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死亡暴风雪 二更合一
尸体倒下的地方正好在克雷尔夫妇的院子外面, 从身形看去,那人应该是亨利。
见周围没有动静,两人对视一眼, 慢慢的凑近。
亨利的尸体呈卧趴状, 脸侧着一半埋到雪地里, 另外半边脸上覆盖了一层白霜。
雪在他的背后覆盖了一层, 看样子已经倒在这里有段时候了。
亨利应该就是刚开始那声枪响的受害者。
他周围还一堆凌乱的物件, 鎏金台灯、胸针和一些看起来材质很好的大衣。
都是些值钱的东西。
忽然一道脚步声从克雷尔家的院子里传来, 季应祈反应很快的掏枪指向声音来源处。
捕捉到危险的气息, 郁汀也紧张的看向那边。
只见格礼从围墙边上走出来,肩袖上落了层薄雪,他伸手在身上拍了拍,看向两人的神色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过来了?”他话问的是两人,眼神却落在了郁汀身上。
郁汀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本能的有些紧张。一想到眼前这人的真面目, 即使是假装也很很难保持平常心回答。
他嘴唇抖了抖, 指甲深陷进皮肤,强装镇定的小声说:“刚刚听到有枪响,害怕你出什么意外。”
闻言,格礼安抚的朝他轻声说:“我没事。”
等他慢慢靠近, 郁汀才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变扭, 轻微有些一瘸一拐, 像是受伤了。
格礼察觉到他的目光, 苦笑了声说:“刚刚逃跑时不小心扭到了。”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如果最开始给郁汀的感觉是亲近和开朗,此时只让他觉得悚然。
格礼的话落在郁汀耳朵里也开始变味,似乎都带有特别的预谋和目的性。
等他走到郁汀跟前, 周围没有任何的支撑物,他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
他抬起头,略带歉意的看向郁汀,声音因为疼痛有些紧凑:“小汀,能麻烦扶我一下吗?”
郁汀心里一颤,有些僵硬的看向他。
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如果想继续配合他演完这出戏的话,就不能暴露出任何一点细节。
他缓慢的点点头,强忍住后退的冲突,向他伸出手。
却被人猝不及防拉住衣领往后一扯,他懵了一瞬,茫然的偏头看向后方,却见季应祈居高临下的看向他,语气冷如冰霜。
“你想死吗?当着我的面就敢和别人拉拉扯扯。”
郁汀倏然瞪大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脖颈处出来冰凉的触感,男人的指尖在他后颈处轻敲几下。
季应祈在和他打暗号,示意他配合。
郁汀按耐下砰砰跳动的心脏,察觉到格礼若有若无探究的目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佯装镇定的说。
“我没有。”
声音细细闷闷的,脸上带着点急切,生怕惹男人不高兴,继续解释道:“格礼是我的朋友,受伤了,我扶一下。”
活像个软弱窝囊的小受气包。
格礼见状皱了皱眉,似乎看不过去郁汀被这么欺负,不客气的对季应祈开口:“你这是在欺负他吗?”
季应祈眉尾上挑,这才把眼神落到格礼身上,他笔挺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层阴影,冷冷的开口:“很难看出来吗,格礼警长。”
“我在跟我男朋友调情。”黑沉沉的瞳孔在格礼脸上扫视一圈,一字一顿的开口:“你是不是太没情趣了点。”
郁汀耳朵嗡鸣一瞬,脸色瞬间涨红,从脖颈处红到了耳朵尖。
他难想象向来冷淡生人勿近的季应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能面无表情的说出这样露骨的话。
季应祈和格礼之间的关系,完全称得上是陌生人,虽然一同被困在旅店里,但是也没有任何的交集对话。
但这群贵族们的坏脾气有目共睹,即使季应祈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客气,甚至还有些尖锐,也不会显得突兀。
格礼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似乎没有料想会是这个原因。
他顿住了几秒才从这有些刁钻大胆的发言中回过神来,似乎是有些难以接受,仍保持着怀疑的态度,目光转向郁汀:“小汀,是这样吗?”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他的表情分明是不相信,似乎觉得郁汀是被威胁或者强迫的。
格礼缓缓拔出自己的配枪,瞬间严肃起来:“别怕,说实话。”
他看向季应祈毫不相让,两人之间隐隐对峙着,那模样俨然是一副正义警长的模样,似乎只要郁汀表明一点被强迫的意愿,他就会毫不手软的用枪顶住季应祈的脑袋。
哪怕早知道他的真面目,郁汀也不免为他的演技折服。
季应祈瞥了眼他的手部动作,毫不在意的冷笑一声。
就好像格礼手中拿的不是能一枪爆头的真枪,而是一件玩具。
郁汀简直都要为他捏把冷汗,他就不怕格礼真的动手吗?
“嗯。”他顶着格礼探寻的视线,硬着头皮配合季应祈的表演,模模糊糊的解释:“昨晚他睡在我那里,是他保护的我,我、我也很喜欢他。”
手指蜷了蜷,因为尴尬和羞耻,郁汀垂下了眼,这幅模样俨然像是害羞的不行。
郁汀他不擅长说谎,但前两句他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最后一句是为了显得更逼真加上去的。
刻意含糊掉细节,再加上他发懵羞耻的表情,原本正常的话语就被人理解成了完全不同的语义。
颠三倒四的几句话,但很容易的从里推测出整个故事脉络。
空有一张漂亮脸蛋,但在小镇里极度胆小孤独的亚裔,在危机四伏、孤立无援的环境下,被同为亚裔却和他截然不同的季应祈吸引力,在一出老掉牙的英雄救美剧情下,无可自拔的沦陷。
似乎没预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季应祈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隐藏在黑发下的耳尖开始发红。
他按耐下不合时宜加速跳动的心脏,似笑非笑的看向格礼:“警长先生,这样可以打消你的怀疑吗?”
“我不喜欢别人用看犯人的眼神看着我,你最好还是收好你的枪。”
没顾上他冷漠的语气,格礼脸上是很明显的尴尬,他动作僵硬的将手枪塞到腰间,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稍显狼狈。
他声音顿涩,略有些磕巴的道歉:“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多想了。”
郁汀想着赶紧把这个事揭过去,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没关系的,你也是担心我。”
他看了眼格礼那只半点地的左脚,扯了扯季应祈的衣袖,小声请求:“格礼好像有点难受,你扶一下他,好不好?”
季应祈瞥了眼郁汀泛着红晕的脸蛋,泛着雾气微微翘起的眉眼,以及圆翘的鼻尖下小巧的嘴唇,完全符合一个撒娇讨好的小男朋友形象。
他低声应了句:“嗯。”
季应祈走上前,拉住了格礼的臂弯,好让他可以借力。
格礼身形晃动了一下,干巴巴的朝他道谢。
“对了格礼,刚刚发生了什么?亨利怎么会倒在这里。”知道现在格礼暂时还没有明牌的打算,郁汀顺势发问。
格礼刚刚说脚是在逃跑过程中受的伤,很明显是发生了冲突。
冻僵的尸体,散落一地的财物,以及格礼受伤的腿。
“是安东尼开的枪。”格礼脸上严肃起来。
“我从旅店出来后,想看看安东尼先生和亨利他们是否安全。”他微皱着眉,从头开始讲述:“我先是在树林里碰到了昨晚休息在车里的安东尼先生。”
“跟他表明我的来意后,他对我也不是很信任,但不知怎么又要和我一起去找亨利他们。”
“而且他执意要带着他的猎枪,你们知道吧,就是那种近距离杀伤力极大的霰.弹枪。”说着,他似是有些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随时随地带猎枪出门:“我们两在亨利家没见到人,害怕他们出事,我们就沿着公路一直找。”
格礼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缓缓吐了口气,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结果刚好撞见他们从克雷尔家出来,抱着一堆不属于他们的财物。”
“安东尼当时非常愤怒的看向两人,认定他们就是为了利益策划了这些凶杀案,还在贼喊捉贼的演戏。”
“我当时试图制止,认为不应该这么轻易的下定论,但是安东尼先生完全听不下去我的话。”他苦笑一声看了眼自己的脚:“当时他抬起猎枪就要射击,我试图提醒亨利小心,却被安东尼一把掀翻了。”
他指了指路边的一个树桩,颇有些懊恼的说:“结果不小心被这个树桩绊倒了,这才扭伤了脚。”
郁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一片地方的灌木有被压倒的痕迹,他这个应该没有在说谎。
他们当时在车上看到安东尼的猎枪不见了,就推测出可能是安东尼开的枪。
却没料想到是这个过程,亨利和卡罗琳想趁乱偷走死人的财物,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们没想到在这种人心惶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的时候,格礼会不按套路出牌,“好心”的出来查看他们的安全。
郁汀有些悚然的想,格礼真的不知道吗?还是故意让安东尼看见这一幕,让他们自相残杀。
他看向格礼,身上止不住的涌上一股寒意,面前男人的面孔开始失真,整张脸屏闪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褪去假面,露出凶残变态的真面目。
“那卡罗琳太太呢?”脑子有些混沌,郁汀听见自己问。
“卡罗琳太太发现安东尼偷袭,就拿着消音手枪要报仇,开了一枪没有打中,我趁乱躲了起来。”
格礼指向公路边另一侧的树林,声音发沉:“卡罗琳太太追着安东尼……”
他话没说完,突然猛的顿住了。
郁汀有些奇怪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黑漆漆的马路旁,赫然站在一个人。
是卡罗琳。
三人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只见她披头散发,脸上表情阴沉沉的,手上紧紧攥着手枪,步履一拐一拐的朝这边走来。
季应祈和格礼警惕的看向她,不约而同的将手搭到腰间的枪山。
卡罗琳没有理会,游魂般的走到亨利尸体旁,扫去他背上的积雪,将他翻转过来。
亨利的肚腹间血肉模糊,被轰碎了一个大洞。
卡罗琳抖着手,摸向他青灰色被冻僵的脸,神经质的碎碎念:“我会杀了他,我保证,我要把他的脸剁碎,把他的尸体喂给豺狼。”
她眼睛扫过亨利尸体边散落的财物,跪坐在雪地上,随意捡过一件衣服,将那些值钱的珠宝和钻石包裹起来。
歪着头,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我要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看起来整个人有些魔怔了。
郁汀看着她动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点动静刺激到她发疯。
不过从她的表现来看,可以确认的是安东尼还活着。
卡罗琳似乎也没有想和他们说话的打算,完全忽视掉他们,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提着包裹步履蹒跚的往糖果屋的方向准备离开。
然而却不等他松口气,包裹里的一条珍珠项链从缝隙滑落,正正好落在郁汀的脚边。
郁汀僵硬的和卡罗琳对上视线,在对方极度阴冷的视线下,哆嗦着手弯下身将珍珠项链捡起来递给对方。
他心跳的很快,明明冷的不行,可额间硬是渗出了点细细密密的冷汗。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些外来者。”卡罗琳毫无预兆的开口,吐出的气在她面前形成一层冰霜,模糊了她的表情。
郁汀倏的僵住了,季应祈和格礼也反应迅速的拔出手枪。
卡罗琳握住那把袖珍手枪,指着郁汀继续说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们几个都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小镇。”
“小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你们无关。”说着她情绪激动起来,拿着手枪在三人间来回移动:“尤其是你,正义的格礼警长,乐天的环保主义者。”
“你不是律师和法官,森林温泉是我们的,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处理我的财产。”
“我只是想要开间糖果屋,为什么总是要出来阻挠我?”她睁大眼睛,愤怒的对三人喊叫着。
格礼伸出一只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没有人要动你的财产。”
“闭嘴,一切都太迟了。”卡罗琳打断他的话,散开的头发被雪凝成一缕缕,她表情狰狞歇斯底里的说道:“说什么都太迟了,我的丈夫死了,我会一个一个送你们这些刽子手下地狱。”
“亨利,我可怜的丈夫,该死的安东尼。”
现在她现在听不下去任何话语,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
季应祈打断她的话:“你的丈夫不是被你害死的吗?”
郁汀睁大眼,朝他看过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刺激性的话。
“说不定他在地狱里,还能和被你们杀掉的巴特和克雷尔夫妇重逢。”季应祈握着手枪和卡罗琳对峙着,语调冷冷淡淡的说。
“什么?”卡罗琳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们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了利爪手套,上面还沾着血,你们就是用这个杀死的巴特吗?”季应祈语速很快,冷着脸看向卡罗琳,观察着她的表情。
郁汀迅速反应过来季应祈是在套话,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他小心的偏了偏头,目光隐晦的朝试探对象格礼看过去。
只见对方表情滴水不漏,脸上满是震惊、愤怒,丝毫看不出作伪的痕迹。
郁汀仓皇的收回视线,只感觉到悚然。
太可怕了,哪怕是在这种突发情况下,整个人都毫无破绽。
热衷于主持正义,在背后操纵一切,将所有人当成他审判剧本的棋子,又擅长伪装。
如果不是季应祈看出了一点,恐怕他现在也还在被蒙骗,直到按照格礼的剧本,出演自己的戏份,然后死去。
“去他妈的巴特,我不关心他怎么死的,一切阻挠的人都该死。”
事已至此,卡罗琳不在伪装,阴森的说道:“反正你们都得死,告诉你们又何妨。”
“克雷尔他们本就该死,自己是百万富翁就虚伪的将自己塑造成环保主义者,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
她将包裹朝地上一抛,手在空中胡乱的挥动着,嘴角咧的很大,哈哈大笑着。
“就是我杀的,他们两个都是我杀的。”
“我撕开他们的脖子,让他再也发不出让人讨厌的声音,再一刀刀划开他们的内脏,血液溅了我一脸。”
郁汀被她吓的脸色惨白,张了张唇,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卡罗琳抬起头陶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还能感受血液温热的触感。
季应祈冷着脸看向她,手指轻按在板机上。
卡罗琳似是有感应的看向他,黑漆漆的枪口抵住郁汀的脑门,明显的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她收敛了笑意,冷冰冰的开口:“好了,小鬼们,把你们手上的枪扔掉,扔远点,不要做多余的举动,否则……”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完,只是用手枪顶了顶郁汀的脑袋,意思很明显,似乎料定了他们会乖乖听话。
郁汀颤颤的眨了眨眼睛,额头上传来一阵痛感,卡罗琳抵住他的动作很用力,几乎是瞬时额头就红了一片。
他心跳的剧烈,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胸腔蹦出来,同时他很清楚,如果他们听她的话仍掉手枪,三个人都会死的。
郁汀惨白着脸,偏头看向季应祈,因为恐惧无可自控的眼眶发红。
季应祈脸色从没这么阴沉过,握住手枪的手背上青筋狰起,看向郁汀的眼神还是很镇定,冷静的安抚他:“别怕,不会有事。”
郁汀视线逐渐变得氤氲,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逐渐被恐惧淹没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自私。
卡罗琳的目的很明显,想要他们三个都死。
三个人。
不对,不是这样,他忽然把视线转向格礼,他会允许被他操纵的棋子跳出他的掌控吗?
格礼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的。
卡罗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给出最后的通牒:“我倒数三个数,不照做我就送他去见上帝。”
“三——”
郁汀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格礼,这种生死关头,还要继续演吗?
