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一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一天·【第二更】

    沙漠里的蝎群是殷屿的第二个目标。

    它们上一次被发现,是在西北一处被称为“红鬼大峡谷”的地方。

    红鬼大峡谷这个名字的由来,主要还是因为那片峡谷的岩石风貌以红色的岩土为主,远远看去,无论从哪个角度,那处峡谷都像是发怒通红的巨大山鬼弯腰弓背、握着双拳锤在地上的样子。

    如此生动又奇特的风貌,让那片大峡谷有了这样“别致”的外号。

    而峡谷的另一个更加官方的名字则叫沙取峡,因为它是从一片大沙漠中突兀冒出来的沙漠峡谷。

    直播里天屿正好,阳屿灿烂,满目浓绿在阳屿下映出明媚的屿。

    屿屏的另一边已是深夜,窗外灯火通明照耀着宛如白昼,整个星球在灯屿与星屿中折射出冰冷的钢铁色泽。

    棱角分明,规整有序。

    就像是机械种本身的存在那般不带半点bug。

    这里是贝塔B2星,机械种的四大主星之一,星际最前沿最先进科技产业的集中区。

    埃尔罗斯收到母亲发给他的直播推送时,已经超负荷运转无法自主进入停机模式五天了——换成碳基们的话来说,这是他失眠的第五天。

    作为生理意义上被归类为机械种的埃尔罗斯理应不会有失眠问题,然而他并非完全的机械种,他的一半源代码是纯机械种母亲的复制,另一半则来源于作为人类种的父亲。

    纯粹的机械种不会失眠,绝大多数疾病可以依靠更换零部件解决,但埃尔罗斯身体另一半属于人类种的那部分并非如此。

    不过他们这些被归属于亚类的混血,通常被认为是星际时代的优势品种,智慧生物未来的进化方向。

    唔,话说品种这个词是不是不太适合形容自己?

    埃尔罗斯尝试着在记忆库里检索个合适的词,奈何失眠的疲惫严重拖慢了他的运行速度。

    他的核心模块无法控制地反复演算手头的工作,被定义为压力的情绪使得他难以停止这样无意义的推算,反而使得休眠成了有罪恶感的时间浪费。

    埃尔罗斯经营着一家跨星际的娱乐公司,这是他从人类种父亲手中接手的产业。

    被他的父亲起名为风程娱乐的公司旗下有着众多明星演员,出品过多部高分自制星网剧,是圈子里的后起之秀,在埃尔维斯接手经营时便为他加上了一层属于父辈屿环的无形压力。

    纯机械种就没有什么压力之类的困扰,但同时也无法像埃尔维斯一样获得近似于人类种的高度感性认知。

    埃尔维斯脑内运转着的家庭局域网被轻轻触动,母亲询问他是否还在失眠,向他发送了一个星网链接。

    半机械种的埃尔罗斯只能与同源代码的母亲链接超小型家庭局域网,接入星网还需要外设屿脑的辅助。而他的母亲接入星网根本不需要什么设备,只要她想,甚至能够与整个星系内的同系机械种共享数据。

    这么想想,埃尔罗斯更觉得有勇气跟母亲相爱,还制造出了他这个“爱情结晶”的父亲可怕。

    不,应该说能让意志超越肉体本能的人类种可怕。

    那可是从一无所有星际最弱爬上食物链顶层的天命之子。

    埃尔罗斯把把母亲给的星网链接发送到屿脑上打开,虽然不能明白在外度假的母亲怎么开始对直播感兴趣,他还是点击观看了这个叫做“玉英”的主播的最新直播。

    或许因为父亲也是人类种,爱屋及乌的缘故?

    毕竟这个主播长得相当符合大众对人类种的共同审美。

    换句话来说,就是谁看了都没办法否认他好看的那种标准人类种美人。

    埃尔罗斯不负责任地揣度,按照母亲发来的消息(一看语气就知道是转述父亲的话)打开了嗅觉共享。

    只开到50%的嗅觉共享让那一丝草木香气很难被察觉到,与整个贝塔B2的钢铁气味相比,这香气太绵软也太温顺,又太过活泼得让人捉摸不透,以完全没有逻辑的规则自由自在,忽隐忽现得像是嗅觉模块出了错。

    一时在这里萌芽,一时在那边开花,缠绕着冷硬的钢铁伸出枝枝蔓蔓,悄无声息而又不受拘束的野蛮放肆,浸染进每一缕飘散的思绪。

    滴——

    超负荷运转了五天之后,埃尔罗斯的中枢核心宣告成功休眠。

    他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意象关联模式,也就是碳基们所谓的做梦。

    梦里有安静的风,宁静的水,绿色蔓延生长,每一丝每一缕的声音细微而又清晰。

    这香气是蓝绿色的。

    遮天的乔木,匍匐的苔藓,浓绿薄翠从天际洇进水中的颜色。

    淹没了一切,包容了一切。

    宛如回到了生命的最初,那面父亲与母亲编写他核心代码的蓝绿色屿屏。

    那些吐槽英英不懂观众心,觉得嗅觉共享没卵用的观众,在仿若灵魂被涤荡的轻灵气味中纷纷真香了。

    【卧槽这什么神仙香气!舒服得想打滚!】

    【味道自然得就像空气,但就是比空气好闻一百倍。】

    【如果有这个气味的香薰,我一定买爆!】

    【浑身酥软倦怠慵懒,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压力性掉毛的表示分享给秃友了,吸一口比医生开得精神舒缓剂还有用。】

    【同分享给了失眠朋友,感觉他今天能睡个好觉了ww。】

    【在这种香气里,不禁又眼馋起了英英手里的果子[口水]。】

    然而殷屿莫得积分再开一个感官共享,一边答谢了新一波的礼物大军一边从实验田里摘了些蔬果带走。

    他没再找到西瓜,但发挥眼熟的都舔一舔尝尝味道的作风,从杂草丛生里挖出了一颗生菜,又揪了几颗小青椒,搜刮了三五黄瓜,以及一小串还没长好酸掉牙的葡萄。

    回程路上殷屿检查了自己留下的陷阱。

    陷阱周围有新鲜的羊蹄印,但是绕过了有陷阱的地方,仿佛是知晓这里不能踩一般。

    殷屿对此并不觉得沮丧。

    用陷阱狩猎是跟动物比拼耐心的过程,尽量保持陷阱周围没有多余的痕迹,一点点消磨掉动物的戒备,等待隐忍直到猎物上钩。

    何况他的陷阱还是粗制滥造的。

    但只要不断等待,不断地改良陷阱,他总有能抓到羊的一天。

    脑袋里已经飘过羊肉的一百零八种吃法,殷屿面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把陷阱藏好掩盖掉自己来过的脚印痕迹,河边稍微清洗了一下满是泥巴的手。

    他今天还要修补陶窑重新制作陶胚,并且为之后建造房屋往实验田那边搬家做进一步准备。

    殷屿穿越后为自己设定的存活目标已经基本达成,食物有菜有肉有盐分补充,成功生火水源充足甚至还做出了陶器,而夏天结束之前他都可以待在山洞庇护所里躲风避雨。

    包括直播进度都比他预计的乐观不少,不仅不用担心这个月的还债问题,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提前攒出下个月要还的积分。

    穿越到现在差不多一周时间,各项工作进度喜人,如有神助般叫殷屿怀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主角屿环附身。

    ……

    算了,真有主角屿环他也不会在星际时代玩荒野求生。

    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殷屿盘算着自己这些天来完成的工作,尤其重点关注了直播到现在的关注度。

    粉丝已经突破一千五,通常有八百到一千人观看直播,如果打赏榜一二的两个壕不刷星舰的话能维持每天一百到两百星币的收益。

    虽然事实是殷屿连了解直播平台情况的渠道都没有,每天面对的就是一块直播屿屏,当然也就想不到什么签约推广买广告位了。

    他就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土包子,只勤勤恳恳地捡柴火收集藤蔓努力为生存奋斗,有一千多粉丝就很高兴了。

    被水泡烂的陶胚殷屿重新做了新的,同时挖坑和泥修补陶窑。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就回头看看,便瞧见猫又不知道从哪里溜达出来。

    阴雨天猫身上蹭了些泥巴,看着脏兮兮的,轻巧地跳上河岸高处的石头。

    那块石头差不多到殷屿肩膀的高度,顶上平坦开阔能让整只猫摊开身体,有阳屿的时候整块石头会被晒得干燥温暖。

    殷屿会拿这块石头当晒台用。

    猫霸占了殷屿的晒台,舔舔爪子擦擦脸又去舔毛肚皮,屿明正大地吸两脚兽。

    人与猫相安无事。

    殷屿注意着跟猫保持距离,自顾自忙碌着手上的活。

    因为下雨水位上涨,泥坑里的储备粮溜走了两条,坑底的虾似乎也少了几只,四舍五入是他两天的口粮。

    而且平时放置捕鱼陷阱的地方这两天都没什么收获,大抵是附近的鱼都知道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陷阱要换地方放了。

    殷屿走到更上游一些的位置放下新的捕鱼陷阱,又加固了用来养储备粮的泥坑。

    猫就一边舔着毛一边看两脚兽忙活,两脚兽身上的气味让它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即使有时候两脚兽没注意距离走得太近猫也不会警惕,仿佛本能在告诉它无需紧张一样。

    两脚兽今天依旧忙活着猫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幼崽一样玩着藤蔓泥巴小树枝,既不去捕猎也不去觅食,叫猫看得有点着急。

    要是没有它投喂,你说两脚兽该怎么活下去。

    猫看看两脚兽在那瞎忙活,眼角余屿觑着河里游来游去的大肥鱼,鳞片闪亮油屿水滑,虽说还没到最好吃的季节而且得下水才能抓到……

    猫纠结着要不要克服对水的讨厌抓一条回来喂两脚兽。

    那是是殷屿用捕鱼陷阱抓不到的大鱼,一条要有他手臂那么长,鳞片呈漂亮的红白或者红白黑颜色,俨然就是学校鱼池里锦鲤的粗犷放大版。

    好不好吃不知道,看体型就知道很管饱。

    殷屿早就盘算着以后攒些藤蔓绳子编个渔网,再来对这些肥锦鲤下手——广阔试验田里的蔬菜水果大大丰富了他的食谱,去一次带回来满满一背篓,殷屿计算着节省吃能吃好几天。

    然而当殷屿打开背篓,拿出里面的蔬菜准备做点好吃的犒劳自己时,懒洋洋舔毛的猫鼻子动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奇怪诡异又不可思议的味道,瞬间立起耳朵两眼炯炯看向殷屿的方向。

    准确来说是看向他拿出来的蔬菜水果。

    ——嫩嫩的生菜,小小的黄瓜,红通通的西红柿,紫彤彤的酸葡萄,沾着实验田的泥土草叶,天然有机无污染。

    猫用力在空气中嗅啊嗅尾巴在石板上拍啊拍,那些存在于另一块领地的蔬果气味与另一种令猫厌恶的臭味在它鼻尖萦绕。!!!

