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简枝，梦想成真】
简枝愣了一下。
他渐渐敛了面上的笑, 一言不发地望着季宴舟。
后者神情也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很快开口：
“cp的流量只是一时的，过度依赖会让你迷失。”
“以后的职业发展中也会被打上另一个人的标签, 你会频繁地需要和他营业，粉丝也会因为你们两个的问题争论不休。”
季宴舟下午补了很多简枝之前的直播片段。
小孩嘴上说着想要成为大主播赚很多很多的钱。
但又执拗地不肯借用任何外力。
他不给富婆姐姐写作业, 也不哗众取宠来博流量。
就死心眼地非要靠唱歌来吸粉。
越执拗, 就越让人心疼。
也越能看出他对唱歌这件事的热爱。
但感情, 就是无坚不摧之人身上出现的唯一弱点。
哪怕季宴舟知道简枝要让梦想保持纯粹, 可他还是害怕。
他怕万一。
他就怕出现万一。
尾音在空荡的室内消散。
简枝点头，“我知道的季总。”
“我没有答应。”
季宴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借着低头的动作悄悄松了口气，“不早了。”
想了想, 还是没说出送简枝回家的话, “回去休息吧。”-
越临近演唱会时间, 简枝就越紧张。
他线下演出的机会很少, 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临大校庆。
平时网上总有人骂他们这些主播是声卡战士，简枝从前不以为意, 随着日子临近，就慢慢开始怀疑自己。
大概类似于近乡情怯, 他怕粉丝觉得他和网上不一样，又怕表现得不好一结束就有无数人脱粉。
“你这纯纯是在杞人忧天。”草草搭着简枝的肩，“看了线下她们只会更爱你。”
桑葚也在一边附和,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嗓子。”
他们俩都没报名这次的演唱会，就一人一边守着简枝, 严格管控他的饮食, 不允许他再出现过度用嗓失声的情况。
简枝自己也万分小心。
而且他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增肥。
简枝平时直播是不开美颜的，摄像头会把人脸拉宽, 这样的前提下，都还有粉丝在说他下巴太尖。
演唱会又在晚上举行，白天安排了一系列和粉丝的互动。
简枝要露脸，他想着总不能在线下被人叫蛇精吧？
所以在大部分歌手都在减肥塑形同时，只有简枝。
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偏偏大家排练都在一起，所有人捧着减脂餐吃得满脸痛苦，只有简枝一天三顿不重样。
吃得腮帮子鼓鼓。
然后就因为得瑟太过，被堵在墙角教训了。
有工作人员拍了全程，剪辑后当花絮放出去。
效果居然还很好。
演唱会当天简枝一出现，就有粉丝举着手幅调侃他，“鸡腿好吃吗？”
那天简枝就是因为点了个奥尔良手枪腿引起众怒。
简枝重重点头，“超好吃！”
他今天打扮得特别好看，栗色头发用发胶固定出规整又带点凌乱的弧度，眼尾处加深，衬得眼睛更大更有神。
上半身穿着不规则的衬衫，一侧衣角塞到黑色裤子里。
“裤衩子老师好帅！”
这名字网上叫叫就算了，拿到线下来喊……
简枝“腾”一下红了脸，食指抵在嘴唇前，“嘘，嘘！”
“别喊这名。”
这群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简枝脸越红她们越起劲。
趁着事态还没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旁边跟着的助理很有眼色地把周边搬上来。
“发周边啦！”简枝喊。
上回定做的那些已经全部发出去了，这次的是另外做的。
又考虑到女生冬天容易手冷，特地做的暖手宝。
来线下的粉丝人手一份。
等全发完了，简枝又回到后台。
前面在进行最后一次的彩排，到晚上六点，粉丝陆续入场。
简枝借着幕布的遮挡往外看，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这是……来了多少啊。”
master正巧从他身后路过，云淡风轻的，“小一万吧。”
简枝捂着嘴，心跳得更快了。
他出场顺序靠后，但因为紧张，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台阶处。
聚光灯跟随着他的脚步，每往上一级，尖叫声就更大一些。
简枝站在舞台上，看着底下挥舞的灯牌与手幅，心跳仍是快的。
但不再是紧张，而是激动。
他终于从小小的屏幕中跨了出来，站在台前。
——接受无数人的喜爱。
……
粉丝散场已经是九点之后了。
简枝拎着瓶矿泉水，边喝边往休息室走。
穿过走廊时看到每间休息室外都摆着花篮，迎面而来的几个歌手更是人手一束鲜花。
简枝：“哪儿来的？”
“季总送的啊。”歌手回他，“每个人都有，我看你桌上也摆了束。”
“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庆功宴呐！”
简枝应了声，推门进去，果然看到桌上也摆着束花。
满天星和百合，中间还插了几支向日葵，用米黄色的纸包着。
走近了，才发现里面还夹着张卡片。
纯白底色，上面的字体遒劲有力；
【简枝，梦想成真】
没有署名。
但简枝知道，是季宴舟写的。
“叩叩。”
简枝攥着卡片的手下意识背到身后，他看着master探进大半个身子。
“磨蹭什么呢？车在外面等了。”
简枝莫名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马上。”
突然来了这么一遭，卡片也被抓皱了。
字体在褶皱下变得歪歪扭扭，早就没了开始的美感。
简枝垂下眼，干脆将整张卡片揉成团。
……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与此同时，低调的黑车停在场馆后门。
季宴舟看着简枝从里面出来，说说笑笑地和同事一起上了车，才启动车子离开。
他今天穿得很低调，一声黑衣黑裤，脑袋上还扣了顶同色系的鸭舌帽。
他从早上起就一直在了，只是怕影响简枝，没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简枝上台，季宴舟就独自一人去了二楼。
他从上往下望着舞台上的简枝。
那是肉眼可见的热爱。
不管出于什么立场，季宴舟都不希望简枝被局限在小小的屏幕里。
他想。
简枝应该，也值得踏上更大的舞台。
第32章 第 32 章 “新年快乐”
最重要的活动结束, 简枝终于能好好歇一段时间。
几个常住临安的歌手也买了机票，这两天就准备回家过年了。
“你什么时候走？”简枝正刷着粉丝剪的演唱会二创，肩头蓦地一重。
master站在他身后。
“不走啊, 在这儿过。”
master：“本地人啊？真爽，省机票钱了。”
他是北方的, 临安又是个南方城市, 距离相隔太远, 来回机票都要大几千。
“不是啊。”简枝一心二用。
他给评论区夸他线下比线上好看一百倍的评论点了赞, 满不在乎地回，“我一个人，在哪儿不都是家吗。”
master呼吸一滞。
认识了有段时间, 他确实也没了解过简枝的家庭环境。
听他这话……是孤儿？
斟酌的话还没问出口, 那边厅管就先把简枝叫走了。
简枝一头雾水地被叫进会议室, “姐, 怎么了？”
除夕前一天季氏才统一放假，因此部门里人都还是全的。
“有件事, ”厅管的神情特别严肃，“需要你认真考虑下。”
简枝签约后就没见过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在被开除边缘徘徊了。
“《星光少年》知道吗？”
简枝点头。
《星光少年》是一档歌唱类选秀节目，去年红遍大江南北, 决赛冠亚军如今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各种OST、单曲专辑发个不停。
“要办第二季了，领导谈下来一个名额, 你想参加吗？”
简枝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他从来没有预想过的道路。
在他的计划里, 能在主播这一行做到顶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时不时开个小型的见面会、演唱会来回馈粉丝。
“有问过其他人的想法吗？”
厅管：“他们定位和你不太一样。”
这话说的也确实在理。
比简枝能唱的不露脸，露脸的又统统没简枝能唱。
上节目不是小打小闹。
业务能力重要，优越的外形条件也能锦上添花。
“不急, 这事确实要好好考虑。”厅管把打印下来的文件递给简枝，“年后给我答复。”
简枝：“好。”
因为这事他这几天都过得恍惚，等再回过神，已经是除夕当天。
简枝原本对过年是没什么期待的。
他一个人过惯了，往前几年的除夕夜都在奔走着做兼职。
但今年，不太一样了。
简枝一大早出门买了春联，窗花，用许多红色系的东西将这间屋子收拾得热闹亮堂。
厨房里飘出香味，是他炖了几个小时的番茄牛腩汤。
简枝却没喝，而是又炒了几个小菜，最后连汤一起装在了一次性饭盒里，拎着出了门。
大街上很热闹，出行都是成双结对，简枝一路逆着人流，最后打车到了郊外的墓地。
年三十没人来这，连看门的大爷都不见踪影。
简枝慢悠悠往里走，走到最偏僻的一处，拍拍地上的灰一屁股坐下。
“妈，今天过年，给你炒了点菜。”
简枝边说，边掀开饭盒。
他还随身带了湿巾，轻轻擦着墓碑照片上的灰尘。
“你以前不老喊着想吃肉吗，儿子现在有钱了，今天给你买的都是贵的。”
番茄牛腩、红烧排骨、椒盐皮皮虾。
“不过也不能光吃肉啊。”简枝把最小的那份青菜往前推了推，“吃点蔬菜，解腻。”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简枝恍惚间，觉得是顾青禾在摸他的脸。
他是被顾青禾捡回家的。
在一个冰雪消融的初春。
简平起初不接受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小小婴儿丢到门外，是顾青禾踉跄着又去把简枝抱回来，粗糙皲裂的手戳着他的脸颊，痴痴笑着：“玩、玩……”
疯女人怎么会带孩子。
好在简平三天两头出去喝酒打牌，邻居时不时来接济一下，简枝居然也就这么磕磕绊绊长大了。
也是这样，他才从邻居嘴里知道，顾青禾是被拐卖来的。
二十多岁的花季少女，被困在落后的北方小山村里，逃也逃不掉，一不小心就要挨打，晚上还要被简平……
没过多久，人就疯了。
“我马上就还完债了。”简枝看着照片上眼神空洞的顾青禾，“到时候存个几十万，给你换个大点的地儿。”
风越来越大，在林间呼啸，却并不恐怖。
温柔得像是随口哼出的小调。
简枝想起很久以前，村里王婶说顾青禾被拐来前是个学艺术的，那声音清脆灵动，像百灵鸟。
简枝看看墓碑，又缓慢抬头望天。
天空碧蓝如洗，大概是老天爷都想让他们过个好年。
“妈。”
简枝说：“我唱歌的话，你在天上能听到吗？”-
年三十，季家人自然又聚在了老宅。
热闹的日子没人想找不痛快，所以季宴舟靠在沙发上，难得落了个清净。
临安是有烟花管制的，但老宅在山上，没人特地跑这儿来抓。
晨晨就在院子里撒开了玩。
小男孩又不喜欢仙女棒这类观赏性强的，就爱拿什么彩雷王往罐子里塞。
“——砰”一下炸上天。
季宴舟被吵得耳膜疼。
手机“叮”一声弹出消息提醒。
是他给简枝设置的开播提示。
一点进去，屏幕前硕大一口锅。
简枝调整了下手机支架，“能看清吗？”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大部分家庭都已经吃完年夜饭开始娱乐活动了，简枝却才刚刚开始。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呐】
【年夜饭就吃火锅？】
【一会还有什么安排吗】
简枝拿起手机，翻转摄像头，“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到家天都快黑了。”
他边说，边凑近给每个菜来特写，“还有番茄牛腩、红烧排骨……”