只见格礼下颚紧绷,眼神里满是沉重,似乎根本不敢看向郁汀,闭上眼将手枪扔掉了。
郁汀眼神瞬时暗淡下去,也是,他不过也是格礼的工具,怎么能指望一个心思诡谲掌控欲十足的人,放弃掉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出大剧呢。
又或者说这出戏本来就在对方的预料之内,他肯定有后招,不过就是想借卡罗琳的手除掉他和季应祈。
“二——”
倒计时犹如催命符般刺激着郁汀的神经。
他看向季应祈,唇哆嗦着,声音有些哽咽:“不、不要听……”
话被季应祈蓦的打断,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话说:“相信我。”
“一”
倒计时结束,在郁汀震愕的眼神中,季应祈张开手臂,食指勾着手枪缓缓松开。
“砰——”
正是这个空档间,耳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声。
季应祈脸色勃然一变,迅速的朝声音处望去。
脸上传来血液滚烫黏腻的触感,耳边嗡鸣一瞬,郁汀痴愣茫然的看向前方。
在一片鲜红血迹里,他的目光逐渐开始失真。
第82章 死亡暴风雪 凶手
随着“砰”的一声, 刚刚还趾高气用枪顶着他脑袋的女人,轰然倒在他面前。
□□被击碎的黏腻声响敏锐的传进他耳朵,以及那种特有的硫磺烟雾碎着寒冷的空气一起涌入他的鼻腔。
过分的惊吓让他被死死钉在原地, 只有脸颊上血肉的温热触感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即使眼前很快被打上一层朦胧的马赛克, 郁汀也看到了卡罗琳半边脑袋被击碎的, 脑浆飞溅的场景。
他像是被吓傻了, 呆呆的僵愣在原地, 直到被季应祈一把搂进怀里才模模糊糊的回过神来。
郁汀伸出手, 颤颤的想摸摸脸, 却被季应祈飞快的制住。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手巾,帮他擦试着脸颊,嘴里轻哄着:“没关系,没关系,别怕。”
其实郁汀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恐怖的场景, 在抚仙村里更恐怖的恶鬼也见过, 相比于害怕, 他更多的是生理性反应的受到惊吓。
格礼也从这惊变中回过神来,一瘸一拐的从地上捡起手枪,看向不远处,声音惊诧又带着后怕:“安东尼?!”
郁汀目光看过去, 只见隔着百米左右的距离, 安东尼戴着夜视仪, 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猎枪, 扔保留着射击的姿势看向这边。
击中目标后,他活动了下脖颈,将夜视仪折叠上去,看向这边, 拿着猎枪慢慢靠近:“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帮你们解决掉了这个凶手。”
“这个大喊大叫着要杀光所有人的疯女人。”安东尼鹰眼般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梭巡一圈,接着说:“还是你们好奇,为什么我会随身携带着猎枪。”
安东尼穿这身黑色大衣,军靴在雪地上留下很深的脚印,他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飘渺:“我总是把打猎当成爱好,在跟野兽博弈时,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但近五十年的生活阅历告诉我,人往往比野兽更可怕。”
郁汀被季应祈护到身侧,脸色苍白的看着安东尼越走越近,刚刚就是这把猎枪,隔着百米的距离击碎了卡罗琳的脑袋,解除了他们的危机。
可是这把枪扔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他们似乎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格礼也意识到了着一点,试探着开口:“很感谢你刚刚出手相救,危机解除了,我想可以暂时收起你的枪,以防走火。”
安东尼抬了抬枪口,拉栓上膛:“危机解除?我可不这么觉得,自身安全总比歉意好,你们说呢?”
格礼变了脸色,眉峰微抬,像是听不懂他的话,疑问道:“安东尼,凶手不都被你杀掉了吗?”
安东尼笑了出声:“格礼警长,我可没忘记梅森是怎么死的。”
他把目光转到季应祈身上,意有所指的说:“现在活着的人就那么几个,可是他们这群打着旅游幌子过来的人全都毫发无损,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安东尼竟是怀疑季应祈他们杀了梅森女士。
也对,这种情况下,他这样想也不无道理。
格礼伪装的正义感十足,而索菲亚和郁汀自己看起来就是就属于弱势一方。
唯独这群来历不明的贵族毫发无损,而且表现的攻击性十足。
无法不让人多想。
而且,现在他的森林温泉开发项目只剩下格礼一个阻拦者,安东尼如果乘机将他们都灭口,再栽赃到死人身上,谁又会发现?
郁汀回头去看季应祈的表情,却见他若有所思的斟酌片刻,然后开口:“你完全可以将我们都杀了,但你没有,说明你也不确定是吗?”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不无不可的点了下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曾经应该是一名军人。”季应祈抬着下巴点了点他握枪的手:“你拿枪的姿势很专业,习惯性的膝跨下沉。”
“你的靴子老旧样式普通,跟你所谓资本家的身份很不搭,但你却一直穿着,唯一的可能就是它对你来说很有意义,我猜它应该部队特制的军·靴。”
“还有,你似乎很偏好口感烈性刺激的伏特加,当然这个理由没什么根据,纯属猜测。”
安东尼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终于正视起这个身份可疑的年轻人:“你很敏锐,没错你说的对,我曾经服役于三角洲特种部队。”
郁汀睫毛微颤,震惊的听着季应祈一脸平淡的,从三两个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里,分析出安东尼的身份。
“我觉得我们其实在某一点上是能达成共识的。”季应祈唇角线条平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都想抓到凶手。”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安东尼并没有任何的动摇。
“我知道是谁杀了梅森女士。”
对了,郁汀眼睛亮了一下,只要告诉他杀害梅森的凶手是索菲亚,那就可以解除怀疑了。
安东尼伸手示意了一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是索菲亚太太。”季应祈也不在意,给出了答案。
安东尼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告诉郁汀,他并不相信。
反倒是从刚开始,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格礼,质疑到:“不可能,梅森女士是索菲亚太太邀请过来的,她怎么可能是凶手。”
刚刚死里逃生,郁汀无法再对格礼保持平常态度,也懒得去纠结他到底想利用自己做什么,这么一个心思诡谲、冷血麻木的人,好笑的是,刚刚那瞬间自己竟然还会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不想让他再从中使坏,郁汀抬眼看向他,声音很小但异常坚定:“我可以作证,索菲亚太太在我们的三明治里下了让人昏睡的药物,所以出事那天晚上大家才没听到动静。”
周围安静了几秒,很显然,郁汀在这个副本里的人设让他的话可信度变得很高,即使是安东尼也开始趋向于相信。
格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但他紧皱着眉头,状似担忧的开口:“小汀,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这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
他的眼神很明显的落到季应祈护着郁汀的那只手上,意思再明显不过的在告诉安东尼,两人关系匪浅。
“而且就算你说的是对的,索菲亚在大家的食物里下了药,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她杀了梅森女士,顶多只能代表她确实别有用心。”
虽然格礼没有直说,但是套用话术一变,就好像是自己为了包庇季应祈在故意撒谎。
而且他很狡猾的直接点出了郁汀话语里的破绽,他们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就是索菲亚杀了梅森,因为三明治下药的说法在安东尼眼里,也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郁汀嘴笨,想要反驳他,可半天又说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急的脸都红了。
落到身侧的手被身旁的男人握住,隔着棉服捏了捏,季应祈眼里染上了轻微的笑意。
没想到郁汀气鼓鼓的模样这么可爱。
在郁汀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季应祈慌忙敛住了笑意,努力维持住严肃的表情,清了下喉咙,对安东尼说:“在怀疑我们之前,我想是否能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车上会有一把沾满柴油的军·刀。”
“什么柴油和军刀?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安东尼皱眉说道,下意识疑惑的表情不像是作假。
一晚上神情紧绷的郁汀,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演戏,只有那为数不多的理智支撑着他思考着,安东尼完全没有演戏的必要。
如果真是他做的,被揭穿后应该会想卡罗琳一样,将他们全都灭口,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意义的和他们继续演戏。
郁汀觉得季应祈也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不可能明知会惹怒安东尼还这样做,肯定是他发现了什么。
“可我们确实在你车里发现了那把破坏备用电箱的刀。”
安东尼冷笑一声,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向他:“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将电箱毁坏,引发的这场杀人秀吗?”
郁汀怕的手都在抖,仓皇的抬头,却不小心撞见了格礼直勾勾的眼神中。
郁汀警铃大作,眼神有些慌乱,却见格礼避也不避,只是表情微妙的看着他。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被一股难以言说的心慌包裹着。
那种怪异又准确的第六感似乎再提醒他,即将发生些什么。
“不,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季应祈摇摇头。
“当你杀掉卡罗琳的时候,我就反应过来了,如果真的是你毁坏的备用电箱,目的就是为了顺利推行收购计划的话,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等卡罗琳将我们杀掉后,再解决掉她。”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季应祈意有所指的说。
安东尼并非什么蠢货,很快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栽赃给他,目的就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是谁?”他沉下声问道,
季应祈眉眼下压,看向格礼,似笑非笑的说:“这就要问问我们正义、的格礼警长了。”
第83章 死亡暴风雪 没错,我是在演戏
冷风肆意席卷, 凛冽的雪夜在小镇上空笼罩着一层阴霾。
连排的房屋均是一片漆黑,道路旁的高大树枝投射出形状怪异的树影。
季应祈话音刚落,郁汀和安东尼里面同时看向格礼。
安东里调转枪头, 看向格礼眼神里更多的是疑惑和忌惮, 他完全想不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所以还有些半信半疑。
而且刚才两人一同从森林出来找人, 在自己解决亨利的时候, 他还试图阻止, 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凶手。
格礼在众人眼中一直是正义感十足的年轻警长, 刚上任没多久,他甚至是外地调任过来的,和小镇的人都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设计这么一出戏。
但多年在战场和狩猎中的危险意识,敏锐的提醒他, 不要对任何人掉以轻心。
而郁汀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很面目, 眼神里更多的是防备和不安, 怕他又会找什么理由调转矛头,将自己完美的摘干净,又或者是有什么后招。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格礼并没有为自己开脱的举动。
他脸上的肌肉带着些许细微诧异的波动,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脸上的肌肉轻微舒展, 阳光正义的面具迅速消散, 明明还是带着小,整个人却变得有攻击性起来。
格礼转动了下脖子,原本半点地的左脚也站直了。
他竟然连受伤也是在伪装。
“啊,被发现了啊。”他嘴角微挑, 表情似乎在笑,语气带着轻佻和随意。
郁汀眼神里满是惊恐,几乎是下意识躲到季应祁身侧,以一种躲避的姿态。
哪怕他们现在处于主动地位,对方顶着安东尼黑漆漆的枪孔,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安东尼拉拴上膛,表情阴冷的看向他:“格礼警长,我觉得你现在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让你死的比较痛快。”
格礼束手就擒般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那就先感谢您的仁慈。”
越是这样,郁汀却越感到心慌,这样心计深沉的人会就这样认输吗?
就像是电影里的经典画面,作恶多端的幕后黑手被发现后,被迫坦白自己的心路历程。
或者说是策划这场杀戮秀的心理动机。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向郁汀,声音轻而冷:“从哪里说起呢,这种坦白局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要不然就从巴特开始说吧,当你惨白着脸对上他那黑洞洞的眼眶,”他像是故意恐吓郁汀,停顿了下,语气含着恶意:“吓得尖叫时,真是蠢得可爱。”
如果是被信任的人说蠢,被当成利用的对象,说实话郁汀会很伤心。
但是郁汀知道面前的人不过是副本里的数据,他也早就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没有什么伤心的情绪,更多的是不可抑制的恐惧。
因为到目前为止,系统仍然没有关于成功通过的提示,明显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让他通关。
副本通关的条件是找出凶手,他们现在已经找出了了幕后之人,现在只需要完善一下整个剧情。
季应祁冷着眼,声音像是淬着冰,抬头看向他:“如果你继续说这些废话,我不介意早点送你和巴特相见。”
格礼看了郁汀几秒,成功从他脸上看到了害怕的情绪,却好像又少了点什么。
巴掌大的一张脸,胆小又懦弱,还笨的要命。
被吓到时,眼睛会含着一包水,眼尾拖出一抹红,让人控制不住的兴奋。
而不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像是胸口闷了股气,久违的让他感到情绪失控。
格礼仍是直直的盯着郁汀,只不过嘴角微挑的弧度变得平直,腔调怪异:“好吧,看来你的骑士先生没多少耐心。”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小汀。”
不知为何,从格礼暴露到现在,郁汀心跳的厉害,隐隐觉得不安,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察觉到了危险。
不想再浪费时间,郁汀睫毛颤了颤,捏紧手心没再躲避对方的视线,开门见山问:“就从你故意将我引到木屋去时开始说。”
郁汀不知道当初他提出让人和他一起去木屋时,是巧合还是早就选中自己?
他在脑海里回想起和季应祁的对话,小镇里所有的人都曾经是凶手和帮凶,唯独自己是个例外。
所以他更倾向于对方早就盯上了自己,可是他从前根本就不认识格礼。
这句话其实也是在试探。
此时格礼眼中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诧异:“你连这都知道了。”
随即又很快反应归来,反问道:“是你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告诉你的?还是你猜的?”
格礼观察了下郁汀的表情,了然道:“看来是猜的了。”
“不过这也足够让人惊讶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知道的,毕竟你真的不算太聪明。”
他嘴里说着让人觉得冒犯的话,表情却异常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因为某些人的存在掺杂些不合时宜的主观情感。
郁汀蹙起眉,有些气鼓鼓的想要反驳,但又觉得和人争论自己聪不聪明,是笨蛋才会做的事。
而且这不是重点。
他忍了忍,刻意用很严肃的表情瞪向他:“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格礼看他自以为很凶狠的表情有些想笑,但看他好像真的要生气了,下意识的没有再逗他。
“好吧,当时我提出要人和我一起去木屋时是故意的,我的目标就是你。”
“没有直接让你和我去,是因为我知道在那种暴风雪天气下,没人会愿意出门,而你是孤立的个体,被推出来是意料之内的事。”
郁汀眨了下睫毛,嘴唇紧抿:“你引我过去,就是利用我当人证,故意演那么一出戏,将一切往根本不存在的野兽上面引导,发电箱和巴特的尸体……”
“没错。”格礼很坦然的承认了:“我是在演戏。”
“所以巴特也是你杀的?”郁汀紧接着说出心中的猜想:“一切杀戮的开端都是巴特死亡后引发的,而这所有的一切也都在按照你的预想在走。”
他太着急想完成这个副本,忽略了他胆小懦弱养子的身份,直接叫出了巴特的名字,而格礼也没忽略掉这个细节。
只见他眉梢微挑。若有若无的重复了一遍:“巴特?”
“看来你有些我不知道的事。”
第一次见郁汀是在他家,虽然巴特极力表现出对这个养子的和善关爱,但郁汀明显不会演戏,看见巴特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沉默寡言,蜷缩在厚重宽大的棉服里,如果不是这张漂亮的脸蛋,整个人的存在是丝毫不会引发任何关注。
郁汀见要露馅,慌忙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应祈也察觉到了郁汀好像有事在瞒着他们,但看他好像很慌张的样子,选择没在此时追问。
他抬眼看向格礼,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手枪,略带威慑的扬了下握枪的手:“继续说。”
格礼眼神仍是落在郁汀身上,继续开口说道:“我只不过给这个游戏按下了开始键,至于游戏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是未知的。”
他轻描淡写的将一场杀戮秀比喻成游戏,而他只是启动了这个游戏,至于其他人互相残杀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做吗?”
没人能控制别人心中贪婪自私的欲望,小镇开发的温泉旅游项目是个引子,将这个看似平和的小镇里人性的阴暗扭曲面引诱出来。
“我不知道。”格礼坦然的说:“我只是好奇他们会怎样做?”
