打断了他,把话悉数堵了回去:“你先别急,听我跟你分析。和乔缨炒绯闻有几个好处,第一是可以用她来给阮绵绵挡枪,第二是可以蹭她热度,第三是她名声不好,炒绯闻挨骂的也是她,不会让你掉粉。”
沈颐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李群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只是想要实施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前置问题需要解决。
沈颐一脸烦恼:“可是乔缨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我的敌意很大,她这种不配合的态度,cp能炒得起来吗?”
李群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你还是太善良了,直接发通稿说乔缨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不就行了吗?再去豆瓣里开几个贴反炒,什么舔狗舔一半不舔了啊,什么烂人真心、浪子回头啊,再编出几个赛博孩子,包有人嗑的。”
卧槽,还能这么干?
李群不愧是业内金牌经纪人,这公关能力真的绝了。
“你装一装,那些蠢女人就会信的,追妻火葬场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李群冷笑,随后悉心嘱咐道:“你跟乔缨不是青梅竹马还有婚约吗,你这几天把你俩的故事梳理一下,最好再加点物证照片什么的,到时候我好找营销号编编料。”
沈颐嘴上答应了,心里却不断回想着能有什么证明他和乔缨关系的东西。
经过今天早上的事,乔缨已经把他电话拉黑了,微信也删了,而因为之前他对乔缨的厌烦,两人更是连张合照都没有。
只有那个所谓的婚约,兴许还能在爷爷那里找出一点残余的证据。
一说起乔缨,李群恍然之间想起来,好像有个恋综找了她,顿时精神一振。
“对了,听说乔缨答应去《怦然心动的那天》了,节目组有意让阮绵绵也加入,要不你跟着她一起去呗。”
沈颐皱起川字眉:“我都说了,我不喜……”
“好好好,你不喜欢。”
李群对他的口是心非见怪不怪,苦口婆心地耐心劝导:“要是你参加了,以你的咖位和人气,节目组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剧本。想想看,你既可以羞辱乔缨,又能和阮绵绵搞暧昧,那些绯闻也可以顺势说成节目组预热,这不就和我们撇干净关系了吗?”
沈颐听到一半已经开始走神。
很显然,他平滑的大脑还不足以处理这么冗长的文字。
他不耐烦地顶顶腮帮子,开口打断道:“行了,我会开直播辟谣,剩下的你看着办吧,我照着做就是了。”
“可以可以,”见他一口答应,李群忙不迭地开始安排流程,“你先去粉丝群里发个预告,说半个小时后直播,我让公关组的给你写稿子,你照着念就行。”
“不需要,我自己来。”
沈颐斩钉截铁地切断了电话,只留给李群一阵仓促的忙音。
笑话。
拜托他可是沈颐,堂堂大影帝,公关组什么档次什么水平,也配给他写直播稿?
沈颐找来手机支架调好了角度,对着空无一人的直播间欣赏了十分钟自己的音容笑貌,满意地点开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因为工作人员紧急通知了后援会的大粉,直播间里迅速涌入了大量的粉丝和一小撮吃瓜的网友。
沈颐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酝酿了一下情绪,劈头盖脸地开始咒骂:
“mlgb的,我沈颐再他妈说一遍,我没有谈恋爱!我和阮绵绵只是合作关系!娱乐记者们别再无端造谣了我操,我要谈恋爱我一定会说,也不怕全家被雷劈,天冷了给坟上多盖点土别蹦哒!再这样,我让你们公司倒闭一辈子滚出京市信不信?”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赛博坦语言。
虽然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好在情绪到位,屏幕上立即飘过一片赞同的弹幕:
【哈哈哈我哥真性情!】
【哎呦喂就喜欢哥们儿这嘴,爽了!】
【娱记们看到了吗,不要得罪沈颐,京城太子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住你们这群人的生死呀[坏笑]】
零星几条质疑他作为公众人物居然这么没素质的评论,很快被淹没在粉丝的辱骂声中。
骂完人,他稳了稳情绪,又对着粉丝无比深情地说道:“也希望粉丝们相信我,我还是那个喜欢一个人骑摩托看星星的桀骜不驯大男孩,约定好了2024作品见,你们为我冲锋陷阵,我一定不会食言!”