都是下午做好，给顾青禾送完剩的。
“没什么安排，边吃边看春晚吧。”
【看春晚+1，我妈非拉着我看，现在都没小时候那味了】
“是吗？”客厅的电视开着，简枝边吃边听声响，“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算起来，这应该是从小到大简枝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年了。
还在简平那儿的时候，别人家热热闹闹迎新春，他和顾青禾就抱着缩在角落，防着简平随时可能落下的拳脚。
后来简枝抱着骨灰盒逃出来，又朝不保夕，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挣钱。
咽下嘴里的肥牛，简枝长叹一声，“真好啊。”
在线人数维持在了一万，简枝中间切屏出去，看见有不少粉丝都在群里发放烟花的照片。
他瘫在沙发上，随口说道：“我也想放。”
【去啊】
【不放烟花就没有年味了】
“太冷了。”简枝搂着抱枕，“而且临安烟花管制，待会儿大年三十被警察叔叔揪去局里喝茶。”
原本开播也只是想热闹一些，考虑到有些粉丝还要陪家人，简枝没过多久就下了播。
春晚已经播了一半，这会儿的节目是古典舞。
舒缓轻快的音乐响在耳边，莫名把睡意勾了起来。
简枝缓慢闭上眼，再清醒时，是听见窗外震耳的烟花爆炸声。
沙发正对着阳台，从简枝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在窗外炸开的烟花。
他一下就清醒了。
穿上拖鞋蹿到阳台上，扒着栏杆往下望。
……却只能看到个蹲下的男人身影。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简枝看也没看摁了接通，“喂？”
“简枝。”伴随着这一声，楼下蹲着的男人站起来，抬头往上望。
“咻——”
“砰——”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简枝捂着听筒，听见季宴舟微哑含笑的声音：
“新年快乐。”
第33章 第 33 章 深而重的吻
简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年三十, 意味着阖家团圆，幸福热闹。
可他从来没感受过。
哪怕今晚已经是二十年来最安稳的一天，他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看电视。
……也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觉得孤独。
而此时此刻，简枝站在17楼的阳台往下望。
即便他看不清季宴舟的脸, 也能觉出他是笑着的。
于是简枝也笑了。
这一瞬间情感战胜了理智, 他搭电梯一路往下, 小跑着与季宴舟面对面, 回了那句祝福：
“季总，新年快乐。”
漆黑夜晚里，唯一的照明只有十几米外的路灯。
影子倾斜, 在地上暧昧地交叠。
四目相对间, 简枝仍能感受到那双漆黑眸子里的炙热情绪。
他被烫到了。
于是理智回归。
简枝下意识垂下眼躲避, “季总, 这么晚……您该回去了。”
季宴舟看着简枝的睫毛不安地颤啊颤，几乎要气笑。
他为了简枝一句想放烟花, 撇下一家人开一小时的车过来。
结果说完一句新年快乐就没了下文。
……甚至对方连邀请他上楼喝口水的想法都没有。
晨晨恰好在这个时候窜出来。
他抱着季宴舟的腿，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骗人，你说带我出来放烟花的！”
这小孩在家里玩得太得瑟，差点把花盆炸了。
季宴舟赶在堂嫂拿鸡毛掸子前把人带了出来, 美其名曰教育。
真正的用场……
简枝被突然窜出来的小孩吓了一跳，往后退半步, “这是？”
“我堂哥的孩子。”季宴舟摸摸晨晨的头, 下巴往简枝的方向抬了抬，“叫这个哥哥陪你玩。”
晨晨继承了季家人的好样貌，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 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望着简枝。
也不怕生，自然而然就去牵人的手，“哥哥，我想放炮。”
简枝舔舔唇。
他当然也看见了在季宴舟脚边的那袋子烟花，什么类型的都有。
看着……就很好玩。
季宴舟当然看出了简枝的跃跃欲试。
但他刻意沉默着，享受着对面人的视线持续落在他身上。
末了，才解下围巾走近。
“不冷？”
简枝低头看看，这才发现自己下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件毛衣。
他嘴硬道：“不冷。”
季宴舟嗤笑了声。
他没给简枝退后的机会，三两下就把围巾给他戴好。
收回手时，手指故意碾了碾简枝耳朵尖。
那处被冷风吹得冰凉且通红，热烫的手一摸上去，简枝几乎是立刻就抖了抖。
季宴舟吹下头，神色如常，明知故问，“怎么？”
简枝小半张脸都被包在了围巾里，声音都被闷得含糊，“没事，我……”
“我想尿尿！”
说完，他拎着袋子就往旁边跑，晨晨跟在简枝身后，两个人撅着屁股，一起往铁罐罐里塞爆竹。
简枝觉得这可太好玩了！
他以前倒是在街上看到过女生玩仙女棒，细细长长一支，拿在手里拍照可好看。
这回和晨晨一起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尤其是捂着耳朵站到两三步外，看着铁罐“咻”地一下被炸上天。
好玩得不得了！
“等等。”简枝攥着打火机刚要往前，季宴舟忽然扯住他的手。
视线范围内，一束光在四处乱晃。
还伴随着保安的怒喝：
“哪家的？！”
“说了不准在小区里放炮！”
脚步声越来越近，简枝和季宴舟对视一眼。
后者一只手抄起晨晨，另一只手眼疾手快攥住简枝手腕。
又在奔跑途中逐渐下移，变成掌心相贴。
指节交缠。
季宴舟的手很热。
那温度仿佛要顺着血液一路流窜到心里去。
烫得简枝原本冰凉的手都隐约冒出了点汗。
电梯门合上，光滑的内壁映照出两人交缠的手。
简枝下意识蜷了蜷指尖，用点力挣开。
季宴舟也没说什么，只低头看着怀里的晨晨，摸他冰凉的脸，“冷不冷？”
小孩刚经历了场刺激的追逐战，精神亢奋得很，“不冷！”
话是这么说，进了门简枝还是倒了两杯热水递过去。
他视线不自觉落到季宴舟身上，瞧见男人被风吹得凌乱的黑发。
想笑，又只能欲盖弥彰地紧抿着唇。
堂堂季总。
也有被小区保安追得狼狈的一天。
然而还是被季宴舟抓包，“笑什么。”
简枝心虚地转眼珠，转移话题，“饿不饿？我下午在超市买了点饺子。”
话音刚落，自动摸到沙发上坐下看电视的晨晨插进来，“哥哥，我可以吃糖吗？”
那糖也是简枝下午在超市大采购时送的，随手丢在了茶几上。
“不许吃。”季宴舟面无表情地捋袖子，“你在这儿看着，别让他吃糖。”
“我去煮点饺子。”
厨房里传来打燃气灶的声音，旁边的晨晨挂在沙发扶手上撒娇说他支持一颗糖，背景音还混杂着电视机里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倒计时……
简枝不觉得吵，只是在想：
原来热热闹闹地过年。
是这种感觉。
……
季宴舟端着饺子出来，还没走近就看到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简枝一只手环着晨晨，小小的毛毯盖了两个人，双腿蜷缩着，是不太舒服的姿势。
却睡得呼吸平稳。
季宴舟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唇。
卧室门开着，他附身先把晨晨挪到角落躺好，才又回身把简枝从沙发上抱起来。
男人的双臂从青年腿间穿过，几乎没使什么力，就把人轻轻松松揣在了怀里。
甚至还有余力地上下掂了掂。
轻飘飘的，比从前还要瘦了些。
季宴舟低头往下看。
但人又乖巧地靠在胸膛处，脸颊被热气熏得酡红，没了平时的抵触和抗拒。
很难不让人软下心。
季宴舟28年的人生里，还从来没伺候过谁睡觉。
他单膝跪着替简枝脱拖鞋，怕人冷，还特地把手脚都塞进被子里，最后又细心地替简枝掖好被角。
做好这一切，正人君子地站起身，衣摆就感受到了轻微的拉力。
昂贵的面料团在简枝掌心，周围都被带起了褶皱的弧度。
季宴舟的目光居高临下，在这寂静的室内，只能听见他不稳的呼吸声。
“不让我走？”
季宴舟说着，顺着简枝拉扯的力道俯下身。
他单手撑在床沿，距离近到能看清简枝眼皮上淡淡的血管和脸上细小的绒毛。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烫得睡梦中的人嘤咛一声，不适地偏开脸。
季宴舟眸子一暗，又想起简枝先前在办公室里的冷漠拒绝。
他扣住简枝的下巴，强硬把脸掰正。
“躲什么？”怕把人吵醒，季宴舟的声音压得低又哑。
“你那天亲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小巷里的那个吻，明明是意外，却愣是被季宴舟算到了简枝头上。
他的冷静和克制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通通丢掉了。
仗着简枝睡着，在他唇角缓慢落下一个……
深而重的吻-
年后收假第一天，简枝就去公司找了厅管。
他坐在会议室的皮质椅子上，表情是从没有过的慎重，“我参加的话，那后续……”
“我们会和你另外签订一份合同，往后你的工作会由专门的经纪团队来安排。”
“分成也是按照市面上的正常比例。”
“不是。”简枝忽然出声。
厅管也配合地停下动作。
她以为简枝还要问些合同相关。
毕竟踏进娱乐圈，就意味着和这个圈子彻底分割开。
顺利的话，简枝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一张专辑卖出上千万。
再也不用在凌晨排档，只为了省那几百块钱罚款。
而钱挣得越多，与公司产生经济纠纷就越容易。
所以在前期，分成、话语权、合同年限……
这些都要提前商量好。
但简枝顿了顿，说：“我是想问，以后……”
“我还能回来排档吗？”
这下轮到厅管愣了，“能。”
她掷地有声，“当然能！”
从会议室出来，简枝长长舒出口气。
后来厅管还说了很多，大概就是在节目开始前会给他造势。
借着这次线下演唱会的热度，让简枝先积累一批粉丝。
说实话，简枝目光落在前面，却并不聚焦。
压力还是有点大。
而且……
还没想好怎么和粉丝说这件事。
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简枝反应慢了半拍，“方助理！”
他从桌上拎起袋子，小跑着追上，“这个，能帮我转交给季总吗？”
方助理也不是瞎的。
他明显能感觉到简枝和季宴舟之前有点什么。
现在还拜托他转交东西。
一个总裁特助，硬生生整出了贴身内宦那意思。
偏偏还得保持微笑，“好的。”
于是，刚结束视频会议的季宴舟得到了一个简陋的纸袋。
他抬眸，面上的表情是工作时惯有的冷淡，“什么东西。”
方助理：“简枝同学让我转交的。”
袋口没有封紧，能看到里面装的是围巾。
黑白格纹，是简枝送的生日礼物。
又在除夕那晚，被季宴舟围到了简枝脖颈上。
大约是沾了不少灰尘，能摸出来围巾是洗过的。
凑近一点，还能闻到浅淡的洗衣粉味道。
季宴舟却没有多高兴。
还个围巾而已，还要托方助理转交。
这是铁了心要拒绝他。
然而他摸着围巾，又在某一处察觉到明显不同的触感。
掀开一看，那处被简枝缝上了个小人。
正反都有。
还是简枝自己的Q版形象。
季宴舟脑子里都能想象出简枝捏着针线，认真缝补的样子了。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简枝。”
季宴舟摸着那个小人，没忍住，低声笑了下。
“你又在勾我。”
第34章 第 34 章 选秀
排了两个档, 简枝晚十点准时开播。
“大家年过得怎么样？”
要说正事，简枝特地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一点。
【爽！算上年假放了半个月】
【带上我爸妈去海岛上过年了，每天都是沙滩冲浪和帅哥嘿嘿嘿】