“你看他们果然没让人失望,巨大的利益会激发人的兽性,而过度的理想主义会让自己丧命。”格礼眼神忽然变了,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在动物的世界里,你吃喝不愁,却无法要求其他饥肠辘辘连基本生存都无法保证的动物停止厮杀,人类本质上不过是披上了一层人皮的兽类。”
“只需要一点点血腥味,就能让他们撕开这层衣冠楚楚的人皮套子。”
他在开启血腥的杀戮开端后,又将自己融入所谓的“游戏”中,他没有为这个“游戏”制定任何的规则,也没有故意去引诱和挑起争端,他只是给这个小镇的居民创造了一个合适的环境。
然后再充当着一个一无所知的年轻警长角色,一步一步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巴特是镇长,而且在小镇中颇有威信,又或许还有些其他手段让这些居民不敢生事,所以你挑他下手,让居民们没有顾忌。”季应祈沉着脸,声音淬着寒意:“我们的到来应该是你意料之外的,但正好为你这个‘游戏’增加了不确定性。”
格礼侧头看向季应祈,点点头:“没错,你们的到来是意料之外,但反而还帮到了我。”
“索菲亚太太看似和蔼,可实在她的旅馆早就要经营不下去了,如果这个旅游开发项目成功则可以带来巨大的客流,挽救她即将破产的旅馆,所有人都对她不设防,而梅森女士是她最容易得手的对象。”
“至于克雷尔夫妇,不差钱的百万富翁,平常高调奢侈的生活,早就是处境与他们截然相反的亨利和卡罗琳眼中钉。”
格礼眼神落在地上渐渐快要被雪掩盖住的尸体上,卡罗琳身上的血将周围染红,脑袋早已面目全非。
“血的颜色好鲜艳啊,卡罗琳太太一直想要一间糖果屋,森林温泉开发后能带来一大笔资金,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摆脱贫穷窘迫,过上体面梦想的生活。”
“如果是你们,你会放弃这个能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吗?”格礼将目光从安东尼和季应祈脸上扫过,又重新落到郁汀脸上,看着他惊惧苍白的脸缓缓发问。
但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疑问,就像只是单纯的讲了个故事,声音毫无感情。
安东尼眉眼倏动,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睛发红。
而季应祈则是不屑于回答,他不需要做出这种没有意义的选择,也不会陷入到这个窘境里。
格礼没有在意,只是专注的看着郁汀,瞳色浅到可以看清瞳孔的纹路,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有些人一出生就一辈子不需要为财富而烦恼,而有些人出生就被抛弃被孤立,没有人关心,情感淡薄,需要小心翼翼的靠别人施舍才能勉强活下来。”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或许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不知不觉的将人带入他话语中的圈套中去,控制放大人心中隐藏的欲念。
明显的称呼转换,由你们变成了你。
季应祈几乎是立刻就看穿了他,表情冷冽,像是覆着一层寒冰,正准备开口,却被郁汀的声音打断。
“我没有答案,但我知道,无论怎么样都不是杀害无辜人的理由。”
“我永远也不会这样做。”郁汀的睫毛颤了颤,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闪躲的直视格礼。
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法让人忽视。
因为郁汀不是副本里的人,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但并没有真实体验过他的人生轨迹,无法感同深受原主的情感,孤僻和胆小只是性格的表现,也不能仅仅通过来定义一个人心中的善恶。
他更不会因不存在的经历掉落到格礼的语言陷阱里,成为被情绪主宰的刽子手。
格礼看着他,忽然轻笑了一下:“可惜了。”
郁汀不想去深究他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他只想尽快的通关这个副本,系统到现在都没有游戏成功的提示,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他没有被触动到,但不知为何站着一旁的安东尼胸腔急促的起伏着。
男人握着猎枪的手背紧绷着,隐隐有些发抖,脸色阴鸷看向格礼的眼神像是仇恨又像是恐惧。
郁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格礼的那些话激怒到了安东尼,只见他嘴唇抖动几下,牙齿打颤,突然爆发:“去死,你给我去死!”
“砰——”
安东尼猛的按下扳机,对着格礼开了一枪。
一阵硫磺味混合着硝烟从枪口散开,郁汀只觉脑中一阵嗡鸣,耳朵片刻间丧失了听觉。
他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季应祈反应极快的将他护到身后,掏出手枪指着一旁情绪失控的危险人物安东尼。
而郁汀则是回过神后立马看向格礼。
他早有防备,反应很迅速的往地下一滚,子弹击中他的手臂,格礼整个人翻滚一圈后在雪地上留下一圈血迹。
近距离射击的威力很大,即使只是擦过手臂,伤口也深刻见骨。
格礼的警帽掉落在地上,白金色的短发被风吹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原本英俊的脸也因痛苦变得狰狞。
他闷哼一声,半支着身子,竟然还对着安东尼笑出声:“看来是有人被说中了。”
“安东尼先生,是不是每晚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血肉模糊的尸体,挚友马修震惊和死不瞑目的眼神,让你只能每晚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我其实很能够理解你,当杀人变成每天必须做的事,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砌在眼前,人就变成了动物,杀个人甚至比你猎杀一头野兽还要容易,人的兽性掩盖住人性,杀人就变得麻木起来。”
“马修死你就能活,弹尽粮绝的时候,同类的血肉也会变得鲜美,你只是做了绝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就像历史从来都是成功者的史书。”
格礼边说边捂着血肉模糊的手臂,在地上慢慢挪动着,他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故事,眼神却异常诡谲。
大雪过后空中仍飘落着细小的雪粒,呼出的气体在郁汀的围巾上凝结了一层雾气。
郁汀浑身冰凉,骨节都变的僵冷,不自控的浑身颤抖,几乎就要反胃。
格礼虽然没有详细说经过,但也足够人知道安东尼曾经做过什么。
季应祈拉着郁汀往后退了两步,看向安东尼的眼神带上了微不可察的嫌恶,余光瞥见了格礼手部的动作,但仍将枪口对准安东尼。
而安东尼一击不中,拉栓想要继续射击,却在听见格礼的话后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脖颈处的青筋狰狞,喉咙口仿佛有东西在剧烈的蠕动,眼珠涨起,整张脸变得通红。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肚子里钻出来,内脏搅动在一起抽搐着。
整个人就像是被击中了心理防线,却本能的握住枪不放,手指在扳机处抖动着。
“最后你你活下来了,功成身退成为了国家的英雄,没人会知道那些肮脏血腥的过去。”
“人本质上就是动物性的。”
郁汀呼吸声都重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格礼。
他是疯了吗?
为什么还要激怒安东尼?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接下来的反转还是让郁汀觉得突然。
安东尼成功被激怒到,声音悚然激烈:“你怎么会知道,去死,你这个恶魔。”
就在他即将按下扳机的时候,原本在地上慢慢挪动的格礼突然暴起,没有受伤的手不知合适摸到了被他扔在一旁的手枪。
“砰——”
眼前的一幕就像电影定格的慢动作回放,子弹突破气流阻碍,准确的击中安东尼持枪的手。
格礼失去了支撑,射击完后整个人往地上仰躺下去。
“啊——”猎枪掉落在地上,安东尼整个人跪了下去,惨叫一声。
这一枪的准头很足,直接将安东尼的手臂射穿了,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枪就要反击。
猎枪的威力很猛,但这个时候手枪的灵活性就显现出来了,格礼没有再给他射出第二发子弹的机会。倒在地上的一瞬,很快又连发一枪。
这一枪正中安东尼的脑袋。
安东尼整个人抖了一下,脑袋中间留下一个血洞,整个人轰然向后翻倒在地,眼神里还带着不甘和怨恨。
郁汀吓懵了。
而季应祈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刹那的功夫间,将枪口对准了格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还不等季应祈开口,格礼识趣的扔掉手枪,却不知是否故意,不偏不倚偏偏扔到郁汀的面前,将惊魂未定的郁汀吓了一跳。
格礼很轻的笑了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嘴唇因失血变得苍白,他抬手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臂,有些沙哑的开口:“多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郁汀觉得有些莫名。
季应祈沉默了瞬,眼里没有丝毫波动,声音冷冽:“没必要。”
他早就看见了格礼模枪的小动作,却没选择揭穿他,因为安东尼明显已经情绪失控了,三方对立的情况下,拥有猎枪的安东尼就像是颗不定时炸弹,而已经受伤的格礼危险性更小,他只不过是做出了利于自己的选择。
刚刚和格礼对视的一瞬,两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但他第一枪就能解决掉安东尼,却选择打他的手臂,也足以说明格礼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即使将生命作为赌注也要以牙还牙,报复心极强。
季应祈没有放松警惕,留着格礼,是因为他还有疑问。
郁汀听着两人的对话已经完全懵掉了,他不知道两人何时达成共识,还来不急多想,就听见季应祈继续说道。
“现在,我问你答。”
格礼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你前面说,我们的到来帮到你,是什么意思?”季应祈狭长的眉眼黑沉沉的看向格礼,一字一顿的说:“还有,为什么偏偏选中郁汀?”
季应祈问出了最关键的点,也是两个人前面讨论过的。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既没有胆子去杀人,也对任何人都不成威胁,为什么会成为格礼计划中的一环。
为什么偏偏要对自己表现的格外亲密,将边缘的他拉入到这个游戏中。
格礼呼吸有些粗重,郁汀只是看了眼他的伤口就觉得痛。
他滚了滚喉结,声音显得很虚弱:“表面上看起来稳定又无懈可击的东西,当短时间内无法外力打破时,就只能从内部分裂。”
“你们五个人在这个小镇里完全的外来者,当遭遇紧急情况,你们理所当然的会抱成一团,这对我来说目标太大,威胁也很大,只能想办法从内部分裂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季应祈出奇的冷静,眼神不带温度的继续问。
“他很漂亮不是吗?异常漂亮又胆小听话的养子,巴特的心思简直太明显了,却又正好帮了我的大忙。”
格礼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到郁汀脸上,强烈的痛感让他眉头紧蹙,停顿了两秒才继续说:“果然没让人失望啊。”
“你们这些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贵族们,短短两天就被他迷的无法自拔,像狗一样,哪怕他什么都没做。”
郁汀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耻,愕然睁大眼站在原地。
“你是会什么魔法吗?那种只要和你对视就会迷上你的魔法?”
说出的话像是讥讽,可偏偏格礼的眼神却格外的认真,就好像真的只是觉得疑惑,在虚心求问。
“哪里有这么荒谬的魔法!”被贴脸开大的郁汀急声反驳,却又落入了男人的圈套。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羞恼的郁汀脸色涨红,对方硬安的“罪名”让他不知到从哪里反驳,只能瞪向他,被动的、毫无力度的反驳:“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求助的看向季应祈,却见男人目光微闪,有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季应祈觉得荒唐,却又觉得不是完全不可能。
在郁汀不可置信又深感背叛受伤的眼神下,咽下了真正想说的话,嘴唇微张:“不要浪费时间。”
“你还做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格礼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讥笑:“我什么也没做。”
“我只需要他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内部就会分裂,就像群居性动物遭受到外部威胁,会自发的一致对外。”
“你们之间有人喜欢你和西拉斯,就自然会讨厌他,没人会允许自己的盘中之物被人分食。”
听到这里,郁汀觉得非常不适,他很不喜欢这种表述,甚至是讨厌,说不出缘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只需要安静的等待,就有人会在合适的时机帮我一个大忙。”
格礼的眼神虚焦了一下,眼睛在看着他,眼神却似乎飘忽看向黑暗里。
郁汀的第六感疯狂拉响警报,他正想回头看,却见格礼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季应祈察觉到格礼的视线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缩。
“现在,就是这个时机。”
第84章 死亡暴风雪 我不能跟你走
等郁汀反应过来格礼一直在拖延时间后已经晚了。
子弹破空的声音和季应祈的惊吼声几乎是同时传来。
真正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 人的脑子是完全一片空白的,甚至连害怕这种情绪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茫然的睁大双眼,垂落在身侧的手臂猛然被人拉住, 整个人被往前一拉, 同时右侧的肩膀被用力一撞, 整个人趔趄的撞到格礼身上。
子弹穿破皮肉, 郁汀紧闭着双眼, 嘴唇抿出一条微白的线。
大概就几秒钟的时间, 他才反应过来身上没有丝毫的痛感。
“吓到了?别怕。”格礼脸色苍白, 似乎被郁汀的反应取悦到了,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沉的很:“你看,你的骑士先生可舍不得让你死。”
身后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郁汀意识到了什么, 转回身, 只一眼就让他脸色唰的白了。
季应祈倒在雪地上, 手紧紧捂住腹部,黑色的大衣显得他的指骨异常苍白,血迹渗透大衣从指缝中涌出。
他中弹了。
郁汀意识到,刚刚右肩的撞击是季应祈扑到他身上, 帮他挡住了子弹。
“季应祈……”郁汀浑身僵直, 嘴唇颤抖着, 瞬间红了眼眶, 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腿走到季应祈身边,手指哆嗦着想要帮他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却被男人的另外一只手握住。
“我没事,别怕。”季应祈喘了两声, 声音沙哑,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闪着白花花的光,但还是模模糊糊看清了郁汀通红的眼眶。
郁汀不知道怎么办?季应祈会死吗?
只是想到有这个可能,眼眶瞬间蕴出泪水,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我、我要怎么做?”郁汀声音哆嗦的哽咽着,却又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在这个副本里,他从来没有见过医生这个职业。
他将男人在雪地上扶坐起来,男人倒在他怀中,呼出的气体瞬间在空中凝成白雾。
郁汀能感觉到季应祈握住他手的力道变小,变得冰凉,他身上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失。
他摘掉自己的围巾,按到季应祈的伤口处,温热黏糊的血蔓延到他手上,他终于想起了在这个副本里许久不曾出现的系统。
【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郁汀声音急切的呼救。
滋滋的两声电流声传来,系统像是才重新连接上信号。
【抱歉宿主,我无法干预副本中的剧情走向,也不能干预副本人物的结局。】
郁汀几乎就要绝望:【那我前面两个副本通关的道具呢?道具用到季应祈身上,可不可以救他?】
系统:【宿主,副本奖励道具无法转赠。】
对着郁汀泪眼朦胧又怔然的眼神,系统说:【宿主,游戏人物只是一串代码,您通关后副本就会关闭,都是假的,不要太伤心。】
郁汀也知道是假的,季应祈只是一个副本的NPC,可他真的无法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因为手上的触感是那么真实,甚至他还能闻到季应祈身上的血腥味,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因为自己。
季应祈嘴唇苍白,鬓发被冷汗浸湿,眼皮半耷拉着,安慰道:“没事,子弹没有击中要害,别害怕。”
“小汀,拉我起来。”他的声音因为负伤变得沙哑。
郁汀吸了下鼻尖,架住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男人大半身体的力量架在他身上,他咬咬牙,浑身用力站起来。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季应祈的伤口,男人呼吸变得粗重,极力忍耐还是难免从喉口泄出几丝痛意。
靴子压紧雪花摩擦发出微不可闻的咯吱声,格礼捂着手臂走过来,弯腰一手捡起刚刚仍掉的手枪,另外一只手扯住郁汀的后颈将他拉过来。
“啊—”猝不及防被扯住的郁汀发出短促的惊呼。
失去支撑的季应祈晃来一下,黑沉沉的视线透过细碎的发丝看向格礼,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枪和他对峙:“放开他。”
格礼勾起唇角,眉峰高挑:“你确定现在他跟着你会更安全吗?”
“开枪的人是跟你一伙的,对方的目标是郁汀,接下来还需要我说吗?”
季应祈僵了一下,很快的冷静下来,只是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对方想杀郁汀,而现在之所以没有继续开枪是因为自己中弹了,对方不敢明目张胆的当着自己的面开枪,可如果郁汀继续跟在自己身边,对方随时还会放暗枪,说不定还会将他们一起处理掉。
之所以现在没有继续出手,只是因为这突发情况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就晚了。
他很了解同伴的做事风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在他受伤了,虽然安慰郁汀说没事,但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如果不能及时止血取弹,恐怕也没办法护住他。
季应祈看了眼格礼,格礼看向郁汀的眼神他很熟悉,他知道对方不会伤害郁汀,不然刚刚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将郁汀拉开。
他转头看向惊惶担忧的郁汀,勉强压抑住疼痛的表情,极力平缓的说着:“小汀,你跟他走。”
郁汀摇摇头:“不,我要……”
还不等他话说完,格礼打断他的话,毫不委婉直击要害:“你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少了被刻意伪装出来的阳光,格礼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很冷:“他受伤了,你跟着他只会拖累他,他的伤口如果再不处理,会死。”
郁汀浑身冰凉,惨白着一张脸,看上去可怜的怪异。
季应祈忍不住皱眉,心疼又懊悔。
如果他能早点察觉到就好了,还是他太过自大,以为那些人不敢当着他面伤害他,却不想口头警告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是我的错,小汀,你先跟他走,我处理好伤口就来找你。”他声音极力平缓的承诺着。
郁汀脑袋里非常混乱,他不知道季应祈是不是故意安慰他才这么说的,他中枪了,伤口在腹部,安东尼和卡罗琳的尸体就躺在地上,他怕他一转身季应祈就会像那两个人一样。
季应祈脸色看起来那么苍白,血顺着他的围巾滴滴答答在雪地上落了一滩。
“树林里的人只是暂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说不定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们都杀了。”格礼没再给他犹豫的时间,拉着他就跑进森林里。
郁汀被拉的踉踉跄跄往前跑,他仓皇中回过头,模糊的视线中只看见季应祈温和的朝他微笑。
【宿主,我可以帮您用积分兑换止血效果,直接用在季应祈身上。】这是他能申请的最高权限了。
【那你快给他用。】郁汀急忙说。
失去了光源,森林里一片漆黑,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洒下来,银白月光映射在雪里上,要很仔细才能隐约看清楚方向。
即使经历了两个逃生副本,虽然每次高评分通过时,他都会很臭屁的对着系统炫耀,但实际上他依旧无法克服一慌乱就六神无主的问题,胆小又不聪明,只能向系统求助。
寒风透过他的脖颈钻进衣服里,他冻的发抖,白着脸胆怯的问:【怎么样了?】
系统:【止血效果使用成功。】
它不能再说的更详细,系统也有系统守则,违反就会被主神空间进行销毁,不过这些没必要说给他的宿主听,只会更加吓到他。
……
多萝西靠在一颗大树后,握着枪的手还有些哆嗦,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还有些让她不可置信。
祈怎么能为了那个刚认识两天的小鬼挡枪。
这不是她认识的祈,在她心里祈应该是强大冷漠的,不应该为任何人破例。
可现在他变了。
她眼神中的担忧和妒火褪去,渐渐涌上来的是害怕。
要是让祈知道这一枪是她射的,祈会怎么对她,他背后的家族会怎么做?
