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是想杀了我吗
车辆飞驰回到半山城堡时，林间静谧又安详。
明亮的书房中，布莱克公爵结束与女皇的通话，神情渐渐松缓。
女皇最后的话仍然盘旋在耳边，带着年轻的调笑，与上位者的温和。
“既然莱伊选择留下，是你赢得这场赌局，我以女皇之名承诺，会答应你的要求。”
茶香四溢间，公爵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关于黑暗森林管局的秘密，他的确不知道。
但女皇要他来南部边境，可不只是为了要他亲自接手威尔斯留下的边境贸易。
莱伊既然不愿意走，那他和女皇的这个赌约，也许可以帮莱伊赢得一点额外的机会。
疲累间，公爵看向一旁的管家，问道：“莱伊呢，他还没回来吗？”
管家：“回来了，就在刚刚，和言指挥官一起。”
公爵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那我明天再去找他吧。”
顺便，再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女皇已经批复，莱伊可以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再次回到前线小组。
一时间，这位尊贵公爵的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他觉得莱伊知道后，应该会像小时候一样开心得跳起来。
这时，一道敲门声急促传来。
公爵抬头，看向门口：“进来吧。”
门外的亲卫得到应答，走入房间。
亲卫微微俯身，禀报道：“公爵殿下，莱伊少爷刚刚回来，但他……好像有些不对？”-
熟悉的套间内，两道身影交织着跌撞走入。
莱伊的吻狂暴又强势，将言澈禁锢在门边的墙壁前，随着房门关上，轻喘声如同浪涌反复不休。
信息素互相缠绕，顷刻相融在一起。
莱伊双手抚摸在言澈的腰侧，体温透过衣物，散发着徐徐暖意。
手掌下的皮肤格外柔软，轻轻揉捏时，能感受到身体紧绷时的蠕动，格外生动有趣。
莱伊手上用力，将言澈抱起后，几步走到床边，将人放在床上。
柔软的大床瞬间凹陷，言澈望着上方的人影，感受着莱伊信息素中的强势，刚要起身开口说话，却再次被人封住双唇，压回凹陷的床上。
他的双手甚至来不及推拒，就被莱伊牢牢捉住，挣扎溢出口中时，只剩一点呜咽的尾音。
深吻中，言澈莫名有种错觉，好像莱伊不是要和他完成终身标记，倒像是要把他给吞到肚子里。
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冲动，萦绕在两具身体间，化为原始的欲望。
莱伊呼吸着言澈身上的香气，感觉胸口处一片灼热，双眼微微睁开时，眼底充满危险。
一股熟悉的灼热感从体内蔓延，瞬间传向四肢百骸。
轰然失神中，莱伊不断附身，嘴唇游弋在言澈的腺体前。
他皱着眉，闷声道：“前辈，我好难受。”
言澈闻言，微微撑起身体。
“难受？”言澈酒还没醒，只一手抚上莱伊的后背：“怎么难受？”
莱伊轻轻咬牙，将鼻息埋进言澈的肩窝里。
他眼底荧光淡淡显现，呓语道：“你帮帮我，好不好？”
与此同时，城堡走廊中。
亲卫得到公爵的命令，开始疏散周围的alpha护卫。
早早回到城堡的希洛尔听见动静，推门出来看热闹。
他听着几人口中所说的“易感期”三个字，站在房门口顿了顿。
一时间，希洛尔想起他忘记和言澈说的事情是什么了。
除去上次因为失血濒死，身体自动触发的易感期症状。
莱伊正常的易感期，应该在每次季节交替时。
就比如莱伊第一次分化时的冬末雪夜，以及现在的秋末初冬。
希洛尔想了片刻，光速呼出联络窗口，给莱伊打去电话。
来电提示音中，对面久久没有人接听。
昏暗的卧室中，没有一丝灯光，只满溢着交缠的热度。
言澈完全没懂莱伊说要他帮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言澈看见莱伊耳边的终端亮起小灯。
言澈手指微动，刚想提醒莱伊，莱伊却突然察觉到言澈的动作，皱着眉，强硬将后者的两只手拉到一起，牢牢固定在掌心里。
莱伊嗓音沙哑，问道：“前辈想操控终端做什么？”
此时的他仿佛陷在一片燥热的深水中，就连思考也变得非常困难，只凭着本能问道：“前辈和我在一起，还想联系其他人吗？”
言澈闻着莱伊浓烈至极的信息素，只觉每一次呼吸，都有化为水雾的伏特加顺着呼吸流入身体，带着呛人的辛辣，一路灼烧进身体深处。
随着记忆唤醒，言澈微微一愣。
他也发觉莱伊的状况，好像不太对劲……
与此同时，莱伊不断喃喃道：“前辈只能和我一起生活，也只能看着我一个人。我们失去的时间，我要一点点找回来。”
他的话带着混乱，又认真异常：“我不能没有你，留在我身边吧。”
言澈手臂用力，轻轻挣动：“莱伊，等等，你好像又到易感期了。”
“前辈不是说，可以和我一起吗？”莱伊贴近言澈的身体：“我好热，感觉快要死了。前辈不要走，好不好？”
言澈感觉莱伊禁锢在自己手上的力量丝毫没有放松，觉得莱伊这句“好不好”，一点也不像个问句。
诚如言澈所想，莱伊完全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随着侵略，言澈的身体不断下陷。
渐渐地，发情时无法自控的剥离感，慢慢在言澈脑中浮现。
两人的信息素随着标记早已经亲密无间，此时此刻，他被自己的alpha影响，发情期如约而至。
可比起以往的痛苦和不快，言澈只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发出欢愉的声响，将他的神志一点点拉扯。
安静的房间里，濡湿的亲吻声格外清晰。
肌肤贴合中，莱伊感受着言澈越发滚烫的身体，眼中荧光细碎亮起。
莱伊深拥着言澈的身体，他感受到言澈的挣扎渐渐变为迎合，在得到回答时，神志一度回笼，
继而，他望着身下人一片迷离的脸，拉起言澈的手，轻轻吻了吻红肿的手腕。
关于六年前那晚到底是怎么做的，莱伊已经记不起许多细节。
可六年后的今天，他记得在言澈发出难忍的声音时，将侵占的动作放至格外轻柔。
莱伊知道，对言澈来说，被alpha完全征服，应当是一件令人格外不快的事。
可当压迫感不断向前倾轧时，他也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
他只能不断轻喃，去亲吻言澈愿意裸露在他面前的每一寸肌肤。
继而偶尔失神，他也会慢慢停下，逼问言澈有多么爱他，随即在得到答案后，动作再次变得粗暴又不受控制。
直到最后的瞬间，信息素化为一枚熟悉的标记，重新烙印在体内深处。
一片雪花的残影，从莱伊一片黑暗的视线中划过。
温柔地翩翩飞舞下落，继而顷刻融化在炽热的喘息声中。
真正失而复得的满足感中，莱伊始终注视着言澈的脸。
言澈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样子，仿佛和六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今以后，当莱伊再度回想起与言澈最为亲密的瞬间，言澈的脸也许会因被快感支配，变得格外混乱，但终于不会再哭泣了。
此时此刻，不光是这具身体，言澈的所有快乐、痛苦，也都已经完完整整属于他。
喘息不休间，水汽氤氲满室，在微凉的玻璃上晕染出一片霜露，将一切模糊。
痉挛不断席卷中，言澈缓缓闭上眼，呼吸在昏迷后变得漫长起来。
只是不多时，随着月光从云层边缘再度出现，言澈很快被迫再次醒来。
他感受着莱伊的动作，痛感与渴望交杂在体内深处，变得越发凝实。
直到时间的刻度慢慢失真，时光变得缱绻又绵长。
发丝相缠中，言澈轻轻睁眼，望向晃动的顶灯。
已经几个小时了？
莱伊完全不知停歇，不断在他身上索求。
言澈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寸身体属于自己，被人尽数抢走，反复碾磨，连知觉也变得迟钝起来。
继而，就在片刻失神的乱想中，言澈突然感到一阵轻痛越发加剧。
“等——”言澈瞳孔轻缩，眉头死死拧起。
莱伊闻言，用鼻尖轻轻蹭过言澈已经红肿破皮的嘴唇。
亲昵的安抚瞬间传来，可即使是有莱伊的安抚，言澈仍然感觉体内的痛感越来越明显，甚至连呼吸也一度停下。
“没事的。”莱伊说着，表情隐忍，唇边笑容却危险至极。
粉光轻闪中，他缓缓道：“忍一忍，成结了。”
这样的言澈，莱伊根本无法自控。
那些充满迷恋的想象，在今夜一齐变为真实，恒踞在视线正中，刺激着他的一切感官，一齐烙印在灵魂最深处。
手臂青筋不断蠕动，莱伊仿佛是用尽所有力量，才忍住没有将眼前人折断，变为与自己最为契合的模样。
对视间，言澈望到莱伊眼底的暗色。
言澈感受着盘踞在体内硬生撑开的剧痛，只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动弹，脑中也一片空白。
混乱交织着剧痛，言澈声音颤抖，恍惚问道：“莱伊，你是想、杀了我吗……”
莱伊轻轻吻上言澈的眼角，舔舐掉因疼痛溢出的一点水光。
他怎么会想杀掉言澈呢。
从接到暗杀令的那一刻开始，他最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将言澈禁锢在自己身下，不断地占据言澈整个人，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刻。
莱伊俯身，用力吻住言澈像傻瓜一样胡言乱语的双唇。
靠近中，言澈只觉自己完全淹没在莱伊的味道中，无法喘息和生还。
良夜仿佛不会过去，将永远停滞在与爱人共度的片羽时光中。
直到，他们拥有彼此的一切。
第112章 返航
那股徘徊在半山城堡中的浓郁信息素，直到三天后才逐渐褪去。
初醒时，莱伊看着一旁全身遍布咬痕的言澈，整个人足足愣了半晌，才抱着人从房间里冲出来。
随后，头发花白的温彻斯特医生，被一个电话叫来南部边境。
此时此刻，充满阳光味道的套房外间，莱伊焦虑地在露台前走来走去。
内间里，温彻斯特医生检查过仍在沉睡的言澈，沉默了片刻。
Alpha的易感期啊……
不多时，莱伊听见医生走出房间的脚步声。
他瞬间转头，朝房门方向看去。
老医生看向莱伊，知道莱伊很急，开口道：“言指挥官没有大碍，就是太累了，而且有些脱水，点滴打完后，休息几天就会好。另外腺体上的咬痕太深，还有手腕和腰侧的指痕，需要上些药。”
莱伊闻言，一时噤声。
老实说，这三天来，热度灼烧着他的意识，就在刚刚苏醒的那一刻，他看见怀中言澈紧闭双眼的样子，险些真的以为，自己把言澈杀死在床上了。
莱伊皱眉：“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醒？”
“整整三天……他需要休息。”老医生道：“您是alpha，可能没体会过这样极度的疲惫，但omega不一样。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醒，到时候如果有事，您可以随时再来叫我。”
莱伊稍稍安心，朝医生点点头：“好。”
“不过，有件事，我可能需要跟您说明。”医生微微皱眉道：“在言指挥官的生殖腔内，有被人洗去过终身标记的痕迹，这……您知道吗？”
莱伊轻轻抿唇，答道：“我知道。”
医生顿了顿：“那，公爵大人知道吗？”
“这件事你不必告诉我父亲。”莱伊道：“言澈体内被洗去的标记，也是我曾经留下的。”
医生闻言，一时讶异，继而微想了片刻：“原来如此。”
莱伊：“什么原来如此？”
“您留在言指挥官体内的标记非常深。”医生道：“几乎是不可能被清洗的深度，我刚刚还在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莱伊：“深……会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道：“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代表这个标记已经无法再被清洗掉，如果想解除的话，除非alpha死亡。”
暖阳照耀在莱伊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亮亮的。
他愣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直到我死，言澈都只可能是我的omega？”
“是的。”医生温和道：“您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莱伊是很高兴，可他想了片刻，突然又不那么高兴了。
他一时想到，如果言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觉得这枚标记，是个无法逃离的束缚。
莱伊抬头，对医生认真道：“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
医生闻言不解：“行倒是行……但您为什么要瞒着他，这不是一件很甜蜜的事吗？”
莱伊摇摇头：“我不想让言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可话虽如此，他也不会让言澈再有其他选择。
医生微笑看向这位由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应允道：“好吧，当然没问题，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窗外海面波光粼粼，和晴好的天空相接在一起。
直到傍晚时分，天边因为晚霞，渐渐变为梦幻的淡紫色，言澈终于从睡梦中苏醒。
他缓缓睁眼，看向手旁趴在床边熟睡的人。
莱伊在床边守了一个下午，渐渐在安静中睡熟。
他握着言澈正在输液的手，呼吸平稳又绵长。
言澈动了动和莱伊相缠在一起的手，点滴针头随着移动传来一点刺痛感，让他迟钝的大脑更清醒了些。
他看着莱伊的睡颜，望着莱伊微张的双唇，一时有点混乱，很难将此时这个这么安静的人，和前夜那个不断在他耳边呢喃的alpha联系在一起。
在言澈的记忆中，这缠绵彻骨的几天里，无论他说什么，甚至开口求莱伊停下，莱伊都只会更加用力，将他的话碾磨成一片呻吟的碎片，完全不讲道。
甚至还在第二次成结时，在深入中一遍遍问他，能不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海风从窗外吹入，拂过言澈因回忆而涨红的耳廓。
继而，言澈抬起另一只手，朝着莱伊的头顶重重砸去。
晚霞暖光中，莱伊挨了一个爆栗，瞬间从梦境中苏醒。
他径直抬起头，看着言澈毫无波澜的双眼，愣了一秒，马上欢喜道：“前辈，你醒了？”
言澈：“……嗯。”
莱伊：“有哪里难受吗？你饿不饿？”
言澈想了想，客观道：“不饿，另外，你应该问我哪里不难受。”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莱伊表情瞬间自责，仿佛耳朵也耷拉下来。
莱伊小心翼翼拉着言澈的手：“前辈，我错了。”
言澈：“……”
莱伊探头，讨好道：“我不会再这样了，别生我的气。”
言澈一时安静，看向莱伊的脸。
真正经历过莱伊的疯狂后，言澈想到希洛尔之前和他说的话，声音低了些，开口道：“我没生你气……你不用这样。”
“不用哪样？”莱伊微微不解。
言澈想了想，认真看向莱伊，问道：“如果，没有易感期，你还会把我折腾成这样吗？”
莱伊轻轻抿唇：“我真的不会了。”
他解释道：“其实距离我的易感期应该还有些日子，但可能是因为我不适应南方气候，也可能是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所以才会稍微提前一些。”
他拉着言澈的手，轻轻吻过手背上的齿痕。
“真的不会了。”莱伊道：“我会按时服用安抚剂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澈听过莱伊的话，缓缓道：“我是想知道，这些，是你心里真正想对我做的事吗？”
疑问中，莱伊望向言澈的眼睛，气息微微停滞。
他看着言澈一片平静，仿佛不含任何波动的双眼，莫名觉出一点害怕。
莱伊口吻郑重，格外坦诚道：“我知道说抱歉也不能补偿什么，更不能让你开心起来。卡洛尔有学者说过，其实alpha归根结底，是生物本能退化失败的物种，所以，易感期是让我混乱，但那些事，也的确都是我的欲望，我想要你，想让你完整属于我……”
莱伊想了想，沙哑道：“但我也真的不想让你受伤，不想让你觉得屈辱。所以我会控制好自己，不会再在易感期时和你做这种事，前辈，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朦胧的黄昏柔光中，言澈听着莱伊亲昵的语调，表情微微舒缓。
莱伊的承诺听起来格外上心，可言澈知道，莱伊还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所以，言澈缓缓抬手，又给了莱伊一个爆栗。
言澈一脸淡然，看着满脸错愕、抬手抱头的莱伊：“我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伊实在不懂，眼睛眨来眨去。
言澈挪了挪身子，提到：“希洛尔前几天那和我说，你在我身边，有许多事不能做，过得很辛苦。”
言澈说着，微微呼出一口气，一本正经道：“我是想说，你也可以不那么听话，做些你想做的。其实，我也会想要了解你的喜好和需求，只不过，以我的性格，我们也许会有争执。”
莱伊听着言澈说的话，整个人楞在晚霞中。
在他的视线中，言澈的脸上染着天际的绯色，正朝一旁看去，像是故意躲开他的视线。
言澈：“只是有个前提……你不要再弄伤我了。”
莱伊闻言，双眼轻轻睁大。
从心中满溢而出的爱意，将莱伊的心完全包裹，反复轻柔捏动。
他真的好喜欢言澈。
喜欢到就算言澈说让他去死，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做。
莱伊轻轻问道：“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温情中，言澈感受着手上与莱伊肌肤相亲的热度，轻轻抿了抿干涸的唇。
言澈：“……”
言澈：“嗯。”-
言澈在床上躺了两天，直到可以下地活动时，身上的爱痕也消散得差不多，可以见人了。
布莱克公爵收到医生消息，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间来到两人的房间。
外室的小茶几上，精美的下午茶摆在正中。