【一般吧, 天天都是各种亲戚催相亲，烦得要死】
【+1, 开工第一天发的红包还只有50, 狗屎玩意50块能买啥？！！！】
简枝清了清嗓子, “有件事, 需要和你们说下。”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决定去参加《星光少年》第二季。”
不知道是不是简枝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 感觉刷得飞快的公屏都停顿了下。
【《星光少年》？是我想的那个《星光少年》吗？】
【地下歌手走到台前？我不是在做梦吧】
【卧槽, 我爱播要成大明星了？】
【不要哇, 那岂不是不能天天听你唱歌排挡了[大哭][大哭]】
【最喜欢看你和兄弟们互怼了, 以后还能有吗】
简枝每一条评论都看得认真，或褒或贬他都全盘接受。
“决定去参加有两个原因, 一是机会递到眼前，我也确实想要站上更大的舞台。”
“二是, 我想为地下歌手搏出一条路。”
简枝一字一句道：“其实公会里唱得比我好的比比皆是，就说我比较熟的几个，桑葚, 以前是酒吧驻场，抱着把吉他在台上一唱就是一整晚。”
“草草研究生毕业, 手握好几份大厂offer但还是放不下唱歌这个梦想。”
BGM简枝都关了, 他看着屏幕，没有在刻意煽情。
“还有很多兄弟，他们都唱得很好, 很努力，但这条路长且拥挤，他们没有条件一直等下去。”
“所以如果有机会，如果我能火，我想把流量带来这里，我想让他们被更多人看到。”
“我们不是声卡战士。”简枝抬起眼，直视摄像头，“我们是歌手。”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歌手。”
【操！】桑葚顶着32级牌子飘进来，爽快地刷了个嘉年华【老子是歌手！】
草草也不遑多让，【这逼能不能给我装】
甚至master也飘进来凑热闹，【老师，以后能不能替我要签名？】
简枝发誓，这波发言绝对不是工作人员事先写的稿子。
他纯粹是情到浓时有感而发。
第二天会引起那么大的讨论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要不说季氏财大气粗呢。
当即就联系了专业的营销公司，愣是将这热度推得更上一层楼。
简枝账号当天涨粉20万，不少视频底下都有网友留言，说节目播出了冲着简枝也会去看的。
这就搞得简枝压力特别大。
他深知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道理，此刻把他架得越高，往后稍一出错，他就会墙倒众人推。
“放宽心。”工作人员拍拍简枝的肩，“上面还给你联系了个声乐老师，在录音室等你呢。”
简枝点点头。
他还是学生，对老师这个职业天然的就有种畏惧感。
因此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鞠躬，嘴里还不停说着老师好。
“行了，我没那么多规矩。”男声随和，叫简枝站好。
然后。
简枝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懒散翘着二郎腿的谢温。
“谢、谢温？”简枝瞳孔都放大了，意识到此刻的身份，又慌忙改口，“谢老师。”
谢温，二十岁出道，如今在圈子里也有十五年了。
唱作才子，天籁之音……
从出道起就有种种称号冠在他头上，这是真正可以被称作天才的人。
也是上一季《星光少年》的导师之一。
“有个朋友托我来教你。”谢温上上下下扫了简枝好几遍，“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学生都收的。”
“先清唱一首来听听。”-
“《星光少年》这一季全程采取直播形式。”共一百位参赛选手，初舞台表演结束后会由四位导师挑选入各自阵营。”新来的经纪人护着简枝上飞机，边走边为他讲解赛制。
“没被选中的选手…”他顿了顿，让简枝坐到靠窗的位置去。
“直接淘汰。”
这也是这一季新增的残酷规则。
从直播形式开始就展现出了节目组对选手的深深‘恶意’。
真材实料还是草包花瓶，观众一看便知。
“然后就是四个导师，谢温、虞晚、纪安宁、还有……”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简枝咽下一口水，“江哥，我紧张。”
经纪人姓江，叫江从兴，是临安本地人。
即便在谢温手底下集训了半个月，简枝自觉还是差得很多。
且谢温也明确表示过，他不会给简枝走后门。
……虽然简枝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走后门。
江从兴叹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上头会给他指派一个纯新人。
怎么说他手里也是捧出过好几个流量的。
但没办法，金主爸爸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期录制完会宣布完整赛制，我听说后面有段时间是封闭录制，你要做好准备。”
简枝凝重点头，“好。”
……
飞机准点在榆林降落，江从兴提前约好了车，把简枝送到了录制场地外。
场馆很大，一路往里都有指示牌，所有的参赛选手都挤在一个屋子里，排队等着化妆师上妆。
“啧。”有人撞开简枝的肩，“别在这挡路。”
简枝吃痛，捂着肩膀“嘶”了一声。
那人顺势停下脚步，视线来来回回地打量。
“你是那个网络歌手？”
这男生提前做好了妆发，比简枝要矮一些，但姿态很高傲，“叫什么杈子来着？”
“裤衩子？”
简枝没理。
他惯会审时度势，但也不是对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贴热脸。
然而这种地方，最容易有小团体抱团。
男生大约是哪个大公司出来的，一个眼神就招来好几个跟班。
“哑巴来参加什么比赛？”
“嘴巴都张不开。”
说着，有人朝简枝逼近想要动手。
简枝“啧”了一声。
他长得无害，但怎么说也是靠自己摸爬滚打长大的，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拿出点气势以后就会被死死压着。
“想动手就来吧。”
他满不在乎地说，“一会儿我上台也不用唱歌了，袖子一撸，给大家都看看后台是谁在霸凌我。”
这话一出，连周围看热闹的视线都谨慎地收回去了。
“你！”
“都愣着干什么？”房间门被人从外推开，工作人员手里捏着沓纸，“过来领你们的顺序牌！”
“哼。”男生又撞了下简枝肩膀，越过他大步往前。
共一百名参赛选手，简枝领到的牌子是68。
不算太后的顺序。
后台的墙壁上装了几台电视，方面候场的选手观看。
镜头先给了四位导师。
从左往右一一扫过，简枝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最边上那人。
红衣张扬，眉眼骄矜。
……是温烛。
“操。”简枝低着头，小声骂了句。
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在后台得罪了选手，导师又和他有过节。
那晚温烛被季宴舟逼得狼狈，这会儿他是学员，而温烛是手握权柄的导师。
简枝深吸了口气，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们树衩子怎么还没上场？】
【服了，一开播我就在蹲，节目组也不预告一下】
【前面的姐妹去《星光少年》官博，节目组发了枝枝的演唱顺序，还要等好久呢】
【搏热度的声卡战士还真有人喜欢？】
【真的挺无脑的，说点漂亮话就被圈粉，做戏也太容易了】
好话坏话交叠出现，在简枝出场时更是刷得满屏都是。
简枝看不到，因此心态没被影响。
他背着个吉他，先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老师们好，我是简枝。”
“今年20岁，就读于临安大学。”
“临安大学？”纪安宁偏身望向另一边的温烛，“你们是校友？”
“是啊。”温烛笑笑，“我们还一起在校庆上表演过呢，是吧学弟？”
温烛出道以来一直都是天真烂漫小少爷的形象，摄像机架着，还是直播。
他忍着恶心也得把戏做足。
简枝也配合地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没想到学长还记得我。”
直播的缘故，每位选手上台时间都有固定，简单的寒暄后，简枝坐在椅子上抱好吉他。
“唱一首《声声慢》。”
【？？？】
【我等了3个小时就给我看这？】
【前面人《死了都要爱》都掏出来了，你搁这唱民谣？】
外行人评判一个歌手的实力，往往是听他能不能唱高音。
能唱，那这歌手就是有实力，不能唱，那就是垃圾。
但简枝在谢温那里学到的第一节课就是，找到自己的优势。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吉他声在这首歌里并不显得单调，反而有种置身乡村的宁静。
简枝一直清楚自己的技巧比不上那些系统学音乐的，但他的优势也在这里。
当一个人还没被技巧浸透的时候，灵气，又或者说是情感。
就成了他脱颖而出的关键。
简枝尝遍了人情冷暖，也因此，他才能把这首民谣唱得温柔又细腻。
吉他声停，简枝站起来又深深鞠了一躬。
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温拍下手边按钮。
全场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盏追随着简枝。
每位导师有且只有一次的抢人权，可以无视其他导师，直接把选手划分到自己阵营里。
谢温从开始起一直留着没用。
所有人都在猜，以谢温的高标准，大概是到结束都用不上。
然后。
他抢了简枝。
这个被大部分人看不起的……网络歌手。
第35章 第 35 章 拆吃入腹
简枝下台的时候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连吉他都差点抱不住, 靠着墙大喘气。
后台人员来来往往，简枝站在角落处并不显眼，他听着从前边舞台上传来的声响, 良久，忍不住扯开唇笑了。
谢温从一开始就说了在他那里不存在走后门。
那么他愿意用抢人特权。
简枝想憋笑, 又高兴得实在憋不住。
只能是因为。
……他唱得好。
“切。”一声不屑的轻嗤在耳边飘过。
简枝抬眼, 就看到刚才在化妆间和他起冲突的男生从面前走过。
男生姓许, 全名叫许嘉乐。
是圈内知名娱乐公司大鱼文化旗下的练习生。
他实力也不错, 刚才的高音轻松嘹亮，很顺利地被温烛选走了。
而在他身后，有几个人投过来嫉妒的视线。
都是没有导师选择被直接淘汰的选手。
“呼——”简枝长舒口气, 强行把兴奋按捺下去。
这和财不外露是一个道理。
有人欢喜有人失意, 表现太过, 就容易惹祸上身。
简枝把吉他还给工作人员, 就准备离开。
然而人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句, “简枝？”
是一道试探的男声。
简枝回头，看到个挂着工作牌的男人走近。
他身上套着件黑色的工作马甲, 黑框眼镜架在略塌的鼻梁上。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呀。”男人指指自己，“余晖, 你忘记了？”
名字有点耳熟，简枝试探性地回, “淮城一中？”
“对咯。”余晖眉开眼笑, “没想到咱们老同学还能再见。”
简枝礼貌地笑笑。
他心说高中三年他连个班级群都没进，也难为余晖还记得他这个边缘人。
余晖大约也看出简枝心中所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是咱们老班一直记得你。”
简枝是孤儿的事任课老师都知道，班主任当年还帮了他很多。
如果有机会，简枝也想再回去谢谢她。
“她说你毕业后没多久，就有个男人来找。”
“说、说是你爸爸。”
简枝神色一僵。
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让他全身血液冷到凝固。