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即使他们是名义上的同伴。
权衡利弊和谨慎的思考后,多萝西下定了决心,像他们这种人从来都不只是代表自己,家族的利益永远是第一的,软弱和瞻前顾后从来都是致命的弱点,所以她从小就接受猎杀训练,在必要时,任何东西都能被舍弃。
越是古老的家族,越会被教授各种稀奇古怪的训练,血腥和残忍的本性被掩盖在单纯漂亮的皮囊下,她真的很喜欢祈,但那是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
可现在她伤到了祈,同盟的关系就自然瓦解了,他们变成了敌人,对待敌人她从来不手软。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多萝西眼神渐渐变得阴冷,她重新举起枪,娇俏可爱的脸上满是杀意。
捂着腹部的季应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即使知道对方不可能看见她,但多萝西心脏还是猛的慌了一下,扣下扳机的手顿了一下。
就在此时,西拉斯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来到了负伤的季应祈身边。
失去了灭口的机会,多萝西了解西拉斯的身手,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很快的转变了主意。
祈被她击中了腹部,这个镇子停电失去了外界的联系,没有医生和药品,他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她没必要暴露自己。
现在她要去解决另外两个令人恶心的下等人。
下定决心的多萝西,转身朝着格礼和郁汀的方向追过去。
……
知道季应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郁汀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实在跑不动了,完全迷失了方向,只知道四面都看不到任何房屋和灯火,脚下的积雪越陷越深,歪歪斜斜的陡峭难走,这里应该是到了森林的腹地。
郁汀的体力到达了极限,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甚至喉口干涩到能感觉到血腥味。
他用力挣脱被钳制的手腕,脚下一滑失去平衡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格礼回过头呼吸也有些不稳,他背靠在巨大的树干上,半垂着头看向受伤的手臂。
整只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好在子弹没有嵌进去,他将枪塞进腰间,单手褪去围巾熟练的在伤口缠绕几圈,被子弹灼烧过的腐肉已经凝结,但是血仍旧没有止住。
格礼低头咬住围巾的一端,单手扯住围巾的另一端,伤口挤压传来剧烈的痛感,他额角青筋迸发,咬牙忍痛用力打了个结。
处理好伤口,他长舒口气,鬓角被早已被冷汗濡湿,流血过多身上开始失温,不能再这里浪费时间,必须尽快走出去。
“起来,这里不安全。”格礼低声说着。
虽然他手上有枪,但是周遭全是黑暗,安静的可怕,冰天雪地的森林腹地,连风声都变得很小,四周全是潜伏的危险,他无法保证凶手不会继续追过来。
郁汀太冷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的发痛,四肢冻的像是关节僵直的人偶,他光是连站起身都觉得很困难。
他抬起头看向靠在树干上的格礼,伤口处被厚厚的围巾包裹住,但声音也很虚,想来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郁汀甩走脑中混乱的思绪,终于开始思考起游戏来,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通关的提示?
【本次副本开启时间不限,玩家找出凶手并安全存活即可视为通关。】
他几乎是逐字的看了一遍这句话,思考着现在自己的进度,凶手格礼已经被找到了,他也已经承认了,至于安全存活,倒不是他自信,他不认为格礼现在会伤害他,否则他没必要带着自己逃跑。
那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是主线出现了偏差,还是副本故障?
【宿主,副本任务不存在偏差,目前剧情进度百分之八十。】系统听到他的疑惑,给出了回答。
捕捉到关键词,郁汀脑海中灵光一闪,前面是他陷入了误区,在知道凶手是格礼后,还以为要让格礼自己坦白,即使逻辑不合理,也被他下意识的忽略掉。
后来他又以为任务卡在了安全存活上,但现在他安全了,副本却没有通关,剧情卡在了百分之八十。
郁汀眼皮猛跳两下,剧情进度没走完,那就代表着死亡仍旧没有停止。
还有其他凶手!
郁汀扶住树干,摇了摇头对格礼说:“我不能离开。”
就算他是个路痴,也知道现在两人走的方向离小镇越来越远,格礼是想带他穿过这个森林离开这里。
可副本任务没有完成,他不能离开小镇,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游戏里。
“离开小镇才能安全。”格礼以为他是害怕:“凶手马上要追过来了,我们再不走都要死。”
他看了眼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的郁汀,以为是他从小太娇气,没受过这种苦,一整晚的担惊受怕和死亡确实有点让生活在温床中的人难以接受。
格礼安慰:“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郁汀再次摇头:“我不走。”
他知道格礼无法理解,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解释不能离开的原因。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落在格礼眼中,以为他是因为季应祈。
格礼眼神冷下来,他从来都很果决,理智和现状都在告诉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不会跟你一起回去。”
郁汀皱了下眉,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知道。”
格礼再次强调:“没有我,你找不到回去的路。”
虽然是冬天,但森林里仍然潜伏着许多凶猛的野兽,森林腹地到处都是陷阱和危机,而且还有个藏在暗处的凶手。
郁汀并非听不懂好赖话,知道格礼是为了安全着想,可比起安全他更重要的是完成任务,他没有选择,必须回去。
格礼读懂了郁汀的沉默,他站直身体,面无表情的看了郁汀几秒。
人看着胆小,还挺倔。
格礼想,他完全可以强迫郁汀和自己一起离开,弱小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但是很没意思,他也不喜欢强迫。
那两句话已经算是他的挽留。
既然他非要找死,那就让他去。
格礼阴沉着脸:“滚吧。”
郁汀被他的语气惊的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在确定对方好像真的让他离开后,抿了下唇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转身往回跑。
“站住。”
刚走几步就被格礼叫住,郁汀脚步顿住,回过头。
一个黑色的阴影猝不及防的朝他扔过来,郁汀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往西走,跟着月亮的方向。”
郁汀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到了格礼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低头看了眼被扔过来冰凉的黑色物品,是枪。
格礼把唯一一把防身的枪给他了。
等他再次看向格礼的方向,男人瘦削挺拔的背影已经渐渐隐入黑暗里。
一步一步,没有回头。
郁汀睫毛颤了颤,紧紧的握住枪,迎着月光,朝小镇的方向走去。
第85章 死亡暴风雪 黑影
小镇一片漆黑, 路边为了迎接圣诞而摆放的装饰物也被暴雪盖住,雪花混合着颜料滑落在墙上凝结成冰,色彩强烈的涂鸦变得张牙舞爪, 被掩盖在黑暗里。
昏黄的烛光透过纱帘映在雪地上, 成为了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意。
旅店内, 劳拉关上索菲亚的房门, 她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的白色粉末。
煤油灯中的火焰跳跃几下, 在劳拉温婉的面上撒下一片亮光, 半明半暗间, 她面无表情的抬脚朝餐厅走去。
“叮——”
“叮——
“叮——
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整点报时,晚上十点整。
索菲亚端着盘热气腾腾的三明治从厨房走出来,黛西正坐在餐厅上,时不时的看眼窗外。
索菲亚在围兜上擦了擦手,摆放好餐具, 又转身去厨房端来了些蓝莓酱和草莓果酱。
食物的香味充斥在餐厅里, 在昏暗的光线里冒着腾腾热气。
极其普通的食物, 在这糟糕恶劣的天气下都显得极其美味。
她夹了块三明治放到黛西的餐盘中,又看了眼客厅,发现空无一人。
“其他人的食物我放在厨房了,等他们回来加热一下就行。”索菲亚考虑的很周到, 又状似关怀的问道:“劳拉小姐在休息吗?食物凉了就不好吃了。”
劳拉和她分头行动, 她盯着索菲亚, 劳拉则趁机去她房间查看。
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可以透过窗户, 看到厨房内的景象,索菲亚确实在做食物,没有发现有可疑的地方,估计有问题的地方是在她的房间。
黛西棕色的卷发垂在一侧, 看了她几秒后才开口说:“她很快就下来了。”
索菲亚垂在身侧的手不自在的揉搓了几下,不自然的笑了下:“哦哦好的,那我再去煮壶热茶。”
黛西挑下眉梢,银制的餐具在她手中转了下,反射出暖黄色的光:“索菲亚太太,幸苦您准备食物,请坐下一起吃吧。”
她脸上噙着一抹笑,语气却不容拒绝。
明明很年轻,上层贵族带来的优越感让黛西不管做什么都显得高高在上,索菲亚垂下眼皮,敛去眼底的冰冷,和蔼的笑:“不用客气,应该的。”
她坐在黛西的对面,夹起三明治,抹了些草莓果酱,忧愁的看向窗外:“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小汀他们怎么样了,真是让人担心。”
黛西眼神闪了闪,状似无意的问:“索菲亚太太,这个小镇里还有没有其他住户,我和担心西拉斯他们,总感觉是故意有人引诱他们出去。”
索菲亚咽下三明治,摇摇头:“这个小镇以前倒是还有其他几户人家,但是他们都搬走了,去更好的地方生活了,这里的冬天太冷了。”
“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吗?”黛西意有所指的问。
外面刚刚接连几声枪响让她格外不安,西拉斯他们是否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过。”索菲亚也心里也有些忐忑,不是担心其他人,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如果其他人都死光了,她还能安全吗?她只是想消除阻碍,但并不想所有人都自相残杀。
要是亨利和卡罗琳都被杀了,小镇就剩她一个人,她无法保证这些外来者跟森林温泉项目没有关系,他们来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她单打独斗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其他人?
索菲亚忧心忡忡的表情一顿,还有一个人,一个从来没参与进来的人。
奥林!
他一个人居住在森林里,打猎为生,孤僻又不与小镇的人来往,大家都不敢去招惹他。
她是不是能利用奥林来解决这些小鬼们。
心里千回百转,索菲亚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和黛西周旋。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劳拉走了过来。
索菲亚太太连忙搁下勺子站起身来,臃肿的身体擦过椅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劳拉小姐,快来,三明治还热乎着。”她眼角堆出皱纹,热情的招呼:“我去给你们端壶茶过来,热乎乎的红茶暖暖身子。”
劳拉点头礼貌的朝她微笑示意:“多谢您,索菲亚太太。”
劳拉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下索菲亚的餐盘,神色自然的从餐盘里拿了块三明治,用眼神制止住黛西,慢慢的抹了些蓝莓果酱,慢吞吞的吃着。
索菲亚背对着她们,拿着煤油灯在橱柜里翻了翻,眉心蹙起来,自顾自的念叨着:“怎么没有了?”
“怎么了?”
索菲亚拿出一个空罐子晃了晃,不好意思的说:“红茶上次喝完了,最近忙忘了,我去楼上拿罐新的。”
劳拉和黛西对视一眼,心底了然:“辛苦了。”
等到索菲亚的脚步声慢慢消失,黛西秀气的眉毛拧起:“怎么样?”
劳拉从口袋中拿出一把消音手枪,放到餐桌上。
“这不是杀死梅森的那把消音手枪吗?”黛西记忆力很好,只一眼就认出来。
“没错,很普通的9mm的巴拉贝鲁姆弹。”劳拉打开弹夹示意:“还记得吗?当是卡罗琳太太想要开枪,但里面没有子弹,梅森是被一枪击中头部死的。”
“这跟索菲亚有什么关系吗?”
“我在索菲亚房间看到了一盒9mm子弹,而刚好少了一颗。”
黛西很快想出了其他关窍:“其实这把手枪是索菲亚的,她杀人后故意把这把枪留在梅森房间。”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索菲亚身影出现在客厅里,她端着茶具招呼她们过去:“红茶好了。”
劳拉看了眼索菲亚,脑海里回忆起一些细节:“她前面总是不经意把手揣进口袋,我估计索菲亚身上还有枪。”她神色严肃的叮嘱黛西:“现在祈他们外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不要打草惊蛇,她的目标不是我们,不至于现在跟我们动手。”
黛西点点头。
索菲亚把茶端放在两人面前,浓红的液体表面晃出圈圈涟漪。
茶几上的煤油灯噗呲几下,煤油被燃尽,火光陡然熄灭,只剩下壁炉里微弱的光。壁炉里的木柴也即将燃尽,坚持不了多久。
黛西端着茶杯,刚准备喝的动作因此顿了下。
劳拉看着索菲亚的动作,微垂的眼眸暗光一闪而过,微笑着说:“索菲亚太太,可以麻烦您去添些柴火吗?”
深夜,室内的温度也降了下来,索菲亚忙不迭的起:“哦哦,好的,柴火。”
“柴火在隔壁的仓库,我去拿。”
索菲亚将茶具搁置在茶几上,撑着沙发站起身,打开大门往一旁的仓库走去,关门的时候黛西余光瞥见她的手揣进了腰间的口袋。
她皱眉,轻嘬了口茶,热气在黑暗中氤氲成光圈。
“你说的没错,她随身带着枪。”
劳拉看见她的动作,神色平静的端着茶杯,却一不小心没注意被杯壁烫到,茶杯没端稳。
“嘶——”
热茶一大半泼洒在她胸前,晕湿了一大片衣服。
秀眉蹙起,劳拉将茶杯放到茶几上,吃痛的抽了口冷气。
黛西:“怎么这么不小心?”
倒不是多关心,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小意外都会让人觉得烦闷。
劳拉低头看向指尖,表情隐藏着黑暗里,白嫩的指尖被烫红了一片,听到黛西的话,指尖按进皮肉里,攥出一条白色的线。
她神色不宁的抬起头:“走神了。”
黛西见她好像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她在担心祈,没怎么多想:“你去处理一下吧,别感冒了。”
这鬼地方要是生病了还真不好处理。
劳拉点点头,抬步往楼上走,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停下回过头说:“我头有点晕,换完衣服去躺一下,有事叫我。”
黛西正好喝完茶,随手将茶杯搁置在面前,语气带着点微不可查的麻烦:“知道了。”
劳拉手搭在扶手上,眼神死寂般的看着她的背影,如往常般贴心叮嘱:“小心点,不要放松警惕。”
黛西有点嫌她啰嗦,极度自信:“放心,我拔枪的速度可比你快多了。”
大门被打开,风裹着雪花吹进来,带来一股寒意,索菲亚抱着柴火走到壁炉前,动作有些不利索的往里面添柴。
干燥的木柴很快燃起来,客厅重新变得温暖。
黛西盖着毯子半靠在单人沙发上,微眯着眼看着她动作。
索菲亚拍了拍手,甩掉手中的木头残渣,还有些喘着气:“劳拉小姐呢?”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过昏黄,让黛西有些昏昏欲睡,她随口敷衍说:“她头晕,去休息了。”
索菲亚扫了下桌上的茶杯,看到都被喝完了,放下心来,轻声说:“我去收拾一下餐具。”
客厅就剩黛西一个人,安静的只剩下柴火飞溅的火花声。
慢慢的,她感觉到眼皮垂坠下去,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但已经晚了。
……
风渐渐大起来,穿过树枝发出凄厉的叫声,郁汀迎着微弱的月光往前跑,树枝在漆黑的天幕下映出重重鬼影。
鞋面早已被雪面濡湿,还沾着些枯叶残枝。
郁汀紧紧攥着格礼给他的枪,手指冻的僵硬,圆润漂亮的脸上带着害怕和不安。
他记着格礼的话,迎着月光的方向往回跑,分岔路走偏了,系统也会给他指正。
森林里充斥着阴冷的气息,黑暗更加会放大人的恐惧,尽管系统再三给他保证,这个副本不存在任何的灵异事件,郁汀孤身穿梭在黑暗森林里,依旧无法克制心里胡思乱想。
郁汀大口的呼吸着,瞬间在面前凝结成雾气,雪路难行,他冻的小腿都失去知觉,只是机械的在崎岖不平的雪地里迈步往前走。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系统开口:【快走出去了。】
郁汀在路上滑了不知道多少跤,终于快走出森林了。
他深吸口气,或许是他够幸运,又或许是祈祷出了效果,一路上没有碰见任何危险生物。
在不知道第几个斜坡前,郁汀伸手拉住一旁树木的枝干往上爬,他双手紧紧的攥紧树枝,歪歪斜斜的往上走。
他看不清,所以并不知道手上攥紧的树枝是一个早已枯萎的树。
突然,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树枝断裂。
郁汀瞳孔一缩,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朝后面倒去,在地上翻滚一圈,栽了个跟头。
雪地松软,他穿的也很厚,并没有感觉多痛,反而是惊吓更多,让他懵住了。
他从雪地里抬起头,毛绒绒的手套扫了下脸上的雪,晃了下头甩开遮住视线的头发,摸索着从雪地里爬起来。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郁汀无意识心跳加速。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正想继续往前走,一抬头却让他眼睛瞬间瞪大。
山坡上立站一道黑影,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第86章 死亡暴风雪 再不跑,就要被我抓到了……
一道亮光滑破黑暗的雪夜, 直直打在郁汀惨白无血色的脸上,他眼神里满是惊恐,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郁汀下意识偏过头, 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
好几秒才从惊吓中恢复, 透过指缝的光线, 看向山坡上站着的人。
多萝西一手拿着手电, 一手拿举着枪, 正阴森森的看着他。
她挑了下眉, 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落单的郁汀。
多萝西追着两人的脚步来到这里, 本来都准备放弃了,毕竟她对这里不熟悉,万一中了格礼的陷阱就糟了。
谁知竟有意外之喜,郁汀自己送上门来了。
都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回来送死呢?