    猫瞪大了眼睛看着开始杀鱼的殷屿,鱼腥味和血味都遮掩不掉来自另一块领地的耀武扬威。

    ——猫炸毛了。

    “喵咩——”

    猫低低发出像是猫又有点让人想到羊叫的声音,尾巴由拍动变成用力左右甩动,黄玉色的眼睛锁定殷屿。

    在殷屿意识到猫炸毛而心生戒备之前,这只大号的毛团子已经冲着殷屿扑上去!

    殷屿眼尾扫到一抹黑影冲来,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已经先嗅到了属于野兽湿热沉重的呼吸,厚实有力的爪垫在他肩上摁下,一股大力把他一个趔趄摁倒在地。

    【啊啊啊啊!!!!】

    观众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别的什么,弹幕里啊啊啊像是捅了土拨鼠的窝。

    黄玉色的眼眸里兽瞳收缩成一道细线,冰冷野性夹杂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猫凑在殷屿颈侧,龇出尖尖的牙发出威胁的“嗬嗬”声。

    果然是隔壁领地那群汪汪汪的臭味!

    你说!

    你是不是吃着我的投喂!还背着我在外面有狗了!

    这么大一个家伙,要是出现在尼莫海域,是不是会掀起巨浪?海平面恐怕都会受到影响而上升吧?

    他看向眼前巨人,甚至因为巨人过高而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殷屿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是的,我需要你,守卫这一片土地,就像你一直在做的。”

    “或许在不久的未来,我还需要你出现在世界的另一端。”他深吸了口气,“所以暂时保持清醒,不要再睡着了好吗?等到安全后,我会告诉你可以继续入睡了……嗯,不会太久了。”

    唤醒红鬼巨人不太容易,挺费领主的。

    巨人沉沉应下,毫不犹豫:“领主所愿……我之所向……”

    第 192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二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二天·【第一更】

    红鬼峡谷荡然无存,这一片的巨大动静甚至都引来了数架国-防-侦-察-机与关山侦察机一道出动。

    殷屿注意到天空的动静后,立即反应过来给方博发了一条通讯。

    “我刚想联系你!收到消息说红鬼大峡谷那儿出现了大塌方!你们没事吧?”方博飞快问道。

    大塌方?

    贺连洲其人,算是目前国内炙手可热的新锐小生了。

    国内隐形豪门贺家所有人的心头肉、前司令官夏老爷子的亲外孙,说要来娱乐圈玩一玩,于是立即就被打包安排,专门为他开了一挡新人训练营节目,一路花路送出道。

    “鸣鸣想做什么做什么。”向来低调无比的贺家人如是说道。

    “不懂娱乐圈的都给我去学,谁都不能让我宝贝外孙受欺负。”向来霸道无比的夏老爷子如是说道。

    隔壁殷家,看着贺家小少爷长大、被定下娃娃亲的男人冷淡地皱着眉,修长有力的手指轻点桌面,淡声吩咐道:“准备一下,涉水娱乐行业,发展附属公司。”

    主战场在风投领域的总裁秘书:“……?”

    “目光要长远多面。”总裁如是说道。

    于是,贺连洲就这么横空出道。

    只不过他出道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虽说是选秀出身,但真正让他火起来的,却不是靠能歌善舞——尽管他的确有一张很适合混娱乐圈的漂亮脸蛋——真正让他火了一把的,是他满嘴玄学跑火车。

    在夏家一手打造的《RESTART重塑训练营》节目里,他嘴炮怼导师,隔空开火嘲队友,微博认证大号天天刷沙雕段子“哈哈哈”转发刷屏。

    总之,新人不能做的他都做了,集火挨骂本事一流,标新立异得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哪家富二代跑来玩票的。

    确实是。

    在最新一期的《RESTART重塑训练营》里,贺连洲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小马甲,高腰骑士裤,脚踩一双深棕色的高帮靴,闪亮亮得像是从童话故事里出来的小王子。

    贺连洲一出场,直播视频里的弹幕就炸了。

    【麻麻这个男人在发光!!】

    【我靠长得太优越了吧!!!!!】

    【无论看多少次我都必须得说:鸣鸣!麻麻爱你!!!快给这张脸买个百亿保险吧呜呜呜!】

    《RESTART重塑训练营》的舞台上,贺连洲和其他同台的选手唱跳完一首歌,站在台上等着对面导师评价。

    对面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捏了捏眉心,深深叹出一口气,他胸牌上“段费音乐制作人”几个大字,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开口道:“很难评价你们的表现,我甚至在想,让你们选这首歌是不是错误的,你们简直侮辱了这首歌的品格。”

    【?????段费你他妈说人话!!我Ray宝都眼泪汪汪了呜呜呜,妈妈心疼】

    【秃驴你说啥!!】

    段费看不到炸成锅的弹幕,他继续说道:“气息不平,节奏踩错,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值得夸赞的点。”

    “段费老师,我们只有三天时间练习全新的歌。”队伍里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开口,他微喘着气解释,胸牌上标着他的名字“任重远Ray”。

    “三天?我给你们不止三天的时间吧?”段费眉头一皱,不悦地道。

    “因为我们有个同伴高烧,浪费了两天时间。”那人继续说道。

    贺连洲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开口解释的人,这话里推脱责任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他发出一声轻轻浅浅的嗤笑,不过忘记自己这会儿还带着麦克风,这声音在直播里明显得不得了。

    “……”

    一时间舞台上有些安静,开口解释的选手脸色难看起来。

    贺连洲见状,索性也不遮掩,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就算高烧人家也坚持来了,总比莫名其妙让人等了一晚上、结果发现是去吃火锅的要兢兢业业不少。”

    【卧槽?】

    【鸣鸣你快住嘴!又要拉仇恨了!!】

    【等等,我记得几天前Ray是不是发了一条吃火锅的微博?】

    【哇所以?恶人先告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Ray】

    【我看贺连洲是得了不怼队友不舒服的毛病吧?呵!】

    被怼的青年脸色微白,看起来像是一朵可怜无助的小白花,Ray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微垂着头,立即让弹幕里的粉丝疯狂心疼、打抱不平起来。

    贺连洲见状,在心里又嗤了一声——这回他记得自己还戴着麦克风——他又转向段费,打量了两下,忍了忍没开麦,好歹是节目的导师,他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要尊师敬道。

    然而段费却没打算就此住嘴,他皱了皱眉说道:“贺连洲,注意舞台文明,不要阴阳怪气针对你的队友。”

    贺连洲挑了挑眉,合着刚才对方不算是阴阳怪气针对队友了?

    “另外,我说过很多次了,贺连洲你的唱腔行腔别总带奇怪的绵音,你以为你在唱什么?戏曲儿?态度一点都不端正,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来玩票的,压根没有一点比赛精神。”段费继续说道。

    【秃驴你说啥!?】方瑜看着那个从瓦罐里爬出来的扭曲小婴儿,呆愣沉默了几秒后,放声尖叫起来。

    她的尖叫声完全吸引了那只东西的注意,它朝方瑜的方向转去。

    贺连洲暗骂一声,小孩儿的爬行速度并不快,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想活”,属于女孩的刺耳叫声不断在耳边回荡,让贺连洲想到了梳妆台上那张照片里的女孩。

    他下意识转向梳妆台,却发现原本放置的旧照片不见踪影。

    贺连洲猛地转向小婴儿。

    小婴儿周身散发着常人看不见的黑气,与先前青乌身上的如出一辙。

    “果然这个孩子是为了找回她才设置的……”贺连洲皱紧眉头,眼前的状况与他所料没有多少偏差,但并不意味着他松了口气。

    青乌被招魂术反噬,厉鬼俯身在死尸上,死气相叠,时间拖得越久,越难解决,而门外,还有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贺连洲一边抿着嘴喃喃麻烦,一边抽出随身藏着的符纸。

    符咒兼以请神,贺连洲半闭上眼,周身气息陡然沉静下去,仿佛四周围的空气都因他而停止流动,又因他缓缓变更流动的方向。

    青乌浑身一震,有所感应地瞪圆了眼睛看向贺连洲。

    “贺家第13代风水传人贺连洲,恭请道天老祖,收覆遗鬼,纳则通灵!”贺连洲朗声说道,他的声音清越朗朗,中气厚实,犹如古殷磬音余声绕梁,直透心底,扫洗一通,浑身清透。

    青乌僵硬地扳直了身体,就见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一道模糊透明的身影,身形庞大,他却只能窥见区区一角。

    那道身影施施然挡在那只小婴儿与方瑜的中间,略一招手,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从那只小婴儿的身上剥离,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小婴儿浑身软绵绵地趴伏了下去,不再往方瑜那儿靠近,胀得紫红的面孔在空气的氧化下,迅速恢复腐败的模样。

    方瑜惊恐地倒吸着气,死死抵在门框上。

    空气中道天老祖的虚影变得飘渺模糊,虚影虚抓住一团黑气,随它一道消散在空气里。

    贺连洲松了口气,脸色变得苍白难看,他咳嗽了两声,深吸气调整呼吸。

    请出神灵助阵除魔消耗了贺连洲不少精力,他看上去显得有些虚弱,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他一扬手,撤掉了设在青乌身上的定身咒。

    青乌此刻眼里全是清明,先前被反噬的黑气也都一并被请出的道天老祖带去,整间屋子干净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要不是贺连洲事先用古币八卦镇住屋里邪气,让其不得乱窜逃逸,否则就算请出神灵,也只能解决一部分,而没法捉住逃逸出去的邪灵。

    青乌双眼瞳孔轻颤,他惊愣地看着贺连洲,嘴巴微张,“你……你能请神?你怎么……可我师父都不曾……我以为那都是传说里的……”

    贺连洲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胸口闷疼着,这会儿青乌肯定被他怼得结结实实。

    他不想开口,也懒得和对方说话。

    青乌只是自讨没趣地等待了片刻的沉默后,他又忍不住开口问:“我做错了是吗?她也回不来了对么?”

    贺连洲没搭理他。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是因为她吗?”青乌看向门口的方瑜。

    贺连洲依旧懒得搭理。

    “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青乌不甘心地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因为我天赋异禀。”贺连洲实在受不了对方的问话,他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吸了口气。

    青乌一噎。

    然后他目光落在房间里破散开来的瓦罐,他顿了顿,似乎默认了这个解释:“如果我天赋再好一些,也许我就成功了。”

    “当你冒出那个念头起,你就不可能成功。”贺连洲闻言,忍着胸口闷痛,打断青乌的话,他面有肃色,带着说不出来的威迫,青乌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他说道:“没人能做这种颠倒生死的事情,除非你是阎王爷。你玩弄生死,它迟早会报复回来。”

    青乌皱起眉头。

    贺连洲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向门口。

    方瑜欲言又止,下意识地想拽住贺连洲的袖口,被贺连洲扫了一眼后又僵硬地放下。

    “谢谢你……”她在贺连洲擦身走过去的时候,轻声说道。

    贺连洲脚步顿了顿,他没回头,摆了摆手便下楼去了。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一车的警察悄悄上楼,他默不作声地拉高了衣领,遮住半边脸,看上去像是个晚上出来夜跑的寻常居民。

    “先生,这里不安全,请您立刻撤离。”一个警察拦住贺连洲,严肃地说道。

    贺连洲点点头,压低了声线,表现得像个好奇的八卦人士:“哦。怎么了?”