“他……”简枝清楚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滞涩，“他叫什么？”
“记不清了。”余晖说：“好像叫……什么平？”
简枝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呼吸仿佛都在颤抖，“简平？”
“对对，是叫这个名字。”
余晖还想说什么，胸前挂着的对讲机就响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下次、下次我再来找你啊！”
身边不断有人走过，简枝被挤得歪了下身子，却没反应过来似的先说了声“对不起。”
简平……
简平怎么会找到学校去？
简枝僵硬地走到门外。
榆林比临安靠北，温度已经彻底降到了零下，风一吹，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简枝抱着胳膊，神经质地打量四周。
简平能找到学校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一天也会找到临安？
节目又是全程直播，热度高的话……
他会不会直接跑来现场？
被深埋在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翻涌重来。
简枝眸光涣散，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
真的有这一天的话，他该怎么办？
“喊你半天了怎么不应？”江从兴由远及近。
他从酒店里给简枝带了条围巾，顺手就挂到了脖子上，“吃饭去？”
“好。”
有人在身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总算消退了些。
简枝抿抿苍白的唇，“吃饭。”-
直播结束后，节目组会再剪辑出一个两小时的版本。
简枝的部分被剪到只剩几分钟，但不妨碍他的讨论度一骑绝尘。
还有粉丝将他和线下演唱会那时做了对比，得出一个结论：
【进步超大，入股不亏！】
“牛逼啊我兄弟！”简枝脚刚迈出电梯，就被头顶炸开的礼花洒了满身。
桑葚跟草草一左一右揽住他的肩，跟俩门神似的。
小Q她们几个也在工位上带头鼓掌，毫不掩饰的夸赞倒让简枝有点不好意思了。
“低调，低调。”
“什么时候录第二期啊？”master抱臂站在不远处。
“一周后。”
昨天公布了完整赛制，整个赛程分为PK挑战赛，个人排名赛，和总决赛。
4个阵营两两PK，由选手自由挑选挑战对象，输者直接淘汰，没有转圜余地。
且这个阶段封闭录制，所有选手都需要搬到节目组提供的宿舍里。
简枝这次回来就是收拾行李的，明天一早又要飞去榆林。
“行。”master挑了下眉，“总决赛我们去现场给你加油。”
这话比单纯的夸奖更鼓舞人心。
说明在他们心里，简枝完全有能力闯进决赛。
……
从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
天色黑沉，却罕见的没刮什么风，简枝点开软件准备打车，迈巴赫先在他身前停下。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风流的，没见过的脸，“帅哥，捎你一程啊？”
简枝却没看着这人，而是越过大开的车窗，望向驾驶座的季宴舟。
视线一触即分。
“不用了。”
“啧。”陈寅一只手支着脑袋，“帅哥，你们家季总可是找我卖了好大个人情才把你送去的选秀，这么不给面子？”
简枝眸光一滞。
他反应很快，只愣了一下就迅速接话，“还没吃饭吧？您看看想吃什么，我请。”
陈寅在心里冷笑了声。
他就是故意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
季氏虽也涉足娱乐业，但到底没有他们陈家在这行扎的深。
《星光少年》原本已经截止报名了，是季宴舟特地提起，陈寅才找节目组把简枝塞进去。
本来嘛，为了追人付出点什么很正常。
可陈寅一想到季宴舟追求的对象是个男人，还是个一点也不识趣的穷学生，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这么大的人情，可不能吃顿饭就算完了吧？”
“当然。”简枝很自觉地起身倒酒。
“季总对我的栽培，我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那截细瘦的手腕在眼前晃啊晃，季宴舟垂着眸，忽地伸手扣住。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季宴舟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
他愿意循着简枝的意愿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
心疼也好，温水煮青蛙也罢。
他觉得简枝的态度总会慢慢软化。
因此陈寅把这件事挑明时，季宴舟并未阻止。
他也想看看简枝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感动、惊喜……
统统没有。
简枝依然固执地，自以为是地摆出了足够低的姿态。
够谄媚，也够疏离。
简枝张张嘴，想回答，兜里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是江从兴。
“不好意思，”简枝抽回手，略带歉意地低头，“接个电话。”
他一路走到店外，最后在一个略带昏暗的角落停下。
“江哥。”
江从兴“嗯”了声，“你让我查的那个许嘉乐，确实是有点背景。”
“是大鱼某个高管的亲戚，听说前两年把某个同期练习生整到抑郁，你和他起了冲突，以后要小心。”
简枝看着嘴里叼着烟的路人，慢吞吞地回：“好。”
他是不抽烟的，但此时此刻各种事情压在心里，居然也萌生出一种想靠尼古丁来缓解的冲动。
“怎么不进去。”身后，季宴舟站在台阶上往下望。
他本来就高，这个角度更是将身高差拉到极致，简枝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下。
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紧迫感。
他笑了下，故作轻松道：“这就进去了。”
然后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再次被季宴舟攥住手腕。
“季总。”简枝低下头，看向两个人皮肤相贴处，“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言外之意，朋友不会像他们现在这样，动不动的肢体接触。
季宴舟硬是被气笑了。
放到几个月前，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情绪会被简枝牵动得这么彻底。
偏偏这人油盐不进，所以他也打算破罐子破摔。
“哦。”季宴舟淡淡的，“我骗你的。”
温和的面具将他束缚得浑身僵硬，一撕下来，压迫感无所遁形。
“可那又怎么样？”季宴舟攥着简枝的手，顺势把人抵上墙，“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我追不追你？”
哪怕是上一次办公室的逼问也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他们鼻尖相抵，胸膛几乎都贴在了一起。
简枝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不敢直视季宴舟的眼睛，只能艰难地偏开脸，“季总，你、你值得更好的。”
又是这样。
季宴舟冷嗤了声。
明明此刻他和简枝近到呼吸交缠，中间却像立起了高墙。
将两个人分隔在两端。
“又要拒绝我？”季宴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他扣着简枝的下巴，强硬地把人的脸扭正，“谢温是我找的，选秀的机会也是我给你的，你敢不要吗。”
简枝当然不敢。
甚至他很清楚，除了这些，把他推起来的营销号也有大半是季宴舟的功劳。
“我以后，会挣很多很多的钱回报您的。”
季宴舟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枝。
粗粝的指腹从颊边缓慢游移到唇上。
暧昧地摩挲揉摁。
“唱首歌给我听吧。”
季宴舟嗓音低哑，话声也很轻，“只唱给我一个人听。”
简枝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应允的音节。
他不敢再拒绝了。
他觉得季宴舟此刻就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块肉。
如果有人拿走。
那下一秒。
就会被拆吃入腹。
第36章 第 36 章 受伤
《星光少年》的住宿是标准的四人间。
分配全靠随机, 简枝好死不死地和许嘉乐分到了一间。
他来的时间有点晚了，好的床位都被选完，只剩下一张靠门的下铺。
床板光秃秃的, 上面还堆了很多杂物。
“谁的东西。”简枝心知肚明这是一场针对他的下马威，但还是维持着礼貌, “麻烦拿走。”
宿舍里人是全的, 许嘉乐和另一个男生凑在一起, 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完全没有要理简枝的意思。
只有上铺男生摘了耳机探下头, “他俩的，我刚让他们别放，不听。”
简枝：“好。”
他又对上铺男生笑笑, “谢谢。”
这种把戏在简枝眼里幼稚得不行。
他独来独往惯了, 经受的冷眼和流言蜚语早就将躯体外壳磨成了铜墙铁壁。
简枝弯下腰, 手臂一挥, 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全扫到了地上。
乒乒乓乓，还伴随着玻璃制品碎裂的清脆声响。
许嘉乐“腾”一下站起来, “你干什么！”
简枝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不是和季宴舟待久了的缘故。
淡淡往下扫的视线, 居然也有了点上位者的威严。
“我问了，没人拿走。”
他说着，还将滚落到脚边的玩偶踢开, “那就是杂物，没人要的。”
“你知道这东西多贵吗？”许嘉乐咬着牙, 阴沉的目光黏在了简枝身上。
“不知道。”简枝云淡风轻的, “你好？”
他拍拍上铺的栏杆，“麻烦把摄像头上的遮挡拿掉。”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管理姐姐说的。”
虽然《星光少年》全程采取直播形式，但封闭期间, 他们的练习起居日常也会被记录下来剪辑成片段定期上传。
效果好的话，也是能圈不少粉的。
这话一出，许嘉乐狰狞的表情顿时收敛不少。
他是大公司出来的，虽然热度被简枝抢去了不少，但也是个热门选手。
更别提来参加节目前，公司内部人员都对他寄予厚望。
看简枝再不爽，也不能闹到镜头前。
……
短暂休整后，所有选手被通知要在明早10点前确认初步选曲。
届时集合在练习室，导师会为他们进行指导。
简枝翌日一早就醒了。
他换上统一制服，先绕着宿舍楼跑了几圈，然后才去食堂吃早饭。
在大部分选手才刚刚起床的时候，简枝已经打印好歌词，在练习室里等着了。
谢温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简枝摁着肚子，缓慢吸气呼气。
“在练气息？”
简枝停下动作扭头，叫了声“老师”才回道：“嗯，是您上次教我的，腹式呼吸。”
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勤奋、努力，同时又有天赋。
教室里备了架电子琴，谢温在琴凳上坐下，朝简枝伸手，“我看看，选了哪首歌？”
“《最美的太阳》”
谢温挑眉，有点意外似的，“为什么。”
简枝其实也纠结了很久。
初舞台很多选手都选择了蓬勃激昂的歌曲，各种高音转音炫技一般，确实能够在短时间内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但选的人太多了，就容易审美疲劳。