看现在还有谁能来救你!
多萝西冷笑一声, 缓缓的走下来来到郁汀身前。
郁汀拿着手枪的手垂在身侧缩在衣袖里, 整个人紧绷着。
“丢掉。”多萝西冷冷的命令。
郁汀眼睫颤了颤, 指尖蜷缩了下又松开,手枪掉进了雪地里。
进入这个副本的第一天,只是第一面,多萝西就对他印象不好, 如果说刚刚在树林里是多萝西在对他放冷枪, 郁汀也不会感到意外。
多萝西看着眼前这个东方小鬼, 伸手掐住他的脸抬起来, 她丝毫没收敛力气,指尖都陷入肉里。
骨头被掐的生疼,郁汀吃痛的皱了下眉,深吸了一口气, 垂下眼没有求饶,他不会蠢到以为对方会因此放过他。
只是忍不住想真被格礼说中了。
但他这副样子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多萝西,她表情厌恶近乎阴冷的说:“别对我露出这种可怜的表情。”
多萝西讨厌一切弱小可怜的生物,她信奉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她们家族延续至今,血液里就流淌着嗜杀的因子,她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如果不强大就会成为牺牲品。
所以看到郁汀的第一眼她就讨厌他,他故意在祈的面前晃悠,靠着这幅可怜的表情博关注,更加让人讨厌。
弱者就应该被强者吞噬,她就是靠着这个法则战胜了她的哥哥们,成为了家族继承人。
片片雪花飘落,落在郁汀乌黑的头发上,巴掌大的脸煞白无血色。
“不求饶吗?现在可没人来救你了。”多萝西讽刺的说:“那位小警长呢?”
郁汀紧咬唇依旧是沉默不说话。
“现在有骨气了,可惜是个害人虫,要是早这么自觉,祈也不会被你害死了。”
死字戳中了郁汀的神经,怎么可能?系统明明跟他祈的血止住了。
郁汀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难以震惊的看向多萝西,终于开口说话:“你杀了他?”
他以为多萝西这么讨厌他,甚至想杀了他,都是因为祈。
为什么?
多萝西看懂了他的眼神,眼神一闪没有解释,就算没亲眼看见祈也是活不了了。
她声音淬着寒意:“他是被你害死的。”
“他帮你挡了枪,他不死我就会死。”
祈不会放过她。
所有知情的人都要被灭口,她还要善后,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郁汀没想到她这么狠绝,说翻脸就翻脸,真心的喜欢可以变得这么快吗?
他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结,寒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冷硬的枪口正直直的顶在他的脑袋上。
郁汀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意识消失前,正看见多萝西红唇轻启:“去死吧。”
霎那间。
郁汀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意识翻滚旋转,像是进入了时空隧道,失重感扑面而来。
时空被按下暂停键,世界变成灰白色,一道金色光芒绽现。
“叮——”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检测到玩家遭受到生命危险,S级道具‘自食恶果’自动触发生效。】
【使用次数一次,有效次数一次。】
【道具使用效果完成,负面效果已反弹。】
【请玩家继续完成副本任务。】
……
灵魂拉扯感消失,还残留着失重的恶心感。
郁汀脸色苍白的睁开眼,抬手捂住胸口。
他眨了下眼,被按下暂停键的灰白世界再次流动,凝滞在空中的雪花簌簌飘落。
“砰——”
多萝西娇俏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
下一秒,光洁的额头上凭空出现一个血洞。
她瞳孔生理性的放大,身体抖动一下,然后怦然往后倒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劫后余生的郁汀呆滞了几秒,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鼻尖还残留着硝石的味道。
手电筒随着多萝西倒下的动作落下,在地上翻滚几圈落到郁汀脚边。
【快离开这里。】系统催促道。
郁汀无意识的吞咽了下,回过神来,他不敢看多萝西的脸,只是抖着手捡起手电筒和枪,避开尸体,慌乱的往回跑。
大概往前跑了十分钟,他蹲在一颗大树后的灌木丛里,急促的喘息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他现在要怎么做?
现在整个小镇里就剩下他和西拉斯,还有旅店里的三个人。
还有季应祈……
【季应祈没有死。】系统猝不及防的开口。
死里逃生,回想起多萝西的话,愧疚和伤心情绪刚起就被系统打断。
【嗯?】尾调带着点鼻音,郁汀疑惑的声音响起。
系统语气平静:【她骗你的。】
郁汀放下心来,心想多萝西再很辣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她这么喜欢季应祈,他们还是同伴不可能痛下杀手。
他的想法很天真,多萝西已经死了,原本告诉他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系统无法干预剧情,但它还是隐晦的提示:【同伴的关系在他们眼中没那么重要。】
郁汀没有听懂系统话语中的深意。
他思考着在这种情况下,旅店里的三人组应该是对外面发生的事不知情,她们代表着两个阵营,游戏没结束,那就代表着她们之间还会起冲突。
剧情进度到了百分之八十,那是不是代表索菲亚太太会对劳拉和黛西下手?
郁汀站起身往旅店赶,在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终于走出黑暗的森林,看到了旅店的轮廓。
暖黄色的火光从窗口映出,整个旅馆都静悄悄的。
郁汀熄灭手电筒,牢牢的握住枪。
他看了眼旅店门口,没有脚印,那就代表季应祈和西拉斯都没有回来。
突如其来的强烈危险预感让他变得警觉。
郁汀没有贸然会旅店,而是慢慢的绕到窗户前,他将身体藏在被雪掩埋的圣诞树后。
木格窗因为年久掉漆严重,玻璃上凝结了一层冰,显得斑驳狰狞。
壁炉的火光在郁汀瞳孔里反射出一个亮点,他凑近往里看,客厅里的景象让他惊吓的瞪大了眼。
……
索菲亚擦了擦手上的水,站在餐厅的门框口,苍老的脸泛着森森冷气,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黛西背影。
直到看着她的头晃了几下,然后歪倒在沙发上。
索菲亚灰白的发丝有些凌乱,与臃肿身体截然相反的是她轻快的脚步,她来走到黛西面前,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勾出一抹笑。
“你别急,先送走你,再送劳拉小姐来和你作伴。”
皱纹堆在眼角带动脸上的肌肉,一如既往的和善嗓音,却说着让人浑身冰凉的话。
黛西一动不动的倒在沙发上,双手在失去意识挣扎的攥紧了沙发毯。
她以为索菲亚不敢对她明目张胆的动手,就算动手索菲亚也不可能比她拔枪的动作快,却没想到索菲亚根本连动手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完完全全沦为了待宰的羔羊。
索菲亚掏出消音手枪,赫然和梅森的那把一模一样。
手枪在壁炉跳跃的火光中泛着冷银色的光,手枪主人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郁汀死死的捂住嘴唇,遍体生寒,心剧烈的跳动着,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怎么办?要不要救她?
郁汀紧攥手心,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情况中冷静下来。
必须要救,如果他不救,索菲亚还要杀劳拉,季应祈受伤了,西拉斯不知道在哪,索菲亚肯定是要将所有人都灭口。
正面对抗他肯定不是索菲亚的对手,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杀了索菲亚他就能通关了。
郁汀没有杀过人,即使在副本见过形形色色的死亡方式,很多血腥残忍的尸体都有系统自动打马赛克,不管多么紧急的情况都没有需要他杀人的情况出现。
可现在,他想要通关必须要杀人,郁汀哆嗦在看向手上的枪,颤颤巍巍的抬起来。
没关系的,索菲亚只是个NPC,只是一串数据,不是真的人。
郁汀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枪口不受控的抖动,僵硬的手指拉栓,指尖放在扳机上,瞄准目标,正准备开枪,眼神一瞥却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索菲亚的身后,楼梯拐角的黑暗里露出半只脚,郁汀认得那双鞋子,正是劳拉第一天穿的靴子。
劳拉也跟他一样看着这一切,但却没有想救黛西的意思。
他想让黛西死。
为什么?
郁汀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来没有转的这么快过,他收回枪口重新缩回圣诞树后,心跳如鼓擂。
小镇里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私信,而剧情导入里提到的贵族子弟也没这么简单,他们都有自己的秘密。
早就该想到的,他们并不团结,第一天他还只当多萝西和西拉斯的争吵是在玩闹。
季应祈看起来和所有人都不太交心并不是性格使然,而是他们并不是真心。
这个小团体远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稳定。
那这场暴风雪是不是正好在他们中某些人的计划之内呢?
郁汀忍不住后怕的想,如果不是刚刚的犹豫,如果刚刚自己真的开枪的话,是不是就破坏了劳拉的计划,反而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这个被精心设计好的情节里,郁汀差点就成为了送人头的炮灰。
他再也没有第二个道具‘自食其果’了。
旅馆里静悄悄的,郁汀煞白着脸再次从窗口朝里望,却猝不及防的和黛西的脸撞个正着。
美丽的脸上血迹滑落,眉心间一个血洞。
和多萝西同一个死法,却异常讽刺。
确定黛西已经死透了,索菲亚垂下握住消音手枪的手,对着尸体冷冰冰的说:“放心,我马上送劳拉来陪你……”
“砰——”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劳拉从黑暗里走出来,毫无预兆的直接一枪击中她的胸口。
与她一直呈现出来的温婉形象截然不同,她出枪动作利落干脆,没有丝毫废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索菲亚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后退两步,倒在茶几上。
茶杯被掀倒翻滚两圈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水顺着茶几边缘滴滴答答往下流。
劳拉走上前,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还是我送你去陪她吧。”
索菲亚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猛的吐出一大口血。
“你……你怎么会……”
明明那杯茶她也喝了。
血呛进喉管,索菲亚的嗓音像是老旧风琴管摩擦般粗砺,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看见我喝了吗?”劳拉知道她要说什么,居高临下的垂眼看她。
索菲亚的眼神迅速灰败,是她大意了。
应该先去确定的,早知道先去解决她了。
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她不…反抗?”
索菲亚眼角的余光是壁炉的火光还有黛西的尸体,她被迷惑住了,可黛西怎么会帮她遮掩,甚至用命来打掩护。
只有一个可能,她也被算计了。
劳拉眼神毫无温度的看向沙发上的尸体,熟悉的面容,只是再也无法睁开了。
“我在你房间发现了迷药,还要多亏你,要不是你起杀心,我又怎么能将计就计呢。”劳拉露出来到这个小镇后第一个真心的、满足的笑:“每天陪这些蠢货玩争风吃醋的过家家游戏,我真的要吐了,没想到来这个破地方还能有意外之喜。”
索菲亚的呼吸声逐渐急促,她不甘心,却比不过劳拉的心计。
“他们都死了,就没有人能在和我作对了。”
四大家族最优秀的年轻一辈如果在这里全军覆没,另外剩下的那些废物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假以时日,她的家族将重现往日辉煌。
“你放心,我会一个一个送他们去陪你。”劳拉声音轻快。
“砰——”
又是一声枪响,劳拉毫不手软的开枪。
索菲亚浑身抽搐一下,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郁汀没想到劳拉杀人是这么简单粗暴的理由,为了捍卫家族的荣耀,除掉其他有力的竞争者。
听她话中的意思,好像一开始的接触就是带着目的的,陪他们虚与委蛇,蛰伏多年才等到这个机会。
一个除掉她眼中钉的机会。
劳拉太会伪装了,在团队里扮演着温柔姐姐和老好人的角色,谁都不会知道她是一条藏在身边的毒蛇。
郁汀震惊的愣在原地,只觉得惊悚。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直勾勾,又原本是劳拉比索菲亚要更敏锐。
她忽然转头看向这边。
郁汀觉得自己反应从来没这么快过,几乎是同时蹲下闪身绕到旅馆侧面。
黑暗中,风从后颈吹入,寒毛竖起伴随着鸡皮疙瘩,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郁汀紧紧的捂住嘴,屏住呼吸,死死的看着窗户处的微光。
慢慢的,地上昏黄的光线里倒映出劳拉的身影。
“咔擦——”
“咯吱——”
金属锁扣打开,窗户从里面被打开。
静默几秒,郁汀听见劳拉轻笑了声:“原来还有只老鼠一直在偷听啊。”
视线向下,郁汀瞳孔骤然放大。
圣诞树旁,一排脚印清晰的印在雪地上。
“再不跑,就要被我抓到了哦。”
第87章 死亡暴风雪 取报酬
跑!
知道自己被发现后, 郁汀拔腿就往身后跑去,他不敢往马路上跑,只能扎向旅店后面, 那片他从未去踏足过的树林。
没被人踏足过的雪地蓬松柔软, 郁汀不敢回头, 也不敢打开手电筒。
小路蜿蜒曲折, 像横亘在丛林里冬眠的蛇, 但郁汀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的环境, 专往小道和树丛里钻, 想要掩盖自己的脚印。
刺骨的风刮着郁汀裸露在外的皮肤,树丛上的雪在他的跑动中滑落到他皮肤上,冻的发疼,但他却不敢停下来。
山路崎岖,雪积的又厚, 好几次不是踏空就是从山坡滑落, 郁汀完全是撑着一口气往前跑。
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一开始他还能注意身后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沙沙沙。
像是索命符般侵袭着他的神经,
后来郁汀整个人都冻的麻木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安静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人。
他不知道劳拉有没有追上来, 是不是正躲在鬼魅的树林里, 趁他松懈时突然给他一枪。
这比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更让他觉得恐惧。
所以当郁汀看到一片漆黑中突然出现一个亮着灯光的小屋时, 竟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个木屋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在荒无人迹的树林里,亮着暖黄的灯,衬的屋外的雪都变得温暖。
眼前的景象不亚于冻僵的行人在荒原雪山上苦苦寻找的安全屋。
郁汀的第一反应不是得救了。
而是想这是不是某种专门等待着他的陷阱。
就像童话故事里, 邪恶法师用来诱捕猎物的陷阱。
郁汀站在黑暗的树林里,又冷又怕,头顶巨大的榉树隔开了银色的月光,将他完全笼罩在黑暗里,而木窗里透出的温暖微光在他脚下划出一道分界线,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被温暖包裹。
郁汀像是一只惶恐不安的小动物,仔细的打量着。
忽然,一阵风从正面吹过来,雪雾刮到他脸上,雪粒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睫毛上。
郁汀眨了眨眼,雪粒从他卷翘的睫毛滑落,凉的他一激灵。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劳拉和吞噬人的黑暗,身前是主人未知的温暖小屋。
郁汀犹豫几秒,走了过去。
这座木屋相比去小镇的房屋来说要原始很多,粗壮的木头横叠架构成墙壁,三角结构的房顶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烟囱正冒着烟代表木屋的主人在家。
郁汀顺着台阶来到门前,门口堆着摆放整齐的柴火,木门老旧斑驳,关的严严实实,门上的窗户也被主人用油纸档住了,正门口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野兽头骨,黑洞洞的眼眶俯视着前方。
郁汀强行压抑住心底的不安,冻的发红的手指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屋内静悄悄的,安静助长了恐惧,郁汀刚抬手想再敲一次,忽然毫无预兆的被人从里面打开。
“咯吱——”
门缝挤压发出挤压声。
一道黑黢黢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对着光,影子完全裹住了郁汀。
郁汀被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中,瞪大眼睛看向门内。
“是你?”男人皱起眉,语气有点不耐,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麻烦。
郁汀看向声音的主人,有些惊讶,听对方的语气好像是认识自己。
“你又想干什么?”