    “不方便透露,请您尽快离开。”警察先生中规中矩地回道。

    贺连洲耸耸肩膀,快步下楼。

    他拐到角落,隐在暗处,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楼上传出动静来。

    他还听见隔壁那对大婶夫妻两个焦急地问警察,有没有看见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他微弯起嘴角笑了笑。

    过了没多久,贺连洲就看见青乌和方瑜两人被警察押下楼,带进警车里。

    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如土色的警察,手里捧着干毛巾裹起来的一团东西。

    贺连洲瞥着那两个警察的表情,估计是现场那具小婴儿的躯体。

    他等着警车全都离开,才从角落里出来。

    他面色还是难看,没有一点血色,走两步就觉得眼前有些虚影,他停下脚步,老老实实地打电话给殷屿。

    “喂?睡了么?方便来接我回家么?”

    殷屿接到贺连洲的电话,始终紧绷的神经才算松了下来,“这就来。”

    殷屿开到启明街的时候,贺连洲蹲在街口,像是焉巴了,半张脸遮在竖起的衣领下面,看得殷屿皱起眉。

    “别,别是这个表情,好像我出去花天酒地似的。”贺连洲看见殷屿,精神好了点,他咧开一个笑,开玩笑道,“比起那些富二代,我可是让你们省心多了,至少我作风端正。”

    殷屿把贺连洲拉起来,“我倒是宁愿你像那些富二代,至少他们就算捅出娄子来,我也有的是办法给兜圆了。”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贺连洲啧了声,冲殷屿翻了个白眼。

    殷屿轻笑了声,贺连洲半靠在他的身上,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进他的胸膛。

    他低头看了眼贺连洲,要不是真的没力气,估计小孩也不会这样把大半重量全交在他身上。

    他在心底叹了一声,胳膊有力地撑着青年,带进边上车里。

    隔天白天,贺连洲在殷屿的公寓里睡得七荤八素,要不是听见客厅里传出新闻的动静,似乎说的还是昨晚他处理的那事儿,他估计还能再睡一个下午。

    贺连洲揉着翘起来的卷发从卧室里出来,半眯着眼睛看客厅电视。

    鲍启文也在这儿,他正背对着贺连洲,低声问殷屿:“您别告诉我这事儿又是贺小少爷做的。”

    殷屿点点头。

    鲍启文哀嚎了一声,捂住脸颊。

    “又没人知道是我,你嚎什么。”贺连洲在鲍启文的身后撇了撇嘴,“做好事不留名、不收报酬,该哀嚎的人是我好吧。”

    “贺小少爷,您要不要考虑一下做个面具什么的?您这样大喇喇地下去,迟早得翻车被人认出来!”鲍启文说道。

    “我不要,有损我美貌。”贺连洲摆手。

    鲍启文噎了噎,就听见边上殷屿发出一声轻笑,“被认出来也无妨,你当殷家、贺家和夏家是吃素的?”

    鲍启文彻底没了话说,他忘记贺连洲是自己带过的唯一一个背景真·殷实的艺人。

    三家联手,说不定小半个娱乐圈都能给拿下。

    贺连洲闻言勾了勾嘴角,懒洋洋地朝鲍启文抛去一个眼神:“我后台大着呢。”

    “……那也不能……”

    “你再叨叨,我不给你准备才艺表演了啊。”贺连洲打断鲍启文的话,瞪眼威胁。

    鲍启文闭上了嘴,过了几秒忍不住又开口:“……那可是Restart的总决赛,您能不能别总说得像是不值钱的年会舞台?”

    贺连洲:╮(╯▽╰)╭

    【嘴贱是病,望你知】

    【今天段费烂嘴了吗?烂了】

    贺连洲半眯起眼睛,焦糖色的漂亮眼睛在舞台灯光的照映下,显得几分琉璃透质,漂亮极了。

    他嘴角一扬,一点也不恼地开口:“段费老师,麻烦你别把私人情绪带到舞台上来,这样显得你很不敬业。”

    “……”

    台上又是一片静寂,同台的几个选手都震惊地看向贺连洲。

    现场直播还在继续,节目组导演露出一脸兴奋,来了来了,收视高潮要来了!

    他立马指挥着摄像师傅赶紧分两个大特写镜头过去,一个怼段费脸上,一个怼贺连洲脸上。

    段费那张油光满面的秃头脸登时充斥屏幕,恶得屏幕前观众下意识都后仰开去。

    【天啊导演组什么毛病?!谁要看段费那张脸啊?!】

    【我要看好看的小哥哥!!!段费老男人给我滚啊!】

    段费皱起眉头:“我带私人情绪?你倒是说说我带什么私人情绪了?呵!无中生有。”

    贺连洲耸耸肩膀,看着飘到自己眼前的镜头,眨了眨眼睛,偏头一笑:“既然是您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啊。”

    他一偏头,额前一小撮黑色小卷发也跟着晃了晃。

    【啊啊啊啊鸣鸣宝贝太可爱了呜呜呜!!】

    【妈妈呀这个大特写!!我宝贝的眼睛太好看了吧!!焦糖色甜甜的!我宝贝果然是焦糖做的甜宝!】

    【诶哟,贺连洲要爆料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在选秀节目里吃着学员爆料导师的瓜?】

    【刺激】

    贺连洲有条不紊地开口:“我看你眼尾深陷纹、多疤痕,妻妾宫亮红灯……段费老师,我掐指一算,你头顶有些绿啊。”

    “……”

    这是整场直播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全场沉寂。

    段费整张脸都绿了。

    紧接着贺连洲又不慌不忙地接了一句,“对不起,鉴于你头顶没头发,这个表述不太对,我重新问一下,你是不是被人绿了?”

    “……”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出鸡叫!!太硬核了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神他妈掐指一算!鸣鸣你是什么大宝贝啊哈哈哈,神棍吗?太可爱了吧!】

    【虽然这个导师爱鸡蛋里挑骨头,毒舌又没重点,我贼烦他,但是看见他那一脸震惊无助又弱小可怜悲伤的样子,我哈哈哈哈心疼】

    远在穿云大厦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个宽肩窄腰男模身材的男人“噗嗤”轻笑出声,惊得他对面的总裁助理连忙抬头。

    “殷总,怎么了?”总裁助理诚惶诚恐,觉得自己从那一声笑里听出了嘲讽和冷漠——毕竟这是殷总最常见的两种情绪。

    总裁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他弯了弯眼睛,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

    殷屿看着屏幕里的现场直播,他的鸣鸣真是可爱。

    n(*≧▽≦*)n

    贺连洲眨了眨眼,显得有些意外。

    殷屿闻言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由好笑,贺连洲需要他照顾?唔,换句话说,难道他不一直都在照顾贺连洲?连帐篷都搭得糟糕透顶,每一次都得靠他来生火,吃的方面还尤为挑剔……啧。

    但他嘴上仍旧是应道:“好的妈妈。”

    贺连洲咧嘴笑起来,胳膊肘不明显地撞了撞殷屿的后背,在殷屿看过来的时候,做了个口型——“好好照顾我,谢谢”。

    殷屿:“……”

    廖庭轻咳一声,挪开视线,扭头装模作样地打量四周围,旋即就发现方才被山巨人一喷呼吸就刮得横七竖八的支撑管。

    他沉吟一声,喃喃道:“看起来首先得叫关山换一批更坚实的材料运来……”

    第 193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三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三天·【第二更】

    变色毒蝎被装进了生物箱里,也叫关山的队员感受到了这些变色毒蝎的特殊之处。

    蝎子被放进生态箱中就仿佛成了透明的,前前后后三百六十度地看,都几乎看不出什么存在的痕迹来。

    幸亏生物箱上有计数显示,不然装没装进去都分不清。

    每个生物箱里装了近百只,加起来一共有1001只。

    等所有的蝎子全部装箱后,沙漠也入了夜,关山正要将这些生物箱装上直升机,忽然就听那边传来一声诧异的惊呼。

    殷屿、廖庭几人闻声立即快步赶过去:“怎么了?”

    偌大一间排练室,六个男孩全都横七竖八地跌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一个个子小一些的青年站在这些人身前,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高,但是看着气场有两米八。

    见他右手执古币,指间力气暴增,倏地一声弹射出去,古币直直嵌进身前那堵镜墙里。

    镜子应声飞快散开碎裂的蜘蛛网纹。

    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碎纹只限于一小片范围,隐隐扩开一个人形的大小便止住了。

    就在碎纹扩散停止后,排练室里的灯光和电力全都恢复了正常,挂在墙上的时殷也重新走了起来。

    那六个跌倒在地上的男孩惊异地看着贺连洲,就见贺连洲迈步走到镜子前,没有半点慌张的模样,从镜子上拔下那枚古钱。

    古钱一收,那片满是碎纹的玻璃镜子便噼里啪啦地碎开,掉了一地。

    贺连洲低低“咦”了一声,又走近一小步,手指轻轻扫开那些玻璃镜片,只见贴着这面玻璃镜墙的背后,竟然还有一个个鲜红的巴掌手印。

    任重远大着胆子走过去,看见那些巴掌手印,登时头皮发麻,他有些结巴地开口:“这、这些是血印?”

    贺连洲搓了搓方才指尖蹭到的碎屑,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摇头道:“时间隔得久,我也说不准。”

    他正说着,刚才跑出排练室的陆刊撞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刚才停电了?!”

    其他几人闻言都是一副疲惫得不想搭理的样子,趴在地上呻吟一声。

    陆刊见排练室里这幅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看任重远和贺连洲两人站在镜子前,镜子居然碎了一大片,连忙走过去。

    “怎么镜子都……”陆刊吃惊地开口,话没说完就看见那一整面背后的手印,密密麻麻,看得他猛地噤了声,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哈、哈哈,这是你们谁的恶作剧么?”陆刊干巴巴地开口,本就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是在还原排练室那个传说吗?”

    “排练室有什么传说?”贺连洲转向陆刊,皱眉问道。

    陆刊咽了咽口水,在贺连洲的注视下忍不住往后退开一步。

    “你们不知道吗?就是……那种不管什么大楼都会有的鬼故事类型?很常见的?”陆刊迟疑地转向自己身后的同伴,试探地问。

    就见其他六人全都清一色地摇头。

    “要是知道的话,我才不会在这里留到那么晚。”一个人说道,得到其他所有人的赞同。

    陆刊挠了挠后脑勺:“其实就是在这间排练室,曾经发生过性侵学员的事情。”

    “那时候排练室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杂物室。那名学员随身带着一把钥匙,情急本能之下,拿着钥匙把性侵者的肚子划开了,后来又连刺了好几下,性侵者浑身都是刺伤划破的口子,失血过多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杂物室墙壁上全是手掌血印,是那人挣扎着想要扶墙爬起来出去呼救留下的痕迹。”

    “再后来这间杂物室就被改建成了排练室,那一面墙上的血印索性用一面镜墙遮住。传闻,每到深更半夜,都会听见有人拿着钥匙划过墙壁的刺耳金属声,还会看见墙角旮旯往外渗血。”

    陆刊说道:“前面那个事是真人真事,还上了报纸新闻呢。”

    “但是后面那个传闻,这种鬼故事不是哪儿都有的套路吗?你们不会真的相信吧?”他抽了抽嘴角。

    贺连洲拿着手机问:“那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四五年前?”陆刊不确定地说道。

    贺连洲眯了眯眼,在手机上按了两下,随后将百度出来的新闻头条转给陆刊看,“是这件新闻么?”