简枝能脱颖而出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但民谣说实话，搬上pk的舞台就有点不够看了。
且简枝也不想给观众留下曲风单一的印象。
他能唱高音，也敢唱高音。
“很聪明。”谢温是个很严格的老师，但在完美学生面前也不吝夸奖。
一开始季宴舟找他去教简枝的时候，谢温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有能力的人难免恃才傲物，他不愿意自降身价，也不想被个靠关系的人污染耳朵。
可简枝。
实在是让他出乎意料。
“行了。”谢温摆好谱子，“先唱两遍我听听。”-
初舞台后留下来的选手共72位，平均分到每个导师手里，就是一个阵营18名。
僧多粥少，每个人能得到的指导时间有限。
所以在其他人准点迈入练习室，看到已经被指导了半小时的简枝时。
嫉妒心瞬间就压不住了。
“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整点到，就他会耍小聪明。”
愤愤的男声在简枝端着餐盘从他身边经过时刻意放大，“初舞台出尽了风头还不够，现在还把心眼耍到了导师身上。”
简枝目不斜视，自顾自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下。
食堂菜色丰富，色香味俱全。
有这个条件，简枝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打了满满一盘。
而不远处的男人还在说着，“是，人家是和我们不一样，节目还没播呢就营销到飞起。”
“天籁之音，要为地下歌手撑起一片天～”
后面一句话带了明显的阴阳腔调。
男人身边的同伴试图阻止，“算了，别说了。”
他们俩应该是住在一间，又都是谢温手下的，自觉抱了团。
“为什么不说？”男人不仅没被安抚，反而更生气地拍了下桌子。
食堂内是没装摄像头的，他也是仗着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谁不知道他是太子啊，参加节目就是来镀层金。”
“那也不能一点路不给人留吧？”
“说了10点到就是10点到，他提前半小时来，导师眼里我们成什么了？一群懒虫吗？”
全程没提到简枝的名字，但骂人时眼睛望的方向让人一看便知。
“别理那些人。”昨晚帮了简枝的室友端着餐盘在对面坐下。
舒展开的身形恰好将背后那几人挡完，“他们就是嫉妒。”
简枝当然不会被影响。
但他还是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室友。
室友在虞晚队里，叫江知行，是个没签公司的纯素人。
这种地方，简枝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释放善意。
江知行也察觉到他探究的视线，聪明地不做隐瞒，“跟着你才能多点镜头嘛。”
没有公司撑着，他们这些素人的镜头往往都是一剪梅。
所以人得学聪明点，跟着热门选手混，怎么着也能蹭到几个露脸机会。
简枝也跟着露出抹笑，比起没有缘由的好，这种带着目的的接近明显更让人安心-
转眼就到了直播当天。
阵营之间的PK赛被先后分到了两周进行，谢温对阵纪安宁，简枝这次的出场顺序被排在了最后。
【节目组真的会玩，想看我宝就得等到最后】
【那得等多久啊，打工人没办法时时刻刻看手机的】
【选曲出来了吗？呜呜呜枝枝唱的《声声慢》我已经循环一周了】
【这个蒋霆是谁啊，我怎么没有印象？】
蒋霆是简枝这次的PK对象。
是个留着脏辫，身材中等的男人。
得知对手是蒋霆后简枝特地找工作人员要了他的初舞台录像。
很炸，rap带着极其强劲的攻击力。
每一次特写眼眸里都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而蒋霆会选他，一是因为简枝在初舞台展现的实力并不强。
二是简枝作为如今节目里人气最高的选手，能把他淘汰，讨论度一定空前绝后。
两个阵营的选手都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内候场，简枝坐在角落，冷静分析蒋霆的弱点。
蒋霆是个rapper。
他初舞台唱的就是自己的歌。
吐字清晰语速极快，确实能一下夺走观众视线。
但，这是档综合类唱歌节目，不是专属于rapper们battle的舞台。
他引以为傲的优势，也会成为他最明显的劣势。
舞台灯灭，聚光灯先照向了左侧。
季宴舟还在办公室加班，手机开着直播被他架在了旁边。
年初是他最忙的时候。
各种报表在桌角堆积如山，每天一上班就要开会。
一二三四季度的目标，各个项目的推进情况……
季宴舟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太阳穴突突跳着，却还是得工作。
他又怕错过简枝，因此把音量开得很大。
然后……
猝不及防被吵且躁的鼓点攻击了耳朵。
扭头扫过去，就看到顶着一头脏辫的人在舞台上边跳边甩头。
【不仅吵到耳朵，还吵到我眼睛了】
【嫌吵别看啊，左上角慢走不送】
【唱得难听还不让说了？rap部分和副歌衔接得这么僵硬，唱不上高音还硬要加】
好不好听是客观的。
蒋霆太自负了。
他虽然很快就掩饰掉了破音的尴尬，但在台上的几个导师都听了出来。
……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而在这样的对比下，简枝的选曲就被衬托得更清冽干净。
他没有迫切地想要炫技，而是将原曲中的摇滚元素弱化了些，变得更贴合自己的嗓音特质。
简枝也不像其他歌手一样盛装打扮，他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黑裤，脸上干干净净，只有唇色透出点粉。
“我的世界
因为有你才会美
我的天空
因为有你不会黑”
导入部分轻得像是耳边的呢喃，又随着伴奏慢慢增大。
“给我翅膀
让我可以翱翔
给我力量
是你让我变坚强”
这首歌听着不难，实际副歌部分高中低音转换频繁，稍不注意就会音准偏差。
但简枝神色轻松自然。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舞台上，灯光都成了他的陪衬。
至此。
胜负已分。
舞台下掌声雷动，弹幕密密麻麻飘过的全是夸奖。
季宴舟却紧盯着屏幕中的简枝。
男生垂着眉眼下楼梯。
镜头追随着他的脚步，一晃而过，似乎拍到了他随着动作露出的红肿脚踝。
受伤了？
季宴舟还想再看，然而镜头已经切走。
选手的手机在封闭期间又统统上交。
他想联系简枝都联系不上。
季宴舟只沉默了两秒，就关了电脑推门出去。
整个总裁办也都在加班，方助理见他出来，第一时间询问，“季总，出什么问题了？”
季宴舟看了眼最近飞榆林的航班。
明早七点，太晚了。
他是有私人飞机的，只是平时不常用。
“和航空部门协调下。”
“我要去榆林。”
第37章 第 37 章 心肝宝贝
节目录到零点才结束。
简枝在人群里站了很久, 到后面一直是在用左腿支撑。
好不容易熬到解散，他只想着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可人刚到后台，又被通知外面有人找。
按理来说这期间选手是不允许接触外人的, 江从兴也提前说过了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他不会来打扰简枝。
所以是谁？
简枝缓慢挪着往前。
演播厅内暖气开得足, 他出来时完全忘了这回事, 被室外的冷风一吹, 才下意识抱着手臂哆嗦。
“出来怎么不穿外套。”比声音更快的, 是落在肩膀上带着体温的外套。
简枝愣愣地抬起眼，不可置信一般，“季总？”
说着, 就想扯出抹笑。
季宴舟低眸看着简枝勉强的模样, 抬手掐了把他的脸, “丑死了, 别笑。”
不远处停了辆灰色的轿车，车灯亮着。
将周围浓重的黑暗驱散开。
“先上车。”零下的温度, 披了件外套也还是冷。
季宴舟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简枝, “愣着干什么。”
“等我抱你？”
简枝是还没缓过神来。
他不明白季宴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榆林，还是在这个寒冷的深夜。
但男人的步伐很快，三两步就到了面前。
附身探手, 似乎真的要当场给他来个公主抱。
“不不不。”简枝往后蹦了一下，“我自己走。”
他怕季宴舟不死心, 忍着痛加快脚步。
然而这样, 右脚的不自然就更加明显。
季宴舟看着简枝一瘸一拐的背影。
确实是受伤了。
简枝拉开后座车门，就见椅子上放着一袋子药。
他扭头想问，季宴舟已经先一步扶住门框。
男人炙热的胸膛就贴着他的后背, 隔着几层布料，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简枝逃避似的往里蹿，季宴舟却紧跟着也坐了上来。
他身高腿长，高大的身形让整个空间变得逼仄。
季宴舟没给简枝转移话题的机会，摁着他的膝盖，动作利落地就把鞋袜脱了。
简枝皮肤白，连脚都是光滑圆润的，脚背上蔓延着几根青筋。
“怎么伤的？”
“我……”简枝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的脚踩在季宴舟大腿上，触感硬硬的，能感觉到肌肉的轮廓。
“季总，不、不行。”
古时候有女子的脚只能给丈夫看的规矩，但简枝不是女生。
他只是觉得这个姿势，这个举动，就像是……季宴舟甘愿被他踩在脚下一样。
“您怎么能……”
“没什么不能的。”季宴舟从袋子里摸出个冰袋，贴上脚踝的那一瞬，明显感觉到简枝抖了下。
他垂着眉眼，黑发乖巧地贴在额前，动作神色都是之前从没有过的乖顺。
季宴舟微不可察地牵了下嘴角。
原来……简枝吃硬不吃软。
“不是什么大事。”简枝轻声道：“就是……起了点冲突。”
许嘉乐和他不对付，这一周没少给简枝找麻烦。
他昨晚一个人在练习室里练到深夜，回去时却发现床单被褥湿透了。
而始作俑者许嘉乐还满脸轻松。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仗着这段时间笼络人心多得是人护着他。
完全不怕和简枝动手。
“推搡间，才扭了脚踝。”
消完肿，季宴舟又从袋子里拿出喷雾。
即便迫切地想把简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他也知道，对面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三岁小孩，是有能力，独自解决问题的成年人。
所以季宴舟没说什么要替简枝出气的话，只替他简单处理了下扭伤，问：“今晚在外面住一晚？”
简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盯着季宴舟。
车内的灯光照亮了男人的眉眼，因此眼下的青黑也能看得分明。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简枝抿抿唇，“季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他始终觉得喜欢啊、爱啊，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更何况是季宴舟这种天之骄子。
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人物，怎么会……
和他一个从贫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扯上关系。
他就应该始终站在云端，高冷矜贵，可望而不可及。
“用不用你说了不算。”
光看简枝的表情，季宴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惩罚似的，在伤处摁了下。