香甜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与茶香混合，格外沁人心脾。
公爵坐在沙发中，朝一旁的莱伊和言澈问道：“威尔斯死在医院里的事，你们知道了吗？”
言澈闻言，微微一愣。
威尔斯……死了？
下意识间，言澈转头看向莱伊。
莱伊察觉到言澈的视线，回望问道：“看我做什么？”
言澈：“……没。”
他收回视线，口吻格外轻松：“你嘴角有点心渣，擦擦。”
言澈知道，他并不是在意威尔斯是不是死了。
如果莱伊觉得威尔斯应该死，他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只不过是突然听到消息，有一点奇怪而已。
几句交谈间，公爵见两人都说不知道，意味深长地笑过后，将话题转到纳维特身上。
“黑暗森林管局要求我们立刻送纳维特回去，我想来问问言指挥官，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要不要索性一起回去？”
言澈微微沉思，答道：“其实我随时都可以，只是……”
言澈说着，看向莱伊。
就算刨去所有感情因素，现在的他也需要莱伊的信息素，可女皇迟迟没有批复申请……
“如果你是在担心，莱伊能不能和你一起走。”公爵道：“前几天和女皇通电话时，她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只是莱伊是勋爵，内阁需要走一套完整的流程。”
一旁的莱伊闻言，眼睛“唰”得亮起。
“女皇同意了？”莱伊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易感期爆发那天晚上。”公爵玩笑道：“可你一直很忙，忙得不见人影，我没法告诉你。”
莱伊看向言澈，双眼弯弯笑起：“前辈，我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言澈点头，看向布莱克公爵：“既然这样的话，后天前可以吗？”
如果他和莱伊在后天前动身的话，正好能赶上下一场比赛。
由于抽到死亡分组，就算是积分赛，安德里亚也已经快被折磨疯了。
“后天？”公爵想了想：“时间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这样就来不及筹办婚礼了。”
随着公爵话音落下，房间顿时沉默下来。
言澈：“……”
莱伊连忙接话：“父亲，我还没求婚呢。”
抛除所有情话，他的确没有和言澈郑重聊过有关结婚的事。
“那你都在干什么？”公爵皱眉，不解道：“我见过玛丽安第一面，第二周就到城堡，来询问南部边境的婚事安排了。”
莱伊：“……忙着比赛和工作？”
公爵生气：“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莱伊：“……”
简直了。
言澈唇角微抬，看向公爵：“等我们商量好，会在赛季结束后的休息期一起回卡洛尔，到时候有两个月的假期，再来和您一起商议这件事吧。”
公爵闻言，感觉很满意：“没问题。”
不多时，有佣人前来禀报，茉莉小姐听闻言指挥官恢复健康，想来见见他。
言澈看向两人，委婉道：“那我先离开一会。”
莱伊与公爵朝言澈点点头，目送人离开房间。
随着房门关闭，茶香袅袅扩散。
公爵看向莱伊，只见莱伊稳稳放下手上的杯子，仪态极为稳重。
公爵还记得从前，每当他有时间和玛丽安一起喝下午茶，莱伊总不肯安安静静坐好，没过一会，就会在两人身边跑来跑去，和他的狗狗一起玩。
公爵：“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觉到，你已经长大了。”
莱伊闻言，有点不解，好奇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公爵：“我本以为，当我告诉你，女皇已经答应你回到黑暗森林管局，你会高兴得跳起来。”
父亲的尾音消散间，莱伊顿了顿。
继而，他想了片刻，认真道：“是想跳起来来着，但言澈在这，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幼稚，忍住了。”
随着他的话，公爵爽朗笑起。
他知道莱伊是在哄他开心，可还是觉得愉快极了。
“想到你母亲。”公爵道：“那天在晚宴上我们聊完后，我一直在想，觉得有件事，还是应该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莱伊不解：“什么事？”
“关于你母亲的死。”公爵道：“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你母亲是为了救你，替你去死的？”
发问中，莱伊执勺的手轻轻愣住。
“难道不是吗？”
“严格来说，的确不是。”公爵道：“就像你记忆中的那样，玛丽安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可温柔和善良，都不代表弱小。”
公爵的声音散在阳光中，仿佛带着被岁月细沙掩埋的回响声：“她的确是因为你受到胁迫，可她不会那么软弱，更不会抛下你离开。我知道你和爱丽丝曾经在古堡里交手，所以你应当很清楚，你母亲的异能是多么难以对付。”
莱伊：“所以她当年离开……”
“是的。”公爵道：“我在她的日记本里发现，她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凭自己的力量，阻止那一切。”
莱伊皱眉：“她为什么不和其他帝国部门联手？”
“那你应该先问问自己。”公爵道：“为什么不肯把你和希洛尔知道的所有事，告诉芙莉达和特工小组。”
莱伊摊手：“看来母亲那时也知道，也许情报小组和其他部门中，都有来自这个邪教的探子。”
公爵点点头，继而道：“还不止如此。”
莱伊：“不止如此？”
“你忘记了吗，那位主教的异能。”公爵道：“是，「预言」。”
“古历史学家正在不断证实，大陆上的所有大事，都会随着既定的因果发展。如果你想做一件事，但又不想被别人发现，那么什么都不说，才是最不会被因果线束缚的方法。”公爵沉稳道：“刨除情报泄露，玛丽安知道，自己在过程中谋划、利用、布置的事情越多，就越会被发现端倪，越会被「预言」发现。”
每当说起玛丽安，那位权倾帝国的公爵，眼中总露出既幸福又悲痛的神采：“但玛丽安还是失败了，我得知消息后，带着人赶到她所在的教堂时，她的异能被抽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把她带回庄园，和她一起骗你，说她只是生了重病……所以莱伊，她的死真的与你无关，她不是无可奈何，为了保下你才被杀害，而是她即使知道自己会失败，仍然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一件她想完成的事。”
母亲的形象，一时间在莱伊心中格外模糊。
那位从小被娇养到大、纯洁又天真的omega夫人，却又拥有着无人能及的无具象异能，和一颗完全独立、不会被任何信仰及恐惧动摇的心。
“玛丽安曾经说过。”公爵道：“如果不是你，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勇敢。所以你无需再在意是因为你的存在，才会害死你的母亲，反而，是你成全了最好的玛丽安。而你现在所做的决定，也已经向她证明，你已经成长为可以令她自豪的大人了。”-
两天时间，在安稳中一晃而过。
在这两天里，册封亲王的诏令由专人护送，从卡洛尔出发，一路来到南方边境。
那位威名赫赫的布莱克公爵从今开始，便不再是公爵贵族了。
而是整个桑赫斯坦帝国，第十五位受封领土的亲王殿下。
清晨时分，还在重建中的码头上，随着游轮汽笛声，几道身影走上桥廊，一路来到甲板。
莱伊还记得上一次去黑暗森林管局时，他还是个需要在船舱里孤独等天亮的替补队员。
可现在，他看着一旁甲板边的身影，唇边笑意格外餍足。
游轮在海鸥盘旋中，缓缓驶入大海，直到海风变得喧闹。
潮气中，言澈双手抱臂站在栏杆一旁，眺望着远方的海面。
莱伊走到言澈一旁，后腰靠上栏杆，歪头问道：“前辈在看着什么？”
言澈：“没看什么，只是在想，我第一次去黑暗森林管局时的事。”
莱伊：“第一次？”
“嗯。”言澈道：“那时我从威尔斯的庄园逃出来，是一个老人救了我，他正好要前往黑暗森林管局任职，队里少了一名队员，没法和管局交代，我们各取所需。”
莱伊微微皱眉：“老人？”
“你也见过他。”言澈道：“就是在训练场地下，看管禁闭室的那位老人。他在中央高塔工作了几年，去年不知道为什么，从高塔中退了出来，转到禁闭室做了个闲职。”
莱伊：“原来如此。只是那之后，前辈就一直在黑暗森林管局里生活了？”
言澈望着海面，平静道：“其实，我从来不在乎在哪里生活。一直以来，我只想逃离威尔斯，从来没认真想过，自己到底想去哪里。”
莱伊轻轻笑道：“那前辈可以从现在开始想一想，想想退役以后，和我在哪里一起生活。”
言澈转头，看向莱伊的脸。
言澈知道，其实归根结底，他才是那些人口中想要得到的「夏娃」。
莱伊也是因为他，才绝对不会从这件事中抽身。
海风中，言澈一脸淡漠，眼中却含着如同波纹一般生动的眷恋：“莱伊，如果我不能从黑暗森立管局里活着离……”
“不会的。”莱伊打断言澈的话。
他起身，走到言澈身后，抱住言澈的身体。
“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有事的。”
莱伊从来不会惧怕任何危险，在与言澈确定心意后，他更不会惧怕任何事。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要去做一件和母亲当年一样的事。
可他却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身边围满了可以相信的人。
两人下方的船舱中，希洛尔正在奴役纳维特利用底层编码能力，帮他破译帝国机密资料库。
希洛尔觉得，那些他不能问芙莉达、更不能和情报小组共享的事，他只能自己去查。
哪怕这事暴露后，他八成会被拉去砍头。
而纳维特打不过希洛尔，只能放下美味的小蛋糕，哭丧着脸帮忙。
两人隔壁的房间中，茉莉刚刚起得太早，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海面万分平静，只有轻微的浪声，卷着引擎低鸣不断传来。
甲板一旁，言澈抬头，轻轻亲了亲莱伊的脸颊。
莱伊轻楞，随后低头问道：“前辈怎么突然亲我？”
言澈冷漠道：“不行吗？”
莱伊：“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有一点点意外。
莱伊莫名其妙得到一个吻，顿时两眼弯弯，如果有尾巴，现在已经晃起来了。
他低头问道：“等回去之后，我能搬去前辈的宿舍住吗？”
言澈闻言，板着脸问：“为什么？”
莱伊：“……我不是你的alpha吗？”
言澈：“可你有自己的宿舍。”
莱伊：“那你需要我的信息素怎么办？还有你每个月的发情期，我们……”
“我有抑制剂。”言澈冷酷道：“回去后，我们很快会回复训练，莱伊，你要学会禁欲。”
莱伊闻声，缓了几秒，皮笑肉不笑问：“前辈，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刚刚还抱在怀里的omega，现在就睁着眼和他提“禁欲”？
游轮轻晃中，言澈的唇角在晨光中缓缓微抬：“当然不是开玩笑。”
海风渐重，言澈将眼中笑意收敛，抬手拍了拍莱伊的肩膀，继而姿态高傲，朝船舱入口走去。
言澈边走边道：“我相信你能做好，莱伊选手。”
第113章 言指挥官被标记了
游轮在海上航行整整一天，日出时分回到黑暗森林管局所在的海岛港口。
言澈离开时悄无声息，此时再度回来，就算想低调也不行了。
所有人都知道，随言澈回来的队伍中，有一名贵为亲王之子的新选手。
其他国家的选手一时不懂，那贵公子为什么要跑到这睁眼闭眼只有训练和比赛的前线小组。只有桑赫斯坦的核心队员笑而不语，知道那分明就是从前的莱伊换了层皮，又圆润地回来了。
码头广场边缘，两个十分相似的身影正坐在街边的早点摊上。
安提叼着红豆饼，视线扫过周围围观的工作人员，最后看向安德里亚：“这些人怎么这么爱看热闹，上次威尔斯来时，好像也聚集了很多人。”
安德里亚觉得安提这话，说得很没立场：“你不是也来看热闹吗？”
安提：“我是陪你来的。”
安德里亚闻言，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与此同时，巨大游轮正徐徐靠岸。
船舱中，言澈已经换回那套一丝不苟的指挥官制服。
他对着镜子领带，看见莱伊拿着披风从他身后走近，轻手帮他披好。
莱伊：“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海风太凉了。”
言澈应下莱伊的好意，抬手扣好披风的卡扣，吩咐道：“我等下和茉莉直接去训练场，你带希洛尔回宿舍区放好东西后，换上新配的战斗服，来训练场找我，直接开始训练。”
言澈说着，确认自己已经穿戴整齐，抬脚往门口走去。
莱伊看着言澈利落的脚步，觉得眼前人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指挥官模式。
他随言澈走到门口后，脚步移动间，突然伸手拉住言澈的手，把人从门口拉了回来。
言澈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人拉着转回来，随即被莱伊按在门边的墙上。
莱伊一脸微笑，欺身靠近言澈的脸。
两具身体瞬间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言澈：“……你做什么？”
莱伊笑道：“我想在出门前提醒一下前辈，我们现在的关系。”
他说着，手臂轻动，抚上言澈被制服包裹的后腰。
在莱伊眼中，比起普通的衣服，言澈穿制服的样子简直性感极了。
他呼吸微重，一时没忍住，轻轻低头，亲了下言澈的颈侧。
言澈感受着耳下的濡湿感，无奈问道：“你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吗？”
莱伊喃喃道：“宿舍园区和训练场都是alpha，前辈知道之前那些日子，我看着你盘桓在这些地方，都是以什么心情，慢慢忍过来的吗？”
言澈闻言，神情微动。
言澈想了片刻：“那你想……怎么样？”
莱伊的脸沉浸在逆光的阴影中，轻轻眯了眯眼。
他手掌移动，从言澈的后腰顺着脊骨一路上移。
“当然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言指挥官的心已经属于我了。”
十分钟后，汽笛声响起时，几道身影顺着甲板阶梯走下。
用以迎接亲王贵族的排场极为宏大，红毯一路从长梯铺到码头入口。
更有不少浅色花卉扎成的复古花台，分布在整个码头广场。
长梯下方，安德里亚和安提等在近处，看见言澈与茉莉时，朝两人用力挥了挥手。
希洛尔走在最后，扯了扯身上的前线小组制服，觉得自己酷毙了。
披风漾出一片生动的轮廓，言澈领着人一路下行，来到安德里亚两人身前。
言澈看向安德里亚，言简意赅道：“都是熟人，不介绍了。你在信息里说下场比赛有些问题，我们边走边说。”
安德里亚闻言，觉得言澈这句“都是熟人”，简直微妙极了。
然而，更微妙的，是言澈身上那道来自alpha信息素。
海风中，安德里亚与安提看见言澈耳后的牙印，同时愣了半晌。
继而两人视线挪动，看向走在后方的白发青年。
莱伊感受到视线，拎着希洛尔，笑眯眯朝两人打招呼：“早上好，我们是新来的队员。”
一旁安静如鸡的茉莉：“……”
都这么熟了，真的有必要装这个蒜吗？
安提看了看周围同样发出惊呼的围观群众，嬉笑着回应道：“你们好呀，我是破译者安提。”
同样沉默的安德里亚：“……”
算了，随他们吧。
微妙的气氛中，言澈一边和安德里亚说起正事，一边带着人朝外面的接驳车走去。
几人一路平静，按言澈的吩咐朝训练馆和宿舍园区走去。
与此同时，八卦消息在整个海岛中轰然炸开。
“知道吗？桑赫斯坦的言指挥官被标记了。”
很快，有在码头现场围观的吃瓜群众补充道：“从信息素分辨，标记者就是那位同行而来的新选手。”
继而，另有眼尖者反驳道：“什么新选手啊，那分明就是之前的莱伊啊，他在德尔兰休息室做的事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传言一路传到全息中心，已经聚集在训练场的桑赫斯坦队员听见消息，纷纷露出讶异神情。
蒂尔停顿数秒，确认道：“谁？言哥？被标记？”
真的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而是他们队长吗？
一旁，和莱伊关系很好的约瑟夫也很震惊：“谁？莱伊？亲王的儿子？”
不是医生的儿子吗？说好的平民呢？
一时间，众人眼中纷纷迸发出疑问的异光。
早就说前线小组好，没想到还能知道这样的帝国级八卦，必须马上发消息告诉家里。
另一边，莱伊带着希洛尔回到宿舍园区，找到安排好的宿舍房间。
他光速换好衣服后，来到隔壁房间，只见希洛尔还在研究战斗服的所有配件都应该怎么穿戴。
不多时，房间内，希洛尔一边换衣服，一边朝莱伊问道：“他们真的不会认出我吗？”
“不会的。”莱伊靠在桌子上，答道：“你之前那身侍者服那么难看，不会有人多看你的。”
希洛尔闻言，觉得好像有几分道。
继而，希洛尔不解问道：“我们刚到，就要直接开始训练？”
莱伊听见希洛尔的发问，一时间，看向希洛尔的眼神带上一点同情。
莱伊：“你之前是不是和我说，你想考进皇家特工？”
“你帮我拉下后背的绑带，我够不到。”希洛尔姿势奇特，手朝向背后，扭成一根麻花，答道：“对啊，我觉得很有希望，毕竟除了实战部分，我都很有信心。”
莱伊走到希洛尔身后，一边帮希洛尔穿好战斗服，一边答道：“那你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言澈帮你训练一下。”
只是以言澈的训练强度，莱伊估计希洛尔用不了三天，就会彻底崩溃，甚至连夜逃回桑赫斯坦。
“不过。”莱伊又道：“比起训练，你要记得还有正事要忙。”
希洛尔：“那当然。”
他们这次前来，可不是单纯为了玩战争游戏的。
希洛尔：“你要小心，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对言澈动什么手脚。”
“不，他们应当不会。”莱伊认真道：“他们一定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还需要时间，所以才会设计利用威尔斯，让阿米达去顶罪。不过话虽如此，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一切都要尽快安排。”