“嗯?”郁汀有些慌乱,他不知道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猎人前男友。】系统及时的给出提示。
奥林看着面前的小鬼,不知道对方又要玩什么小把戏,他实在没什么心思陪他玩过家家,无比后悔当时自己多管闲事救下他这个麻烦。
看他这个样子莫不是又被他那个养父骂了?想到巴特也只觉得麻烦,他不喜欢跟那种人打交道,精明又虚伪。
奥林想赶他走,可他的模样却又实在可怜,巴掌大的脸冻的通红,棉服上裹着层雪雾冰碴,也不知道怎么摸黑走过来的。
奥林想起对方的性格,难缠的很,赶也赶不走,不想听他晚上在门外哭一整晚,然后第二天在门口看见一具被冻僵的尸体,侧身不耐的说:“进来吧。”
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郁汀就这么顺利的进去了。
他坐在炉火前的沙发上,火光铺面而来,他伸手搓了搓冻僵的手指,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屋内。
壁炉上方挂着几顶猎人帽,旁边的木架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打猎工具,还有长柄的猎枪。
“乱看什么?”男人警告的打断他乱看的视线。
“没、没看了。”郁汀被吓了跳,慌张的答。
太不一样了。
郁汀万万没想到他的猎人前男友这么年轻,系统跟他说的时候,他想象中的对方是一个满身肌肉、高大健壮,蓄着络腮胡的粗旷男人。
奥林,刚从系统口中得知他的名字。
郁汀看向对方,很高大健壮,自然卷的头发垂向脑后,长度大概到颈部的样子,但奥林脸部轮廓挺拔,眉眼深邃立体,所以并不显得女气。
或许是准备休息了,穿着贴身柔软的黑色睡衣 ,胸口手臂处鼓鼓囊囊的透出肌肉的形状。
只是瞥一眼,郁汀就慌慌张张收回了视线。
奥林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骂了句脏话:“眼睛不想要了?”
好凶。
郁汀睁大眼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珠滴溜转动着,鼻尖冻的通红,不敢说话。
很明显对方不待见他。
还有原身以前做过的那些事,郁汀简直尴尬症都要发作,别说只是不待见,脾气差一点的,挨打都有可能。
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当男朋友,然后又哭着甩掉,简直是恩将仇报的存在了。
奥林还肯让他进门,已经很善良了,郁汀心想。
他回忆着系统跟他讲述的过往,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口袋。
那颗从奥林手中强抢过来的狼牙吊坠在他的口袋里。
郁汀藏在口袋里的手偷偷攥紧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要怎么开口才能让奥林帮他。
是的,郁汀需要他的帮助。
劳拉没找到他不会放弃,如果在树林里没找到他,迟早也会寻到这里来。
系统不会跟他说与剧情无关的事,严格意义上,奥林也是瑞纳小镇的一员,但从一天起他就游离在主线之外,而且丝毫不知道小镇里的人已经死光了。
奥林武力值高强,小镇的人都不敢惹他,会不会他才是结束这个副本的最后一块拼图呢?
郁汀想试一下。
“脱掉。”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郁汀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的朝他看去。
奥林习惯了他反应慢半拍,声音小又难缠,所以没注意,只是冷着嗓音说:“换鞋。”
郁汀低头看见,才发现坐下不过片刻的功夫,裤腿和鞋子上的积雪被火的温度烤化,滴滴答答的在脚下积了滩水。
很明显,换鞋不够,裤子也得换了才行。
东方人骨架小,郁汀更是瘦小的可怜,要不然不会当时在树林里见他第一眼,误以为他是从哪跑来的小孩。
他蜷缩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小小的一团,乌黑柔顺的发丝贴在脸侧,时不时用湿漉漉的眼眶看自己一眼,卷翘的睫毛颤颤的,不说话也没有哭,但好像比哭起来更加可怜。
奥林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同情心泛滥,对方可不是什么听话的东方娃娃,长着张漂亮的洋娃娃脸蛋,哭起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现在说不定是他的新手段。
还没吃够教训吗?
男人眉心微皱,薄唇紧抿了下,深吸了口气撇开脸,顿声道:“你把鞋子换了,我去给你找条裤子。”
郁汀傻眼了,在对方不容置喙的眼神里乖乖的点头。
奥林在衣柜里翻遍了也没找到适合郁汀身型的裤子,正常长度的裤子能搂到郁汀的咯吱窝下,再加两根带子都能当成背带裤了。
他皱着眉,好不容易从衣柜深处翻出一条棕色的格纹裤,好像是几年前买回来的。
因为尺寸预估错误,穿不下就丢进了衣柜里,但对郁汀来说应该还是大了,他实在太娇小了。
火炉里的火焰噼里啪啦的腾高,郁汀脱下湿漉漉的鞋子才发现袜子也早就已经湿透了,他捏着袜子口脱下来,提着不知道放到哪里。
袜子是脏的,但是丢在地上又不太好,想了想,提着两只袜子分别塞到了鞋子里,还整理了一下边边,整齐的摆放好才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裤子是湿的,脚也有点湿,不能直接穿鞋子。
奥林拿着裤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郁汀手撑着两侧的沙发,脚悬空着 ,白皙圆润的脚趾翘了又翘。
奥林冰冷的目光顿住,他迈步走过去,低头声音变得低哑:“怎么不穿鞋子?”
郁汀没察觉到异样,认真的解释:“脚是湿的。”
“而且裤子还没换,会把鞋子弄湿。”
他为了证明说的是实话,还把脚往前伸了下,晃了晃:“你看,裤子还在滴水呢。”
奥林没瞎,就算他不往前凑,也能很清晰的看到裤腿在滴水,但他却只看到了郁汀的脚。
在火光的映衬下,皮肤泛出暖玉的光泽,脚趾匀称圆润,还透着点粉。
几乎是狼狈的撇开眼,艰难的维持着冷酷表情,奥林把裤子丢给郁汀,故作镇静的说:“只有这条,你将就着穿一下。”
说完也不等郁汀反应,直接转身掀开隔断帘,走到了另一个屋子里。
郁汀的道谢就这样梗在了喉间。
虽然奥林找的是衣柜里最小的一条裤子,穿在郁汀身上依然很大,裤腿卷了好几卷才勉强不那么拖地,至于裤腰更是夸张,郁汀抽出原来那条裤子的腰带系住才没往下落。
他换好裤子,又等了两分钟还没见奥林过来,有点着急也顾不得冒犯和不礼貌,小声的喊:“奥林,你在吗?”
郁汀穿着明显大一圈的毛绒鞋子站起身,放轻脚步朝里间靠近。
“奥林?”没人应,郁汀加大了点声音。
布帘被掀开,男人端着一杯热茶走了出来,皱眉看向他,裤子穿的松松垮垮的,穿着毛拖鞋,身上寒气都没散,颇有些恼火的说:“穿好裤子就坐那烤火,乱动什么。”
“不是,我有话想跟你说。”郁汀想跟他说外面的真实情况,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紧迫感。
“什么事都坐下喝完这杯茶再说。”奥林不容拒绝的说。
本来看起来就像发育不良,又冻了半天,绝对会病倒。
郁汀被他一把按到沙发上,茶杯塞到手里。
“我真的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郁汀一只手拉住男人的衣摆。
看他确实很着急的模样,奥林瞥了眼被拽的衣角,细伶伶的手腕白的晃眼,他松口:“先喝一口。”
郁汀心急就要喝下去,被男人皱眉制止:“烫,慢点喝。”
郁汀鼓起腮帮子,吹了两口,茶面波纹晃荡,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抿了一口,被风雪吹的发冷的身体,一口热茶下去整个人都暖下来了。
他拉住奥林坐到一边,想了想说:“你知道森林里的温泉要开发的事吧?”
奥林虽然不和镇上的人来往,但这种事还是听说了,他面色不好的说:“巴特来跟我说了需要所有小镇的人来投票决定,我反对了。”
温泉开发后就意味着会有许多外地人来旅游,他讨厌吵闹,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的生活。
“因为这件事,温泉公司也派代表过来了,然后环境专家也过来了,我父亲还请了五个贵族来游玩,然后……”
郁汀觉得自己条理从来没这么清晰过,丝毫没有停顿,语速又快又流畅的将着几天发生的事告诉奥林。
“小镇里的其他人都自相残杀死了,巴特是第一个死的,因为新来警长的恶趣味?”奥林皱眉。
郁汀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如果一个人突然深更半夜闯到你家里,跟你说你的邻居都死光了,郁汀也不会信。
更何况,原身在对方心目中的印象还不太好。
然而奥林并非不相信他,只是很意外,因为印象中的郁汀胆小的要命,动不动就要哭,能活下来已经是让他刮目相看了,还能语速流畅的说这么一大段话,更加让他觉得意外。
他过去加起来都没听对方说过这么多话。
“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郁汀顿了下,以为对方在怀疑自己,毕竟其他人都死了,而他还活着。
他老老实实的讲了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越讲声音就越小,渐渐的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奥林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奥林听到刚认识三天不到的季应祈给他挡枪,本性恶劣的格礼主动放弃他时就不自觉的眉心紧蹙。
他从头到脚任何细节都不曾放过扫视了郁汀一圈。
巴掌大的圆脸,卷翘的睫毛再到圆翘的鼻尖,长得跟个洋娃娃一样,也不觉得意外。
奥林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多不爽。
“他死了?”
“啊?”郁汀反应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季应祈。
季应祈没死。
但如果按照正常视角来说,郁汀是不知道的,所以他撒谎了。
“我不知道。”
郁汀垂下眼睛怕被看出来撒谎,手无意识的蜷缩几下。
他省略掉了些细节,不能暴露系统和道具,便只能将多萝西的死安在了格礼头上,仓促间的谎言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经不起细究,心虚的避开奥林的眼神。
他这幅模样落在男人眼里就像是在愧疚。
奥林扯开话题:“他们五人组也互相残杀,所以你刚刚急匆匆的跑过来,其实是在逃跑?”
郁汀点点头,补充道:“我撞见了她杀人,还偷听到了她的秘密,她要灭口。”
奥林再次沉默了。
安静的氛围在房间里蔓延。
郁汀看不懂他的情绪,也没有把握对方会帮自己,就忍不住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
他会不会把自己赶出去,毕竟他跟对方无冤无仇,自己不再对方也不会找过来,他有猎枪防身,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下,劳拉犯不着来找他麻烦,反而自己才是带来危险的人。
越想郁汀就越心慌,也不知道怎么想到,就把狼牙吊坠从口袋里拿出来。
“我、我把这个还给你,你能不能……”救救我。
郁汀把狼牙吊坠递到奥林身前,声音越来越小,还是没能说出口。
拿着从对方手中抢来的战利品,然后再拿这个来提条件,他脸上白了又红,再厚脸皮也感到有点难堪。
他不敢看奥林的脸,低垂着头睫毛颤了又颤,耳朵连带着脖子都红了。
太厚颜无耻了。
奥林看着安静乖顺坐在沙发上小小一团的郁汀,没由来的心软。
手心一痒,皮肤相触,狼牙吊坠被男人取走,郁汀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神色。
奥林看着鹌鹑一样的郁汀,他好像变了,要是从前,他肯定是一进门就哭哭啼啼的提要求,向他求救,不想现在这样有分寸感,显得疏离。
这是他从前想看到的,现在却觉得胸腔有些憋闷。
狼牙吊坠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似乎也沾上了郁汀的味道。
这是他猎到过最凶猛的头狼的牙,这个吊坠刚做好就被郁汀抢过去了。
当时觉得珍贵的不行的荣耀象征,现在重新回到他手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的心情。
手指颤了颤,郁汀几乎不抱希望了,正想收回手。
突然,手心一重。
狼牙吊坠重新落到他手心。
他抬头朝奥林看去,眼眶不受控的蓄着点水意,在火光的映衬下,亮的惊人。
“可以。”
奥林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也给出了回答。
男人逆着光站起身,西方人独特深邃立体的眉眼轮廓在光影的投射下显得格外浓重。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侵略感。
“你先保管,答应你的事做完了我再来取报酬。”
第88章 死亡暴风雪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天空飘起了小雪, 地上的尸体混合着血肉也被慢慢掩盖住。
西拉斯本来打算回旅馆的,在恐吓完那个胆小又脑袋空空的小鬼后。
越走心里就越堵得慌,咬牙切齿的想把那个小鬼关起来, 抓到自己的实验室里吓的他满脸惊惶, 一边又想让他能对自己亲近一点, 向对祈一样。
第一次见祈对他冷冰冰, 自己对他热情主动, 却偏偏往祈身边凑。
明明蠢得要死, 却又该死的敏锐, 像是能看透自己的伪装。
复杂矛盾暴虐的心思充斥在西拉斯的脑袋里。
忽然,枪响再次传来,正是他刚离开的方向传来的。
不用想,肯定是有两方撞上起冲突来。
西拉斯面无表情的转身,一开始还能冷漠的想, 死的是谁呢?
又有些恨的牙痒痒想都死了才好, 不识好歹。
然而等第二次枪响的时候, 他瞳孔猛的放大了,心跳不受控的加速,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中。
真死了怎么办?
西拉斯顿住了,思考了下又或许只有两秒, 折返回去。
他告诉自己, 他只是不想浪费掉这个完美的收藏品。
他要把郁汀带回去藏到实验室里, 那是专属于他的收藏室, 西拉斯脑海里浮现出实验室里那些他的得意藏品,太冷冰冰了。
西拉斯摇摇头。
不。
郁汀是第一无二的。
他要专门建造一个专属于郁汀的收藏室,如果他有要求的话,西拉斯可以破例听从他的意见, 按郁汀的喜好建造。
越想就越是兴奋,仿佛全身全身的血液都在翻腾,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快。
然而等他到达时,却只看见了一地的尸体,和受伤的季应祈。
西拉斯瞳孔骤缩,被莫名的心慌慑住,大步走近,扫了下地上并没有看到那个小鬼的尸体才恍惚松口气。
他一把架住季应祈的肩膀,冷声问:“人呢?”