听到这人痛得“嘶”了一声后，才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还有。”季宴舟嗓音淡淡的，“欠我的歌什么时候还。”
伤一处理好，简枝就迫不及待地往后挪。
他试图和季宴舟拉开距离，“很快，很快。”
人家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发生点什么，可眼下他们两个大男人待在一起，也莫名给简枝一种……
要被拆吃入腹的感觉。
他后背已经抵上了车门，退无可退。
但季宴舟仍在附身靠近，一只手撑在窗上，困出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你知道的，我这种人，最讨厌被忤逆。”季宴舟心想，软的不行，他只能试试来硬的了。
“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不行、不可以……”
停顿的空隙，简枝还以为季宴舟要拿他的事业来威胁。
他脑子疯狂转着，想再编个理由出来。
然后。
脸颊就被掐住了。
“说一次。”季宴舟一字一句道：“我就……”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简枝大力拍开。
他紧紧捂着下半张脸，垂死挣扎似的，“手拿开。”
“你、你刚刚摸我脚了。”
“我有洁癖！”
季宴舟：“……”
“我没嫌弃你，你还先嫌弃自己了？”-
翌日清晨，简枝早早地回了宿舍楼。
江知行正好醒了，睁着朦胧的睡眼问他，“回来了？”
简枝嗯了声，“啪”一下把室内灯全打开。
他脸崩得很紧，江知行品出了点风雨欲来的味道，摄像头遮都不遮了，直接关掉。
“操！”许嘉乐骂了句，“哪个傻逼开灯。”
他抱着被子坐起身，就见简枝站在他床前。
“哟，夜不归宿啊。”
“刚从你金主床上下来？”
简枝一开始没彻底和许嘉乐撕破脸皮，是想着节目录制就几个月的时间。
闹得太大影响也不好。
但现在看来，有些人就是欠教训。
不收拾一顿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提前打好的水就放在脚边，简枝端起来，径直泼到了许嘉乐床上。
他特地接的冰水。
在这深冬里，小小一捧就能浇得人透心凉。
“啊——”许嘉乐尖叫着。
他掀开被子想下床，简枝却先一步扯住他的头发。
从小干粗活长大的，简枝的力气虽比不上季宴舟，但对付许嘉乐这种纯细狗还是绰绰有余。
男生头发被撕扯着，为了缓解疼痛只能狼狈地弯着腰。
“我再说一次，别招惹我。”
“你他妈的，以为只有我看你不爽吗？”许嘉乐想反抗，但他养尊处优，压根不会打架。
不仅没成功，还被简枝狠踹了下，掐着后脖颈狠狠撞上墙。
脆弱的脸部皮肤在粗糙的墙上摩擦，泛起尖锐细密的痛。
简枝冷笑一声，“我知道。”
他凑近了一些，“温烛指使的，是吗？”
如果没有来自上面的授意，许嘉乐一群人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我猜猜。”
“他是不是让你们孤立我、霸凌我，最后再逼我退赛？”
许嘉乐大喘着气，理智告诉他处于下风时不要一味地去激怒对手。
然而下一秒，脖颈上的钳制消失了。
简枝甩着手退到几步之外。
他个子高一些，因此垂下来的视线带上了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不是说我有金主吗？”
情况所迫，简枝只能狐假虎威一把了，“有人护着，所以我不怕。”
“我不会退赛。”
“我会踩着你，拿到冠军。”-
十几个小时内高强度往返，季宴舟处理了一天的工作，下班后还得参加酒会。
“铁人。”陈寅搂着女伴走过来，“你真的是铁人。”
“听说你昨晚还去了趟榆林。”
陈寅原本是想问季宴舟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连夜飞去榆林。
转念一想……
他那心肝宝贝不就在榆林录节目吗？！
“你们……”陈寅轻咳一声，拍拍女伴的腰把人推去别的地方，“你们昨晚睡了？”
季宴舟眉头一皱，“你脑子里就装着这种事？”
“什么叫我满脑子黄色？”陈寅觉得自己很冤，“是你自己一脸的荡漾！”
荡漾这个形容当然是有点夸张了的。
但季宴舟的脸色，确实没有多日加班后的疲乏。
反而精神奕奕，眉眼间透着隐约的餍足。
他是遵纪守法的霸总，当然不会做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事。
心情挺好，只是因为找到了暂时压制简枝的手段。
手机“叮”一声，收到了条微信消息。
——是来自简枝的音频文件。
季宴舟很少有这么按捺不住的时候。
以他的行事标准，至少是在酒会结束后，回了家，才会点开音频独自倾听。
可简枝两个字真的对他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就像是青春期的冲动被延后到了现在。
季宴舟走到了个无人的角落，将听筒对准耳边。
“嗯……”
“唱给季总的《小星星》”
第38章 第 38 章 重而粘腻的吻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舒缓清脆的钢琴声伴着简枝刻意放缓的嗓音。
有种在哄小孩睡觉的温柔。
明明是段只能听见声音的音频，季宴舟脑海里却能清晰想象出简枝边弹边唱的场景。
“什么事这么开心呐季总？”
有个男人端着酒杯走近，是季宴舟从前的合作伙伴。
“又谈下了什么大生意？”
“他挣的钱八辈子都花不完了。”陈寅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 “情场得意呗。”
男人挑了挑眉，“好事将近？改天带出来见见？”
季宴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答：“他最近在录节目。”
这话就说得很有水平了。
连人都还没追上, 发言却特别有家属感。
陈寅看热闹不嫌事大, 跟着附和道：“听说是个歌手, 上回还说要请我去看演唱会呢。”
季宴舟：“是吗？”
陈寅他再了解不过了，前脚这边应了，后脚就能蹿到简枝跟前, 说他在外面卖黄牛票。
颠倒黑白的手段一流。
季宴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借着放酒杯的动作, 低声警告陈寅, “再乱说话, 我把你初一那年被你哥抽得光屁股乱跑的视频群发给你前女友。”
陈寅：“哈哈。”
“我开玩笑的。”-
简枝提前通过了PK赛，按照流程安排, 他会多一周的时间来准备排名赛。
但隔天，就被工作人员通知要和其他几位选手上节目宣传。
这是好事。
能在综艺上刷脸提高路人缘, 对后期的比赛也有帮助。
且节目录制地在临安，虽然得随着其他人住酒店，但就是有种回家了的安心感。
带他们的是谢温和纪安宁。
两个人既是前辈, 又是老师。
做完妆发就带着人去主持人那儿露脸问好。
这档节目近期热度很高，几个主持人配合得很好, 笑梗频出。
里面还有位男歌手, 最近唱的ost因为电视剧的爆火而大出圈。
草草和master爱得不行。
简枝拿到手机和他们分享要去录节目的好消息，这俩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要签名！
“简枝！”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男歌手一上来就捧着沓简枝的照片。
“《声声慢》我循环听了一周了, 能给我签个名吗？”
简枝：？？
男歌手叫谭珍，比简枝矮了半个头，穿着身很有剪裁感的V领衬衫，脖子上还戴了个choker。
四肢纤瘦，望过来的眼神里都仿佛藏着钩子。
谭珍几年前就在圈子里公开出柜，毫无意外翻起了轩然大波。
但几年时间过去，公众也慢慢接受了。
简枝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香水味，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好、好的。”他磕磕绊绊地应了，接过谭珍手中的笔，在照片上方方正正写下简枝二字。
“连字都写得这么可爱。”
猝不及防被夸奖，简枝耳根都红透了。
他把东西递回去，“谭、谭珍哥。”
“可以也给我签名吗？”
谭珍勾唇，“不行哦。”
“除非……”他拍了下简枝的肩，“一会儿录节目，你保护我。”
……
设定的游戏环节里确实有分组对抗。
简枝没有意外地和谭珍分到了一组。
他俩站在一起，身高差正正好。
谭珍本身也是个美艳小0，平时节目上来小鲜肉，没少被他撩。
但录完也从没传出过绯闻，加上他业务能力优秀，因此观众对这种节目效果接受度良好。
所以当简枝和谭珍的腿绑在一起，两个人被迫肩抵着肩时，观众席甚至有吹口哨的起哄声。
主持人也调侃，“哥哥和弟弟，确实养眼哈。”
只有简枝浑身不自在。
他努力把注意力都放到游戏上。
两人三足，率先到达终点取下旗帜的队伍就算胜利。
简枝胜负欲强，提前和谭珍商量好了作战计划，后者也特别配合。
他们这一组率先到达终点，而在简枝伸长了手去摘旗的时候——
谭珍被他这动作扯得不稳，径直……
扑到了简枝怀里。
简枝下意识扶住谭珍的腰。
在游戏开始前，谭珍下台去换了身衣服。
紧身的露腰短T，搭浅蓝色的微喇裤。
这个姿势下，简枝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人腰上的细腻皮肤。
他一下就蜷起手，礼貌地低头询问，“没事吧？”
然后在谭珍抬起眼的瞬间，镜头拉近。
给他们来了个由下到上的特写。
两个人都外貌出众，在屏幕上展现出来，真的有种在拍同性文艺电影的唯美感。
谭珍俏皮地眨了下眼，“这么有男友力啊简枝同学？”
简枝：“咳！”
他似是被口水呛到了，顺势抽回手偏头咳嗽。
上半身与谭珍的距离拉开，那种旖旎暧昧的氛围就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节目录完，简枝借口身体不舒服没去饭局，逃跑似的回了酒店。
他和其他选手被统一安排在三楼，走廊上寂静。
刷卡开门的那一瞬，亮光先从房间内透了出来。
简枝谨慎地停了脚步。
他清楚记得上午离开时是拔了房卡的，难道是保洁来打扫卫生忘了关灯？
还是说小偷？又或者……私生？
简枝一把推开门。
在门板撞上墙壁的“砰”一声里，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季总？”
房间逼仄，季宴舟坐在那个小小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着，一只手撑着额头。
听见声响，他缓慢抬起眼，瞳仁黑得让简枝后背发凉。
“录完节目了。”他也不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只看着简枝手里的东西，“签名？”
简枝摸不准他的态度，站在两步远处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对。”
那是两张谭珍的单人写真。
他在上面签了名，右下角还附赠了个唇印。
“呵。”
季宴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喜欢这样的？”
简枝：“不是，我……”
季宴舟却完全没有心思再听他解释。
在看完底下人送来的节目底片后，他的理智就已经被烧光了。
这和上次说要去参加恋综是截然不同的。
那一次，季宴舟心里清楚简枝是在故意试探。
可这一回不一样。
因为他忽然发现，简枝从前的每一次拒绝都没说具体原因。
是暂时不想谈恋爱，还是压根就……不喜欢他？
季宴舟站起身。
和撕申请表一样，他冷硬，又慢条斯理地把签名照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一步一步逼近简枝。
那是一种来自同性之间的强烈压迫感。
伴随着距离拉近，属于季宴舟的厚重身影缓慢覆盖上简枝。
有一种要被深海巨兽蚕食鲸吞的恐惧。
“这签名不是我要的。”简枝慢慢往后退。
同为男人，他完全能猜到季宴舟想做什么。