他这话一出,直播间的粉丝瞬间打起了鸡血,一溜烟地开始刷屏:
【2024恭迎颐帝登基!】
【2024恭迎颐帝登基!】
【2024恭迎颐帝登基!】
……
只有误入直播间的路人一头雾水:
【我尼玛,这什么邪教现场?】
房间外,阮绵绵站在书柜前,对着某张合照怔怔出神。
林娇娇觉得她神情奇怪,凑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几年前微博之夜的合照。
彼时的阮绵绵还没进圈,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生活对她来说还很遥远。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照片,乔缨站在了沈颐的身边。
阮绵绵叹了口气,惆怅不已:“乔缨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沈颐爱上他,我也心甘情愿服输。”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网上煽动粉丝,骂乔缨是小三?
林娇娇对她故作大度的发言看破不说破。
作为一名精通人性的地摊文学爱好者,她十分能理解阮绵绵对乔缨复杂且拧巴的心态。
咱们大绵的心思看似矛盾,实际很好懂:她怕乔缨惦记她老公抢走名分,又怕乔缨不惦记她老公移情别恋。
因为要是没了恶毒女配作妖,就不能凸显出她才是正妻,也不能衬托出“她们是宾馆我才是家”了。
见林娇娇不搭腔,阮绵绵自顾自地开始剖析自己爱上沈颐的心路历程:“你知道吗,沈颐从小家庭破碎,所以才变成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刺的。”
她温柔地笑了一下,眼里满是慈爱:“虽然他私底下烟酒都来,换女友如换衣服,脾气差又爱骂人,但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想治愈他,照亮他,成为他人生中的小太阳。”
来了来了。
一技能:他只是不懂爱,不会表达爱。
二技能:他童年不幸福,身世凄惨。
三技能:他不是素质低人品差,他不过是在用竖起尖刺的方式保护自己。
行呗,治愈呗,也就你能给一坨屎糊上这么厚的滤镜了。
人家乔缨不也是这个配置,也没见大绵对她有啥好脸色。
爱男人就爱男人,还小太阳。
太阳知道你搞性别歧视吗?
阮绵绵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回忆起和沈颐的甜蜜初见,林娇娇被烦得头疼,心不在焉玩起了手机。
入职几个月,他俩的爱情故事听得她耳朵都起茧
子了。
谁能猜得到,阮绵绵嘴里“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其实只不过是某次沈颐在她生理期时送了杯红糖水而已。
且不说生理期喝红糖水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单就沈颐这个举动,也没有多纯粹。
从阮绵绵主观唯心的叙述里,林娇娇联系上下文,根据逻辑推理,精准地抓住了这件事的真相———
沈颐不过是追求同组的女演员被拒绝,把人家不要的东西顺手塞给阮绵绵罢了。
后来那女演员也不知得罪了哪个大人物,资源一落千丈,阮绵绵还假模假样地惋惜了半晌,说虽然女演员人挺好,但这就是拒绝沈颐的报应。
难评。
一杯红糖水就能被男人迷得死心塌地,而那位对刚出道的阮绵绵多加照顾的女演员,就因为拒绝了沈颐的追求,在她嘴里只能落得一个“活该”的评价。
这不是白眼狼,还有什么是白眼狼。
在林娇娇隐秘而鄙视的视线下,阮绵绵潜伏在沈颐粉丝群里的微博小号提示沈颐开直播了。
她匆忙点了进去,可一进直播间,就听到那句“我和阮绵绵只是同事关系”,脸色瞬间煞白了下来。
“他嘴硬呢,”林娇娇见她一脸颓败,随口安慰了几句,“他这么说是为了保护你,隐忍的爱,懂吗?”
听到这话,阮绵绵懵懵懂懂抬起头,两眼含泪地望着她:“真、真的吗?”
“真的真的。”
见她这个样子,林娇娇总算弄清楚自己在这出霸总娇妻的闹剧里担当什么角色了。
替不长嘴的男女主解释的npc。
林娇娇循循善诱道:“你想想看,乔缨可是沈颐的正牌未婚妻,但你们发生冲突时,他从来都站在维护你的角度,这还不是爱吗?要是沈颐对乔缨有对你十分之一的好,她何必这么苦苦抓着沈颐不放?还不是因为不甘心。”
她郑重地拍拍阮绵绵的肩,竖起一根大拇指,“这场没有硝烟的竞争,是你赢了。”
很好。
娇妻文学的究极奥义———雌竞,已经被她掌握透彻。
阮绵绵一听,果然恢复了状态,面露喜色,咬着手指喃喃自语:“对啊,我就知道,沈颐哥哥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我……”
林娇娇摇头啧了一声。
这个沈颐,连自己喜欢谁爱谁都不清楚,脑子明显有问题,在这种老板手底下做事免不了一身骚,幸好自己不是他的助理。
好吧,阮绵绵的脑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正巧,沈颐那边结束了直播,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他看见阮绵绵站在门外,眼眶红红,惊讶地问了一句:“绵绵,你怎么了?”