希洛尔点点头：“好，那我马上就联系罗姆，和他约个时间。”-
中央高塔上层。
一间几乎贯穿整层的奢华办公室内，爱丽丝站在全景窗边，俯瞰窗外整座海岛。
随着一道消息提醒音响起，她一边确认终端中收到的消息，一边转身，对身后不远处的老人汇报道：“纳维特已经回到员工宿舍了，他一切健康，没有受伤。”
老人闻言，批复文件的手渐渐停下。
“通知纳维特休息几天，下周一再恢复工作吧。”
“好。”爱丽丝道：“言澈也已经到达全息中心，准备开始训练了。”
老人闻言失笑：“真不愧是言指挥官啊。”
爱丽丝：“莱伊和他一起回来，我们要不要……”
“不，什么都不用做。”老人郑重道：“就当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反正阿米达已经替我顶了罪，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再让任何人起疑。”
老人说着，看向爱丽丝，只见爱丽丝在他意料之中，露出一个饱含犹豫的表情。
老人知道爱丽丝不想伤害莱伊，可这是莱伊自愿回来的，他也爱莫能助。
经过数十年的准备，一切都已经濒临完美，绝不能被任何人破坏一丝一毫。
老人看向爱丽丝：“整个大陆的全息采集工作，具体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爱丽丝：“采集部门还是说无法具体估测时间，不过他们组长说，按照目前的进度，一定能在您要求的时间内完成。”
老人点点头，停顿片刻后，对爱丽丝沉声道：“虽然莱伊是你的亲人，但我不希望你再违背我的命令。”
他说着，神情格外祥和，却又带着充满威严的暗光：“就让莱伊和言澈一直这样放松警惕，直到神诞日的那一天，这对他们也是最好的选择。爱丽丝，你听清了吗？”-
在莱伊的帮助下，希洛尔累了个半死，终于换好衣服。
罗姆很快回复两人，语气格外轻松，说自己正在上班，只能入夜后见面。
消息中，罗姆看起来格外愉悦，甚至还给两人配了一张可爱的“欢迎”表情包。
莱伊对罗姆的态度极为模糊，只冷漠开口，口吻不咸不淡：“你看，在将发疯的阿米达推赴刑场后，不光是那位主教，连罗姆都变得不紧不慢了。”
希洛尔撇了撇嘴，觉得这些人非常丧心病狂、
随即，可怜的希洛尔连坐都没坐，就被莱伊直接拎去了训练场。
一路上，希洛尔感受着围观群众的目光，稍稍振作精神，感觉自己更酷了。
两人来到全息中心，走进熟悉的训练场。
瞬间安静下来的训练场中，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回望这位“陌生”的新选手。
只见莱伊在众目睽睽之下，环顾正在热身的众人，朝茉莉远远问道：“茉莉，言澈呢？”
约瑟夫：“……”
好小子，这是连装都不打算装了是吧。
一旁的茉莉闻声抬头，指了指器械室隔间：“队长在里面。”
莱伊得到回答，朝走近的约瑟夫抬了抬手，温和道：“你先等一等。”
他微笑道：“我等会再找你们解释。”
说着，莱伊把希洛尔留在原地，迈步朝器械室走去。
虽然知道几人暂时没有危险，可不论是由于alpha的本能，还是由于他那过剩的保护欲，莱伊只要一会见不到言澈，就会觉得很没安全感。
安静的器械室隔间内，言澈正站在镜子前，细察耳后腺体上交错的牙印。
此时的粉红腺体看起来格外可怜，莱伊在易感期中咬伤的血痂还没完全掉落，另一道新鲜的粉色印记又交叠在上面，带着蛮不讲的意味。
随着莱伊走进，言澈察觉到熟悉的味道出现，回头朝门口看去。
莱伊见言澈正在看自己的腺体，走到言澈身后，抬手轻轻抱住言澈的身体。
随即，他动作自然，轻轻吻过言澈的腺体软肉，问道：“不舒服？”
轻痒中，言澈皱眉道：“不是。”
莱伊：“那为什么一直看？不喜欢？”
言澈面无表情：“嗯，不喜欢。”
言澈知道莱伊顾忌他有伤，所以咬得非常浅。
可这样一来，他却又有种没被填满的空虚感，导致有些没来由的不快。
言澈：“希洛尔怎么也来了，你不是说他上岛后要去找个人吗？”
言澈身后，莱伊听着怀中人硬邦邦的声音，轻嗅着那人身上的味道，莫名轻轻笑了一声。
“罗姆要晚一些，才有时间见我们。”莱伊开口答完言澈的话，微微歪了歪头，在言澈耳边问道：“不过，前辈怎么骗人？”
山茶甜香带着诱人的意味，显然已经把主人完全背叛。
“说什么不喜欢。”莱伊嗓音轻哑：“你的信息素明明在说，你喜欢得不得了，嗯？”
第114章 「预言」
一分钟后，言澈和莱伊走出器械室隔间。
众人看见两人走出，结束热身，按之前的队列站好。
莱伊一边揉着被言澈用手肘痛击的腹部，一边乖乖走回集合的队伍。
言澈走到众人面前，用视线巡看过众人后，认真道：“我看了比赛记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做的很好，辛苦了。”
安德里亚：“队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言澈露出一点和缓神情，继而严肃道：“训练开始前，先说两件事。”
“第一件事，介绍两名新队员，分别是担任替补暗箱操控者的莱伊布莱克，以及担任替补破译者的希洛尔卡瓦迪亚。”
人群中，莱伊眨眨眼。
……很好，他又成替补了。
其余队员听着言澈的话，表情一时很是精彩。
约瑟夫站在莱伊身侧，朝后者看去。
约瑟夫的表情就像是在说，这事没有一顿酒，肯定是过不去的。
怎么能骗兄弟这么长时间呢，必须要罚他。
果不其然，下一秒，言澈冷声道：“第二件事，茉莉、莱伊，立刻去楼下禁闭室，禁闭三个小时。”
莱伊&茉莉：“……”
人群中，安提闻言不解，好奇问道：“为什么突然罚他们？”
言澈：“罚茉莉，是作为她之前私自离队的惩罚。”
茉莉就知道言澈得找她算这个账，蔫蔫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言澈：“至于莱伊。”
当然也是作为之前私自离队的惩罚，可言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明说，只道：“我希望莱伊选手能明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这里，不能置疑指挥官说的任何话。”
莱伊被罚，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望着言澈的脸，乖乖举起手：“知道了，我的指挥官。”
言澈朝门口偏了偏头，示意莱伊和茉莉可以离开了。
随着两人朝门外走去，言澈抱臂：“剩下的人，我们进行队内模拟赛。”-
前往楼下的路上，茉莉和莱伊说起他走后，言澈袭击威尔斯失败，从而被关进禁闭室的事。
莱伊：“为什么在你描述里，言澈像个笨蛋一样？”
茉莉挠头：“因为他那天做的事就是很蠢啊。”
言澈有多么在乎莱伊，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爱情让这位一向冷静的指挥官变得像笨蛋一样，直到被威尔斯扔进禁闭室，才在黑暗中一点点冷静下来。
莱伊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之前经常来禁闭室吗？”
“刚来时训练偷懒，被队长罚，来蹲过两个小时，之后就没有了。”茉莉道：“上次来，还是给队长送饼干。”
莱伊：“禁闭室可以送东西吗？”
“论上是不行的。”茉莉道：“不过负责看管的老爷爷听说是给队长的，想了想就同意了，替我送了进去。”
莱伊闻言沉思，双唇轻轻抿了抿。
距离他上次被关禁闭已经过了几个月，而且他当时也没怎么注意那位老人，现在几乎算是毫无印象。
可言澈说，就是这个人将他带来黑暗森林管局的。
莱伊莫名觉得，也许这个人也和邪教有关。
两人一路来到禁闭室门口，莱伊刚想试探一下，却莫名发现，此时的值班室中，坐了个正在打瞌睡的年轻人。
莱伊敲敲隔断，将里面的人吵醒。
莱伊：“你好，我们被指挥官罚来关禁闭。”
年轻人被惊醒，看向莱伊与茉莉。
他像是不大熟练，愣了两秒才道：“哦、好，你们进去吧。”
莱伊：“你是新来的吗？”
“是的。”年轻人道：“我今天刚刚上任。”
莱伊皱眉：“之前那位老人呢？”
“你是说凡尔蒂先生吗？”年轻人道：“管局调他回中央高塔工作了。”
莱伊闻言，轻轻愣在原地。
凡尔蒂？
这不是那本奇怪童话书中男主角的名字吗。
莱伊微微激动：“你说他被调回中央高塔，他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年轻人挠挠头：“……你是问凡尔蒂先生吗？”
莱伊：“对。”
“凡尔蒂先生是中央高塔的执权者之一啊。”年轻人的目光露出一点古怪：“你不知道吗？……哦，不过也是，你是选手。在黑暗森林管局，一向只有内部员工，才能接触到中央高塔里的事。”-
午饭时间，希洛尔从驾舱中离开，趴在一旁的软垫上，感觉自己有点怀疑人生。
他刚刚在雨林中穿梭了一整个上午，虽然现在整个人一点都不累，但还是感觉自己要虚脱了。
一旁的安提一脸一言难尽，看着这位新队员，不知道这人这么菜鸡，到底是怎么说服言澈让他加入队伍的。
不远处，言澈一边收集数据，一边从驾舱中离开。
他下意识看了看表，刚刚的比赛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再算上一开始的人员分配环节，莱伊和茉莉应该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茉莉溜溜达达回到训练室。
只是她独身一人，身边完全没有莱伊的踪迹。
言澈不解，看向茉莉：“莱伊呢？”
茉莉：“莱伊说他有点低血糖，头晕想吐，必须先去食堂找点东西吃。”
言澈知道莱伊和希洛尔口中所说的罗姆就在食堂任职，下意识皱了皱眉。
言澈：“食堂？”-
临近午时，食堂中人满为患。
罗姆坐在侍者吧台里，举止优雅，正在帮人沏红茶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一股彻骨寒意，瞳孔骤然缩小。
多年行走在生死边缘培养出的第六感，使罗姆在第一时间抬头，看向杀意袭来的方向。
人群中，一双甜腻的粉色双瞳透着尖锐的寒意，正朝他远远望来。
目光凝视间，罗姆手臂僵持，直至热水溢出杯口。
罗姆身前的选手见到热水洒出，连忙伸出手，在罗姆定格的视线前方晃了晃，开口询问道：“你没事吧？”
凝望被遮挡搅散，罗姆渐渐回神。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杯子：“……没事，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泡一杯。”
十分钟后，罗姆来到食堂背面的幽暗小巷。
每次工作时间，他与莱伊接头都在这条小巷，所以几乎不需要联系，就知道莱伊会在哪里等他。
只不过今天，罗姆走进小巷，左右看了半晌，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就在这时候，气流忽而变幻。
仅仅一瞬，罗姆就感觉有人影靠近，顷刻来到他的身后。
冰凉的金属利刃同时抵上喉管，完全没有躲避的余地。
呼吸凝固间，暗风不知从何而来，拖拽着地上的落叶，发出剐蹭一般的干涸声响。
罗姆听着自己体内瞬间急促的心跳声，轻轻呼吸时，感受着利刃在皮肤上游弋的凉意。
罗姆：“……莱伊。”
莱伊握着匕首，身影融在小巷的阴影中。
他眼中荧光轻亮，口吻含笑，问道：“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死吗？”
罗姆：“你如果要杀我，就不会让希洛尔约我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晚上见了吗？”
莱伊手臂轻动，匕首在罗姆的喉管前轻轻划过，充满威胁的味道：“我本来是想等到晚上的，但我忽而间想起，你我之间，只有我才拥有定规则的权利，不是吗？”
罗姆轻轻咬牙：“你突然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莱伊道：“也不算突然吧，毕竟我们之间的账，可还一直没算呢。从我上岸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像现在一样活在恐惧中才对。”
罗姆：“如果你是为了我把你出卖给威尔斯的事，从结果来看，是我帮你顺利潜入祭祀仪式，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莱伊微微一笑：“感谢？你和女皇把我当成一件工具利用，我还要反过来感谢你们，你到底在跟我说什么笑话。”
罗姆听着莱伊口中毫无恭敬的话，心微微沉了沉。
罗姆：“你怎么知道是我和女皇……”
莱伊：“我父亲说，女皇坚信黑暗森林管局有可以让世界和平的方法，希洛尔把你是叛徒的事上报了那么多次，她却仍然那么护着你……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那位主教的人，还是女皇的人？”
罗姆轻轻呼出一口气：“莱伊，你不必记恨我，想要守护桑赫斯坦，牺牲是必须的。更何况，我和女皇都认为，你有能力活着从威尔斯手里离开。”
莱伊轻声哼笑：“现在还给我说上大道了？”
他微微歪头，声音既不屑又寒凉：“那你猜一猜，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女皇到底会不会为了你处罚我？”
罗姆听着莱伊话里的危险，喉咙轻动，认真道：“你不能杀我，你最该选择的，是和我合作。”
莱伊：“我根本没兴趣和一个曾经害过我的人合作，不过你提醒了我，我是还不能杀你，因为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莱伊特意跑来找罗姆，原本是想问有关凡尔蒂的事。
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让罗姆知道，他已经知道凡尔蒂这个名字与邪教有关。
故而，幽暗中，莱伊一字一顿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提到玛丽安，罗姆手掌微握。
片刻后，罗姆开口，默认道：“……玛丽安，是个好女孩。”
莱伊：“所以，也是你接近我母亲，通过心暗示，让我忘记了有关言澈的记忆吗？”
罗姆闻言，微微一愣。
不远处的空调室外机发着阵阵轰响，杂音中，罗姆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莱伊双眼轻眯：“果然是你？”
罗姆察觉出不对，连忙道：“这并不是我想做的，是有人要我这么做的。”
莱伊眼底一片深渊：“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那个邪教注视着我和我母亲，自然也没有放过我身边的人，是不是？”
他轻轻笑起：“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不管我怎么盘算，我都觉得，还是在这里杀掉你，最好。”
冷刃翻转，朝着脖颈上最柔软的部位刺去。
就在这时，罗姆高声道：“是玛丽安！”
罗姆察觉出莱伊浓厚的杀意，实在无法继续隐瞒。
匕首停滞间，罗姆轻喘道：“是玛丽安要我这么做的……是她要我想办法，让你忘记你对言澈的所有记忆。”
布尼娅大陆的古文化学者经常阐述，世界线由时间构成，也许是一片既定的宇宙。
故而，在所有五花八门的异能者中，最为稀有的「预言」异能，凌驾于整个四维空间之上，是可以操控大陆文明的作弊器。
除去莱伊的母亲外，上一个记录在册的「预言」异能者年仅八岁，在被敌对间谍发现后的第二天，死于三大帝国之间的暗杀。
每位掌权者都知道，不能拥有的力量，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罗姆：“玛丽安的真正异能不是预言，这在各国的情报网中不算秘密，她也因此才能活下来，可她偏偏可以抢夺异能，所以，其实她也曾经做出过许多预言。”
莱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有关我母亲的事？”
罗姆：“我从小和玛丽安、还有爱丽丝，一起在上主身边长大，也曾经和玛丽安相爱。”
随着罗姆话音落下，莱伊微微停顿。
“你说什么？”
罗姆徐徐道：“所以玛丽安信任我，就像信任她自己。”
莱伊：“……你就是母亲念念不忘的那个alpha？”
罗姆闻言，倒是有些意外：“是玛丽安主动放弃我的，她怎么会对我念念不忘？”
莱伊嗓音冷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姆轻轻顿了顿：“玛丽安从小在上主身边长大，异能觉醒后，上主为了训练她，并没有对她使用异能的范围加以管控，只是很严格的要求她，不能对其他人类使用「预言」的异能。”
“所以玛丽安只会预言窗外飞过的鸟，树木和花草。可那时，当少女陷入爱情，玛丽安没有守住规矩，对我进行了预言。”
罗姆轻轻呼吸：“我不知道她在那晚的星云中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我，不久后，就答应了布莱克公爵的求婚。”
莱伊：“可她到底为什么要你暗示我，忘记我和言澈的过往？”
“因为那时在克莱西镇，上主找到她，告诉她，只有爱才能成就真正的夏娃。”罗姆眉头紧蹙：“玛丽安当时觉得，上主是在暗示她对你的爱，反而会害了你。所以她在不知不觉中，抢夺了上主的异能，然后……”
罗姆一字一顿道：“她对你进行了预言。”
那时沉浮在星云中的画面，格外悲痛又温情。
长大成人的白发青年本该消失在一片盛大的爆炸中，可另一道单薄身影出现，将消亡的资格硬生抢走，拯救了他所爱的人。
罗姆轻轻抿唇：“就是那道预言，让玛丽安认为，如果让言澈留在你身边，他总有一天，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
第115章 你特别重要
莱伊握着匕首的手不断用力，直到轻轻晃动起来。
他的呼吸几乎停下，只思考着罗姆话中的含义。
莱伊：“所以我母亲就让你帮忙，拆散了我们？”
“预言是可以被改变的。”罗姆道：“玛丽安儿时预言小鹿会被捕兽夹残害致死，派人去布玛森林中收起捕兽夹后，小鹿的未来的确发生了变化。所以她认为，只要让你和言澈分开，言澈就不会再被卷入这件事。更何况，对那时的你而言，言澈不过是一个新奇的玩具而已，就算让你们分开，也比他被你害死来得划算。”