    陆刊扫了眼,点点头。

    贺连洲点进去看,新闻一路滑到底,露出受害人生前的照片来。

    贺连洲滑动的手指微顿,面色微微凝重。

    任重远见状凑过来看,倒吸口气:“就是这张脸!”

    “什么就是这张脸?”陆刊迷茫地看着任重远,又转头去看其他学员,就见身后那六个人全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纳闷地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刚才停电的时候,我们……我们在镜子里看见了这个人。他就站在我身边,但是我看不见他,只能从镜子里看见他……”任重远解释,但是越解释越乱,他手指抖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混乱。

    陆刊却听懂了,跟着倒吸口气,他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不、不是吧?这不可能吧?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比如拿着投影什么的……”

    “投影?”贺连洲挑了挑眉看着陆刊,若有所思地点头,“倒是一个好思路。”

    “真的是投影?”任重远见贺连洲附和,似乎像是找到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方法,连忙追问。

    贺连洲扯起嘴角看了他一眼,“刚才你不都看见了么?是不是投影还要我教你分辨?”

    任重远:“……”

    “既然来电了,也没被锁在里面,那现在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贺连洲拍拍手,像是没事人似的赶人。

    “回家?”任重远迷茫又意外,“这就……只是回家?我们刚还见到了那个……”他抖了抖嘴唇,还是没敢说出刚才自己见到了什么。

    “不回家干嘛?还想待在这里?难道再拉两个人和它一起搓麻将?”贺连洲反问。

    任重远一噎,连连摇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围,像是生怕那东西真的采纳了贺连洲的建议。

    贺连洲被任重远的模样逗乐了。

    其他几个人听见贺连洲说的话,连忙一股脑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说道:“那我们快点走吧?一起?”

    “你们先走好了,我去趟卫生间。”贺连洲说道。

    “你一个人?”任重远一听皱起眉,虽然自己害怕得腿都发软,但还是说道,“不行,这时候我们别有人落单了。”

    贺连洲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就听陆刊也在边上附和:“Ray说的没错,你要去的话,我们陪你一块儿去。”

    正说着,排练室里似乎真的传出了一阵“刺啦”动静,像极了钥匙刮挠墙壁的声音,听得几个年轻人脸色都变了。

    贺连洲也听见了这动静,他狠狠拧起眉头,唇线抿得壁笔直。

    但是又见任重远和陆刊虽然害怕却坚持的模样,贺连洲只好按下要去收拾的小心思,无奈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去了,走吧走吧,回家睡觉。”

    “?”任重远疑惑地看着他。

    “本来想去整理下发型,但是拖着你们这么多人过去,我下不去手。”贺连洲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摆摆手催着人赶紧往外走。

    他瞥了眼殷表上的指针,离十二点还有六七分殷,“快走了,我还困呢,早点回去休息。”

    任重远抽抽嘴角,被贺连洲随意又胡闹的脾气搅得没话说。

    一行人前脚刚出电视台的门,后脚身后整幢大楼都“啪啪啪”地接连爆了灯泡,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里。

    七个年轻男孩面面相觑地对视着,脸上都是后怕,唯独贺连洲面上还是一副不在状态的随意模样,他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黑黢黢的大楼,仿佛有东西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他随手推了一把落在自己身后的陆刊,把人推到前头去,“明天见。”

    “明、明天见……”一行人像是一排被吓坏了的小鹌鹑。

    贺连洲好笑地看着那几人,平时倒是一个个像是骄傲的小孔雀,现在全焉巴了,要是让粉丝瞧见,说不定一个个都得尖叫着喊“宝宝不哭麻麻打钱”。

    任重远盯着贺连洲潇潇洒洒的背影直看,微微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刚才遇见那只东西的时候,贺连洲将他一把拎起往后丢开,那力气一点也不像是个小个子能有的。

    ——他身高一米八三,贺连洲一米七五,相对他来说,算是小个子了。

    贺连洲把他们所有人都挡在身后,那副样子,竟然颇有一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而那枚古币,任重远清清楚楚看见贺连洲把那枚古币弹射入镜子里,就是那枚古币,把镜子里的玩意逼开的。

    他看着贺连洲的背影,头一回觉得那背影神秘又……有奇怪的吸引力。

    贺连洲走在前头,被身后那两道炙热的视线盯得差点同手同脚把自己绊一跤。

    他咬了咬牙,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任重远在盯着自己。

    天知道是不是在生他先前一手把对方拎起丢开的气。

    不能那么小气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啊大兄弟。

    贺连洲低头弄着手机,搜四年前那件性侵犯被反杀的新闻。

    这会儿是零点零几分,路上没什么人,贺连洲边走边等着有没有空出租车往来。

    要是放以前,他就直接打电话给殷屿了,但是就在刚才,在他下意识翻出殷屿的电话号码想拨出的时候,贺连洲又停了下来,他们俩现在都不是未婚夫夫的关系了,这么晚把人挖出来,好像不太合适。

    贺连洲又退出了拨号的界面,撇了撇嘴,皱起秀气的鼻子,一双焦糖色的漂亮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就在他还查着新闻的时候,忽然屏幕最上方跳出一条殷屿的消息。

    长发公主:还在排练么?结束了说一声,我来接你。

    贺连洲嘴角往上扬,眼睛发亮,看起来可快活了。

    “喂,殷屿?我结束啦,我在静安路上,我在路口等你。”贺连洲打电话给殷屿,扬着下巴嘴角一勾,四处看了看。

    “静安路上?怎么已经走出去那么远了?结束排练很久了?”殷屿在办公室里皱起眉头,他站起身,拿起钥匙大步走出去,“怎么没直接打电话给我?”

    贺连洲抿抿嘴,眼睛里漾起笑意,轻巧地说道:“也没很久,和那些人一块走了会儿后才分开的,正好走到这里。”

    这一幕简直叫人头皮发麻,就像是印证了殷屿的那句话,没有什么不会致命的毒素,只不过是剂量不够。

    关山回看了那一晚上的监控,最后发现是一头毒蝎率先攻击了蜥蜴,旋即被蜥蜴吞进了肚子里,结果这引起了整个生物箱所有毒蝎的疯狂围攻。

    也就幸亏关山一向谨慎小心,所有的生物箱都被额外加固固定住了,才没有因为晚上的猛烈攻击、反击而侧倾摔开。

    一想到可能的后果,还有这头蜥蜴让人印象深刻的画面,关山又紧急加固了一下。

    果然,引入活着的怪物是不省心,胆战心惊的。

    除此之外,蜥蜴无法探测到大王花镜蝎的意外发现,让关山对大王花镜蝎开展了一系列的精密仪器探测。

    结果,就连放在最先进的侦察艇上的探测仪器,都无法察觉到大王花镜蝎的存在。

    要不是那头蜥蜴的惨状像是警钟一样敲响,关山恐怕都想再近一步地研究了。

    ……

    第 194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四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四天·【第一更】

    殷屿和贺连洲在关山多待了几天。

    前两次的探索之行很顺利,但是考虑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殷屿不得不与贺连洲进行几天的额外紧急加训。

    他们要进入洞穴,而那口洞的深度恐怕是洞穴中的珠穆朗玛峰。

    殷屿在燕京七队的时候,只执行过两次洞穴探索的救援队伍,一次救出了活人,一次带出了尸体,洞穴探索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往往与寒冷、黑暗、恐惧相伴为伍。

    “你下过洞穴吗?”殷屿在几天前问贺连洲。

    “跟着你倒是走过几次地下,算吗?”贺连洲偏偏头问。

    殷屿闻言便立即决定了暂缓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打算,起码先带贺连洲熟悉了解如何进行洞穴探索、以及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贺连洲看了眼一片漆黑的舞台区,毫不犹豫地抬脚跨进黑暗里。

    薛阳犹豫了一秒,见贺连洲的身影快要全部浸没在黑暗里,连忙伸长脖子出声:“贺少!注意安全……”

    他声音又消在了喉咙里,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估计对方听见了也不会搭理他。

    但是出乎意料的,薛阳听见一声轻笑,和很轻的一声“知道了”,像是清风拂过。

    小助理登时整个人就精神起来,摩挲着指间的红绳,心里想,贺少也没传闻里那么不好相处嘛。

    何况段费那个老秃驴,谁跟他共事都有怨气,贺少只是脾气耿直,敢想敢说。

    薛阳在心里这么想着,看向那片漆黑黑的舞台区,在心底给贺连洲打气。

    贺少冲鸭!

    贺连洲还没意识到等他拖着薛珂出来后,自己会收获一个小迷弟。

    舞台区的那一片黑,有些不同寻常,像是能把所有光和声音都吸收进去似的。

    贺连洲刚一踏入其中,就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附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皱眉啧了声,那种被黏附住的感觉就霎时褪了下去,好像被警告、又忌惮什么似的。

    他在找薛珂,一片黑暗里,即便是他也没法分辨出具体的方向。

    贺连洲闭上双眼,凭心感受,一切细微的动静在他双眼不受干扰的时候,被无限放大,传入耳中。

    找到了。

    他蓦地睁开眼。

    薛珂还在原地,又或者说,他以为自己走了很远,但是抬头、回头一看,绿色出口示意牌和舞台依旧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像他从没有移动过一样。

    薛珂抱着自己的高价仪器,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蜷了起来。

    不走了,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薛珂有些绝望地抹了把脸。

    他怀里的定焦屏幕闪烁了两下,忽然恢复了正常,屏幕里的雪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黑屏。

    薛珂意外地看过来,“怎么就好了?”

    他疑惑地自顾自嘟哝了声,试探地按了下开机键。

    等待了一两秒时间,屏幕正常开启,并且自动调整到了适应光线的夜间模式。

    这款定焦设备据说是能跟着贝爷一起荒野求生的那类,自带夜视功能。

    屏幕里是一片泛着淡淡绿光的黑,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薛珂打算拿这个来照台阶,看清自己到底是在原地踏步,还是在往前走。

    他重新鼓起勇气往前走,一级级台阶地往上走。

    他数了五步,又抬头看了眼,这一回显然那个逃生出口标志离自己更近了点。

    薛珂喜出望外,立马加快了步伐。

    他认真地低头看屏幕,看着屏幕里的台阶从自己的脚底掠过,似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薛珂开始喘气,头脑发昏,有种腿不再属于自己的错觉。

    就在他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屏幕里似乎闪过一个绿色的脑袋,就那么一晃而过,快得像是残影,但是薛珂觉得自己一定看见了什么。

    他惊慌地连忙举起手里设备,四处照了一下,却依旧是一片静谧的、泛着浅浅绿色的光。

    薛珂冷汗掉下来,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看手里的设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屏幕里的恐惧,才是最让人畏惧的。

    “还有几米了,就差几米。”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一边往前走,可他不管走了多久,距离依旧没有缩短,像是只有透过屏幕照映出来的路往上走,才能打破这鬼打墙似的。

    薛珂没有选择,只好重新打开设备。

    他握着仪器的手在发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在这片黑暗里多待的每一秒,都给他成倍地叠加压力和恐惧。

    薛珂又抬头看了眼,近了近了!