没即使有点名道姓,季应祈也知道他在问谁,他声音虚弱回答:“被格礼带走了。”
“现在暂时安全。”他转头看向西拉斯,整张脸都没有血色,唇色苍白:“西拉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克雷尔家里被洗劫一空,到处乱成一团,季应祈半躺在沙发上,呼吸粗重的简单跟西拉斯说刚刚发生的事。
西拉斯点亮油灯,边询问情况,一边翻箱倒柜的找药品:“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他们一伙就几个人,下黑手的是谁其实很好猜,季应祈说出一个人名:“多萝西。”
西拉斯表情变得阴气森森,咧了下嘴角:“她是不是活腻了,伪装的面具戴久了,真以为没人知道她真面目了。”
他从八斗柜里翻出一个医药箱,把纱布、消炎药和止痛药扔到沙发上,皱眉沉默了几秒。
“没有止血的。”
客厅里沉默蔓延了几秒。
两人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药都是治标不治本,血止不住,他会死。
季应祈中枪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只是他还有些放心不下郁汀,答应了要去找他。
如果去不了,那至少也要帮他解决掉威胁。
“过来搭把手。”季应祈松开捂在伤口处的围巾,血浸透的黑色毛衣被掀起,露出腹部的伤口。
然而让两人惊讶的是,除了伤口看起来吓人,血肉模糊,但竟然没继续流血了。
沉默再次蔓延,这情况简直有些反人类医学了。
半晌,西拉斯没什么表情的勾了下嘴角,半阴阳的说:“上帝保佑,看来你暂时是死不掉了。”
西拉斯只能将这种诡异的情况归结于上帝,虽然他压根不信这些。
季应祈额角青筋一跳一跳,往伤口撒了些消炎粉,用绷带将伤口紧紧缠绕住。
“我们得回去。”
西拉斯队上季应祈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神,挑了下眉:“正有此意。”
无论是索菲亚还是多萝西,都要死。
然而等两人匆匆赶回旅店时,却只看到索菲亚和黛西的尸体。
劳拉却不见了。
两人看了眼黛西的尸体,很显然是被索菲亚杀死的。
还不等他们说话,旅店大门再次被打开。
劳拉直直的跑进来,头发散乱,像是经历过一场逃杀。
脸上阴冷的表情在看到他们两人时顿住,又飞快的收敛住。
握着枪的手垂在身侧,她眼神不经意的打量了下两人的表情,又看了大厅里面没有其他人,才稍稍放心点心来。
她应该还没有暴露,内心想着要怎么处理掉两个人面上却不动声色。
劳拉换上担忧的表情看着季应祈的腹部,快步走上前:“祈,你受伤了?”
“没事。”季应祈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转向客厅里的黛西和索菲亚:“这是怎么回事?”
劳拉看向黛西的尸体,似是心有余悸:“我接收到你出门时给我的暗号,就假装身体不舒服回楼上休息,让黛西和多萝西在楼下看着索菲亚。”
“我在索菲亚房间里找到了迷药,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下楼就看到黛西一个人倒在沙发上,多萝西不见踪影,来不及阻止……”劳拉说着眼角湿了,声音有些愧疚:“要是我早点下来就好了,我以为她们两个在一起不会出事的。”
“多萝西是自己离开的吗?”西拉斯半靠在沙发背上,他的身形被壁炉的火光勾勒的挺拔修长,蓝色眼珠隐在细碎刘海的阴影里,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不知道,刚刚在外面找了圈也没看见她的人。”劳拉蹙眉,语气里满是不解:“她能去哪里,没去找你们吗?”
季应祈和西拉斯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摇摇头否定:“没看见。”
“我不知道多萝西为什么跑出去,如果不是这样,黛西怎么会出事。”劳拉控制不住的捂住脸,声音哽咽:“抱歉,我有点失态,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当时我看她情绪不是很高,还以为只是被困在这里不高兴,就没多想。”
西拉斯倒没觉得多伤心,只是担心多萝西会不会追着郁汀去了,他很了解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平常伪装的人畜无害,心却比谁都狠毒。
劳拉的安排没有问题,她的话语也没有漏洞,如果多萝西不离开这个计划就是完美的,问题就是黛西并不是毫无防备心的人。
明知道索菲亚有问题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毫无防备,怎么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被索菲亚迷晕了呢?
“明天家里应该就会派人来了吧,我想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不该来这里的,这是个被诅咒的小镇。”劳拉跌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安。
劳拉一直很稳重,现在这样明显像是吓坏了,嘴里慌张念叨着:“只有我们三个人,对了还有多萝西,得把她找回来才行。”
季应祈扫过坐在椅子上的劳拉,金色的头发上粘着些枯碎叶,胸口有大片的水渍,羊羔外套上也有大片的脏污,看上去就像是树干上的苔藓。
“你刚刚去哪里找人了?”季应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我和西拉斯从东边过来,一路上没遇到过多萝西。”
劳拉神色一僵,抬手摸了下眼角的泪,回答:“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就出门往左一直走,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我不敢走远了就只能回来。”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西拉斯的目光落在索菲亚的尸体上,臃肿的尸体盖住了整张茶几,他的视线顺着滴滴答答的水珠来到地毯上被打翻的茶壶山。
他眸色微微发沉,定睛一看,抬脚走到索菲亚身旁。
“看来,索菲亚是故技重施把药下到了茶壶里。”
然而,西拉斯话音刚落,季应祈视线瞥过去,回忆起刚刚的一个细节,顺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地上有两个茶杯!
一杯茶黛西喝了,而多萝西追出去了,那另外一杯呢?
劳拉在撒谎。
季应祈反应很迅速,几乎是立马拔枪指向劳拉。
同时,劳拉看见西拉斯的动作,猝然变了脸,几乎是也立刻站起身朝沙发走过去,她在看到地上两个水杯时,懊恼的意识到自己露马脚了,光记得去追那个小鬼,忘记收尾了,连衣服也没有换。
她清楚的知道季应祈和西拉斯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没有给任何西拉斯反应的时间,拔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旅馆中的气氛霎时停滞,三人人僵持住。
……
窗外,雪花被风席卷着漫天飞舞,郁汀被男人捉着站在沙发上穿戴好装备。
头顶戴上了麂皮防风帽,戴上毛绒绒的围巾,浑身上下裹的密不透风。
奥林比郁汀想象中的还要果断,在询问了郁汀一些细节后,分析了现在的情况,决定主动出击。he
现在他们处于优势,劳拉并不知道奥林的存在,如果找不到郁汀,她肯定会转换目标,先去找季应祈和西拉斯。
他们可以趁其不备,主动出击先解决掉她。
问题是,现在西拉斯和季应祈还不知道劳拉的真面目,如果被劳拉找到,情况会非常危险。
郁汀和奥林决定先去旅馆,如果他们两人安全的话,肯定也会先回旅店。
奥林在挑选武器,他穿着利落的黑色皮衣外套,双腿修长,背影挺拔悍厉。
手枪插在腰间,他挑了把狩猎步枪,装备上红外准镜,郁汀不懂枪,但这个猎枪看起来比安东尼那支要轻巧。
为了不暴露行踪,回旅店的路两人依旧没有开手电,但奥林对林间的路很熟悉,不像郁汀逃过来时无头苍蝇乱撞般往树丛里扎,奥林带他走了条捷径。
回旅店的路比来时要轻松很多。
在一个拐角处,郁汀回头看了眼身后视线里逐渐变小的温暖小屋,他有预感,一切都能在今晚结束,有奥林在身边,虽然还是很紧张,但没有了那种孤立无援的沉重感。
“害怕?”察觉到郁汀有些沉默,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样子,奥林问。
郁汀点了下头,然后又摇摇头。
准确来说不是害怕,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季应祈怎么样了,他咬了下唇小小声问:“要是旅店没人怎么办?”
奥林侧了下身,挡住西边忽然席卷来的狂风,声音听起来冷静可靠:“她找不到人肯定会回的。”
劳拉是第一次来这个小镇,根据郁汀所说这几天一直呆在旅店里,她根本不熟悉这个小镇,不可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寻不到人肯定会回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等待着季应祈他们送上门。
然而事实证明奥林猜测的没错。
等他们来到旅馆时,窗帘被人放下了,灯光比刚刚要亮堂了很多,那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
郁汀和奥林对视一眼,无法确认确认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人放缓脚步靠近,忽然郁汀的衣袖被奥林拉住,在他眼神示意,郁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口,被大雪掩盖的阶梯上,有三道不同的脚印。
郁汀皱起眉,看形状和覆盖度,两道稍大的脚步是季应祈和西拉斯的,他们先回的旅店,然后覆盖在上面的那道脚步是劳拉的,她也回来了。
他们有危险!”怎么办?“郁汀凑近,小小声地问,眼神里满是焦急。
奥林听了下,里面还有交谈声,示意郁汀不要着急:“先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弄清里面的情况,贸然进去怕她鱼死网破。”
男人的声音有条不紊,郁汀看着对方镇定的眼神,冷静下来,点点头。
……
旅店大厅,劳拉用枪指着西拉斯,季应祈举枪对着劳拉。
西拉斯手放在后腰拔枪的动作顿住,枪被劳拉接过:“西拉斯,不要跟我耍小动作,现在慢慢站起来。”
西拉斯冷着脸站起身,背对着劳拉,挡在她身前:“劳拉,你想干什么?”
“不要明知故问,西拉斯,这不是你的风格。”劳拉警惕的看向对面的季应祈:“祈,放下枪,否则我就杀了他。”
“我放下枪你不也会杀了他吗?”季应祈语气平静,脸上冰冷没什么表情:“那这样,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死。”
“西拉斯刚刚可是救了你。”劳拉勾了下嘴角,讽刺的对西拉斯笑着说:“祈可真冷血,不是吗?”
西拉斯自然不会被她这么简单的挑拨把戏激怒,下颚微抬,毫不留情的阴阳:“你也和黛西姐妹情深,害死她的时候没想过自己冷血吗?”
“还是说,你已经痴呆到忘了自己刚刚做过的事吗?黛西的尸体还在盯着你呢。”
劳拉募的变了脸,阴下脸:“怎么,你也想去陪她吗?”
西拉斯丝毫没有被威胁的自觉,扯唇,轻嗤了声。
“好了劳拉,你清楚自己并不占优势,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僵持,不如说出你的条件,没必要两败俱伤。”季应祈抬起眼,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除了面色苍白外,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黛西就是被索菲亚杀死的,明天救援队过来,我们会为你作证。”
不管是黛西的死还是劳拉的反水,似乎都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只有他自己知道,垂在身侧衣袖里的手止不住的抖动着,身体内的子弹没有取出来,举着枪的手时时刻刻再扯动着伤口,他快要脱力了。
西拉斯知道他的伤口,沉默几秒搭腔:“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仔细思考了劳拉杀人的动机,思前想后他们并没有私仇,只有可能是利益:“如果我和祈都死在,你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劳拉,你胃口太大了,这块肉太大,你吞不下的。”季应祈见劳拉眉眼似有松动,继续说:“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真的吗?”劳拉似有悔意 ,声音带着怀疑和不信任,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你们真的会帮我保密?”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季应祈的脸,倏的冷笑出声。
“呵呵呵。”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们的仁慈?”
劳拉说着,猛的用枪托砸向西拉斯的头:“我可不想跟你们玩什么君子协定的游戏,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西拉斯头被狠狠砸向一边,血从额角滑落到眼睛,糊住了视线,他咧开嘴角,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的血迹,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阴翳表情。
“既然谈不拢,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阿尔诺家族从不受人威胁。”西拉斯身形笔直,脸在晦暗的灯光里显得引起森森:“祈,杀了她,我要你把劳拉·温莎的头悬挂在温莎堡的大门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见季应祈还在犹豫:“还在犹豫什么,郁汀还在等你去找他,别浪费时间。”
劳拉听到温莎堡脸色猝变,她咬紧牙终于维持不住冷静:“闭嘴,给我闭嘴。”
季应祈握着枪的手肌肉开始微微抽搐,他快举不动枪了,脑海里渐渐浮现郁汀的脸,他不能倒在这,他要活着。
他看向西拉斯的灰蓝色阴沉的眼睛,承诺:“我向你起誓,必将以温莎家族的鲜血祭奠你。”
每个人都有死穴,劳拉也不例外,她将家族的荣耀视为无上荣光,她不怕死,可他的家族必须要永远辉煌。
“郁汀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枪下。”她要让所有人痛苦:“你以为我刚刚是在追谁?。”
看到季应祈逾然大变的神色,一贯冷淡的面具被撕开,劳拉知道,自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劳拉咧开嘴角,露出森森白牙:“你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他死在哪,他的尸体会成为野兽的食物,成为杂草的养料。”
“那么漂亮的脸蛋,多可惜啊,哈哈哈。”
“撒谎,怎么,狗急跳墙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吗?”西拉斯握紧拳头,咬牙寒声道。
“呵。”劳拉冷笑一声:“他当时应该是向跑回来找你们吧,正好撞上门来。”
“我有没有说谎,你们心里清楚,不是吗?”
第89章 死亡暴风雪(完) 恭喜通关
她在撒谎!
郁汀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对话, 焦急浮上他白皙天真的面容。
西拉斯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威胁,季应祈还受着伤,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
而劳拉竟然还利用自己来欺骗两人, 不知道为何, 郁汀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
季应祈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了, 他不想要人再受伤, 也不想永远躲在别人身后, 当成一个累赘。
在这个副本里, 他好像一直在被季应祈保护着, 甚至为他差点失去了性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总在寻求着不同人的帮助。
郁汀一直知道自己胆小软弱,甚至也不聪明。
但现在,劳拉还想要利用自己伤害季应祈, 里面的沉默让郁汀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季应祈会再次因为他受到伤害。
他不想要这样。
一次, 哪怕只是偶尔一次,他也想站出来保护季应祈。
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屋外的风雪肆虐,夜晚一片黑暗,恰好可以别人提供藏身的地方。
郁汀转头看向身侧的奥林, 他听小镇的人和系统说过, 奥林是瑞纳小镇最优秀的猎人, 他家一整面墙上挂着好多不同种类的猎枪, 那他的枪法肯定也是一流的。
他伸手搭在奥林握枪的手上,声音被风吹的颤颤:“奥林,你枪法应该很好吧?”
里面的对话奥林同样也听到了,他没多想自然以为是郁汀想让他救人, 他皱眉思索片刻给出肯定回复:“如果正常情况下,用这把狙击猎枪百米内可以爆头。”
“那就好。”
听到这话,郁汀松了口气,百米完全够用了。
现在,只需要他创造一个机会,暴露出里面的视野,让奥林可以将劳拉一枪毙命。
听到这话,奥林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只见郁汀眼里写满了坚决,圆翘鼻尖被冻的发红,朝着他轻轻一笑。
奥林满眼震惊反手想要抓住郁汀,却见他已转身离开。
为了不暴露,奥林只能定在原地,眼睁睁的看他走向旅店门前。
这个方法很冒险,要是劳拉的谎言被戳破,恼羞成怒选择鱼死网破,谁也无法保证郁汀的安全。
奥林不想让郁汀去冒险,他无法保持冷静,想招手让他回来。
郁汀摇了下头,又大又圆的眼睛对着他弯了弯,回头张嘴无声的说:“我相信你。”
门被打开,姜黄色的灯光攀附到郁汀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然后渐渐又消失不见,门口的阶梯上只余灯光。
奥林藏在墙边,他也没有想到郁汀会做出这个选择,毕竟他真的一直都很胆小。
郁汀漂亮脆弱,一触即碎,就应该呆在象牙塔里被保护着,无忧无虑不谙世事,不用遭受风雨,也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可他错了,短短几天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仍旧脆弱天真,但他不再是高塔里的公主,不再是只会攀附汲取营养的菟丝子。
他只是郁汀,勇敢的郁汀。
奥林手心握紧用力到关节发白,郁汀故意没有关门在他给创造机会,他扫视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邮筒,刚好正对着门口。
他弯下腰,静着脚步往那边绕过去。
……
门扣在墙上发出‘砰咚’一声响,打破了屋内肃杀对峙的气氛。
话题的主人公郁汀就这样直直的闯进来,寒风裹挟着雪雾吹进来,大厅的温度瞬间降下去。
劳拉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外,见到郁汀举着枪对着她时,嘴角微妙的笑凝固住,谎话瞬间被戳穿,她瞪大眼睛看向郁汀,似乎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跑回来。
季应祈和西拉斯也是同样的震惊,他们本来对劳拉的话半信半疑,可劳拉说的笃定无疑,话语中也没有破绽,即使不相信这个糟糕可怕的结果,也不惊不住去想万一呢?
愤怒和悲痛的情绪刚涌上来,郁汀就这样悄生生的出现了。
季应祈见郁汀还活着,还来不及松口气,又想到目前的状况,语气有些重还有些急的说:“你过来干什么?”
难道不知道很危险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责备,但郁汀却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目光瞟到他腹部厚厚缠绕着的绷带,忍不住红了眼圈。
“我担心你。”
季应祈怔了下,看到郁汀垂着嘴角不安的脸,心脏像是被捏紧般再也维持不住故作冷硬的表情,声音沙哑:“过来。”
西拉斯看到走过来的郁汀,阴沉的能滴水的脸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说话比季应祈难听的多:“蠢货,这时候跑过来干什么?”