莱伊嗓音沉稳：“可我们还是遇上了。”
罗姆倒是觉得，遇上并不是关键：“我听到传闻，你已经标记了言澈。”
羁绊从心蔓延到身体，已经彻底无法改变。
罗姆：“老实说，身为alpha，我不认为玛丽安当时的做法是对的，所以我没有干涉过你和言澈的交往。可玛丽安的顾虑是对的，如果预言真的成真……”
“不会成真的。”莱伊打断罗姆的话，认真道：“母亲是预言者本身，所以她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但我不会。”
如果人顺着所谓预言，就可以得到预言中的一切，那世界就不需要运转了。
罗姆闻言，轻轻停顿片刻，问道：“莱伊，你真的如爱丽丝所言，一点信仰和畏惧都没有吗？”
“我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莱伊淡淡道：“是为了方便被你们操控，时刻感受自己的渺小和无能吗？”
罗姆微微蹙眉：“可……没有人是不需要庇护的。”
“当然会有人保护我，你刚刚不是已经说过，我会被人守护的预言了吗。”莱伊道：“我只是非常清楚，那个人不会是爱丽丝坚信的上主，也不会是你效忠的女皇。”
罗姆闻言，连忙道：“可你既然知道，言澈也许会为你而死，你还会鲁莽地杀掉我吗，至少，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谈谈合作的。”
莱伊双眼轻眯：“你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怀疑，你刚刚所说的预言，是不是为了哄我饶过你，才编出来的谎言？”
“当然不是！”罗姆道：“上主也曾经为芙莉达做出过预言，说过芙莉达最疼爱的孩子，会在一场盛大的爆炸中永远离开她。这么多年以来，芙莉达一直没有找一位omega结婚生子，莱伊，你难道想不到，那个会死在爆炸中的孩子是谁吗？”
莱伊：“当然能猜到，估计就是我。”
“上主的预言从没有失败过。”罗姆认真道：“仅凭你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扭转这样的力量，你需要和我合作，就算是为了伟大的桑赫斯坦。”
莱伊觉得有趣，轻轻笑起，问道：“既然你在邪教中长大，又为什么会效忠女皇？你必须给我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由，我才可能考虑和你合作。”
罗姆轻轻咬牙：“我本来就是女皇的人。”
莱伊：“如果是这样没凭没据的话，你觉得我会认可吗？”
罗姆：“我从一开始，就是前代女皇派来南部边境，接近温莎一家的。只是在过程中，我误打误撞发现温莎子爵与上主有关，才改为深入追查这件事。”
莱伊闻言，轻笑一声，直白道：“那么，皇室到底许你什么好处？”
罗姆一时噤声，像是不快于莱伊的发问。
莱伊好心解释道：“你说我母亲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你，可她后面却仍然会找你帮忙，而且我记得小时，在卡洛尔，她也曾从庄园里搬出来，就为了找机会见你。你既然不是十恶不赦，那就只是配不上她的爱。女皇到底答应你什么东西，是权利还是财富，竟然能让你在邪教潜伏这么多年，仍然保持忠诚，为她效命？”
罗姆知道莱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再隐瞒也是无用：“我想要的东西，既不是权利，也不是财富。”
莱伊：“你该不会喜欢现任女皇吧？她可只有十七岁。”
“当然不是！”罗姆简直气疯了：“我从一无所有，没有未来、没有梦想，到被皇室选中，担任潜入贵族的探子，只立誓成为最好的特工。不管是温莎子爵家的仆从、还是邪教上主的手下，亦或女皇为了方便行事，给我披了一个暗杀者的名号，我都只想要守护桑赫斯坦，若说我有私心，那就是也想要更高的荣耀。”
莱伊很好奇：“那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在希洛尔掌握的情报中，罗姆的代号是“ksi”。
古学家破译了这个代码，它的通用含义是随机参数，也可称为「变量」。
“我不需要名字。”罗姆静静道：“那个代表桑赫斯坦国土面积的数字，以及所有的勋章，就是我的名讳。”
他拥有许多身份，没有从前，也不需要未来，只盘桓在每一个需要他的地方，做那个可以引发巨变的「变量」。
一时间，莱伊听着罗姆的话，莫名觉得罗姆这个人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暗风中，莱伊终于收回握着匕首的手。
莱伊微微撤身，看向罗姆的背影：“你想要守护桑赫斯坦，获得极致的荣誉，可也许等你死后，根本没人知道谁曾经守护过自己，而那个堆满勋章的墓碑又属于谁，有什么意义呢？”
“不管有没有意义，我只想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活。”罗姆微微敛目，低沉道：“也许玛丽安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离开我，她知道对我而言，我根本不需要爱情。”
莱伊轻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她执意喜欢你，我父亲可就难办了。”
他父亲一手遮天，但看起来，好像不是喜欢玩强制的类型。
“上主在爱丽丝面前，说了你父亲许多坏话。”罗姆道：“其实爱丽丝很重视你母亲，所以她才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上主，她很想实现，小时候和你母亲一起许下的愿望。”
莱伊想了想，说道：“爱丽丝应该会再来找我。”
罗姆：“不过我劝你，不管如何，你都不要试图利用自己是玛丽安的儿子，去说服爱丽丝背叛上主，如果说这个邪教存在于世界上，依靠的能量是信仰，那爱丽丝一定是它最忠实的信徒。”
莱伊点头：“我知道了。”
安静中，罗姆终于转身，看向身后的莱伊。
“我把我的身份，和关于你母亲的一切都告诉你了。”罗姆问：“下面，以女皇的名义，我们可以谈谈合作了吗？”-
中午时分，言澈放所有队员离开训练场吃饭，自己走到安静的主屏幕前，打开对战资料。
他们下一场的对手又是德尔兰，只是德尔兰没了海格，换了位新任的指挥官，进攻风格完全改变，一时颇为强劲。
不多时，言澈正坐在椅子上啃着面包看资料，突然察觉到熟悉的信息素出现，回头朝门口看去。
莱伊拎着两只便当盒走进训练场，径直走到桌前放下。
继而，他来到言澈身后，俯身从背后环住言澈的肩膀，朝言澈面前的悬浮窗口看去，好笑道：“茉莉说你不好好吃饭，在啃面包看资料。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资料，比我喜欢的人好好吃饭还重要？”
言澈咽下口中的面包：“德尔兰新指挥官的资料。”
“哦？”莱伊问：“他厉害吗？”
言澈点头，评价道：“是个很厉害的实战家。”
“是吗？”莱伊亲昵道：“我不信，没有人比前辈厉害。”
言澈被莱伊几句话弄得颇为无奈，问道：“你刚刚去干嘛了？”
莱伊：“前辈，我有点头痛。”
言澈闻言，微微皱眉，连忙转过身来：“头痛？怎么回事，要去医疗中心吗？”
“倒是应该不用看医生。”莱伊弯着腰，和言澈平视，认真道：“不训练就不痛，一想到训练，就头痛欲裂。”
言澈：“……”
言澈冷酷回身，重新看向资料。
莱伊失笑，双眼弯弯，去拉言澈的手：“好了好了，先不看了，我们吃饭。”
打包来的汤菜美味又暖胃，吃饭中，莱伊看向言澈的脸：“前辈，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
言澈：“什么事？”
“你特别重要。”莱伊道：“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千百倍。”
情话混在午时的饭菜香气中，显得十分平凡，却又带着刻骨铭心的味道。
言澈：“……怎么突然说这个？”
莱伊：“我只是突然很想告诉你，如果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言澈皱了皱眉：“你还是闭上嘴，好好吃饭吧。”
莱伊微微歪头，看似温和，轻快问道：“你能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吗？是真的记住。”
发问中，言澈仍然莫名奇妙，却认真地停顿了片刻，答道：“我不需要特别记住，我当然知道我对你很重要。”
莱伊：“是吗，那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言澈一头雾水：“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莱伊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
言澈说得所当然：“我当然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到底为什么突然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
莱伊轻轻呼吸，他的目光缱绻又深情，默默沉浸在空气中。
不多时，莱伊忽而笑起，口吻轻盈，徐徐道：“没发生什么，就是，我刚刚买了个东西，它非常贵。所以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了，前辈可千万不能因为我是个穷光蛋，就抛弃我了。”
第116章 全息采集
言澈归来后的第一天训练格外严苛，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他终于在日落时分宣布暂时休息。
离众人不远处，希洛尔躺在软垫上静静地思考人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多时，一双皮靴停在希洛尔瘫倒的软垫边。
莱伊一边看着终端面板中的消息内容，一边好心问道：“你还好吗？”
希洛尔回想刚刚在地图里看到的巨型吃人植物、会吐出浓酸的地孔、以及背影超级可爱，转过身后，却长着三排尖齿的骇人异兽，半死不活问道：“这就是艾希提大陆的黑暗森林吗？”
莱伊：“我们的正常训练，是没有这么恐怖的。只是言澈让你前往的这片地图比较特殊，因为它很接近创世神生活的圣山。”
言澈知道希洛尔只是来查邪教的，没打算让希洛尔和其他队员进行同样的训练。
只是他真的忙不过来，就先把希洛尔扔去圣山附近的洛尔伊斯山脉，让希洛尔自己和那片黑暗森林里的复杂地貌、以及各类黑暗生物搏斗，
希洛尔：“我一整个下午，死了三十多次。”
“那你也很厉害。”莱伊道：“对我而言，这种体验应该是很难得到的。”
希洛尔：“……”
希洛尔严正控诉：“你真的很没有同情心。”
莱伊耸肩：“别躺着了，走吧。”
他关上终端面板：“纳维特刚刚给我发信息，我们得去忙了。”
一时间，希洛尔真的很想哭。
他觉得这特工真的不当也罢了。
海岛天边最后的光亮消失前，暮云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泛着天际的深蓝与一抹亮橙，海风吹过时，使人格外舒缓。
莱伊与希洛尔得到言澈的允准，从训练场中溜出。
莱伊带上口罩与信息素抑制环，一路低调前行，领着希洛尔来到码头附近一栋超级市场外。
正值晚间人多，两人混在人群里，一路走入大楼。
继而，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地下的仓储层。
综合冷库尽头，一间房门的缝隙间，正透着淡淡蓝光。
莱伊走到门口，随手拧开把手，打开房门后，看向里面被吓了一跳的人。
纳维特感觉刚刚门响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纳维特：“你不能先敲门吗！”
莱伊走进房门，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道：“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纳维特闻言，下意识争论道：“我没有在做贼。”
整个房间大约十几平米，看起来十分狭小。
纳维特坐在靠近内侧的终端主屏后，面前是大大小小重叠在一起的浮空面板。
走在后面的希洛尔关上房门，看向房间正中的驾舱，问道：“这就是那台备用驾舱？”
“对。”纳维特仍然不快，但还是解释道：“原本关押莱伊的驾舱已经在早上运回中央高塔了，这架是威尔斯为了有备无患，买通全息中心，另外高价购买的，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自由使用。”
莱伊走到驾舱一旁：“言澈和我说过，劳狄斯就是因为发现这台驾舱莫名其妙从黑暗森林管局运往科露丝港，才会到那里一看究竟。不过这台驾舱看上去，型号好像要老一些？”
“是老一些。”纳维特道：“不过没关系，在连接功能上，它没有任何缺失。”
“所以你怎么这么快就联系我了？”莱伊问道：“你不是说回到黑暗森林管局后，可能会因为离开岗位太久，所以需要忙一阵吗？”
纳维特的神情微微低沉：“局长说，我可以休息到下周一再开始工作。”
莱伊失笑：“他这么体贴让你休息，你居然用这个时间，上赶着帮我对付他。”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纳维特说着，声音低了些：“至少，我需要知道，我和我的同伴们到底在做什么。”
纳维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是邪教的一份子，那些曾经离开他的朋友，到底是被什么事所牵连，究竟去了哪里？
而他所收到的所有资助，如果不是来源于善心，又到底都算什么？
说到底，他到底是被培养成了一名技术人员，还是一名刽子手？
莱伊：“这台驾舱这么大，你是怎么运过来的？”
纳维特：“在码头统管货物装卸的德文总管，和我来自同一个边境村落。”
“那你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莱伊笑问：“不会被人发现吗？”
“我需要足够的带宽，和可以承载运算系统的服务器。”纳维特道：“这家超级市场是公共区中唯一符合要求的，而且它离码头很近，用货车把终端运进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莱伊看向纳维特：“我怎么感觉，你意外的可靠呢？”
“你最好不要觉得我可靠。”纳维特板着脸：“我只是愿意帮你救言指挥官，可如果我发现局长他们与邪教无关，我就会马上出卖你。”
“威胁我？”莱伊道：“那我会在你出卖我之前，直接动手杀了你。”
纳维特：“……”
安静中，一旁的希洛尔弱弱道：“……我们还是先聊聊，有什么新发现？”
莱伊随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向纳维特面前复杂的悬浮面板。
纳维特缓了缓，又顺了顺气。
继而，他指着面前的面板，开口道：“我利用流量监控设备，调查了这几个月以来，整个中央高塔内，所有各部门输入的流量包。”
“我发现，自从阿米达叔叔被你们抓住后，全息采集部门的流量使用情况就达到巅峰状态，一直延续至今。我刚刚尝试破译了几段，里面的信息编号，是各个帝国地区的名字。”
莱伊不解：“你的意思是，他们正在不间断地采集各国信息吗？”
“是的。”纳维特点点头：“但各国采集探针的所属位置、连接方式，都属于机密资料，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连接到这些探针设备，又是怎么破译的。”
纳维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沉默了两人。
三人都知道，根据黑暗森林管公约，管局只掌握大陆所有黑暗森林的全系信息，并不能私自采集和存储各国内部的全息资料。
原本，纳维特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联系莱伊。
可这些事实，让他不得不快速选择，自己到底应该帮助哪一边。
莱伊想了片刻，微微蹙起眉心。
继而，他想到一件事：“既然如此，那你当时用来囚禁我的科露丝港，又是怎么得到的？”
“威尔斯命南部边境的全息管局，给我们开放了连接通道。”纳维特道：“所以我当时可以连接到整个南部边境的采集探针，给你生成一个巨大的地图。”
莱伊微微顿了顿，怪不得他当时在森林里走了那么久，也没有看到光墙的影子。
莱伊：“那这个邪教也可以像利用威尔斯一样，再和其他人达成交易，得到采集的权限。”
纳维特一时恍惚，不可思议道：“这可能吗……整个布尼娅大陆那么大，除去三大帝国外，还有八十二个国家……”
“这个邪教蛰伏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是因为突然爱好和平。”莱伊问道：“你能计算出，整个大陆的采集工作需要多久完成吗？”
纳维特：“因没有数据量参考，我无法计算具体时间，但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对比黑暗森林的采集用时，我预估，应该会在三个月内完成。”
“三个月？”莱伊闻言，微微迟疑。
这与之前爱丽丝当时同他所说的半年，几乎不谋而合。
一旁的希洛尔大胆猜测：“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邪教想将所有人拖进全息世界，他掌控着管员最高权限，就等同于所有人的创世神。”
莱伊抬手，抵上眉心：“那他是不是，应该先批量生产无数个驾舱？”
纳维特闻言，仔细想了想，开口附和道：“的确，没有驾舱连接的话，人是不能在全息世界里那么自由的活动的。”
莱伊：“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吗？”
“还有一件事。”纳维特关上面前的流量窗口，打开一段资料，示意希洛尔看其中一段内容：“你之前让我帮忙渗透进桑赫斯坦的机密资料库，找有关温莎子爵的情报，我没找到什么更详细的信息，只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件事，发现了一点可能存在的关联。”
希洛尔探头：“什么关联？”