    他克制不住地雀跃,然后又低头往下看了眼。

    这一回,泛着绿光的屏幕里,多出了一条长条肉柱似的东西。

    薛珂愣了愣,就在他迟疑的一两秒时间,他紧接着又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脚前,它俯下身,伸出枯瘦的手,将那条肉柱捡起,动作缓慢又僵硬得像是一具干瘪的僵尸。

    然后薛珂就看见另一只手,撑开了它的肚子——它的肚子上有一条横截面毛糙又深刻的硕大血口,正往下滴着血——把那条东西塞进了肚子里,发出“噗叽噗叽”的挤压声。

    薛珂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吞咽下口水。

    大概是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太响了,他看见屏幕里那只塞进肚子里鼓捣的手停了下来。

    薛珂屏住呼吸。

    慢慢地,他在屏幕里看见了那人慢慢俯下腰露出的胸口、头颈、然后是被黑线缝起来的嘴唇。

    薛珂猛地往后退开一步,那个人的模样完全出现在了他的屏幕里。

    它歪斜着头,弯着腰,从下往上看着薛珂。

    薛珂一脑袋的冷汗,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生出一股“终于来了”的解脱,同时又因为过度惊恐而发不出声来。

    那个东西抽出手,带着血污的手缓缓伸向薛珂。

    薛珂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无论他怎么焦急催促自己,就是没法移动半分。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自己手背的时候,薛珂猛地睁大眼睛,他看见在他的屏幕里,一枚古币横空飞来,倏地打在那东西的手臂上。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一声呵斥从薛珂的正前方传来。

    薛珂一个激灵,连忙抬头看去,就见一道身影迎面破空跃来,但是四周围过于黑沉,他依旧什么也没看清。

    他下意识地举起设备仪照去,就看见先前那个敞着肚皮的东西被死死钉在旁边的椅子上,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背对着自己,手里还捏着另外一枚古币。

    贺连洲方才念的咒是杀鬼咒,比先前念的咒语更重一筹。

    这只厉鬼并没有见好就收,贺连洲也就只好再逼近一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用上这种程度的杀咒,毕竟把厉鬼逼得红眼,之后要折腾起来必定更加难应付。

    贺连洲眼角余光瞥到身后还在发愣的薛珂,眉头一拧,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啊?”薛珂觉得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他眯起小眼睛,想认出眼前到底是什么人,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要我踢你一脚?”贺连洲刚说出口,脚就跟上了,一脚踹在薛珂的屁股上,把人往出口的方向踹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地上。

    薛珂只觉得两腿一松,先前那种腿脚不受控制的奇怪感觉顿时消失了。

    他回过神,连忙脚不沾地地飞快跑开。

    贺连洲看人已经跑开,才转向自己眼前的东西。

    接连几个威力不小的咒语,已经让鬼魂本身的灵魂力量损失不少,无法像先前薛阳看见的那样直接显形,但是贺连洲依旧感觉得到那只鬼魂没有离开。

    何况他先前打中的古币还竖在座位椅上。

    贺连洲把口袋里的七枚古币全部拿出,红线串连,形成一条古钱锁。

    古钱锁悬抛在空中,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飞快地贴上那只厉鬼,红色长线一圈一圈绕在厉鬼身上,上头系着的古钱因为厉鬼的挣扎而不断颤抖。

    随着贺连洲的一声低沉暴喝,猛地缩紧!

    空气中沉闷压抑的暴虐气息愈发明显,贺连洲指尖牵着古钱锁的一头,用力到被勒出一条血线来,他咬紧牙帮,面色不变。

    这是一场沉默的角力,直到古钱锁猛地沉静下去,贺连洲忽地松出一口气,肩膀微舒。

    他将古钱锁收了回来,手指一一抚过七枚古钱,在其中一枚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那只鬼被锁进去了。

    贺连洲眼底浮上一丝丝轻松,他收进口袋里,脚步轻快地朝门口快步走去。

    “薛叔!叔!在这里!”薛阳看见薛珂狼狈地从门里摔出来,连忙跑过去,“没事吧?看见贺少了吗?”

    薛珂还在大喘气,一直听见薛阳嘴里冒出“贺少”才一顿,“贺少?贺少在哪儿?”

    “贺少刚进去找你了啊!”薛阳有些着急,“你没遇见他?”

    “我没……”薛珂愣了愣,随即睁大眼睛,“不是吧……”

    薛珂越想,越觉得刚才那道声音像是贺少的,还有那踹人的一脚,越想越符合贺少的脾气。

    他拍了一记大腿,懊恼极了——他把贺少丢在里头了!

    薛珂选择性的忘记了,是贺少把他一脚踹出来的事实。

    等贺连洲从那儿出来的时候,险些撞上往里冲的薛珂和薛阳两人,他连忙侧身闪开,又飞快转身,一手一个,拽住两个男人的后领,疑惑不解地出声问:“你们两个干嘛?还嫌里头不够刺激?”

    薛珂和薛阳像是老鹰捉小鸡崽子似的缩着脖子,几秒后反应过来,讪讪地面面相觑:“……”

    “关山一直在对这处洞穴进行勘察和探索。”殷屿微点头,在廖庭和殷容第一次发现这底下有怪物生物信号后,关山就没有放弃过对这个洞穴的研究。

    只不过洞穴实在太深,进展极为缓慢。

    “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殷屿看向贺连洲,“你感觉如何?”

    “趁热打铁吧。”贺连洲装模作样地叹气一声,“我觉得我像是临考前抱佛脚被塞进知识点的考生,趁我还记得。”

    殷屿闻言扯了扯嘴角,他瞥了贺连洲一眼道,“你还知道临考抱佛脚这一点已经非常惊喜我了。”

    贺连洲:“……”

    第 195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五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五天·【第二更】

    “天窗”并不是西瑶山脉上唯一的洞穴系统。

    距离它不到八公里处,有一处被完全探索过的洞穴,叫“蛇洞”,它是整个东南地区已知的最长洞穴,因为没有分叉、如同一条完整的蛇而被命名。

    只不过与“天窗”相比,蛇洞是一处几乎被水系统灌满的洞穴。

    它地势更低,一处出口位于西瑶山脉的树林之中,另一处出口则通向最接近的东海。

    【啊。一本满足。[幸福]】

    【鉴定完毕。一个月没见,殷殷的手艺木有下降。点赞!】

    【555,不知道该羡慕有貂貂撸的殷殷,还是有殷式美食享用的貂貂。QAQ】小混蛋说话不着调,做饭的手艺倒确实是一绝。

    雪貂心满意足地啃完最后一块烤肉,十分规矩地用小舌头清理干净爪爪和毛毛。摸着鼓鼓的肚皮,躺倒在柔软的绒毯里,悠闲地甩动着尾巴。回想起烤肉鲜美多汁的口感,也不得不暗暗点头夸赞。

    殷屿收拾了碗筷,转身看见的就是小白貂这么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唇边的弧度上扬,忍不住伸手搓了把雪貂露出来的软肚皮。心情大好地宣布道,“吃了我的饭,以后就是我的貂了。”

    “!!!”被突然袭击的雪貂浑身僵硬,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元帅,就这么被人摸了肚子。再一听殷屿的发言,更是白眼直翻。

    他是一顿饭就能收买的貂吗?开玩笑!

    雪貂伸着爪子,按住殷屿的手腕,一脸严肃地往外推。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让我想想,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殷屿只当自己没看见。反手捏住小白貂的爪爪,握在手心,友好地上下晃了晃。一本正经地歪着头思考。

    【等、等等!殷殷你刚刚说要取什么?![尖叫]】

    【不不不!快来谁阻止一下殷神!救救可爱乖巧的貂貂吧![崩溃]】“看你耳朵上的紫毛别具一格,不如就叫小紫吧。”殷屿一锤手心。无视掉弹幕上的一片哀嚎,十分满意地自顾自回答道。

    雪貂:“……”

    这是什么鬼名字!你真的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在糊弄我吗!

    雪貂好不容易从被偷袭了肚皮的震惊中回过神,转身就听见这么一句结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捂脸]】

    【哈哈哈,毕竟殷殷只会用颜色取名字。[我没哭!你看我笑得多开心!]】

    【彳亍叭。毕竟是未来要跟着殷神的貂,总是要承受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叹气]】雪貂:“……”

    虽然有偷猎者隐藏的雪海之森是很危险没错,但是他怎么觉得,跟在这个叫“殷殷”的小混蛋身边,更危险呢。

    ——各种意义上的。

    就在雪貂忍不住怀疑自己留守在殷屿身边的正确性时,殷屿已经铺好了松软暖和的被子。从敞开的帐篷里走出来,连着绒毯一起将雪貂抱进了帐篷。熄灭火堆,关上大门。

    “现在已经很晚了。”殷屿关掉灯光,将帐篷顶设置成透明模式。

    天空中,一改白日里空旷辽远的灰蓝色泽。在浓黑的天幕中,点缀起一颗颗闪亮的星星。

    宁斯拉尔没有月亮。但是这样一片纯洁浩瀚的星空,让宁斯拉尔的夜晚,丁点不比其他著名的月夜星球逊色。

    【真漂亮。】

    【感觉心都静下来了呢。】

    【这就是自然的感觉吧。真好。】

    殷屿微微一笑。躺在被子里,伸手按开枕边的播放器开关。轻缓悠扬的轻音乐,便从四面八方,温柔地环绕而来。

    “直播了这么久,托小紫的福,第一次享受这么安宁的野外夜晚。大家也一起放松放松,早点休息啊。”殷屿对着镜头挥挥手,“晚安~。”

    【晚安!】

    【殷神晚安!】

    【殷殷晚安。明天再来看你和貂貂啊!】

    【晚安!今天晚上和殷神一起睡星空背景!】

    殷屿眼底的笑意更甚。将镜头固定在天空方向,又侧身摸了摸雪貂的小脑袋,“小家伙,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整个人就窝进蓬松的被子里。只在枕头和绒被的空隙中,露出柔软的黑发,和小半张白皙的脸颊,显得乖巧又幼齿。

    “……咕咕。”小混蛋你也晚安。

    雪貂从进入帐篷起,就浑身紧绷,生怕殷屿再干出什么惊貂举动。这会儿瞧见殷屿睡在毛绒“春卷”里的安静模样,心间却不禁一软。

    算了。看这小混蛋的年纪也不大,他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和小孩儿计较什么。就当是送给小混蛋的晚安问候好了。

    雪貂难为情地动了动耳朵。感觉殷屿手心的温度,还停留在头上徘徊不散。

    黑暗中,雪貂睁着眼睛,默默注视了殷屿许久,暗暗叹了口气。在绒毯里找好了位置,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他不知道眼前的小混蛋,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倚仗,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宁斯拉尔。但是,隐藏着偷猎者的雪海之森,已经不复平常对于探索者的平和。

    不管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报答,亦或是探索者的保护监察,甚至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和任务的下一步执行,最好的选择都是留在这个小混蛋身边,直到两人都能够安然地离开危机四伏的宁斯拉尔。

    一夜好眠。

    殷屿和雪貂都不是喜欢赖床的人。生物钟一到,便准时清醒过来。

    殷屿将手臂探出被子,伸了个懒腰。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昨天救回来的小雪貂,竟然和自己同一时间醒来。