但猜到不代表就能不害怕，简枝喉咙有点干涩，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我是替草、草草他们要的。”
他脸上扯出抹笑，“他们求我要签名来着。”
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摸上门把了，简枝想着，至少……
要先离盛怒中的季宴舟远一些。
然而门刚刚开了条缝隙。
……就被骤然逼近的季宴舟大力关上了。
简枝：“……”
好。
这下不仅没跑成，还被彻底困住了。
“而且上节目嘛，玩游戏互动很正常。”简枝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季宴舟把他困在双臂之间，垂下只手，粗粝的指腹顺着衣角往里爬。
腰这个部位，是从来没有被人碰过的。
只是被季宴舟轻轻一碰，就过电似的浑身泛起了酥麻。
“别、别碰！”
简枝才抬起手，两边手腕就都被季宴舟抓住了。
这个姿势下他们贴得更近，男人滚烫的手掌更是直接覆盖了整个腰侧。
“你也是这么摸他的吗？”
“没有！”简枝头皮发麻。
季宴舟的手在他腰上缓慢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什么稀释珍宝。
一寸寸挪，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他近乎崩溃地喊，“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很快就把手松开了！”
“是吗？”季宴舟把资本家的吹毛求疵体现到了极致，“那你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离他远点呢？”
简枝闭着眼脱口而出：“你是我老板，上司还要管员工的私生活吗！”
话说出口简枝就后悔了。
季宴舟原本就不理智，这种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把他自己往火坑里推。
果然，季宴舟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枝，反常地扯唇笑了。
“那天被你打断了，话没说完。”
季宴舟掐着简枝的腰，望下来的眼神像在看自己跃入虎口的小羊羔，“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不行、不可以，这种拒绝的话。”
“说一次。”季宴舟叹了口气。
却不带遗憾，反而隐隐藏着些激动。
……和怜悯。
简枝不明所以地抬眸。
他还没放弃挣扎，但季宴舟对他的钳制就像他那天对付许嘉乐一样。
完全是压倒性的。
“季总。”话刚说出口，手腕上的钳制就突然松开。
简枝还没来得及高兴，下巴又被扣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重而黏腻的吻。
第39章 第 39 章 被亲得四肢无力
唇先是被含住, 细细密密地舔。
每一处褶皱都要被压平似的。
随后就想要撬开齿关。
简枝整个人都被抵在了墙上。
他身后是冰凉的门板，身前是季宴舟高热的胸膛。
耳边被男人低哑沉重的喘息覆盖。
“简枝。”季宴舟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诱哄似的, “张嘴。”
简枝不说话。
他原本有些干涩的唇在亲吻中被滋润得晶莹。
明明整张脸都已经红到快要滴血了，却还倔强地想要扭过头, 摆脱下巴上的钳制。
季宴舟眸色更暗了些。
扣在简枝下巴上的手微一使力, 人就因为吃痛而被迫张开了嘴。
于是丢盔卸甲, 长驱直入。
有些人总能在这种事上能无师自通, 偏偏简枝就是没有天赋的那群人。
季宴舟惩罚似的，舌尖几乎要抵到喉咙。
简枝被堵得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来不及吞咽的口水还顺着嘴角缓慢往下淌。
手腕被松开, 然而简枝被亲得四肢无力, 推在肩膀上的力道像小孩挠痒痒。
反观季宴舟, 甚至还能空出只手揽住简枝的腰, 把下滑的人往上提。
这个姿势下，连鼻尖都亲密地挨在了一起。
简枝唇被吮得发痛, 季宴舟退出时，还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有专家证明, 负距离接触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拉近关系。
季宴舟捧着简枝通红的脸，哑声问他，“什么感觉？”
额头相抵, 季宴舟觉得呼吸都在缠绵。
烧得旺盛的妒火终于被寸寸浇灭，此时此刻, 季宴舟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要化成一滩甜蜜的水。
简枝终于抬起眼。
他的唇从浅淡的粉变成鲜艳的红, 眸子里水光潋滟，有种被欺负后的可怜无辜。
季宴舟听他仍在喘气，善解人意地拍拍后背。
却仍然执着地问, “简枝，你喜欢吗？”
简枝胸膛起伏的弧度终于小了些。
他攥了攥手，察觉腕间总算恢复了些力气。
“不喜欢。”他在季宴舟怔愣的视线中猛地推开他，又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不喜欢。”简枝又重复了一遍。
他就近抽了好几张纸，在唇上狠狠地擦，“我觉得很恶心。”
“季总。”简枝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指甲深陷进掌心，引起尖锐的痛，“我以前不说，是觉得该给您留点面子。”
“但我不喜欢男人。”
“我觉得同性恋……”简枝闭了闭眼，最后三个字放得很轻，“很恶心。”
可在寂静的室内，这三个放得再轻，也能被对面人听到。
季宴舟低垂着眸，沉默了很久。
在简枝眼里，还恍然生出一种停止的脊背佝偻下来的感觉。
“好。”季宴舟直直望向简枝。
从前没注意，这会儿简枝才发现，季宴舟总爱直视他的眼睛。
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好。”季宴舟喃喃，“我知道了。”
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简枝梗在脖子里的那口气才猛地散了。
他双手撑在桌沿，脸上异样的潮红早就褪去，只剩下苍白。
因为简平的缘故，简枝没办法开始一段亲密关系。
在很早很早以前的记忆里，简平会打他，会打顾青禾。
可挨完打，他被丢在厨房角落，顾青禾有时会被拖去卧室。
小小的简枝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每次妈妈都叫得很痛苦。
而他忍着痛去拍门，往往过很久，简平才会提着裤子不耐烦地出来把他踹开。
后来简枝知道了。
这叫家暴，这叫强女干。
他觉得性充斥着暴力，且肮脏。
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简枝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其他同学在对异性存在向往的时候，他只能对同性提起兴趣。
小县城保守、落后。
同性恋这个词还是简枝无意间得知的。
后来在年级之间流传起来，大多数人都持着厌恶、鄙夷的态度。
简枝不止一次听到同学间谈论，“同性恋？好恶心。”
“两个男的怎么亲嘴？卧槽光是想想都要吐了……”
光是活着已经耗费了简枝全部精力，他不想再因为性取向而被人当做怪物。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向人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
哪怕随着时间流逝，大众对于这一群体的接受度逐渐提高，简枝的态度也没有一点松动。
简枝想着，就这样吧。
他不准备谈恋爱，以季宴舟的身份地位，也完全能找到更好的。
决绝一点，对双方都有好处。
但不知道为什么。
简枝捂着胸口抽了口气，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点难受-
PK赛结束后，原先留下来的72名选手又少了一半。
原本热闹的宿舍楼空了一半，在食堂大声说话都会有回声。
不少人都对同伴的离去表现出了不舍，只有简枝。
迅速提出了换寝需求。
经手的正好是余晖，他冲简枝眨眨眼，“给你挑了个单人间，晚上很安静。”
简枝点头，“谢谢。”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搞定。
刚搬进新宿舍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接到通知说所有人10分钟内在体育馆集合。
温烛趴在栏杆上，朋友聊天似的，“一下走了一半，是不是特别舍不得啊？”
“是！”人群里传出整齐的应声。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重义气。
不少人眼眶都红红的，想来是送别时刚哭过一场。
“这么舍不得啊？”温烛站起身，一下子切换为严厉导师的形象，“那跟他们一起走好了。”
他居高临下地往下望，“这是比赛！”
一片寂静声里，只有温烛的声音响在耳边，“不是让你们来交朋友的！”
“下一周，个人排名赛。”
“36进10，只有前10名能进入决赛争夺冠军。”
“加油吧朋友们。”
残酷的赛制像枚炸弹在选手之中炸开。
简枝站在角落里，耳边全是抱怨吐槽的声音。
“连口气都不给我们喘啊。”
“完了完了，这波我肯定也留不住了。”
简枝眉头也紧锁着。
他虽多了一周时间来准备，选曲却屡次被谢温否决。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缩短，已经愁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那么严肃呢？”还是那间教室，谢温翘着二郎腿，“你觉得观众爱看什么。”
“竞技类综艺。”简枝斟酌着答：“当然是实力越强越好。”
“是吗？”
谢温反问：“只听技巧的话，那《声声慢》怎么会火？”
“当局者迷。”谢温下了判断。
“你要学会在舞台上玩起来。”
“最近很火的一个词叫什么来着？”谢温摸着下巴，“嗯……松弛感。”
“高超的技巧不是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在我看来，感染力才是。”
“唱这首吧。”
简枝低头看歌名。
——《门没锁》-
季宴舟又被叫回了老宅。
屋子里灯火通明，季正风坐在上首，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热茶。
“前段时间连夜去了趟榆林。”季正风问：“分公司出问题了？”
季宴舟“嗯”了一声，“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季正风冷笑。
手里的茶杯摔在季宴舟脚边，里面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
烫出一小片红。
“我说你怎么犟着不肯去相亲呢。”季正风手里攥着叠照片，被他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是偷拍的，季宴舟和简枝。
“断了！”季正风拍着桌子吼，“赶紧给我断了！”
季宴舟没说话。
他这几天麻木地工作，每晚都是住在公司，就是在努力把简枝从脑子、心里剔除出去。
可眼下照片散落，飘在脚边的那一张简枝正好是笑着的。
苦苦压抑的情绪再次爆发。
思念和痛苦翻倍增长。
偏偏季正风还在不停说着：“一个男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男人。”
“他还得靠你帮着他，他有什么好？”
“你和他在一起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季宴舟终于抬起头，“哪里恶心？”
简枝说同性恋恶心。