纳维特：“我看到温莎子爵的死亡时间后，想到就在那段日子，局长曾经有三个月没有离开高塔，他曾经对外讲述，那三个月里，他悲痛万分，在吊唁一位刚刚离开的故人。”
希洛尔看向莱伊，眼神充满不解：“那这么说，你外祖父是真的死了？”
莱伊：“可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现在仍然不知道。”
希洛尔：“从年纪上看，他们相差二十多岁，应该算是两代人了。”
莱伊想了想，看向纳维特，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位局长，是omega吗？”
纳维特有点意外莱伊会问这个问题，错愕后答道：“……是的。”
一时间，希洛尔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但希洛尔还是感觉这事很扯，看向纳维特问道：“黑暗森林管局怎么会愿意让一位omega做局长？”
“这我就不知道了。”纳维特道：“不过，局长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他能成为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蓝色的电子荧光中，莱伊听到这座岛屿的主人竟然是一位omega，慢慢想起爱丽丝说过的一句话。
“说起来，omega明明是负责生育的性别，却进化得如此拙劣，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了，实在是可怜。”
“可，如果能控制得好，对alpha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用的异能吗？”
回想中，莱伊莫名失笑一声。
他的笑容引来两人目光，很快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说法。”
纳维特抬手挠了挠头，言归正传道：“所以，根据刚才说的事情，我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
莱伊歪头：“什么忙？”
纳维特：“有关刚刚说的全大陆采集工作，如果我想进一步知道采集部门利用这些数据做了什么，需要连接到存储那些数据的终端载体。但这些数据体量这么大，他们应该会就近，存储到中央高塔地下的磁盘阵列里。”
纳维特拿过一旁的便携终端，从侧面抽出一颗存储胶囊。
“这里面有可以为我提供私人连接的准入插件，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让它出现在那些存储着数据的终端载体上。”
莱伊闻言，双眼轻眯，嘴角微微弯起：“你是想让我去中央高塔，替你进一趟地下机房？”
纳维特认真地点头：“是的。”
莱伊随口道：“我去过一次中央高塔，差点被人扔到海底断层里。”
纳维特很有信心：“但我知道，你会去的。”
希洛尔看着纳维特手里的胶囊，一边点头一边卖队友：“是的，为了言指挥官。”
第117章 你来吻我
半小时后，训练场的器械隔间内。
言澈双手抱臂，眉头紧锁。
“不行。”
莱伊、希洛尔，以及通话那头的纳维特：“……”
言澈看着莱伊，目光十分认真：“你之前闯进中央高塔，安保部门在整个高塔外围加装了红外围栏，你一旦进去，就会马上被发现。”
纳维特：“他可以穿我的工作服，趁着人少的时候乔装进去。”
言澈：“那进去后怎么办，你们要怎么到达像地下机房那样的核心位置？”
纳维特：“以我的终端权限，莱伊可以使用任何前往地下机房的电梯设备，控制每一道机械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
言澈：“可爱丽丝现在也许就在中央高塔里。”
莱伊上次一身是血回来，言澈记得非常清楚。
像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安静中，莱伊将手上的胶囊塞回口袋，继而伸手，拉起言澈的手。
莱伊望着言澈紧锁的眉：“前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纳维特不能自己去，如果他被发现，我们就彻底没有得到内部信息的办法了。剩下的所有人里，只有我被发现，还能全身而退。”
言澈闻言，眉皱得更深了。
莱伊：“我们刚刚回来，那位主教目前还不会太过警惕，是最好的时机。”
言澈双手微握了握，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莱伊。
“那我和你一起去。”
莱伊闻言，手微微用力，连忙道：“这怎么行？”
“这次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把你和希洛尔的数据送去中央高塔。”言澈道：“等等你和我一起去，这样就能躲过高塔外围的红外感应。如果你执意不肯，你们只能放弃这个计划，因为我不会同意。”
莱伊双唇轻抿，认真看向言澈的脸。
莱伊知道，抛除他多余的担心和旺盛的保护欲，只从异能与个人能力的角度来考虑，其实言澈很适合这样的潜入任务。
如果言澈在他所在的暗杀部门，或者是一名皇家特工，一定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精英。
莱伊：“那你能保证一直跟着我吗？”
言澈见莱伊这样说，应是没有异议，板着脸道：“应该是你跟着我吧。”
言澈说着，好像仍然不快。
从智上来说，言澈知道他不该阻止莱伊去做这件事，所以他想了想，抬脚朝隔间外走去。
言澈边走边道：“我会在你们商量好的时间前结束训练，你和希洛尔就留在这，与纳维特一起把计划重新定好。”
随着脚步声远离，言澈头也不回，径直离开隔间。
安静中，希洛尔看着言澈离开的背影，一时露出一点同情的神情。
希洛尔默默看向莱伊：“你觉不觉得言指挥官在掌控欲这件事上，真的很像个alpha？你确定婚后，你能拿捏住他吗？”
莱伊的视线同样望着言澈离开的方向，他听见希洛尔的问题，不自觉轻笑一声。
继而，莱伊问：“拿捏住言澈？为什么？”
他简直爱死言澈对他发号施令了。
希洛尔：“……”
“好吧，你开心就好。”希洛尔觉得莱伊此时的笑容变态极了，光速拐回正事：“既然这样，我会和纳维特在外围，帮你们监控高塔的人员进出。”-
星光闪耀间，言澈领着再次套上信息素抑制环的莱伊，一路进入中央高塔。
对于黑暗管局所有人来说，中央高塔是个秩序既分明又混乱的地方。
这里没有严格的上下班时间，也没有绩效标准，只由各部门负责人自主把控，所以直到深夜，仍然有不少夜猫子部门在工作。
进入中央高塔后，莱伊很快遵从纳维特的指使，闪身进入那处巨大的螺旋楼梯空间。
尽管已经来过一次，莱伊仍然觉得这里既荒诞又混乱，就像一座巨大的垂直迷宫。
依附在墙壁上的楼梯断断续续、错综复杂，古旧又阴暗。
留在超级市场地下仓储层的纳维特，通过网络连接莱伊的耳戴终端，可以根据莱伊的视线范围，不断告知他前进路线。
纳维特：“你向右下方看，在距离你大约十几米的位置，有个古铜色的小门，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但你要从左手边的楼梯旋转下行，并在达到B3后进入走廊，再从另一个小门拐回螺旋楼梯间，继续下行，直到到达位于B6的机房。”
另一端的希洛尔：“言指挥官已经进入F4的选手资料部了。”
莱伊探身，朝右下方的古铜小门看了看，对纳维特问道：“六层的高度，我可以直接翻下去，这里有隐藏的监控吗？”
纳维特沉默了一下，觉得六层并不是什么可以翻下去的高度，他想了想，智道：“有监控，绕一下吧。”
“那好吧。”莱伊说着，朝左方下行走去。
整个螺旋楼梯间只有应急灯发着光亮，莱伊一边走，一边朝上望去。
最上方的玻璃穹顶透着一小片星空，在这样的密闭高塔内，不知为何，有种引人无限向往的魔力。
不多时，莱伊顺着纳维特的指引，一路来到B3的走廊上。
希洛尔及时开口道：“终端的热敏探测仪显示，B3有许多人。”
纳维特皱眉：“B3是负责调配网路链接的部门，他们的负责人年纪很大，应当不会这么晚工作的。”
行走在走廊中的莱伊，刚好走入一片灯光明亮的走廊区域。
不知为何，原本整洁的走廊，此时堆满了装着存储磁盘的纸箱。
不远处一道交谈的人声越来越近，莱伊一边走，一边弯下腰，从地上抱起一只纸箱。
下一秒，两个正在抱怨采集部门的员工转过拐角，迎面朝莱伊走来。
纳维特听着通话那头的陌生人声渐渐接近，呼吸不由停下。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人声再度渐渐远离，纳维特刚刚放下心来，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通话中传出。
“等等。”
走廊中，莱伊听见声音，停住脚步回头。
他与刚刚那两个擦肩而过的人对视片刻，只见两人露出疑惑神情，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来这里做什么？”
莱伊反应片刻，很快，他露在口罩上方的眼睛露出和善又疲惫的微笑，继而颇为无奈地抬了抬手上的纸箱，示意给两人看。
两人立即心领神会，明白莱伊也是被迫加班，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一人朝莱伊道：“辛苦了啊，你要是累了，可以来我们部门蹭点夜宵。”
“多谢，你们也辛苦了。”莱伊朝那人点点头，很快转过身，继续朝走廊尽头走去。
语音另一头的纳维特见状，又停顿了几秒钟，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
循规蹈矩了二十几年的纳维特，觉得就在刚刚几个呼吸间，他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不多时，纳维特稳住心神，对莱伊道：“你低头，让我看看箱子里的磁盘。”
莱伊顺从低头，让终端摄像头对准怀里的箱子。
纳维特在主数据库搜索箱子上的编号，直到莱伊重新返回螺旋楼梯，才迟疑道：“这些都是……噪音资料。”
莱伊：“就是你之前说过，那些由全息采集器采集到、却无法识别的物质吗？”
“对。”纳维特道：“但这些，全都是‘Ghost’。”
两人说话间，纳维特持续在主数据库中查询。
“Ghost是指没有随选手一起脱出、残留在全息世界中的脑电波粒子。如果将这些数据导入全息世界的话，它们会继续在地图中显形，不断重复某些行为，很像传闻中的幽灵，所以起名叫Ghost。虽然听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只是脑电波传输时产生的小bug而已。”
不多时，莱伊来到古铜小门前。
他推开门进入走廊，很快来到第一扇电子机械门前。
莱伊抬起手，用手臂内侧触碰门边的终端面板。
纳维特的管局终端藏在他的袖子里，是他们唯一可以打开这扇门的方法。
下一秒，终端面板变为安全的绿色。
一道柔美的电子音同时响起：“一次认证只可进入一人，请在电子门关闭前进入，以防挤压受伤。”
机械门从中间开启，划入两边的凹槽内。
莱伊闪身进入，继而下一秒，电子门飞快关闭，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
响声过后，到处一片安静。
莱伊站在昏暗的机房门口，缓缓转身，看向面前的成千上万的终端集群。
与此同时，位于上层的言澈抬手，接过对面人递还的资料夹，还没说再见，先听到耳机中传来声音。
纳维特：“莱伊？”
“莱伊？你还能听到吗？”
言澈闻声，举着资料夹的手微微顿了顿。
言澈对面的值班资料员看到他发愣，不禁问道：“言指挥官，有什么问题吗？”
言澈回神抬头，答道：“不，没有问题，那我就先回去了。”
资料员点点头：“辛苦您在训练后特意跑一趟。”
两人礼貌道别后，言澈走出房间。
经过一段四下无人的区域时，言澈压低声音，对通话中焦急的纳维特问道：“怎么回事？”
“莱伊失去信号了。”纳维特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地下机房加装了什么设施，我这里只看到他进入机房，关门声响后，共享的视觉画面就断掉了。”
言澈想了片刻，利落道：“我下去找他。”
“要不再等一等？实话实说，言指挥官，你实在是太显眼了。”纳维特阻拦道：“B3有部门在加班，他们绝对不会忽视你的。”
言澈：“只要能解决监控的问题，我就能不惊动任何人下去。”
“那当然没问题啦。”待命在另一端的希洛尔闻言，格外自豪道：“从前我在卡洛尔，平均每三天就要干一次用截图覆盖画面监控的工作。”
他从瘫坐的椅子上直起身子，撸了撸袖子：“给我两分钟。”
两分钟后，中央高塔大厅区域的监控画面中，电流雪花一闪而过，安静的大厅除了瞌睡的接待人员，只剩安静的月色。
可与此同时，言澈正从大厅穿过，来到螺旋楼梯所在的门前。
希洛尔一边操作一边道：“中央高塔整体监控的准入密码会自动刷新，距离下一次刷新还有二十五分钟，言指挥官，找到莱伊后，你们的动作最好快一点。”
言澈听见声音，步伐更快了些。
他一边给纳维特汇报位置，一边来到B3灯光通明的网路连接部门。
随着言澈一步不停，光雾自他身边向四面八方蔓延。
渐渐的，整个B3只剩一阵密不透风的静谧。
同时，监控画面再次被篡改。
被光雾短暂迷惑的技术人员纷纷昏沉入眠，短短几秒功夫，言澈动作轻快，越过整个走廊区域。
通话那头的纳维特经过短短时间，已经从一位温文尔雅的技术人员，成功晋升成为野蛮土匪：“等言指挥官成功到达B6后，我会在工单系统里伪装成组长，通知我同事下来，到时候言指挥官把他迷晕，用他的终端进去。”
言澈：“好的。”
不多时，言澈一路安全无虞，顺利来到B6层。
他静静走到机房门口，刚准备开口让纳维特通知人前来，可就在这时，言澈甚至来不及开口，他门前的电子门突然径自朝两边开启。
电子门开合迅速，言澈瞬间抬头，却也根本来不及后退。
自动门移动的低响中，只见一只手从门内伸出，拉住言澈的手腕，将人直直拉入昏暗的机房内。
言澈的视线由明亮转入黑暗，一时无法马上看清身前的人到底是谁。
可下一秒，自上而来的亲吻倒是熟悉极了。
方才言澈靠近房门时，机房内的莱伊通过外放的感知力得知有人前来，走到门口屏息倾听。
他眼看来人不是路过，而是精准地站到了电子门前，只能先发制人，从内侧打开房门准备出手。
只是他定睛一看，门外的人竟然是言澈。
此时的电子门内部，言澈被人控制在原地，窒息的深吻过后，就在空气挤入口中的瞬间，一道声音带着一点笑意，朝言澈问道：“你来做什么？”
言澈闻言，简直头疼极了。
他能感觉到，在方才开门的那一刹那，门内人身上的杀意几乎寒凉刺骨。
可就在下一秒，当莱伊看清他的那一刻，那股杀意立即散得干干净净，只剩这道冲动与情爱交织的侵略感。
言澈：“我为什么不能来？松开。”
莱伊听着言澈冷冰冰的话，不光没松手，还笑眯眯俯身，又在言澈的嘴唇上蹭了蹭。
从前在隔壁小组，有个双人间谍组合，是一对感情非常要好的情侣拍档。
莱伊偶尔听闻两人在进行潜入任务时，于危机四伏的敌国文件室里接吻，诸如此类的八卦，格外有趣又香艳。
整个机房只有机柜上亮着的蓝色荧光，远远望去，像一片排列整齐的暗夜星辰。
昏暗中，莱伊低声问：“前辈是因为不放心，所以特意来找我吗？”
言澈没会莱伊不断散发的爱意，只皱着眉问道：“你怎么突然会断开连接？”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这里有数据传输限制。”莱伊道：“我已经找到连接口了，正在安装纳维特的准入插件，很快就能完成，其实你不用跑下来的。”
言澈闻言，不大赞同。
虽然莱伊进展顺利，可言澈倒是觉得，如果他不在发生问题的第一时间赶来，那他跟着进来也没有意义了。
言澈：“你找到的连接口在哪里，安装进度到多少了？”
莱伊松开言澈的身体，只拉着后者一只手，轻声道：“跟我来。”
莱伊领着言澈走到终端集群中，像迈进一片浩瀚的星空。
两人顺着布线，来到一个突兀的光点一旁。
莱伊俯身蹲下，伸手轻触胶囊光点。
下一秒，一个小小的浮空面板呼应弹出。
“安装中——70%”
“预计剩余时间3分钟”
莱伊笑眯眯：“你看，我说很快就能好吧。”
言澈看着面板上的内容，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他双手抱臂，顺着发光的线缆，朝四面八方看去，环顾四周的终端架构。
一时间，言澈还是见到这么庞大的终端集群，不由多看了一会。
安静的浩渺中，言澈走到一旁的主服务器前，看向悬浮屏幕中的内容。
当前正在进行的数据搜索任务，已经整体完成，窗口中罗列着相关的内容。
言澈好奇抬头，看向搜索指令，继而露出一点讶异神情。
他看向莱伊，唤道：“莱伊，这里面正在搜索的内容是你外祖温莎子爵。”
“那是我搜的。”莱伊道：“我觉得凡尔蒂一定和我祖父有什么关联，既然好不容易进来，就想搜索看看。”
莱伊来到主服务器前，将纳维特的工作终端戴在手上，利用纳维特的权限，触碰那些悬浮面板。
他调出刚刚看到一半的内容，点击继续播放。
如果刚刚纳维特没有告诉莱伊有关Ghost的事，也许莱伊看不懂这是一段什么影像资料。
可现在，他望着画面中那个不断做着重复动作的男人，就算没有任何布景与道具，他还是能精准地判断出，这是一段温莎子爵正在翻阅书籍的碎片场景。
莱伊看向言澈：“我刚刚一直在看这些影像，因为我需要一个密码。”
在所有文件中，有一个名为“温莎”的应用程序，需要密码打开。
莱伊找到那个应用程序，示意言澈看向屏幕：“我试过外祖父的生日、姓名全拼以及一些有关我母亲的信息，全都没有打开。”
言澈：“其他文件里，也没有提示吗？”
莱伊：“文件实在太多了，我没办法一个一个看完。通过使用次数排列后，排名第一的噪音资料倒是被人看过十万零六百多次，可里面内容过于抽象，根本看不懂外祖父在做什么。”
言澈微微附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让我看看。”
莱伊点开那个名为“0220”的噪音文件，只见一片漆黑的播放器中，温莎子爵样貌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
子爵双手向前，像是抱着什么东西，继而微微低头，闭眼间，头不自觉微微摆动。
随着视频循环播放，莱伊与言澈一阵沉默。
言澈一手抵上下巴，觉得莱伊说得很对。
在没有任何场景和道具的配合下，温莎子爵这个动作，的确过于抽象了。
不多时，两人不远处的胶囊发出声响，提示两人插件已经安装完毕。