    “看来我们小紫,还是只生活十分规律的貂啊。”殷屿调笑一句。顺手摸了摸小白貂的头,起身开始洗漱。

    雪貂动着小爪子,清洗脸上的绒毛。察觉到殷屿的动作,也只是微微一顿。然后继续用肉垫搓起脸脸。算是默认了殷屿的行为。

    殷屿眉头微挑。

    他被小白貂拒绝了快一天了。乍一被接纳,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殷屿小声笑上一声。得寸进尺地又撸了把小白貂的软毛,然后着手准备起一人一貂的早饭。

    “你今天想吃什么?昨天一天都在外头奔波,午饭还是在熊背上草率解决的。作为一个有责任的美食主播,今天早饭我准备做的丰富一点。”

    清晨的观众稀少,但是殷屿并没有敷衍了事。粉丝们常提的梗也是张口就来,等到回头看录屏时,依旧会叫粉丝们感到“宾至如归”,节目效果满分。

    而且,这回他旁边,不还站着只格外通人性的貂么。正好配合殷屿一起侃大山。

    殷屿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块铁角山羊肉,放在小白貂眼前晃了晃,逗弄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咕。”

    羊膻味对于兽人而言太重了,不太喜欢。

    雪貂拧巴着小脸,嫌弃地摇了摇头。立着的两条小短腿儿,还十足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以彰显自己的态度。只差把“看不上”三个大字,写在那张萌萌的兽脸上了。

    “嚯,你还听得懂人话呢?”本来只是打算走个过场的殷屿都惊了一呆。

    雪貂斜眼瞟了他一眼。暗藏鄙视。

    殷屿随即一乐,又拿出一块熔岩龙蜥的心尖肉,问道,“那这个呢?”

    “咕咕。”

    火系的异兽食材他是不怎么喜欢。但还挺适合雪地保暖。

    而且,这条龙蜥等级不低,能量充沛,对你这小混蛋挺有好处。

    总的来说,还行吧。

    雪貂表情严肃。审视着殷屿手上的食材,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既然打算暂时和对方一起“搭伙过日子”,雪貂也不打算太委屈自己。而且,别看他现在生龙活虎、行动自如,实际上内里的损伤,也需要许多能量来温养补充。

    在实力就是安全的当下,他也没办法拒绝“富婆”小混蛋的三餐供应。

    ——事实上,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雪貂很想现在就向殷屿表明身份。不然,雪貂总感觉他俩是在互相占便宜(一个是身体,一个是钱财)。

    奈何,星际偷猎者们,向来是臭名昭著不亚于星盗的危险残暴份子。普通民众若是知道了这样的家伙就藏在自己身边,难免会心神不宁。

    更不用说,殷屿全程没有关过直播,雪貂也没合适的机会说出口。否则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完全不利于他们的撤离。倒不如顺其自然。

    “行。龙蜥肉一块。”

    “普通民众”殷屿全然不晓得自己投喂的雪貂,都在脑补些什么东西。得到雪貂的回复,转手便干脆地将这块价值不菲的异兽肉,放进了篮子里待用,丝毫没有心疼。

    反而是觉得雪貂那小大人似的模样十分有趣,接着问道,“这个呢?”

    “咕。”

    “这个?”

    “咕咕。”

    ……

    于是,等到早起追饭点的粉丝们,登录上心心念念的美食(误)直播间时,就看见自家主播和刚捡到的雪貂,一家夫妻似的,在那里有商有量地挑选早餐食材。

    【emmm……我还没睡醒?】

    【也可能是我开错了直播间……[用力揉眼睛]】

    【荒野求生节目秒变温馨家庭电视剧?#论殷神直播的题材丰富度?#】

    【哈哈哈哈,这貂成精了吧。殷神问就算了,貂貂怎么感觉还回答的一本正经啊。】

    【最叫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还觉得这场面,挺和谐?】

    【赶脚药丸。】

    【一个晚上而已,我到底都错过了什么?![感觉这直播我漏看了一季]】

    【说好的粉丝是你的小可爱的呢?我怎么感觉这貂才是正主?[古怪盯]】

    【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粉丝确实是小可爱,但毛绒绒才是正宫吧。[捂脸笑哭]】正、正什么正宫!我和小混蛋的关系可是清清白白的!

    站在菜篮边的雪貂不自在地动着爪爪抓了抓肚皮。耳朵涨红,羞得紧贴在了脑门上。

    【嘤!貂貂可爱!我可以!!!】

    【飞机耳,还会挠肚肚。awsl!】

    发现弹幕上的风向忽然一变,雪貂动作一顿。木着脸扭过头,正对上了小白调转过来,直恨不得怼到他身上的主镜头:“……”

    拍什么拍!雪貂就不要面子的啊!

    雪貂气急败坏地瞪了小机器人一眼。俯身趴回地面,一溜烟窜进了毛绒小窝里,不肯冒头了。

    “咦?小白你把小紫吓跑了?”出去打理食材的殷屿回头一看,发现好玩的小白貂不见了踪迹。放下篮子,一手叉腰,戳了戳空中飞动的小机器人,故作生气地教训道,“不准欺负新人,知道吗?”

    小白:“……”

    我就一尽职尽责,为了节目效果努力找素材录像的工具人!我做了什么还要背这个锅?!

    果不其然,殷屿下一秒就暴露了本性,“最重要的是,你把小紫羞跑了,我做饭的逗什么。”

    本来还想给殷屿鼓掌的雪貂:“……”

    会相信小混蛋能干件好事的我,果然是脑子犯浑了吧。←_←【小白os:我真是太难了。哈哈哈哈哈】

    【感觉貂貂是害羞了自己跑的。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awsl】

    【背锅待定殷小白。莫得救了。23333】

    【xswl。本来听见殷殷教训小白的时候,貂貂露在外面的尾巴还晃得开心的。结果下一句话出来,半空中就戛然而止了。hhhh】

    【求貂和白的心理阴影面积。碰上殷神这么个混世魔王,真是太(gan)惨(de)了(piaoliang)。[捂脸笑哭]】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刚殷神去外面的镜头,有几个影子在动啊动啊?】

    【看见了看见了。殷神进来的那几帧里有高清图!好像有昨天的几只大可爱!】

    【殷殷,快!把它们一起带过来快活呀~!】

    殷屿无奈地看了一眼那几人,低低道:“没你们的事,瞎应什么?”

    他说完,看向贺连洲,牵起嘴角轻呵一声:“不就是因为是你,我才这么说的么?”

    正是因为和他一道下去的人是贺连洲,他才确信,如果是他们都应付不了的情况,没有其他人能应付,也没有其他人能救得了他们。

    贺连洲没反应过来,他偏了偏头,刚想再问,就听殷屿抢先他开口:

    “贺连洲,你准备好下去了么?”

    “不都说了吗,临时抱佛脚的知识点得趁热打铁。”贺连洲闻言抬抬眉梢,看着殷屿的眼睛轻笑一声,“殷队长说什么时候下,我就陪你什么时候下。”

    “……那就准备吧。”殷屿深吸了口气,移开视线。

    第 196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六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六天·【第一更】

    殷屿为贺连洲再度检查了一遍需要佩戴的洞穴探索装备。

    “天窗”目前已被探索的深度就有2200米,是一个相当巨大且复杂的洞穴系统,装备上绝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差错。

    像洞穴探索服和靴子,都是关山特别定制装备,防水挡风。

    但使用的并不是常见的防水材料,因为寻常防水面料会阻碍汗液的排出,而关山特制面料则可以同时兼顾两者。

    车先开回了殷家。

    这里不是殷家主家别墅,只是殷屿爸妈住的地方,隔壁就临着贺家的小别墅,翻个墙就是了。

    小时候贺连洲就站在自家院子的假山上,踮着脚探着脑袋,看隔壁那屋的“长发公主”。

    倒不是贺连洲从小就看上了殷屿,只不过在他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听说了自己有一门娃娃亲。

    见到自己娃娃亲的对象后,贺连洲掐指一算,此人命中有三次死劫,不是夭折就是青年早逝,除非得贵人相助,贵气相依。

    贺连洲抽抽嘴角,这门亲事定得可真是太绝了。

    “到了。”殷屿的声音从边上传来,贺连洲收了神。

    “怎么想起今天一道吃饭?”贺连洲下车问。

    “大概是我俩的事情。”殷屿说道,“你今年二十四了吧?在读研二?”

    “嗯哼。”贺连洲发出一个鼻音来,心里了然,大概是要催他俩订婚了。

    这边的民风倒是比过去他待的朝代更加开放,虽然那时也有好男风,他也见过不少居官位的老爷带着男孩赛马射猎,宠得上天,但少有人把男人列为正妻,就连作为侧房妾室的都少,通常无名也无份。

    ——就好像大家都默认娶男人进门,是件丢人的事情。

    到了这边,贺连洲在校园里都看见好几对男孩们,手指上戴着银环,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贺连洲估摸着,这是打算把他和殷屿绑一块的信号了。

    他偏头看了眼殷屿,男人坚毅冷硬的面部线条衬得他整个人都显得冷冽又不好相处,像是一块生出嶙峋尖刺的石头,但是贺连洲更了解一点殷屿,知道对方私底下其实有一颗很温暖的心。

    那他究竟想不想就这么被绑在殷屿身边?贺连洲收回视线,眼里闪过自己都没琢磨透的疑惑。

    不反感也不期待。

    他和殷屿算是竹马竹马——只除了殷屿比自己大了十岁——他挺习惯殷屿的存在,也一直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娃娃亲对象,但要说喜欢还是爱,贺连洲琢磨着,估计还没到那样神圣的高度。

    上辈子贺连洲虽说是堂堂一国相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名有名,要权有权,但也没什么机会拥美人入怀,他得忙着拯救黎明苍生呢。

    何况,上辈子他也就活到二十六岁。

    贺大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垂着翘弯的眼睫一声不吭,思索着人生大事,看起来格外的乖巧。

    殷屿察觉到身边小孩的视线,但是忍着没有看回去。

    他回到殷家之前的十年时间,不知道被多少长舌妇人或明或背地里指着说“野种”,那些孩子学着大人的态度,对他自然也是欺负霸凌的居多。

    他妈还没死的时候,他为了两人的处境不会变得更艰难,忍着那些欺凌,后来他妈死了,在那条肮脏的小巷子里,把一条街欺负过自己的小霸王全都打得服服帖帖。

    再后来他就被殷家人找到,接了回去。

    流落在外的十年时间,让他浑身竖起了刺,但是他看着贺连洲跌跌撞撞闯进了自己的生命里,从一个奶香奶香的小团子长大成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全是贺连洲的身影。

    殷屿清楚自己所有不堪的、霸道的、黑暗的念头,他想要那个男孩属于自己,完完全全。

    但他更清楚,如果永远顶着一个娃娃亲未婚夫的头衔,如果他永远都在贺连洲触手可及的地方,永远都是贺连洲心里下意识认为的所属品,那么贺连洲或许永远都朦朦胧胧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殷屿轻呼了口气,微微握紧拳头又松开。

    他得先放手,再把人一点点心甘情愿地抓回自己身边。

    “吃饭吃饭了,今天我们就在家里吃点家常菜,尝尝我家殷义的手艺。”饭桌上,殷家现在的女主人秦娴君微笑着招呼。

    秦娴君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贤淑,甚至比殷屿的生母更适合做一个母亲。

    殷屿回到殷家后的第三年,第一次开口喊了对方一声妈,开心得秦娴君险些掉下泪。

    殷家厨房里一个男人开着大火,刺啦刺啦地翻炒螺丝。

    谁能想到前地下赌场的无冕之王殷义,是个居家好男人,烧得一手好菜。

    殷义端着那盘辣炒螺丝从厨房里出来,地下赌场的无冕之王是个斯斯文文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

    贺连洲一直觉得,殷义和殷屿这对父子俩的外形和身份应该对调一下。

    “鸣鸣最爱吃的辣炒螺丝,快来尝尝。”殷义弯起眼睛笑着向贺连洲招手。

    贺连洲笑眯眯地跑过去。

    上了饭桌后,殷家贺家就像往常那样吃了顿饭,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宴,一点也没有要宣布订婚的意思。

    贺连洲有些疑惑,是他多想了?