阮绵绵破涕为笑:“我没———”
“对了,我听说有档恋综邀请你去。”
没等她说完,沈颐又皱起眉头摆出训诫的样子。
他语气严肃地开始说教:“绵绵,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这种节目是怎么想的?我很不放心,你们女孩子缺少警惕意识,娱乐圈的男人都不是好人,你别被骗了。”
“但你除外,”阮绵绵不以为意地娇羞道,撒娇般晃晃沈颐的手臂,“既然你不放心,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颐假意推脱,为难地说:“这不好吧?节目组没有邀请我,我不请自来,总归是不礼貌。”
阮绵绵甜甜一笑:“没关系呀,制片人是我叔叔,我和他说一声就好啦。”
沈颐这时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欣慰地摸摸阮绵绵的头,挑眉痞笑,对她揶揄打趣:“我们家绵绵真是长大了。”
一片粉红色泡泡的暧昧气氛里,只有缩在角落里吃瓜的林娇娇听得惊叹连连。
是她错了,她要收回说沈颐脑子不好的话。
怪不得人家是影帝呢,这三言两语的诱导拉扯,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赘婿了。
多么诡计多端的男人,这简直就是软饭硬吃的高手啊!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老公?”“你老公。”……
恼人的阴雨天终于结束, 温度回暖,干燥的冷空气打着旋儿穿过树梢。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京市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餐饮企业老总因效益下滑, 不惜发动歹毒的商战,指使员工去各大竞争对手的门店卧底, 并趁后厨备菜时偷偷向饭菜里下泻药,致使五十余人腹泻食物中毒。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京市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之前因黑料反转而再度引起热议的女明星乔缨, 被拍到和昭星创始人裴砚知共进晚餐。
两人有说有笑,姿态亲昵,疑似恋情曝光,有知情人称好事将近。
与此同时,传说中乔缨苦苦追求爱而不得的男艺人沈颐或因此事受到刺激, 吃醋到半夜点赞和乔缨的同框照宣示主权。
然而沈颐本人, 也正因为澄清绯闻时的直播片段太过抽象被网友们大肆嘲笑审判,热心群众纷纷劝他及时去医院检查一下染色体是否变异。
团队紧急公关, 连沈颐大闹医院的视频都全网举报下架。
但捂嘴也没什么效果,毕竟如今早已不是天翼3g的时代。
经过吃瓜网友的逐帧分析, 发现视频里的另一个男人正是乔缨的哥哥乔俞诚。
吊诡的是, 二人大打出手的原因竟是女星阮绵绵的脸上贴了个创口贴。
而阮绵绵,正是不久前被裴砚知亲自打脸闹上热搜的主人公。
至此, 三个人的燃冬变成了五个人的舞台,甚至还有头有尾, 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有网友称, 这几个人混乱的关系,复杂到或许需要画张思维导图才能够梳理清楚。
不过虽然网上正炒得沸沸扬扬,可作为事件的中心, 乔缨本人此刻却顶着一双黑眼圈和鸡窝头,从书桌上缓缓抬起了脑袋。
她揉揉酸痛的肩膀,伸了伸懒腰,迷迷瞪瞪往窗外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怎么又天亮了。”
裴砚知的总助昨天刚休完产假回来上班,有人分担工作后,乔缨索性宣布要居家办公,抱着一堆文件回了别墅,泡进书房里开始埋头研究起来。
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有关量闻项目组的所有数据密密麻麻充斥着页面,其间还夹杂着大量的参考文献和批注。
哪怕乔缨也是正儿八经的工科毕业生,但对芯片技术和电气工程领域也只是一知半解。
看着宛如天书一般的资料,乔缨抓抓头发,拿出大学考试周的状态,企图用一个晚上创造奇迹速成学习。
笑话,量闻的新品发布会在即,她都对裴砚知大放厥词说要当最牛逼的总裁了,怎么可能露怯让人看出自己的不专业。
定时来别墅里做饭的阿姨敲响房门,乔缨一抬头,那憔悴的面容猝不及防吓了她一跳。
阿姨在裴家工作多年,对裴砚知的感情颇深,此刻正不无担忧地问:“裴总,早餐做好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乔缨微微颔首,简短答道:“放桌上吧,谢谢王妈。”
被唤做“王妈”的阿姨诡异地沉默了两秒。
“裴总,我姓刘。”
乔缨揉了揉太阳穴,“看资料都看糊涂了……谢谢你,刘阿姨。”
“不打紧,不打紧。”
刘爱萍眼神慈爱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内心感慨万千。
裴总真是太爱学习,太想进步了!