莱伊走回胶囊所在的连接口，将胶囊取下后，再度返回言澈身边时，将身上用来伪装的工装外套脱下。
他拿着外套来到言澈身后，把外套搭在言澈的肩膀上。
“给前辈穿吧。”莱伊自身后双手环过言澈的腰：“机房里太冷了，而且一会我们出去，如果被发现，你穿着统一的工服，也能更安全一些。”
他说着，贴上言澈的身体，微微转头，轻轻偷亲了一下言澈的耳朵：“把这些窗口都关上，我们准备走了。”
一时间，莱伊觉得言澈的耳廓凉凉的，贴上嘴唇时，甜蜜又格外清凉。
言澈倒是只觉得痒，下意识缩了缩，刚要开口。
就在这时，莱伊忽而一停。
莱伊身体轻绷：“前辈，等等。”
他好像知道，在刚刚的视频里，他外祖父在干什么了。
莱伊抬头，再度看向面前的主屏。
莱伊问道：“你看，他像不像是正在……俯身亲吻一个人？”
言澈闻言皱眉，认真看了看那副画面。
的确是有点像，只是不好分辨，不能完全确定。
不多时，言澈抬手操控终端，开启录像模式。
他将耳戴终端摘下，放在桌面上对准自己，回身转向莱伊。
言澈抬头，双手环上莱伊的后颈，一脸平静道：“试一下。”
莱伊双手抚在言澈腰侧，闻言愣了楞：“……试、一下？”
“嗯。”言澈的邀请公事公办极了：“我开了录像，你来吻我，我们对比看看。”
第118章 Ghost
昏暗又灿烂的星辰深处，气氛旖旎又克制。
莱伊双唇不自觉动了动，继而问道：“前辈确定吗？”
言澈：“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言澈说着，想起希洛尔刚才的催促，踮起脚，朝莱伊的双唇探去。
随着唇瓣相接，言澈轻轻闭上眼。
莱伊的颈上带着信息素抑制环，少了熟悉的味道，连触碰也变得陌生起来。
视野黑暗的恐惧中，言澈颤颤睁开眼。
他知道自己正在与莱伊接吻，却又因得不到熟悉的信息素安抚，莫名有些没来由的恐惧。
睫毛来回抖动，轻轻扫过莱伊的鼻梁，像羽毛轻拂一样，带出连绵的细痒。
莱伊感受着言澈身体的变化，结束一吻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言澈指尖轻轻摩挲，蹭过莱伊脖颈上的抑制环：“你带着这个，我闻不到你的味道。”
莱伊微微皱眉：“因为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又闭着眼睛，所以有些害怕吗？”
言澈：“不是害怕，就是……”
莱伊看着言澈欲言又止，一手托在言澈的后颈：“那你睁着眼，看着我，嗯？”
言澈想了片刻，点点头：“好。”
重来的亲吻带着滚烫余韵，再次将言澈双唇上的每一处柔软掠夺。
言澈微睁着眼，视线中的莱伊看起来极为认真，低垂的眸光与星光交叠在一起，闪着隐忍的暗芒。
双唇不断游弋，直到言澈下意识后退时，颈后的手掌又像无法挣脱的禁锢，将他的后退强行变为迎合。
言澈眼中水光愈发迷离，沾染上情欲的朦胧，如同沉浸在谭中的月光，被蒙上一片清雅的薄云。
两人的动作，渐渐与巨大面板中的ghost影像重合。
莱伊的亲吻与祖父极为相似，仿佛都饱含着无匹的珍重。
莱伊方才闻言，只觉言澈根本就是在玩火。
言澈好像根本不明白，他的欲望是有多么难以忍耐，竟然还在这种地方，提出这样的要求。
莱伊想到那台正在录像的终端设备，心像被人轻轻揉捏，变得愈发动荡起来。
他重重碾过言澈的唇瓣，双唇微张间，不断深入怀中微凉的身体。
下一秒，信息素抑制环的红灯亮起。
低鸣警报也一同响起，提示佩戴者设备已经濒临可以抑制的上限，请立刻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言澈听见提示音，下意识收回搭在莱伊颈后的双臂，轻轻推拒，继而挣扎起来。
可他根本无法挣脱莱伊的力量，只能不断在低鸣中，感受由深吻带来的窒息感。
一时间，言澈脸上的迷离带着不悦，却仿佛充满着诱人的媚意。
那双因恐惧无法闭起的眼中，此时只有莱伊一个人的倒影。
言澈注视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依附在那人的身前，直到整个心慢慢融化，变得连一切都难以思考。
时间被亲昵放慢，心跳却愈发急促起来。
直到抑制环几乎发出悲鸣，临近报废前，莱伊终于放开言澈的双唇。
他一手捏住言澈的下巴，一边听着言澈的喘息声，一边望向言澈微蹙的眉心。
甜蜜的喘息中，莱伊开口，朝言澈问道：“前辈，知道错了吗？”
言澈闻言，露出不解神情。
“不许在这种时候勾引我。”莱伊嗓音沙哑，自己解释道：“不然就会有这种后果，知道了吗？”
言澈的耳朵因为亲吻，此时一片绯红。
继而，他听着莱伊口中的“勾引”，整个人瞬间绷起。
言澈：“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莱伊问：“你邀请我拍这种视频，还主动亲我，如果我外祖父没穿衣服，你是不是也要让我脱？”
言澈听着莱伊的话，一时完全愣住，忽而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指令有点不妥。
莱伊见言澈不说话，自己滔滔不绝：“真没想到，前辈竟然完全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操控的提线木偶。那前辈还想让我怎么做？前辈想在这里做吗，我当然可唔——”
言澈一只手飞快捂上莱伊的嘴，将莱伊没说完的话完全堵住。
言澈声音压得极低，配合着红透的脸，轻轻咬牙道：“这是黑暗森林管局的地下机房。”
莱伊的嘴被捂着，轻轻哼了几个音出来。
凭借对莱伊的了解，言澈很快听出那几个音是什么意思。
莱伊说的是：我当然知道。
言澈冷酷极了：“知道就闭嘴。”
莱伊：“……唔唔，唔唔。”
……好的，前辈。
安静中，莱伊身体微微前倾，揽着言澈的身体，伸手将桌上正在录像的终端拿起。
言澈松手，放开莱伊的嘴，抬手接过终端后，调出刚刚的视频。
继而，言澈的整张脸直接红透了。
一开始想到这个办法时，言澈没想到亲眼看自己和莱伊接吻的画面，会有这么难为情。
他闷着脸沉默了一会，继而强行抬起头，看向悬浮面板里的影像，安静对比起来。
一旁的莱伊看了看言澈布满红色的侧颈，决定不再继续逗言澈了。
他也同样看向影像，两人思索了片刻，觉得莱伊的想法没有错，温莎子爵当时，一定是正在和某人亲吻。
莱伊操控主服务器，重新切换回需要输入密码的应用界面：“可这密码，总不可能是‘kiss’吧？”
言澈想了片刻，说道：“你输，‘0220’试试。”
“文件名？”莱伊问道：“这种文件编号，应该都是根据次序自动生成的吧？”
言澈：“可你不觉得，这也很像是个日期吗？二月二十日。”
莱伊微微蹙眉，继而手指轻动，将四位数字输入。
系统很快提示错误，两个人一同皱起眉来。
言澈重新戴上终端，看了看时间，开口道：“如果实在破译不了，就暂时算了吧，希洛尔说中央高塔的监控会实时更新密令，我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内离开。”
莱伊望着悬浮面板，稍稍迟疑了片刻。
他还想留在这里再试试，可他知道，言澈是不会把他留在这里自己出去的。
迟疑中，莱伊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瞬间抬头，看向提示密码错误的红色文字。
一般这样的密码准入机制，都会对密码输入错误的次数进行限制。
可他已经输错过许多次，仍然没有看到错误限次的警告。
莱伊手指轻动，将四个数字一一删去。
继而，他在什么都没有输入的情况下，轻轻点击进入。
言澈露出一点不解，转头看向莱伊的脸。
下一秒，应用系统窗口忽而变化，输入框从视线中消失，显示出几个荧光小字。
“启用中”
莱伊微微讶异，双眼忽而亮起。
他只是觉得，没有次数限制的设定，很像在不断引诱他不停尝试。
而对这个应用的使用人来说，也许也没有任何标识，可以用来封锁有关他外祖的一切。
随着启用的标识消失，一道人影凭空在两人一旁出现。
莱伊瞬间警惕，手抚上插着匕首的后腰。
很快，他看着那道人影，露出一点讶异神情。
人影由终端投放，就是刚刚在屏幕中出现的那副样子。
年轻的温莎子爵站在不远处，看向莱伊所在的方向，表情格外温柔。
莱伊表情僵硬，看着年轻版的外祖父朝他挥了挥手，继而开口问好，语调深情非凡。
“凡尔蒂，早上好，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很久。”
一旁的言澈没有使用权限，看不到温莎子爵的身影，只能看到莱伊突然警惕，继而渐渐蹙眉，还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由全息生成的立体投影格外仿真，除去人影半透的感光，表情和语调都十分自然。
温莎子爵见莱伊不说话，温和问道：“怎么这样看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莱伊从温莎子爵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言澈，认真道：“前辈，我开始同情凡尔蒂了。”
莱伊说着，看向面前的全息投影，评价道：“不过比起方才那些，这才像是真正的ghost啊。”
言澈很快反应过来，微微蹙起眉：“是……全息投影吗？”
莱伊点头，轻笑了一声：“不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外祖这么年轻的样子。”
莱伊面前的温莎子爵表情疑惑，见莱伊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开口问道：“凡尔蒂，你在和谁说话？”
莱伊闻声，看向他的“外祖父”。
他很想知道，这只幽灵到底智能到什么程度，答道：“没谁，是你听错了。”
温莎子爵听见莱伊的回答，温和的脸稍稍绷起。
“我明明听见你在和人说话。”温莎子爵眉头紧锁：“难道又是那些，你之前说过的精灵，是不是！？”
说到这件事，温莎子爵好似十分激动：“凡尔蒂，不要再继续做这些事了！”
莱伊沉思片刻，回想阿米达老人的话，故意答道：“为什么不能再继续，这个世界需要一个位创世神。”
温莎子爵：“可你会死的！”
男人露出痛苦与怜悯交织的神色：“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你还记得吗，布玛森林的那个夏天，我们生活在山麓间的木屋里，和溪流、星空为伴，是那么愉快又平静。放弃这一切，和我一起回去吧。”
莱伊轻轻皱眉：“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温莎子爵闻言，整个人楞在原地。
“凡尔蒂……你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仿佛在瞬间苍老十岁，眼中布满沧桑与难过。
温莎子爵：“不，你不会忘，你只是故意骗我，是不是？”
莱伊对他外祖父出轨其他omega的风流往事并不在意，可他的确很想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莱伊想了想，循循善诱道：“或者，你也可以给我讲讲，那时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亲口说给我听。”
“听我讲？”温莎子爵闻言，目光变得古怪又疑惑，嗓音也暗了些：“如果你真的想和我一起回忆的话，我可以直接带你回去看。”
莱伊闻言，露出一点谨慎：“带我回去？回去哪里？”
“布玛森林。”温莎子爵温柔道：“那个属于你和我的山麓。”
莱伊想了片刻，莫名觉得温莎子爵现在的温柔中，透着一点偏执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听你口述给我。”
却不料，温莎子爵静静道：“不。”
他看着莱伊，温和一如方才，却丝毫没有想和莱伊好好谈话的念头，自顾自道：“我带你回去。”
随着莱伊双眼轻眯，他还来不及关闭程序，一旁的言澈只见莱伊忽而失神，朝一旁倒去。
莱伊眼中映着无数光点，可没有一丝神志，只如一片平静的晚星。
言澈扶着莱伊的身体，在惯性中，与莱伊一同坐在地上。
安静中，言澈的声音因错愕微微晃动，充满不解唤道：“莱伊？”
与此同时，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莱伊与温莎子爵仍然像方才那样分站两旁，互相对望。
莱伊察觉到不对，目光变得十分锐利：“你做了什么？”
“不要害怕，凡尔蒂。”温莎子爵道：“所有属于我们、却被你遗弃的过往，都在我的脑海里，一刻也不曾忘记。”
随着温莎子爵的话，两人所处的黑暗空间开始不断变化。
光点犹如晃动的浪潮，将黑色卷走后，一层一层变为晨光四溢的森林深处。
莱伊望着周围的场景，一时感觉这种体验非常熟悉。
可他也十分确定，这和在驾舱中进入全息世界的体感完全不懂，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被动接受着场景的变幻。
沾着露水的青草香气中，莱伊看见一队富丽堂皇的人马，从林间的半山城堡中离开，前往山下的科露丝港。
继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莱伊站着原地，一动不动，被迫看了一整部充满浪漫与诗意的爱情体感电影。
凡尔蒂作为港口富户家中的奴隶，分化为omega后，曾经经历过一段非常黑暗的时光。
因为饱受摧残，他的生殖腔很早就已经无法正常受孕生子，信息素也十分淡薄。
他像个失去所有价值的肮脏布偶，直到温莎子爵来科露丝港巡检，才被救下，从噩梦一样的生活中逃离。
温莎子爵是个虔诚的教徒，性格也一贯温和，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他非常心疼凡尔蒂经历过这样的过往，不光买下凡尔蒂的奴隶文书，还将人接进城堡细心照顾。
一开始，凡尔蒂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说话。
他就像已经死在那间他无法逃离的逼仄房间中，没有一丝鲜活气息。
温莎子爵找来医生，很快确诊凡尔蒂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对于凡尔蒂来说，甚至自杀都毫无意义。
于是那年夏季，温莎子爵恰好要前往森林修书，便带着凡尔蒂一起前往布玛森林，在安静无人的山麓间静静休养。
最初唤醒凡尔蒂眼中光亮的，是一只总会来木屋附近寻找食物的松鼠。
凡尔蒂跟随松鼠，一路走进山林，吓坏了找不到人的温莎子爵，直到半夜才自己从林中走回。
那之后，凡尔蒂频繁进入森林，并终于开始说话。
只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让温莎子爵大为不解。
“子爵大人，我在森林里……看到了精灵王子。”
关于森林中的动物，温莎子爵一向毫不在意。
他只以为凡尔蒂所说的精灵王子，也许是某种少见稀有的小动物，并未放在心上，甚至有时凡尔蒂提起，他还会详细地问问细节，当做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两人的生活安静又平和，温莎子爵愿意放凡尔蒂自己到森林中散心，因为他觉得凡尔蒂需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才能真正健康起来。
那几个月来，几人与晨光露水、溪流小径为伴，每天一起看些古老旧书与黑白默片，听着林间的鸟啼与虫鸣，像生活从没有这样安宁过。
凡尔蒂开始渐渐和温莎子爵聊自己从书中看到的对白与场景，开始遥想远方的风景与部族，开始一点点恢复健康。
只是意外比想象来得更快，凡尔蒂的身体渐渐恢复后，属于omega的发情期毫无征兆降临。
当漫山的信息素扩散开时，温莎子爵犹豫了。
面对发情期的身体变化，凡尔蒂显得极为平静。
他甚至靠近温莎子爵，问这个拯救了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不肯碰我？”
温莎子爵觉得自己很难和凡尔蒂解释，他多年没有结婚生子，一直耗到现在，是因为想找到真正所爱的人，再一起在创世神的见证下，走进婚礼的殿堂。
但凡尔蒂根本不知收敛，在信息素的鼓动下，那夜的山麓小屋，青年沐浴在月色中的身影格外诱人，浅淡的信息素也恰到好处，温情又动人。
当温莎子爵轻轻吻上凡尔蒂的那一刻，某些再也无法挽回的事，在这一刻流转起来。
标记甚至不需要由，只由原始的本能驱动，一切恰到好处。
接下来的时光中，温莎子爵日日与凡尔蒂相处，心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从谴责自己那夜没有控制好身体，到承诺会与凡尔蒂成婚，只过了短短两个礼拜。
随着筹备婚礼的口信被捎回城堡，温莎子爵的双亲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完全不能接受温莎子爵和一个被人用坏的omega奴隶成婚，这样温莎一家会变成整个科露丝港、乃至整个南部边境的笑话。
在那个年代，南部边境脱离女皇掌控，所有贵族与贵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
温莎子爵只有和同身份的贵族成婚，才能保证整个家族的在南部边境屹立不倒，不会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温莎子爵孤身一人返回半山城堡，面对不惜用尽一切手段的父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等他再次回到山麓木屋时，凡尔蒂的话，让两人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凡尔蒂不懂温莎子爵为什么要这样坚持与他成婚，在凡尔蒂眼中，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和温莎子爵是什么关系。
言谈冲突中，在某一个瞬间，温莎子爵忽而明白。
其实凡尔蒂根本不需要爱，也根本不爱他。
凡尔蒂只是想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生存下去，仅此而已。
他所幻想出的情爱，也许还不如凡尔蒂喜欢的松鼠或小鹿。
心灰意冷中，温莎子爵带着凡尔蒂回到城堡，将凡尔蒂安置在一间不会与他偶遇的偏僻房间。
可很快，下人又通报给他，凡尔蒂在见不到他的第七天，用剪刀划伤了自己的脖颈。