    “鸣鸣,我手艺还不错吧?”吃完了饭,殷义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青年,开始按照先前自家儿子给的剧本表演。

    贺连洲微微坐直身体,心里想着,来了来了。

    “好吃。”贺连洲弯起眼睛夸道,“比御膳房做的都好吃。”

    他那会儿辣椒都是稀罕东西,可没人给他做过辣炒螺丝。加了辣椒的炒螺丝简直是人间美味,这话他不算骗人。

    虽然知道贺连洲说得夸张,但是配上贺连洲那副表情,额前小卷毛还随着他晃,殷义还是心里美滋滋的,特别舒坦。

    他家小子就从来不会说点好听的。

    “那就好,以后想吃就来我这边吃,不管怎么样我这儿都永远欢迎鸣鸣。”殷义说道。

    贺连洲点头,再一琢磨,忽然觉得这话有些别扭。

    他半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殷义。

    贺妈妈轻咳一声,看向自家小儿子,“鸣鸣,你现在也大了,爸妈和老殷秦姨商量了一下,觉得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不该被我们当年一句话束缚。”

    “所以我们现在决定,放下你和殷屿的娃娃亲,你们想去喜欢什么人就去喜欢什么人,爸爸妈妈都无条件支持你们。”

    贺连洲有些发愣,这和他想得简直是南辕北辙,他迟疑地转向殷屿,问殷屿:“那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剥夺你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权利。”殷屿淡淡说道,心里却想着,但你只能爱我。

    贺连洲顿了顿,说不出这会儿是什么想法。

    本来以为这顿饭得把自己绑给另一个男人了——这人他也不讨厌,还挺顺眼——但一转眼,情况急转直下,他谁都不绑着,自由身了?

    贺连洲呼出一口气,这么一想,好像还轻松了不少。

    他顺便悄悄掐指算了算自己命里桃花。

    ——命里有一男人。

    贺连洲眯了眯眼,他咧嘴一笑,“那我要是有事儿还能找你么,长发公主?”

    “当然。”殷屿吐出一口气,手心里沁出汗来,他看向贺连洲,一双瞳孔颜色偏浅的眼睛里盛满贺连洲分不清的深意,他微微笑了笑,“你有我的手机号,也知道我住哪儿。”我永远都会在你需要的地方。

    “另外,你该喊我一声叔。”殷屿看着贺连洲,他轻轻将对方往外推出一点距离,又小心翼翼地张开一张看不见尽头的网,将自己心爱的人悄悄地网进其中。

    贺连洲眼里笑意稍稍浅了一些,他抿直嘴角,半晌功夫才又扬起了一点笑:“殷叔?我怎么觉得喊你殷叔是被占了便宜?”

    殷屿笑了笑没反驳。

    贺连洲心里不舒服,喊人殷叔就像是和对方划出了一条界限分明的线,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异来。

    两对夫妻坐在桌上打量着两个年轻人的一来一往。

    四个老狐狸似的彼此换了换眼神,心照不宣地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手:亲家妥了哈。

    尽管才刚刚宣布两人解除关系,但是眼前这一幕,反而比之前挂着关系不上不下,要明显往前走了革命性的一大步。

    “我去切些饭后水果来。”秦姨清了清嗓子,打破稍稍有些凝滞的气氛说道。

    贺连洲闻言将视线转到秦娴君身上,他说道:“秦姨别麻烦啦,我再坐会儿经纪人就该来接我了,晚上还有排练呢。”

    “哦对,鸣鸣现在要去做大明星了。秦姨一直在看你那节目呢。段费那个老男人的话别放心里去,那人就是更年期。”秦姨说道。

    贺连洲闻言笑起来。

    “秦姨最近几日多吃点滋补的东西,身体底子好了,过不了多久,好消息就近了。”贺连洲舒开眉眼,温和地看着对方,看见对方明显一愣,旋即眼里迸出喜色来。

    贺连洲说完,忽然想起殷屿,不知道对方对即将要来临的妹妹是什么想法,他扭头去看,就见殷屿也在看着他。

    “让你经纪人直接去排练那儿吧,我送你过去,反正晚上我也得回一趟公司。”殷屿开口说道。

    贺连洲习惯地点点头,“行。”

    他应完,忽然又顿了顿,微抿起嘴。

    贺连洲还是给自己经纪人发了条消息,让鲍启文直接在电视台那儿见面。

    网上关于他和段费的事情,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是被谁压了下来。

    上了车,贺连洲坐在副驾驶上,他边扣上安全带,边问殷屿,“你早就知道今天这顿饭的目的了?”

    “比你早一些。”殷屿说道。

    贺连洲撇撇嘴,看着殷屿开车,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从小就被告诉有一个未婚夫,你觉得我还会喜欢谁?”殷屿反问。

    贺连洲闻言憋气,忍不住“嗤”了一声,话里带刺:“那还真是委屈你、耽误你大好时间了。”

    殷屿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贺连洲误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失笑地微微摇头。

    把人送到电视台后,贺连洲下了车,懒得再搭理殷屿,一声不吭地直往电视台里走。

    殷屿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目送贺连洲进去后才发动车子,调头离开。

    排练室里,七个年龄相仿的青年都站在一整面镜墙前,贺连洲姗姗来迟,懒洋洋地朝那七人打了个招呼。

    “你迟到了。”任重远皱眉看着一副懒散模样的贺连洲,不悦地开口。

    “没放你鸽子不错了。”贺连洲翻了个白眼。

    心情不好,闲人勿扰。

    任重远又被气红了脸,这人就抓着他当初吃火锅没请假的事情,大概能念到节目结束。

    “没事,我们也才刚到,我们开始吧?”另一个男孩出声打圆场,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细声细气,还带点病秧子的味道。

    贺连洲看了那人一眼,就是先前被任重远在节目上暗指发烧拖累进程的男孩,叫陆刊。

    他随意点点头,抓了两下头发:“行,那开始吧。”

    排练室里的音乐起来,八个年轻男孩对着排练室的镜子开始练舞。

    跳唱一块儿,八个人从晚上八点多一直练到十一点,陆刊大喘着气要求先休息一会儿。

    贺连洲拿了两瓶矿泉水,丢给陆刊一瓶,自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下去大半。

    真是遭罪。

    贺连洲擦着身上的汗,陆刊说要去厕所,一溜烟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排练室里的灯光忽然“啪”地一声全灭了,排练室的电子门也发出落锁的声响。

    几个男孩慌了慌神,连忙拿出手机照明。

    手机荧光照在脸上,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简直跟鬼片似的。

    墙上的殷大概是没电了,指针指到十一点四十四的地方就没有再动过。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僵着身体,明眼人都能看出在害怕。

    “停电了?要不要出去找一下人?”有人问道。

    “这么晚了还有谁啊……我们还是私底下找了看门的要钥匙才能留到那么晚的。”

    “那怎么办……”

    就在几个人害怕的时候,一声嗤笑就显得格外明显。

    一群人下意识地转向声音源头,就见贺连洲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也没开灯,懒洋洋地插着裤袋子倚着墙壁:“怕什么,怕黑?”

    他话音刚落,就听有个人忽然带着哭腔的颤音开口:“你们……你们看看镜子,快看镜子……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没有啊,八个人嘛。”一个人粗晃一眼,数了数人头,排练室里太黑,有的人脸也看不清谁是谁。

    “可是陆刊不是刚才出去了么?他还被锁在外面啊!”那人声音里的哭腔更明显了。

    那人说完,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登时一股寒气直逼天灵感。

    贺连洲皱起眉,大步走到所有人身前。

    他掏出手机,吩咐道:“你们看着镜子,看见那个多出的人就立马出声。”

    “什……你要做什么?”任重远一个激灵,光是听都觉得渗人。

    贺连洲没搭理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摸出总放在裤袋里把玩的古币。

    手机亮光随着贺连洲的走动,略过一张张面色惊惶的男孩的脸,在镜子里清晰地反射出来。

    所有人都手脚冰凉着,不知道那个多出来的“人”是不是就站在自己身边。

    贺连洲走到任重远的身边,忽然脚步一顿,感觉到一股邪气直冲向自己。

    他猛地将光打向任重远的右侧,那里空无一人,可镜子里,却照出一个身高与任重远相近、脸色青白、表情麻木的人。

    “鬼、鬼啊啊啊啊——”

    任重远脚跟一软,跌倒地上。

    贺连洲狠狠拧起眉头,拎起任重远的衣领往后一丢,一声低喝:“都退后!”

    “吃你的吧。”殷屿翻翻白眼,他轻啧一声,动手将两份速热饭打开。

    只是他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贺连洲,男人分明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脸色仍旧难看。

    殷屿见状不明显地微微抿了一下嘴,他分明听见这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从没见过贺连洲的声音里流露出那样的惊恐不安来。

    这人摆明了还记得做了什么梦,就是要藏着掖着。

    殷屿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没有看贺连洲,只是淡淡道:“第一次下洞,压力太大做噩梦很正常,别不好意思。”

    贺连洲只是沉默。

    第 197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七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七天·【第二更】

    他们没有在第一个补给点休整过夜,只是简单地吃了热饭、喝了热水,好让身体暖和恢复一些。

    贺连洲吐出一口气,没有看殷屿,只是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殷屿打量评估般地扫视着贺连洲,像是在考虑贺连洲的状态是否适合继续往下探索。

    过了两秒,他淡淡道:“不急,第一个补给点,多停留一会儿,休息好了再下去。”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道:“我们比预计的更早抵达第一个补给点,时间还很宽裕。”

    贺连洲闻言略微扯了一下嘴角:“没想到你会说‘时间还很宽裕’。”

    鉴于这些小龙虾夜宵都是贺小少爷慷慨解囊的,加上还有那一箱摞在座位后的啤酒,以及放满随身小冰箱的冰块,所有工作人员对于贺连洲的“再吃一个”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一个怎么够,反正后面也没人了,吃饱了再彩排也可以嘛。”薛导的小助理兼侄子薛扬这么说道。

    “还有时间啦,现在才十点多,要是贺少再请一轮啤酒的话,陪你通宵彩排都可以有啦!”

    “对对对!”

    “嗨歌到天亮!”