自家那快要高考的宝贝外孙女,要是有裴总一半努力就好了。
莫名其妙被乔缨激励到的刘爱萍立即掏出手机,给外孙女打了个视频通话,敦促她早点起床开始一天的刻苦奋斗。
视频刚一接通,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响亮无比的“unbelievable!”
刘爱萍顺势开始数落:“你看看人家裴老板,到了周末连懒觉都不睡,一大清早就学上洋文了!我的宝贝大孙女哎,你可长点心吧!高三可是最关键的一年!”
被吵醒的刘煦曦也崩溃了,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咆哮如雷:“姥!他那是在学习吗?他是在玩开心消消乐好不好!”
房间内。
乔缨刚打完一把酣畅淋漓的益智小游戏,颓唐地
往真皮沙发里缩了缩。
真没想到学个习还学出推背感了。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后面把她推到桌子上趴着睡觉。
双眼呆滞地发了一会儿呆,乔缨头轻脚重地打开浴室门,打算冲个澡清醒清醒。
熬完夜的身体像梦游似的混沌又清醒,水珠噼里啪啦砸向地面,和她脑子里的东西一样杂乱无章。
首先浮现出的,是原著里反复提到过的内容。
为了彰显男主角显赫的地位和背景,原文详细描写了沈氏集团近几年通过投资新兴产业赚得盆满钵满,逐渐形成庞大的商业帝国,把控着全国经济命脉的剧情。
出于好奇,乔缨去了解了一下那些所谓的新兴产业。
大部分都是空有概念来骗投资的,有些还涉及到了灰色产业,只有零星几个项目还算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东西。
所以原著内容并不完全可信,她指望着开金手指赚大钱的白日梦算是没戏。
不过,凭借着剧情把沈家搞破产倒是有点可能。
比起把握住全国经济命脉,乔缨更相信沈家人的最终结局是进局子里。
再说回男女主角。
按照剧情发展,沈颐今年投资的一部小成本电影将会在上映后现象级爆红,饰演女主角的阮绵绵更是借此一飞冲天,拿奖拿到手软。
关于这电影的传闻乔缨也听说过,不过大部分都是乐子。
导演朴冬是个新人,在行业里没什么话语权却又自视甚高,非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人人都要求着演他的戏。
但一看作品本身吧,除了一坨狗屎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标榜着文艺,实则低俗烂俗恶俗,很标准的三俗电影。
在屡次三番被人拒绝后,朴冬愈发瞧不上娱乐圈这群追名逐利、拜高踩低的人,多次出言讽刺,上蹿下跳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遍,在圈子里也算是出了名。
不过,好在有冤大头———沈颐和阮绵绵给他兜底。
原著中写道,不被看好的新锐导演朴冬终于在今年冬天遇上了心软的知音,三人一拍即合,终于创造出一部能写进影史的传奇!