温莎子爵赶到房间时，凡尔蒂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医生处好，只一脸苍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就像两人初遇不久时那样。
温莎子爵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拿凡尔蒂怎么办。
与贵族omega的婚礼已经商议妥当，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悔婚，可他还是坐在凡尔蒂的床边，乞求一般问道。
“凡尔蒂，你爱我吗？”
凡尔蒂神情冰凉，仿佛没有一丝触动，更在纱布的衬托下，显得冷漠无比。
“这怎么会是爱呢。”凡尔蒂喃喃道：“我只能毁掉你、和你重要的一切……这怎么能算呢？”
随着温莎子爵的离开，那夜缓缓闭合的房门，像极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悲剧。
凡尔蒂消失在第二天深夜，他独自一人从城堡中离开，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一身残缺的omega奴隶究竟去了哪里。
温莎子爵娶妻生子，将那段充满林间晨光、又混乱不堪的情爱抛诸脑后。
很快，在婚后第三年，因为难产，以妻子的生命为代价，他拥有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
爱丽丝和玛丽安的出现，以及妻子的离世，让他一度忘记了凡尔蒂这个人。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忘记凡尔蒂时，战火席卷南部边境，随着战争袭来，那道消瘦身影再次出现，坐在他每礼拜日都要前往的教堂，成为了前来巡回传教的异教主教。
没有人能拯救战火中的亲人，就算包括贵族在内，能保护家人的，只有每个人身上各式各样的异能。
温莎子爵在得知凡尔蒂的邪教可以交换异能后，找到凡尔蒂，想将自己的异能交付给大女儿爱丽丝。
可凡尔蒂拒绝了他，只提出了另一个可以帮他的要求。
作为一个离开alpha多年的omega，凡尔蒂多年来万分痛苦。
凡尔蒂要回到温莎子爵身边，就像当年那样，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他能保证温莎子爵的两个女儿性命无虞，甚至前往安全的王城卡洛尔。
温莎子爵犹豫了数日，不想与女儿分开。
可他没有选择，在性命面前，一切不舍都是空谈。
原本奴隶与贵族，在这一刻身份互换，变为了主教和信徒。
凡尔蒂重新回到半山城堡，可随着时间，温莎子爵却越来越萎靡。
他甚至经常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地渡过每一天。
直到半年后，两个女儿的喊声与敲门声混在一起，隔着门板传来。
温莎子爵打开房间，看着面前的玛丽安和爱丽丝，在一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远远望向不远处不敢靠近的凡尔蒂。
那是两人自相逢后，第一次在安静的月色中谈话。
凡尔蒂嗓音柔缓，一边流泪，一边向温莎子爵道歉。
他说他愿意将女儿还给温莎子爵，不祈求原谅，只希望温莎子爵不要再像之前一样悲痛的生活。
对于温莎子爵而言，凡尔蒂永远都像一道盘踞在血液中，根本无法清除的毒素。
他觉得自己永远会爱眼前这个不论是低贱、还是神圣的凡尔蒂，根本没有一刻停止过。
只是从那以后，温莎子爵知道自己再度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位主教的怜悯与偏爱。
甚至他的贵族身份，也像一件道具一样，被凡尔蒂反复利用，用于一次次在南部边境中扩张规模。
而之后的一切，渐渐变得诡异又令人痛苦。
凡尔蒂不光利用他，也没有放过他的女儿。
爱丽丝和玛丽安对这个异教格外信奉，甚至达到痴狂的地步。
对于这个异神教，两人爆发了人生中的第二次争吵，以凡尔蒂默不作声离开结束。
继而，凡尔蒂开始因各种各样的由，沾染上来自不同alpha的信息素，再回到两人的房间，故意让温莎子爵知晓，并为他一次次安抚。
青年在放纵中变得艳丽无比，像开到茶靡的破碎花朵，彻底混进了泥土中。
同时，战争也愈演愈烈，甚至连这个原本因战争诞生的异教，也渐渐变为战争的一部分，甚至超越了原有的纷争。
动荡在大陆上不断出现，三大帝国终于发现端倪，联起手来，将炮口对向了凡尔蒂创立的异教。
杀戮、毁灭，如同海水一般，浸透整个边境地区。
直到凡尔蒂准备逃离南部边境时，温莎子爵站在空荡的古堡前，望着那道身披圣洁白袍的身影，知道自己连发问的权利都没有。
温莎子爵在漫长的时光中，终于明白，是他将凡尔蒂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本以为，是他从地狱中拯救了凡尔蒂。
但其实，也是他告诉凡尔蒂，什么是只有权利和能力，才能带来的安全和光明。
他以为，他曾经违抗父母声称与凡尔蒂成婚，是他对爱的付出与坚守。
可也是他的放手，证明爱根本如此不堪一击。
凡尔蒂离开后，永无止境的慈善，大概是温莎子爵唯一可以赎罪的方法。
直到几十年后重病的那年，是他忽而发觉，他从没有在南部边境见过一名被自己资助过的孩子。
他在调查过后，终于发现，原来凡尔蒂从他身边离开后，从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报复。
他一生虔诚于善良，却还是失去了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所信仰的一切，和他曾经唯一想要拯救的凡尔蒂。
他曾经一脚踏进邪教，自那以后，无论怎样的慈善，都无法使他从泥泞中离开。
而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温莎子爵渐渐忘记了所有事，却仍然在怪自己。
如果那晚，他没有从凡尔蒂的房间离开；
如果当他每一次从凡尔蒂口中听到“精灵”时，他能更加耐心地问一问，那到底是什么；
又如果，当他和凡尔蒂重新相遇后，能更勇敢一些，去阻拦那一切——
也许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至少他的凡尔蒂，仍然能是那个干干静静、喜欢追着松鼠跑进森林的温和青年。
当视线重新归于黑暗，所有全息画面消失在空无一物的虚拟空间中。
温莎子爵的声音带着一点晃动，仿佛真正的幽灵，已经在这片黑暗里盘桓了数年，重复过成千上万次，不断地轻声恳求道。
“凡尔蒂，你记起来了吗？”
“和我一起回布玛森林吧，求你了。”
第119章 发脾气
发问中，莱伊表情淡漠，没有开口。
他不认为眼前的全息投影，能算是他的外祖父，可他也着实不想一言击碎这个意识体的恳求。
莱伊想了片刻，代替凡尔蒂，问了眼前人一个问题。
“那如果，我们回不去了呢？”
温莎子爵显然是从没听过这个回答，轻轻愣在原地。
半晌后，温莎子爵道：“不，凡尔蒂，我会等到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的那天。”
莱伊见状，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漠道：“我不知道你的程序是怎么设定的，但我不是凡尔蒂。”
温莎子爵露出一点疑惑神情：“你不是凡尔蒂？”
莱伊：“你这个故事讲得不错，只是时间有点太久了，有人在等我，他该着急了。”
温莎子爵：“你……不是凡尔蒂？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莱伊想了片刻，找了个最合适的身份：“我是玛丽安的儿子。”
温莎子爵微楞，看向莱伊的脸。
“你是……莱伊？”温莎子爵：“你怎么会在这里？”
“比起这个，我有些问题很重要，想先问问你。”莱伊认真问道：“凡尔蒂所说的精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莎子爵闻言，轻轻皱了皱眉：“你为什么问这个，你也对这个东西有兴趣？还是说，你也已经被它迷惑了？”
“当然不是。”莱伊道：“我要杀掉凡尔蒂，必须知道他到底拥有什么武器，才能保证成功。”
温莎子爵闻言，露出一点错愕：“你说什么？你要杀掉凡尔蒂？”
莱伊：“难道你生前从没想过，除了忏悔自己曾经的错误以外，还有一种方式可以解决这一切，就是杀掉凡尔蒂吗？”
温莎子爵嘴唇微张，静静站在原地。
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需要自己一个人思考一会。
莱伊：“有人和我说，那个精灵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露露安，是一种跟随在异能者身边的未知物质，关于它，你在凡尔蒂身边那么久，还知道些什么？”
温莎子爵慢慢回神，将莱伊深深看过。
继而，他一手抵在下巴上：“凡尔蒂只和我说过，那些精灵会被喜欢的东西吸引，从而依附在自己选定的人类身上。”
“所以这个精灵和异能的关联到底是什么？”莱伊问：“它是异能的真正来源吗？”
温莎子爵顿了顿，继而语气十分笃定，不含任何猜想，只直白道：“抱歉，关于这个，我并不了解。”
莱伊闻言，静静沉思片刻。
随即，莱伊点点头：“好吧，那我再想其他办法去了解。”
如果莱伊没有想错的话，眼前的全息投影应当是由凡尔蒂一手创造。
既然如此，凡尔蒂没有将这方面信息植入程序中，看来是一点也不想在与温莎子爵相处时，一起讨论什么有关精灵的话题。
他本以为能从温莎子爵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凡尔蒂在制作这个程序时，偏偏避开了这些。
温莎子爵见莱伊结束话题，神情微微动了动：“你刚刚说，有人在等你？”
“嗯。”莱伊点头道：“你虽然能把我拖进来，但你困不住我，有人守在我的身体一旁，只要他把我手上的终端拿下，连接就会断开的。”
“既然你不是凡尔蒂，我不会想要困住你。”温莎子爵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玛丽安她……之后过得怎么样？”
提到母亲，莱伊的神色略显深沉。
在温莎子爵的回忆中，母亲和爱丽丝从小就被卷入这些事，就算得到凡尔蒂的允许，可以回到父亲身边，也仍然一直被利用，根本逃不出灰暗的命运。
只是所幸的是，父亲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了母亲自由的空气。
尽管在邪教众人眼中，他的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就连爱丽丝也不能解，可就在他与母亲相处的十余年中，他能感觉到，母亲始终散着徐徐爱意，也同时被爱意环绕，和他一同生活在温暖的家庭里。
莱伊：“后来，母亲她……过得很幸福。”
温莎子爵闻言，慢慢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除去一直心心念念的凡尔蒂，对于女儿的爱，被人写在这只幽灵的核心算法中，控制着所有反射反应，使他看起来格外慈祥。
温莎子爵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核心机房的星群内，言澈扶着莱伊的身体，使莱伊稳稳靠在自己身前，一起躲在一处不容易被发觉的机架后方，静静等待莱伊自己返回。
方才莱伊晕倒后，言澈思来想去，没有直接动手取下莱伊手上的终端，强行切断连接。
温莎子爵与这个邪教牵连甚深，他们需要从温莎子爵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漫长的等待中，昏暗视线内，言澈突然看见莱伊手上的终端发出光亮。
下一秒，莱伊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随着言澈的脸映入眼帘，莱伊连忙起身，将中断的感知再次铺开，确认整个机房周围一切正常。
随即，莱伊看向言澈，问道：“前辈，着急了吗？”
言澈摇头，语气十分平静：“没有。”
莱伊自然是不愿意让言澈着急的，可他听见言澈真的不着急，一时放松身体，瘫回言澈身上，蔫蔫道：“前辈为什么不着急？我万一出不来呢？”
“那时你被威尔斯关在驾舱里，控制过古堡的电灯。”言澈道：“所以我知道，你如果有危险，也会控制现在身上的终端，给我发信号。”
莱伊刚刚看完一段邪教主教的疯癫爱情史，此时听见言澈这样有条的话，轻轻笑了笑。
他躺在言澈的肩膀上，轻轻仰头，下巴微微抬起：“前辈，我想问你个问题。”
言澈：“什么问题？”
“如果我父亲阻止我们在一起……”莱伊道：“我是说如果，并且因为某些原因，我也很痛苦，你会怎么做？”
凡尔蒂的想法，莱伊知道以自己的经历，不可能体会明白。
言澈闻言皱眉，却也不觉得莱伊会没来由说这些话，故意让他不开心。
言澈：“可以设定一个你父亲阻止我们在一起的由吗？”
莱伊直白道：“比如，他需要我和其他贵族联姻，为了布莱克家族。”
言澈想了想，认真道：“如果是因为社会地位，那我会去前线。”
他边想边道：“不管他介意我什么，我都会去想办法，总之，我会尽可能去打破一切横在我们之间的壁垒。”
莱伊失笑：“我有值得你这么努力吗？”
言澈点点头。
莱伊：“那我倒是更好奇了，对前辈来说，我都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言澈觉得莱伊的问题没头没脑极了。
言澈：“怎么突然问这个？”
莱伊眯眼笑：“想知道前辈都喜欢我什么。”
安静中，言澈觉得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先离开这里。
可言澈想了片刻，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莱伊的问题，继而一本正经答道。
“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不光是莱伊身上的优点、还有那些身为恋人的加分项，就连莱伊的缺点，言澈也觉得自己很喜欢。
莱伊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心像被言澈轻轻吻过，麻痒了片刻。
言澈总会反复拿捏他的爱意，却也会在他需要答案的时候，毫不吝啬交付自己的心。
只不过，莱伊听过言澈的答案，一时更迷茫了。
他觉得他不能以言澈的性格看待凡尔蒂，这个答案更没有参考性。
昏暗中，莱伊凝望着言澈的眼睛，眼神灼热又温柔，却一时什么动作都没有，只剩暧昧气氛不断扩张。
继而，莱伊缓缓开口，嗓音带上一点低沉的哑意，问道：“既然前辈这么喜欢我，那一会，要来我的宿舍休息吗？”
他轻轻挪动，伴随着布料的摩擦声，又道：“不论前辈喜欢什么，我都给你。”
言澈听出莱伊话中的深意，轻轻抿了抿薄唇。
继而，言澈刚要开口回答，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的语音通话对面，纳维特闹心地清了清嗓，打断两人的谈话：“咳咳——”
纳维特花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恢复语音通话，刚一连通，就听见了言澈的那句“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他顿时觉得自己连接的时机简直烂透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要不要插嘴，又很快听见了莱伊隐晦的邀请……
纳维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声，莱伊和言澈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来。
机房内，听见咳声的莱伊和言澈同时看向对方耳边的终端。
言澈很快开口问道：“纳维特？”
“是我……”纳维特疯狂挠头：“核心机房设置了严密的信号防火墙，所以你们进去后，通话就会断掉，不过我刚刚已经连上了我的私人网络，现在可以继续沟通了。”
另一边，希洛尔方才也听见了两人的话，望着天花板问道：“你们完事了吗，现在出来不？出来的话，我需要重新控制监控系统。”
言澈直接开口，干脆道：“出去。”
他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莱伊：“起来回去了。”
莱伊闻言，不满地皱了皱眉。
他觉得以刚才的气氛，言澈应该会答应他一起回宿舍的。
对于一位刚刚重新拥有omega的alpha来说，莱伊对禁欲这件事没什么信心。
就算不做到最后，他也很想和言澈随时随地贴在一起。
只是希洛尔和纳维特这样一打断，他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提这件事了。
莱伊一边起身，一边看似十分乖巧，开口道：“对了，前辈把刚刚接吻的视频发给我——”
电光火石间，莱伊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言澈一手按回原位。
下一秒，言澈顺手拉掉莱伊耳边的终端，直接替他挂断了语音对讲。
一片安静中，时间像被暂停一样。
纳维特与希洛尔：“……”
不是……接吻的视频？
到底、因为、什么，会在中央高塔的核心机房拍接吻视频啊？？？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很快，直觉敏锐的希洛尔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觉得莱伊这话完全就是故意的，所以飞快在莱伊和言澈之间衡量了一下，为虎作伥道：“这次我可能需要五分钟。”
于此同时，被终端集群包裹的狭小角落中，莱伊站直身子，看向言澈的手，轻轻弯了弯嘴角。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他笑眯眯问道：“怎么抢我的终端？”
言澈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就会被对面的纳维特和希洛尔听见，只能双眼微睁，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窘迫，深深看向莱伊。