季正风也说喜欢男人恶心。
季宴舟曾经也纠结过，可后来他想起沈向初说：
爱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
它会让上位者卑微。
也会让底层的人生出向上的勇气。
季宴舟喜欢简枝，所以愿意为了简枝一再让步。
性别问题不会成为困扰他的原因。
只是他喜欢的人，恰好是同性罢了。
“行啊。”季正风观察着季宴舟的神色。
他这个儿子，从小刻板规矩。
因为沈向初的死恨着他，却能这么多年一直忍到羽翼丰满。
他们之间没什么亲情，但说实话，季正风对这个儿子是满意的。
从继承人的角度来说，季宴舟能力出众，无可挑剔。
只除了……
“我倒是没想到，能养出来你这个大情种。”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季宴舟从来就不听他摆布，想解决问题就只能从另一边下手。
季正风抬手招来管家，“听说那个谁还是个歌手。”
“别唱了。”季正风云淡风轻地，“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他。”
季宴舟挺直脊背，高大的身躯拦在两人面前。
话声冷硬，“不可能。”
第40章 第 40 章 生病
与此同时, 简枝正喘着气从舞台上下来。
这次的演出顺序完全靠抽签，他手气一般，抽到了第九个上场。
《门没锁》这首歌是20年前发行的, 近期又因为歌手儿子的翻唱在网络上翻红。
和原曲明朗轻快的节奏不同，翻唱的版本多了点沙哑惆怅的味道。
简枝在谢温的建议下将二者的版本中和。
“没谈过恋爱吗？”谢温拿笔敲桌子, “暗恋呢？”
这是简枝丰富的人生经历中难得的空白。
他低头看歌词, 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谢温：“……”
“操。”他低声骂了句, “季宴舟动作这么慢的, 这都还没把人追到手。”
他这句话说得快又轻，落在简枝耳里只剩下含糊的音节。
“那总有人追你吧？”
知道谢温和季宴舟认识后，这句话听着就像是某种明示。
简枝还是迟疑地点了下头。
“那你就带入他的视角。”谢温指导着,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后释然。”
简枝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季宴舟的眼神。
眼里骤然失去了光亮, 那样高大挺拔的一个人, 仿佛在一刹那间被抽光了精神。
于是整个世界变得灰暗。
“诶, 对了！”谢温的声音将简枝思绪打断。
他手指摁上琴键，碰撞出一个简短的音符, “保持住，来试唱一段。”
找到一次感觉后, 练习得就越来越轻松。
到最后上台时，简枝已经足够游刃有余。
“天都黑了你都没来过没来坐
戏都完了眼都没眨过没哭过”
台下灯牌晃动，有一大片都印着简枝的名字。
每一次他目光扫过, 都会配合地响起尖叫。
简枝扯唇笑了。
唱到“爱的人不爱我”这一句，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季宴舟。
但就像谢温说的一样,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后释然。
简枝觉得, 季宴舟总能忘掉他走出来的。
【呜呜呜曲调那么欢快我怎么听着感觉好痛啊】
【想我前男友了……】
【没有前男友，被唱得想谈恋爱了】
【枝枝真的好有感染力，那种失恋后隐藏在明媚外表下的悲伤, 我哭死[大哭][大哭]】
一唱完，简枝就在后台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
他捂着胸口一下下呼气，那种紧张到心悸的感觉总算慢慢消退。
今晚的排名需要集合多方票数。
导师40%，现场投票40%，网络观众投票20%。
三方票数占比不同，而选手是不能通过任何渠道打听票数的。
偏偏简枝结束得又早。
等待的时间又放松又难熬。
“好。”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主持人在台上说，“那我们请所有选手上台。”
站位是按照前一周的人气排名来的，简枝毫无意外地站在C位，左右手边分别是许嘉乐和江知行。
“直播的缘故，我们没办法一一公布选手们的排名。”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选手请站到导师身侧。”
简枝低着头，调整呼吸平复紧张的心情。
他虽然知道自己今天发挥不错，人气也高，但没到结果真正宣布的那一刻，还是会害怕出现万一。
然后。
就真的出现了万一。
导师身边十个席位已满，而热门选手简枝的身边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被叫到。
——这就意味着，他将止步排名赛。
【不是，什么情况？简枝不是稳进的吗？】
【我人傻了，淘汰谁都不可能淘汰他吧】
【夺冠热门选手诶！甚至到刚刚简枝的网络投票都是遥遥领先，现在跟我说他不在前十？】
【傻逼节目组，我宝今天发挥完美全程零失误，他怎么可能进不了决赛！】
【做票！绝对是有人做票！】
不止线上的网友，线下观众席也是嘈杂声一片。
简枝脑袋嗡鸣，下台都是其他人推着下的。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简枝不是自负到觉得自己一定能拿第一，而是从客观条件分析，前十怎么着也该有他一席之地。
“切。”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下，简枝匆忙扶住手边的箱子，才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他抬起眼，就看到许嘉乐在他身前两米处，不屑又倨傲地偏过脸。
“现在。”他嗓音里满是畅快，“是我把你踩在脚下了。”-
简枝连夜离开了选手宿舍。
他控制自己不去想离开前那些人的目光，买了最近一班回临安的机票，落地时是凌晨。
家里有段时间没人住了，到处都积了灰尘，简枝脑子乱糟糟的无法思考，干脆拧了抹布做卫生。
再在沙发上躺下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一闲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全都翻了起来。
简枝控制不住地想，粉丝们该有多失望？
对他寄予厚望的同事们又会作何反应？
他还信誓旦旦地在直播间保证，说要为地下歌手闯出一条路来……
简枝缩在沙发上，手指插在发间，整个人都要被怀疑、自厌的情绪淹没。
“叮铃铃——”
丢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来自草草的电话。
简枝深吸了口气，强行将不适压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怎么了？”
草草嗓门很大，“回来了？在家吗？”
简枝“嗯”了声。
他本想故作轻松地问草草怎么会这么早醒，话还没出口，电话那头的人就抢先说：
“开门，在门口了。”
简枝：？？？
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穿上拖鞋一开门，发现不仅有草草，桑葚和master也打着哈欠站在后面。
“怎、怎么都来了？”
“吃早餐啊。”草草抬手给简枝展示满手的东西。
“而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桑葚跟在草草后面换鞋，“兄弟们太想你了。”
master垂着眼皮困倦地，“嗯。”
三个男生热热闹闹地占了餐桌，光是说话声就能把满室的寂静驱散。
简枝知道他们是为了安慰自己才一大早来的，心里无奈，却又忍不住觉得感动。
草草他们也不想让简枝胡思乱想，边吃边找话题，“听说季总好几天没来公司了。”
“说是生病了，住院？”
“不止吧。”桑葚吸了一大口豆浆，“我听小Q说是确诊了什么……胃癌？”
简枝：“胃癌？！！”
震惊之下，他声音大且尖。
察觉到三人投过来的探究目光，简枝低头咬了口包子当做掩饰，“谣传吧，我看季总……挺健康的啊。”
那晚压着他的力道大又稳，感受不到一点病人的虚弱。
草草叹了口气，“你不懂。”
“季总那种大忙人，忙起来就不知道白天黑夜，饮食不规律，胃癌也正常。”
“不过人家有钱，做个手术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后面这句话简枝完全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季宴舟苍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在对医学知识没有了解的普通人眼里，癌症是恐怖且极具破坏性的。
它逐渐吸取人身上的生命力，让一个年轻健壮的人变得瘦骨嶙峋。
简枝抠着手指。
早知道……
早知道的话，他不会对季宴舟说那么重的话的。
“下午什么安排？”
“看电影？最近新上了部……”
“谁要跟你们看！有那时间我不如回家睡觉。”
三个人就下午的安排吵得不可开交，简枝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站起身。
得知季宴舟病后，脑子里就只剩他的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他确实帮了简枝不少，哪怕出于朋友，或是下属的角度。
……简枝都该去探望。
“你们去吧。”
“我去看看季总。”-
季宴舟住的自然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vip病房。
为了安静，整层楼都被大手笔地包下。
简枝在走廊里徘徊，迟迟没有勇气去敲门。
他是抱着以后不再见的想法说出那番话的，这才过了多久，又巴巴地凑上来。
就算用员工的名头来探望，也有些站不住脚。
人家堂堂集团总裁，手底下员工上万，要是每个都来医院门槛不得被踏破？
“简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是刚从病房里出来的陈寅。
“怎么不进去？”
简枝：“我……”
他礼貌地笑笑，“季总他，严重吗？”
“你说呢？”
“这病是能小瞧的？”陈寅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长长叹了口气，“医生特地叮嘱要静养，手术前都不可过度劳累。”
“结果他倒好，吊瓶还挂着电脑已经开起来了。”
陈寅无可奈何地撇嘴，“这么拼命做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留下这么大个公司全便宜那群私生子了。”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四周安静，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简枝耳朵里。
“行了，你要进去就快进吧。”
“陪他说说话也行。”
都这么说了，简枝也没理由再犹豫。
他敲了敲门，听见里头传出一声含糊的“进”后，才用力推开。
果然如陈寅所说，季宴舟靠在支起来的床上，微屈的膝上架了台笔记本电脑。
几天没见，他看着更憔悴了些。
看着也瘦了，两颊微凹，那股子冷峻的气场被病号服削弱了不少。
听见有人进来，他也没偏移眼神。
反而是简枝先忐忑着开口，“季总。”
男人的目光终于屈尊降贵般移了过来。
从简枝的角度，能清晰看见他无光的眼眸亮了下。
又很快恢复死寂。
“你来干什么。”简枝听到季宴舟问。
男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缓慢离开，偏头望着别处，不想对视似的。
声音很轻，还透着浓浓的无力。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