也不知道在燃些什么。
凭借着她这么多年的演艺经验,以及对沈颐审美的了解,若非是主角光环,这电影爆不了一点,连上映都成问题。
算算时间,或许明年春天就会开机,她那时应该也挺忙的。
追回乔家财产的案件已经委托给了业内一家知名的律所,大概这几天就会有律师联系。
还有这该死的身体互换,得找个法子和裴砚知换回来,她可不想当一辈子男人。
乔缨甩甩头,拿起浴巾抹了把脸,走到镜子前。
水珠从半干的头发坠落,一路滑到锁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水渍。
对镜凝视片刻,乔缨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镜子里,是一具很漂亮的身体。
恰到好处的肌肉很好地撑起了这副大骨架,蓬勃有力的线条无一不散发着健硕的美感,关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
修长,有力,且匀称。
就连皮肤也干净清爽。
毫不夸张地说,裴砚知就算去东北搓澡都不会下泥。
乔缨一直觉得男人的腿毛、胸毛、各种毛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之一,而裴砚知显然很注重这方面的管理,活得非常精致。
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一身的硬实力,她有理由相信,哪怕有天裴砚知破产了,这人也能靠当男菩萨擦边擦出一辆库里南来。
可惜熬完夜的脸带着些许疲惫,配上他冷漠的长相,看起来总是一副淡淡的死样。
或许自己是真的没什么当人类的天赋。
刚和裴砚知换了没几天,这副身体已经被她糟蹋成活人微死的状态了。
洗漱完后,乔缨一边吃早餐,一边放空自己,觉得还是得对裴砚知的健康负责。
那就出去晒晒太阳吧。
今天天气好,别墅前有一块大草坪,小区的物业正勤勤恳恳拿着割草机修剪花草。
自动灌溉机喷出水柱,阳光穿透水滴折射出小型彩虹,在水雾里若隐若现。
不愧是高端住宅,连配套设施都这么奢侈。
乔缨适应了一下阳光,就在她愣神的间隙,一个飞盘呈抛物线精准地朝她的方向飞来。
飞盘将要砸到她手肘的瞬间,一只矮胖矮胖的沙皮狗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奋起一跃,牢牢叼住了这个袭击她的暗器。
乔缨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
沙皮狗的头顶上长着一撮像锅盖刘海的毛,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刘海头,欣慰笑道:“谢谢你啊,这么会叼飞盘,就叫你老胡好了。”
老胡汪汪叫了两声,不远处有道人影匆匆赶来。
水雾弥漫,阳光明媚,在氛围感拉满的浪漫场景里,蒋南宇像偶像剧男主一样闪亮登场。
他嘴角噙着歉疚的笑,念叨着“抱歉,抱———”,却在看到乔缨的脸后卡了壳,僵硬在原地。
怎么个情况。
这是有邻里矛盾?
乔缨觑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
看打扮,是她最不喜欢的商务精英那一挂,反光的镜片下满眼写着算计和精致利己。
不过这哥们儿大早上的就出来玩飞盘,是要参加奥运还是闲得发慌?
蒋南宇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语气阴狠:“裴砚知,再见到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乔缨挠头:“不好意思,你谁?”
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她是真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是想装不认识我?”
蒋南宇被她无视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冷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傲慢!拿我当傻子耍吗?”
“我真不认识你。”乔缨无奈。
蒋南宇攥紧拳头,片刻后松了松,嗤笑一声。
他眼里闪着嘲弄,缓缓开口:“裴总的生日快到了吧?到时候我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希望裴总别嫌弃。”
说完也不等乔缨回答,自以为姿势很帅很松弛地弯腰,抱起狗走远了。
老胡肥硕的身子让他的小身板颤了颤,一颗狗头搭在他肩膀上,对着乔缨吐舌头。
乔缨一脸茫然,拍了几张蒋南宇的背影,发给裴砚知。
【磷脂分子:你认识这人吗?】
【磷脂分子:他说要送你生日礼物耶!】
【磷脂分子:你老公?】
掌心里的手机震了几下,裴砚知低头瞥了一眼,额角抽动,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Dioretsa:你老公。】
坐在对面的柳黎观察着他的表情。
半晌后,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乔小姐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你最近还有臆想和失眠的症状吗?”
“……没有。”裴砚知放下手机,语气谨慎而迟疑。
他也是昨天才发现,乔缨或许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难怪会觉得桌面上的药片眼熟,因为那几盒全是常见的精神类药物。
之前和沈颐打电话时的异常行为,或许并不是因为低血糖,而是身体的应激反应。
得知这一情况后,他立即在联系人里找到乔缨的心理医生,约好今天见面的时间。
本以为乔缨是因为职业原因,有焦虑症和抑郁倾向,甚至还有疑似躯体化的症状。
现在听起来,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更像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
裴砚知问:“我之前发病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唔……”
柳黎撑着脑袋想了想,“你怀疑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你只是其中的npc,一直在被剧情强制性操控着人生。”
裴砚知:……
搞文艺的人果然想象力丰富。
“同时还表现出轻微的暴力倾向,以及疑似偏执型精神障碍。”
柳黎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陈述。
“你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并执着于找到「缸中之脑」的证据,虽然我仍未弄明白诱因,但很显然,你陷入了一场存在主义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