“不过，既然终端被前辈拿走。”莱伊问：“现在，我可以随便说话了吗？”
莱伊一边说着，一边欺身上前，将言澈压到一旁的机柜上，嘴唇贴近身前人另一侧没有佩戴终端的耳朵，低声道：“只是前辈还不能随便说话，是不是？”
言澈双眼微睁，下一秒，他感受着莱伊指尖划入下摆，轻抚在外套内的衬衫间。
莱伊低垂眼眸，看着言澈的脸，低声道：“你刚刚没有拒绝，所以等希洛尔控制了监控系统，你就跟我回房，嗯？”
昏暗中，言澈没说话。
他只在片刻后，将一道异能光雾凝现，缓缓飘到莱伊面前。
这位言指挥官的决定，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威胁改变。
莱伊看见言澈的异能光雾，微怔一瞬。
继而，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更深一分。
作为回应，莱伊眼中粉光微亮，带着兴奋的余光，克制在眼底深处。
莱伊与言澈深深对视，轻笑道：“这样不好吧？我们可是来做潜入任务的。”
言澈简直气得头疼。
莱伊乖巧道：“你跟我回房，我保证现在什么也不做，好不好？”
他轻嗅着言澈身上的味道，粘着人胡说八道：“你看，这里没有我的信息素，我不想让你害怕，所以一直忍着，什么都没对你做。那我们之前一直住在一起，你突然让我一个人睡，我也会害怕的，你不能这么扔开我。”
言澈看着莱伊不断开合的嘴唇，真的很想把莱伊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构。
随即，言澈板着一张冷脸，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
莱伊见状，玩笑道：“好吧，那这一次，可以用我的终端来录像吗？”
下一秒，亲吻随着拒绝侵袭而来，在无声中相接。
光雾稍晚一瞬，在顷刻间蔓延，带着清冽的冷香。
通话中，纳维特安静如鸡、和正在疯作的希洛尔同时伪装透明人，连喘气都十分小心翼翼。
五分钟后，核心机房中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只是言澈与莱伊分站两侧，言澈扶着一旁的机柜轻喘，身后光雾只剩两片细棱。
两人一旁的蓝色光缆微微凌乱，映着莱伊那道仿佛不可战胜的颀长身影。
精神类干扰异能对上物系控制异能，着实没什么胜算。
更不用提莱伊一向训练有素，从头到脚都没有破绽。
莱伊望着言澈的脸，目光带着专注的欣赏，一开口却格外惹人生气：“说过很多次了，前辈的异能一旦被对手识破，就不好用了。”
他认真道：“不然我给前辈出个主意，你和我回房，趁我睡着时偷袭我。”
言澈：“……”
言澈：“我不可能永远打不赢你。”
莱伊闻言，欣然接受，提议道：“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那我们也干脆省些麻烦，不要每天都为了这件事争来争去，就等前辈什么时候能打赢我，我们就什么时候分房休息，怎么样？”
言澈皱眉，觉得这是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愿景，不打算答应。
言澈：“我本来就可以不答应你，也根本不用和你约定，只有打赢才能各自休息。”
莱伊闻言，火上浇油，笑着问道：“怎么前辈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没信心？”
眼看莱伊执意斗嘴，言澈倒是觉得，他根本不需要没信心。
对视中，言澈沉默着望向莱伊。
继而，言澈眉头深深皱起。
漫长的安静中，言澈半晌没说话，渐渐凝固的空气盘踞在两人之间，让莱伊莫名有点毛毛的。
眼看言澈不说话，莱伊刚要开口缓和气氛，只见言澈板着脸，忽而开口道。
“莱伊，我生气了。”
莱伊：“……”
嗯？
言澈一本正经道：“在我能打过你前，你自己想办法输给我。”
毫无起伏的冰冷嗓音散在空气中，听不出一点情绪。
随着话音落下，莱伊一脸一言难尽，与莫名而来的愉悦交织在一起，心情分外复杂。
他只觉言澈这一手蛮不讲的战术，运用得非常成功。
如果言澈持续这样对他，简直能像在战争游戏里一样战无不胜。
说到底，谁能拒绝自己的omega板着脸和自己“发脾气”呢？
莱伊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好的。”
语音通话另一头，希洛尔完全可以想象，此时莱伊的败北有多么惨淡。
他硬着头皮，开口为搭档解围。
“原路返回的监控区域已经全都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两位别打了，可以出来了。”
第120章 女皇
入冬后的海岛格外寒凉，因地处海洋正中，冷风往复不休。
纳维特得到进入核心机房的私人网路后，变得极为繁忙，他需要一点点拆解流量包，得知采集部门的进度，并推测管局到底想做什么。
时间慢行中，与莱伊猜想一致的是，他和言澈没有遇到任何计划外的危险。
直到两天后，桑赫斯坦和德尔兰的比赛如期而至。
虽然在国家层面，德尔兰国王已经将海格召回囚禁，桑赫斯坦女皇也表示这无伤大雅，一场风波过去后，一切仍然如旧。
可对于战争游戏的两支队伍而言，桑赫斯坦与德尔兰的友好协议，已经在上一场比赛中被完全撕毁。
直到比赛开始，游戏时间只进行了两个小时，就在无可逆转的结果中结束。
德尔兰再次迎来全员被击杀的失败，那位精于实战的指挥官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来面对动荡的山谷、和一个心情不好的暗箱操控者。
中央高塔上层。
坐在书桌后方的老人，处完今天必须处的一切事物，正沐浴一片阳光中。
他在安静的房间中想了片刻，调出程序画面，指尖轻轻落下。
早些年时，移动终端无法容纳这样庞大的人工智能数据集，他只能把这个程序，发布在核心机房里。
可直到前几天，采集部门整修ghost文件时，这个程序被人误触打开，他心惊之余，连忙将所有主程序从机房中移出，单独移放在他的私人终端中。
随着程序运行，投影在他面前现身。
影像在日光中几乎透明，只轮廓发着柔柔淡光。
温莎子爵就像那时在山麓小屋中一样，正坐在另一张书桌前安静地写字，他偶尔抬头，看向那个正在注视着他的人影，微笑一如当年。
视线交错中，老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身上的日光变得越发寒凉，仿佛无法被任何光线照亮。
安静中，敲门声突兀响起。
得到回答后，爱丽丝走进房间。
她穿过看不见的投影，一边走，一边将资讯隔空发给老人。
“上主，言澈的比赛结束了。”
凡尔蒂抬头，看向浮窗中的内容，几秒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是莱伊做的？”
“嗯。”爱丽丝道：“莱伊已经被言澈罚去关禁闭了。”
凡尔蒂：“他不是一向很听言澈的话吗？”
爱丽丝一手抵在下巴上，一边回想情报消息，一边道：“他在和言澈闹别扭，因为言澈执意不肯和他一起住，两人因为这个，这几天经常在训练模式里动手。”
凡尔蒂失笑：“他还有这个心思呢？”
爱丽丝耸了耸肩：“毕竟在他眼里，您现在被关在南部边境最严格的黑莫斯监狱，已经没有任何危险。”
提到这件事，凡尔蒂开口问道：“阿米达的状况怎么样？”
“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是没有成功在黑莫斯监狱里安排人手。”爱丽丝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过我们之前安排的那些知情人，已经向审判者证明，阿米达和许多边缘案子没关系，当着那么多围观者，审判者必须重启调查。既然仍处在调查期间，以阿米达的意志，他应该能挺过来。”
两人心知肚明，那些都是四十几年前的事，又特意经过掩盖，无论审判者怎么调查，也不可能查到什么。
时间一拖再拖，就能拖到神诞日的那天，他们自然就能想办法救出阿米达。
凡尔蒂：“既然这样，莱伊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渡过这样一段轻松愉快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爱丽丝闻言，神情凝重了些。
她语气犹疑，小心翼翼问道：“您……还是想要杀掉莱伊吗？”
凡尔蒂：“老实说，我现在也没有决定，他和言澈，到底谁更好一些。”
爱丽丝皱眉，微微向前迈了一步：“您不是很满意言澈被威尔斯罚禁闭时，对您说的那些话吗？”
凡尔蒂见到爱丽丝的反应，温和问道：“对你而言，就算让莱伊失去言澈，孤独地活着，也比他死在我手中更好，所以你希望我选择言澈，放过莱伊，是不是？”
爱丽丝微微垂目：“不，我只是觉得，言澈与您更为相似，所以能担任好我们为他设定的职责。而莱伊被我妹妹一手带大，就算他是一名优秀的暗箱操控者，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在为所欲为罢了。”
凡尔蒂闻言，看向爱丽丝的眼睛。
“爱丽丝。”凡尔蒂道：“不要质疑我的判断，我选择他们两个，都有我的由。”
他坐在那张犹如王座的椅子上，神情浅淡又漠然。
爱丽丝呼吸凝重，敛神道：“是，上主。”
凡尔蒂：“你去忙吧，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再来吵我。”
爱丽丝应下，恭敬道别后，朝门外走去。
她再次穿过温莎子爵的投影，与看不见的父亲身影交叠后，径直离开房间。
一时间，房中只剩凡尔蒂一个人，与那道投放而出的人影。
时光混乱交错，仿佛早就已经回到某些时刻，却又与当年完全不同，正如莱伊所说，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阳光中，凡尔蒂双眼轻阖。
再次睁开时，凡尔蒂望向前方的人影。
温莎子爵从方才听到“莱伊”的名字时，写字的手就渐渐停下。
此时，他注视着爱丽丝离开方向，显得有几分失神。
凡尔蒂看着温莎子爵轻楞的模样，不知这个由他一手创造的投影，能否认出爱丽丝的脸。
继而，凡尔蒂的嗓音与方才完全不同，带着一点直率，问道：“子爵大人为什么停下来，不是说，今天要修完吟游诗人留下的所有诗集吗？”
温莎子爵闻言，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开口的凡尔蒂。
“凡尔蒂，我很快就能结束。”温莎子爵遵循着设定，温和微笑道：“结束后，我们一起吃饭吧。”-
禁闭室里，莱伊和希洛尔正在群组里打字聊天。
希洛尔：“可根据纳维特所说，这个精灵，在物层面没有可以捕捉或操控的可能。”
“你也说了，是物层面。”莱伊道：“我更觉得，‘会被某些特质吸引’这件事，本身听起来就很微妙。也许这么多年过去，凡尔蒂已经找到了可以吸引、甚至操控这些物质的方法。”
“那我们假设。”希洛尔道：“露露安的确与异能息息相关，那祭祀仪式的原，就是将异能者身上的露露安进行转移。倘若凡尔蒂真的有办法剥离、控制每个人身上的露露安，那他的确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莱伊略略沉默了一下，想到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女皇一直在关注黑暗森林管局，与那个邪教不谋而合的是，她也认为，黑暗森林管局中有可以让世界真正和平的方法。
安静中，莱伊沉稳打字。
他一时真的很想知道：“希洛尔，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女皇？”
比起莱伊，希洛尔是个更有帝国荣誉的人。
对希洛尔而言，女皇陛下伟大至极，根本没有一丁点瑕疵。
希洛尔：“我小时候和罗特叔父进皇城，打碎了女皇的瓷器，叔父要罚我，是女皇拦下了他。”
莱伊：“……就因为这个？”
希洛尔：“女皇那时和叔父说，她坐上这个位子，首先要完成的心愿，就是让桑赫斯坦的所有孩子，都能在不怕犯错的安心与和平中健康长大。可她那时也只有九岁，你能解我当时有多震撼吗。”
莱伊不置可否：“她这话应该是在懊悔，她曾经犯过什么错误吧？”
这时，另一个聊天气泡冒出。
言澈经过深思熟虑，插话道：“我也更倾向于，可以相信女皇。”
莱伊顿了顿。
言澈：“至少在有关黑暗森林管局的所有管控上，她一向都表现得非常睿智，而且也愿意尊重不同的声音和意见，所以一直以来，她给我的感觉，都是一个愿意相信别人的人。在卡洛尔举行预选赛时，她给前线小组自由选择的权限，甚至比游戏规划局更高，为此，她应当也承受了许多来自不同家族的压力。虽然她曾经派你来暗杀我，可女皇能做到这些，我觉得，她至少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邪恶。”
莱伊沉默着把聊天框里字删干净，从善如流道：“其实我也觉得现任女皇非常好。”
希洛尔：“……”
希洛尔觉得莱伊这话水分很大，但他没戳穿，只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起女皇陛下？”
莱伊：“是因为罗姆和我谈的合作。”
对于言澈的安全，事到如今，仍然是扎在莱伊心里的一根深刺。
他觉得无论是幼稚也好、霸道也罢，他还是偶尔会妄想，让言澈离开这里，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去。
在和罗姆的谈话中，罗姆恰好给了莱伊这样一颗甜枣，答应可以不惜帝国一切代价，在任何莱伊需要的时候，将言澈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女皇的名义起誓。
而相应的，罗姆只需要莱伊什么都不做，必须等到邪教主动行动的那一天。
莱伊不懂罗姆和女皇到底在打算什么，直到今天也没有答应。
可话说回来，他如果不和罗姆合作，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本来也没法行动。
言澈：“你们都谈了什么，还没有告诉我和希洛尔。”
莱伊笑道：“他答应我，将那位主教具体的行动时间告诉我，并且只要我说一声，他就可以让皇家海舰和帝国空军部队，越过汪洋来接你。而他的条件，是我不能有任何举动，去破坏那位主教的行动计划，并且在这座海岛上，帮他找到桑赫斯坦数据传输的根节点。”
训练室中的言澈看到莱伊的话，半晌没回复。
过了一会，言澈冷静道。
“你们的其他交换条件都具有滞后性，以你们对彼此的信任程度，这个合作就像天方夜谭。”
换而言之，莱伊完全可以在罗姆完成约定后不守承诺，罗姆也是一样。
至于罗姆承诺的行动日期，还有莱伊答应帮忙寻找的根节点，他们双方也可以说谎或拖延。
莱伊笑道：“所以这个合作条件，只有一半是合作，另一半，我们心知肚明，是对彼此的威胁。”
罗姆知道言澈是莱伊唯一的弱点，比起保证言澈的安全，罗姆更可以依仗女皇的权能，利用言澈威胁他。
可同时，作为合作的诚意，罗姆也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告诉莱伊，将自己的把柄大方地交了出来。
莱伊：“与其说是合作，更应该说，是罗姆需要利用这个邪教，完成他和女皇的计划，所以不想让我捣乱，甚至需要我的帮忙……但如果，你们真的相信女皇，那我就答应罗姆，反正即使我不答应他，看他的样子，他应当也有办法成功。”
希洛尔觉得这事有点费脑子，一时没说话。
言澈很快回复：“我愿意相信女皇，但这是你和罗姆的合作，你可以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希洛尔稍晚一些，差不多回道：“我相信女皇，也相信你，所以你自己决定吧。贴贴.jpg”
幽暗的禁闭室内，莱伊觉得这俩人的话，就跟没说一个样。
莱伊：“好吧。”
不多时，莱伊给罗姆发去消息。
他同意了罗姆的提出的合作，只是有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他要求罗姆和女皇说，他需要一点额外的东西作为报酬。
消息发出后，莱伊很快收到回复。
罗姆询问过女皇后，表示可以答应莱伊的要求，只要他遵守承诺。
莱伊微笑间，终端再次响起。
几天没联系几人的纳维特发来消息，开场版十分简洁：“你在哪？”
莱伊歪了歪头，回道：“禁闭室。”
纳维特的消息明显晚了一步，还带着一点闹心的味道：“出来后和我说，我想让你和言指挥官帮我个忙。”
莱伊不解：“什么事？”
纳维特：“我需要你们在黑暗森林的所有地图里，帮我找些东西。”
莱伊：“在全息世界里找吗？”
“没错。”纳维特道：“我需要你们在每个地图里，帮我找到采集器的具体位置。这样对应资料库里的地点，我就可以推断采集部门在连接那些采集器时，所用的编号机制是什么。”
莱伊想了片刻，轻轻皱了皱眉。
他觉得纳维特想做的事，好像有点过分了。
“你之前说过，黑暗森林管局现在连通着各国的全息采集设备，难道你想通过破解编号机制，推算各国采集器的部署位置？”
纳维特也知道，像这种本应只属于各国自己的机密资料，他不应该好奇。
可他作为一个技术人员，真的很想知道采集部门的编号机制是什么。
纳维特弱弱道：“嗯……行吗？”
莱伊闻言，迟疑了片刻。
他一开始相信纳维特的由其实很单薄，只是利用纳维特对阿米达的情谊、和人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而已。
可在看过温莎子爵的回忆后，莱伊莫名觉得，他外祖父的慈善并非是简单的定向拨款，更像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救赎。
温莎子爵想用抚养这些孩子，来救赎满布疮痍的南部边境，同时，也救赎他自己。
那么被这样浇灌过的纳维特，曾经得到这样的善意，应当是个可以分辨是非、并心怀善良的人。
而这，很可能也是凡尔蒂根本没有将邪教告诉纳维特等人的根本原因。
因为凡尔蒂知道，这些孩子与他原本的教徒不同，根本不可能信仰他所向往的“新世界”。
安静中，莱伊轻轻笑了笑。
一时间，他还觉得，纳维特这个人和他想象不大一样，不光是个技术呆子，还是沾点疯的。
不过太好了，他就喜欢和疯子一起玩。
莱伊坐在禁闭室的黑暗里，感觉自己心情很好。
随即，他欣然打字：“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