知道西拉斯只是说话难听,虽然总是吓唬他,但并没对他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后,郁汀没有那么怕他了。
他一直预感很准,现在直觉告诉他,西拉斯是在口是心非。
郁汀抬眼看向对西拉斯,火光在他水润的眼里跳动着,他声音不算大却震的西拉斯脊背颤栗:“你一定要这么凶的跟我讲话吗,西拉斯。”
这好像是郁汀第一次正眼看向他,没有任何的抵触和讨厌。
西拉斯怔怔的看向他,整个人愣住了,嘴唇动了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不是太不把我放眼里了?”劳拉冷嗤一声,看向郁汀的眼神阴翳可怕:“来的正好,刚刚让你溜掉现在又自己送上来。”
“瞧,他们两个这么在乎你,你活着可比死掉的价值要大多了。”
郁汀走到季应祈身边,他拦住季应祈想将他护在身后的手,抿唇摇摇头,坚定的站在他身边。
郁汀抬头看向劳拉:“可惜你不是。”
劳拉没想到他敢还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见西拉斯笑出声,侧头讥讽的睨向她:“他的意思是,你死掉的价值比活着大多了。”
连季应祈都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似是没想到胆小怕事的郁汀竟然敢讥讽她,劳拉阴着脸,看向这个她从不曾放在眼里的漂亮蠢货,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森然语气道:“牙尖嘴利。”
“你不过是靠着张脸恬不知耻的勾引人,被巴特当成能随意交易的货品。”劳拉也跟多萝西一样讨厌郁汀,她讨厌这种弱小又毫无反抗之力的下等人。
“那天早上你在祈的房间吧?第一晚就迫不及待的送上门,多萝西敲门的时候你是不是吓得瑟瑟发抖,怎么会这么勾引人呢?”她眼神轻蔑的扫视着郁汀,话语充满恶意:“是靠着这张漂亮的脸蛋吗,还是你其实很享受把所有人勾的像舔狗一天,围着你团团转。”
“维持你的本性就好了。”劳拉忽然间话语一转:“为什么现在又装的大义凛然,是觉得没人能伤害你吗?”
郁汀是故意那样说的,劳拉太谨慎了,一直将西拉斯挡在身前,他就是想要激怒劳拉,然后拖延时间,让奥林找到破绽口。
劳拉话语尖锐,恶意和中伤让季应祈都难以忍受,他皱眉冷眼正要说些什么,身侧的手却被郁汀捏了下。
季应祈接到暗示,垂眼看向郁汀,看到他带着的麂皮帽时,猛然发现被自己忽略到的地方。
郁汀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换了,外套更是大了一圈,明显就不是他的。
这种情况下,郁汀不可能还有时间回家去换一套衣服,风刮卷进来席卷一圈,吧台上悬挂的酒杯发出叮咛当啷的声响。
季应祈的视线不经意的瞥向门口,回想到郁汀进门的异常,他开门时力气很重,就像是故意不想让门关上。
他之所以一反常态,是因为门外有帮手!
“你能做什么呢?”郁汀像是丝毫没有被她的话伤到,脸上没什么表情。
然而实际上,郁汀紧张的要命,他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第一个副本里,谢行枳是怎么把他骂哭的。
当时谢行枳把他当成专门聊骚钓凯子的人时,那些刻薄轻蔑的话现在想想都会觉得生气的程度。
郁汀心里捏了把冷汗,努力控制住声音不要发抖,故作漫不经心的嘲讽:“除了拿西拉斯威胁我们,你还能做些什么?”
“你不是说我会勾引人吗,西拉斯就是爱我,愿意为我去死。”
郁汀趾高气扬毫不愧疚的说出这些没心没肺的话,活灵活现的演绎着一个头脑空空又不知死活的花瓶,继续挑衅着。
西拉斯没有生气,反而看向他的眼神愈发黏腻古怪,像是蜘蛛黏腻的丝线,想将他紧紧缠绕住。
郁汀在赌,劳拉这种人能蛰伏这么多年,自然不会随便被随便激怒,她极有野心、心机深沉,但骨子里仍有属于贵族的优越感,她无法忍受自己的挑衅。
壁炉的火焰逐渐变小,攀附在劳拉身上的火光慢慢的落下,她表情和阴影交织在一起,慢慢的晦暗。
沉默几秒,忽然轻笑一声。
枪头调转,指向郁汀。
迎着季应祈和西拉斯大变的脸色说:“那现在呢?”
西拉斯猛的想扭转身体,却听见劳拉不紧不慢的说:“你再动,我就一枪打烂他的头。”
西拉斯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动,头上的血迹在他雕塑般的面孔上凝结成块,枪没指着他,却比指着他更让他害怕。
郁汀也很害怕,怕的藏在厚厚大衣里的腿都在隐隐发抖,但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激怒劳拉的结果。
他迎着劳拉的枪,心脏咚咚直跳,脸色苍白却慢慢的往前走几步。
“小汀。”季应祈喉结向下压了压,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可能是郁汀的计划,但还是忍不住喊出声。
郁汀没有回应他,只是对着劳拉说:“既然现在我是你的目标,你把西拉斯放了,我来当你的人质怎么样?”
西拉斯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他,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灰蓝色的眸子近乎阴冷:“你疯了。”
劳拉也死死的盯着他,扯着嘴角朝他道:“想换他?好啊,先把你手上的枪扔了。”
郁汀眼睫颤了颤,垂下头,看着手上格礼塞给他的枪,沉默了两秒,接着故意侧了下身把手枪扔到门外。
“扔了。”他伸手示意。
“现在,走过来。”劳拉指挥着。
郁汀嘴巴紧紧抿着,祈祷着奥林接收到了他的信号。
他数着自己的脚步,心里默默倒数着。
三!
对上西拉斯近乎狰狞的眼神,郁汀嘴唇哆嗦了下,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他不能做出任何暗示的表情,因为劳拉也在死死盯着他。
郁汀心跳如擂,指尖攥的发白,怎么办?要怎么给他暗示?
忽然身后传来声响,季应祈的一声痛呼传来,他伤口似乎发作难以支撑,握着枪的手发抖,踉跄几步撞上餐桌,吸引走了劳拉片刻的眼神。
郁汀快速的对西拉斯眨了下眼,无声的吐出一个词。
“蹲下。”
眼神快速从上往下滑动着。
二!
劳拉很快看了回来,郁汀收回来视线,不知道西拉斯有没有看懂,到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劳拉很敏锐,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她察觉。
郁汀深呼吸着,内心紧张惊惧到了极点,这个举动太冒险了。
西拉斯和他必须要同时蹲下,让劳拉保护在奥林的视野里。而奥林也必须这这段段不过两秒的时间内,在劳拉开枪前,准确无误的集中她。
就好像空中走钢索一样,任何一点失误都不能出现。
劳拉谨慎的看着面色发白的郁汀,余光瞥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判定他没有威胁力后,松开了钳住西拉斯的手。
正要伸手将郁汀拉到身前,忽然间想到他扔枪的动作,她转头看向大开着的门和黑漆漆的门外,神色剧变。
一!
郁汀眼神递向西拉斯,正想示意他蹲下来,却见西拉斯猛的朝他扑过来。
他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被西拉斯扑倒的瞬间,对上劳拉蓦的变的恶狠狠的目光。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传来。
失重感传来,郁汀下意识抱住西拉斯的背,视线颠倒前,他看见一颗子弹没入劳拉的眉心。
猎枪子弹的威力巨大,瞬间轰碎半个头。
耳边模糊传来季应祈的惊呼声。
郁汀在副本里的最后一眼,是一片红色的模糊马赛克。
以及手上传来的,
温热湿润的触感。
【副本名称:《死亡暴风雪》】
【副本难度:A】
【主线任务进度:100%】
【综合评级:S+】
【玩家郁汀,成功找出凶手并安全存活,恭喜通关。】
【任务奖励:任务奖励五十万积分,S+评分特殊待发放,请玩家等待接收。】
第90章 新来的邻居 自己吓自己
郁汀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家,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时间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恭喜宿主,副本《死亡暴风雪》获得了S+的评分。】
系统真心的恭喜他, 它从来没遇到过能拿S+评分的宿主, 在主神空间都算是传奇的存在了。
郁汀转了转眼睛, 从床上坐起来, 看了看自己穿着单薄的衣服, 窗外的暖阳照在他身上, 还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系统, S+评分特殊奖励是什么?】郁汀茫然的询问这个陌生的词汇,他还以为S的评分就是最高了。
【还有为什么奖励待发放,什么时候发放呢?】
系统:【稍等一下,我帮您查询一下。】
系统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它升级了权限, 可以直接在光脑上面查询。
【S+奖励是由主神空间根据玩家个人需求特殊定制的奖励。】系统艰难的从一大段游戏规则中提取出重点。
这么一说, 郁汀倒是有点好奇和期待了:【个人需求?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特殊定制,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这个游戏有这么多玩家,主神空间真的可以精确的了解每个玩家的需求吗?
【额……。】系统难得有点卡顿,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有些迟疑的说:【应该没问题吧, 主神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那奖励什么时候发放呢?】
【稍等, 我帮您查询一下。】系统开始扫描游戏规则。
一分钟过去, 系统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奖励的发放时间,主神规则是非常完善的,按理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是他的等级不够?系统有些不解。
【宿主抱歉,可能是我的权限不够, 奖励发放时间我没查询到。】系统声音略带歉意。
【我需要回主神空间申请一下权限。】
前面的奖励都是直接发放,连抽道具都是现抽,这次竟然还需要系统回空间申请权限,这让郁汀对S+的评分的含金量有了点点了解。
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厉害,郁汀有点臭屁的对系统说:【你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么厉害,一下就能拿到S+评分。】
系统:【您确实很厉害。】
郁汀高兴了,扮作高手的模样:【哎呀,我也没怎么认真,随随便便玩玩就通过了。】
系统:【……】
如果不是全程陪伴,看到你被吓哭的样子,我真的要相信了。
见系统不说话,郁汀皱起眉,有些无理取闹的说:【为什么不说话,是觉得我没这个实力吗?】
原老实系统蜕变了,成了哄郁汀逐渐上手的幼师·系统,它安抚说:【当然不是,您的实力有目共睹。】
很好哄的郁汀相信了,他撇了下嘴,勉强的放过了系统。
……
系统去主神空间前没有告诉郁汀回来的时间,但它告诉郁汀由于这次的评分很高,他可以拥有一个很长的休息期。
郁汀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喜欢社交,去到人多的地方甚至会感觉到紧张,他生活的日常好像就是宅在家里。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后,他开始感觉到无聊,甚至是有点孤单,这是他以往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情绪。
他觉得是副本通关的后遗症,他在游戏里面每天都过的很紧张,每时每刻都是惊心动魄的,需要不停思考通关和报名,高度的消耗情绪和思维,再加上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在,让他形成了习惯。
习惯有人陪着他。
所以陡然回到现实他会不习惯,郁汀这样告诉自己,习惯就好了,以前一直是这样。
郁汀回想起自己过去二十二年的生活,却想不起有任何的记忆点。
他从小开始就非常独立,初中时父母就各自组立了新家庭,他很早就开始住校,成绩好长得乖巧,因为不太主动和人说话,显得不太好接近,但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
他独自考到了外省读大学,父母除了定时打来学费和生活费,再也没有过多的交流,毕业后,连这个流程也省略掉了。
但郁汀并没觉得有多不好,他和他们也没有多少感情,能供他到大学毕业,郁汀已经觉得很感激了。
大学毕业后,郁汀因为不喜社交,就在晋江开始直播,幸运的是很快拥有了一批喜欢他的观众。
如果说人生有什么变动或者超出常规的事,那就是因为【无限传说】这个综艺,被莫名其妙的卷进游戏中。
郁汀回忆起从前,好像很平淡,突然他莫名的感觉到心痛,毫无征兆的有些呼吸困难,他紧紧的咬住嘴唇,捂住胸口脸色苍白。
刺痛感逐渐淡去,郁汀熟练的深呼吸几次,擦去额角渗出冷汗。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旦想起从前,总会莫名其妙的开始心痛,但他去医院检查过。
医生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心脏也很健康,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心理原因,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郁汀遵循医嘱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他是因为过去的某件事给他心理造成了创伤,所以只要回想起来就会引发情绪性的伤痛。
可在他的记忆里,过去并没有遭受过任何创伤。
既然不致命,郁汀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郁汀很久都没这样过了,自从进入副本后,他还以为是自己好了,原来并没有。
……
郁汀没想到这个午觉睡了这么久,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外面夜色已深。
他住的是独栋的老旧小区,整个房子里安静的可怕,他站起身打开灯,看了一圈空空荡荡的冰箱,决定去超市采购。
郁汀戴上口罩,拎着垃圾袋打开门,走出了小区。
好久没有出门,深秋的道路旁萦绕着桂花香,香味宜人。
超市里有很多人,郁汀不怎么会做饭,他推着车在速食区挑选,又购买力一些新鲜水果和酸奶,不过没有买很多,他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进副本,食物会过期。
买的差不多,他推着车在排队结账,在光脑里看了下消息,发给系统的消息依旧孤零零的躺着,显示着未读。
忽然,在两个货架的视角盲区,一个小孩猛的朝他撞过来,郁汀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往旁边倒去,一只手臂忽然从侧方伸过来斜搂住他的腰,稳住他的身体。
郁汀惊魂未定的借力直起身体,好一阵没有说话。
小孩自知闯了祸,哇哇大哭着被家长领走。
“你还好吗?”低沉带着点清冷的男声传来。
郁汀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对方的手,他猛的松开手后退两步,尴尬的摇摇头。
“谢谢。”
拥挤的超市里,他和男人靠的很近,恍然间,一种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他鼻尖,让他觉得很熟悉。
郁汀只到男人的胸口,他只有抬头才能勉强看清对方,然而对方和他一样带着口罩。
鬼使神差的,郁汀往前凑了凑,想再闻一下这香味,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仿佛只是顺手扶了他一把。
郁汀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做什么时,猛的红了脸。
对方不会把他当变态了吧。
郁汀提着购物袋回到小区时,小区里不见一个人影,保安亭也形同虚设,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只有路边停着几辆落满枯黄树叶的车,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很凄清。
一阵风刮过,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哗啦作响,郁汀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回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郁汀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他,脚步声似乎一直刻意跟他保持着一致,掩盖在秋风落叶的声音里,很小但仔细听却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动静。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巧合跟他住一个小区的人,但转过几个拐角,那道脚步声依旧如影随形,但他住的房子是最后一栋。
郁汀走到灯光下,毫无预兆的猛然回过头,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他咬紧嘴唇,睫毛高频率的颤动着,提着塑料袋的手心沁出点冷汗,隐约的冒出点恐怖想法。
如果是从前郁汀可能就当作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但经过逃生游戏三个副本的磨练,他不敢再掉以轻心。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地方,他不敢掏出手机报警,甚至不敢加快脚步,害怕对方察觉到自己已经发现了。
郁汀住的那栋小区只有两楼,一楼被大铁门锁上了,门上锈迹斑斑,从他搬进来开始就没打开过,应该是废弃的。
他走到楼梯口,边掏钥匙边猛的往楼梯上跑,塑料袋在他的剧烈动作下破了个洞,易拉罐顺着楼梯啪嗒啪嗒滚下去,声控灯随之亮起,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郁汀不敢回头看,呼吸停顿间他似乎听到对方停住了脚步。
他快步走到门口,慌忙中对了好几下钥匙孔才打开门。
郁汀紧紧的靠着门背,他扯掉口罩大口的呼吸着,手软脚也软的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他侧耳趴在门框上透过门缝往外看,熄灭的灯光再次亮起,从门底部透进来。
脚步声不偏不倚,停在了他门口。
郁汀慌忙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调出报警页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郁汀浑身一抖,瞬间寒毛倒竖,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破门而入。
“你好,你的东西掉了。”耳熟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好像是超市遇到的那个男人。
郁汀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郁汀误会了,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是住你对门的邻居,三天前搬过来的。”
三天前郁汀刚从副本里出来,如果这样说也不是没可能。
可郁汀没有开门,因为实在太过巧合,一直空着的房子里突然搬进来人,而且,郁汀回想了下超市的那个男人。
周身气质简直跟这个老旧小区格格不入。
“东西给你放门外了。”
男人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纠缠,转身开门。
“咔哒—”
郁汀听到对面门锁被打开,然后又合上的声音。
即便如此,郁汀也没有开门去拿他掉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