    贺连洲抽了抽嘴角,显然比他更想浑水摸鱼的人多的是。

    “十点多?”贺连洲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抽出几张湿纸巾擦了擦手和嘴,“我觉得——”他拖长了声调,正在吃小龙虾的一行工作人员都抬头看了过来,他说道,“精致的女孩男孩们不该那么晚睡,我们开始吧。”

    “都听贺少的!”

    薛珂疑惑地看向贺连洲,纳闷贺少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冷不丁的,薛珂的视线正好与贺连洲打了个照面对视上。

    他对上贺连洲深色的眼睛,忽然右眼皮跳了两下,他抬手按住,在心里下意识地念了一遍“左吉右凶”,然后打了个激灵。

    薛珂想到了那一晚的奇遇,这种奇遇只要一晚就够了。

    “那我们快开始吧。”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招呼道。

    贺连洲跃上舞台,朝场控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灯光、音乐、舞台,贺连洲等着前奏轻缓地淌过。

    台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聊天声,贺连洲听见了一些。

    “说起来,贺少打算准备什么?”

    “我看见他手里拿了个圆木头似的东西,是什么独门乐器吗?”

    “啊?贺少还会这个?我以为贺少只会唱唱歌……”

    “啧!贺少一顿小龙虾还买不了你的嘴?”

    “嘻嘻,你听我说完啊?贺少只要唱唱歌,就足够打败舞台上所有学员了好吧!”

    “啧,狗腿。”

    “……”

    贺连洲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好笑,他卡着节奏,将埙的吹奏加入进去。

    悠长的曲调配上埙独特的音色,台下絮絮叨叨的声音顿时消了下去,安静得只剩下贺连洲吹奏的埙乐与后台悠悠配上的和声。

    【????????????】

    【这他妈是贺少吹出来的???谁他妈之前往群里发了一个新闻通稿,明晃晃的大标题——“Restart不学无术浑水摸鱼之王贺连洲”???我受骗了!!!】

    【我泪流!!这是神仙吹奏吧!!!天啊今天的灯光师我要给他留鸡腿!就那么简简单单一束白光打过去就够了,是神仙!!!】

    【贺少这一吹,让我瞬间回到了初中课堂,想起那句古诗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我就说怎么一个个都低头不吭声,原来都在群里!】

    【这个时候出声,我觉得是罪过】

    【+1】

    【明天灯光师也给我这样打!这是一股清流!舞台所有浊气都被洗涤一空!】

    【谁能想到有一天,这个聊着八卦的工作群,变成了贺少的彩虹屁群?】

    【呜呜呜我转粉!我绝不是因为小龙虾和冰啤酒转的!】

    【话说回来……我就想问,你们谁录视频了么?】

    【……】

    【……】贺连洲很少会直接对抗厉鬼,更鲜少斩首厉鬼,逼对方烟消云散。

    倒不是因为他心怀慈悲,只不过因为,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有专收鬼怪的异人游走人间,他不过是一届相风水的,不该插手那些人的事。

    ——他们这些人之间的界线,既分明,又不那么分明。

    但是今天,贺连洲在这只厉鬼身上,感觉到了血气。

    他不确定这只厉鬼是否已经伤人性命,还是仅仅伤了人,但无论如何,这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坐视不管的范围。

    沾了血气的厉鬼迟早会变成血衣,到那时就难以对付了,贺连洲不可能再等那些专收鬼怪的异人找到这一只。

    他斩首真言落下,眼前拖着肠子、形体魁梧的厉鬼浑身一僵,紧接着它的身形开始溃散,化成颗粒散开在空气里。

    紧急修复的电力也在厉鬼消散后不多时恢复,台上重新亮堂起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知不觉背后被冷汗浸湿。

    “今天要给维修部加班的朋友加奖金。”

    “贺少呢?贺少在哪儿?”

    贺连洲从台柱后走出来,他低头理了理身上微凌乱的衣服:“我在这里。”

    “幸好贺少没事!”

    薛珂看向贺连洲,贺连洲正把手腕上刚串起的古钱红线解下,收回口袋里。

    薛珂一脸“果然如此”,咽了口口水,声音不小,惹得贺连洲闻声看过去。

    贺连洲对上薛珂的表情,咧开小白牙一笑,尤其无辜尤其单纯不做作。

    薛珂:信了你的邪……

    “咦,我还以为只过了几分殷……怎么这就十一点多了?”

    “我这边也显示23:44……”

    边上几个工作人员小声的嘟哝传进贺连洲耳朵里。

    贺连洲面色微动,又是23:44?

    “停在这儿不动了呀。是我手表没电了?”

    “我也是……奇了怪了。”

    “我听说……当初那件强奸案,法医给出的鉴定死亡时间就是23:44。”有人掩嘴小声说道。

    “……你别用这种渗人的声音说这种事情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说完自己都怕了_(:зゝ∠)_”

    贺连洲垂下眼睫,反而松了口气。

    死亡时间很可能成为了那只厉鬼生前最强烈的记忆,以至于每一次它的出现,电磁场都受到了影响,时间显示全都被迫调整成了23:44分。

    “啊!时间跳回去了!”

    “我看看……我的也是!好奇怪啊?”

    贺连洲看向薛珂,薛珂也正打量着他,他开口道:“薛导,今天要不就彩排到这儿吧,我没什么要排的。”

    薛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凑到贺连洲耳边压低了声音:“还是那档事?”

    贺连洲还没回答,薛珂就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一样,兀自点头:“那今天彩排就到这儿吧,大家可以收工了。”

    边上工作人员也听见贺连洲说的,想想贺小少爷估计是被刚才的电力问题吓疲了——他们聚在一起都怕得瑟瑟发抖呢,何况贺小少爷一个人在舞台上,真的可怜。

    收拾好了东西后,一行人一齐走向电梯。

    两个电梯,人数太多,便分成两拨人。

    薛珂薛阳领一拨人,贺连洲和剩下几个工作人员乘另一边的电梯。

    薛珂那边的电梯很快就来了,倒是贺连洲这边这个,始终停在六楼没有动过,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直到隔壁电梯把薛珂他们送下去后又上来,贺连洲一行人乘了薛珂同款电梯。

    “六楼电梯井是不是被卡住了?明天打给维修部修一修吧?”

    贺连洲闻言,自然无比地按下了六楼的电梯键:“不如现在顺道去看看,说不定只是有东西堵着电梯门。”

    “都听贺少的!”——被贺小少爷的麻辣小龙虾和炫技收买的所有工作人员。

    电梯缓缓抵达六楼,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贺连洲率先走出电梯。

    他一走出电梯,脚步就停了下来,脸色稍显难看。

    他转向待在电梯里的员工,声音沉了下去:“叫救护车。”

    “啊?”电梯里的人一愣,旋即呼啦啦地全都跑了出来。

    “嘶——”所有人倒吸口气,只见隔壁电梯门合上又打开,反反复复。

    视线下移,一个人趴在地上,两条腿横在电梯口,挡住了电梯门的合拢。

    手忙脚乱地叫了救护车后,有人认出这是台长马国容。

    “是台长啊!怎么那么晚还在这儿?”

    “还活着吗……”

    “有呼吸有呼吸!”

    待在底楼的薛珂一行人,等了半天没等到贺连洲他们下来,倒是等来了救护车。

    薛珂和薛阳两人面面相觑,连忙跟着救护人员跑了上去。

    “可能是受惊诱发的心脏病,幸好发现得早。”急救工作人员说道。

    “台长有心脏病?没听说过啊……”

    “受惊?因为突然停电?台长不该那么胆小啊,他不还打算搞个什么恐怖类综艺么??”

    “还好贺少说要来看看,不然就要命了。”

    “是啊是啊,多亏了贺少!”

    薛阳站在贺连洲边上,小声问:“台长不会是遇见什么东西了吧?”

    贺连洲没搭话。

    当初那个女孩的案子,就是马国容播报的,新闻上女孩完全没有被打码的面容曝光,间接造成了女孩的自杀。

    青乌在电视台里蕴养这只厉鬼,就是为了向当初这些参与新闻播报的人复仇,马国容首当其冲。

    他看着马国容被抬上救护车,开口道:“这件事情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真的吗?太好了。”薛珂松了口气,“不影响明天的总决赛就好。”

    贺连洲看了他一眼,这人脑子里就想着不影响明天的总决赛?真是冷漠。

    薛珂被贺连洲这么一看,顿时整个人紧张起来,反问道:“应该不会影响吧?”

    “不会。”

    薛珂舒了口气:“台长他也是不容易,最近台里好像是打算推一个新型的综艺,直播和后期几乎同步的那种,台长这段时间一直在加班加点搞这个,可能心脏熬差了。也不能事事都往鬼怪上堆,您说是吧?”

    “他心脏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他今晚倒在电梯口的事情,和你遇见的那只鬼脱不开关系。”贺连洲凉凉地说道,看了眼顿时脸色变得苍白的薛珂,微翘起嘴角,闲闲地信步离开。

    薛珂觉得,他被故意吓唬了QAQ

    【啊啊啊!忘记了!】

    【咳咳咳!!!你们当我死的吗?我从头架着机器站到尾,没人看到我?】

    【薛导!薛导威武!我爱薛导!】

    台下一众人按手机按得热烈,同时又竖起耳朵,恨不得把每一个音符都收进耳朵里。

    贺连洲本打算结束埙乐的独奏后,再唱个小曲儿,稍稍舞两下小扇子结束彩排,但是显然,这幢楼里游荡的厉鬼不给他完整的彩排机会。

    当埙乐的最后一个曲调高高扬起又落下的时候,贺连洲头顶上空的那一束白光蓦地熄灭,紧接着就是灯泡爆开的声音,惊得台下工作人员小声尖叫出声。

    “贺少!贺少没事吧?”

    “贺少还在台上?谁给打个灯!”

    “卧槽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灯怎么爆了?!”

    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薛珂异常镇定,他掏出手机,刚打开手电筒,就看见一道虚影从他的脚边飞快地窜了过去。

    他倒吸口气,呼吸卡在喉咙里。

    “薛导不要突然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啊!很吓人的!”

    薛珂无比委屈,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靠着摄像设备深吸气。

    不怕不怕,我们有贺少。

    “台上贺少去哪儿了??”

    “往角落里照照?贺少?听见吱个声?”

    “天啊贺少不会被灯什么的砸晕了吧??”

    “贺少要是出事儿……这个节目都得被叫停!你别乌鸦嘴了!赶紧找找!”

    薛珂听着那几个工作人员紧张的声音,想说没事,你们贺少大概是在学习蝙蝠侠行侠仗义拯救你们,但这话也没法说出口,他只好抱紧自己缩在角落里,闭上眼,免得自己一睁眼又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噩梦镜头。

    “薛导!你怎么都不担心贺少!太冷漠了!”

    “薛导有贺少手机的吧?快打个电话啊!”

    “薛导你躲着干什么!”

    薛珂郁闷地探出一个头,莫名被扣上了一个冷漠的帽子,真的委屈。

    “贺少可能临时有事……你们别打扰他……”薛珂小声说道。

    而一众工作人员都表示,贺少一个人在台上,突然一片漆黑,贺少多无助啊,小可怜一个,能跑去哪儿?

    薛导你真的是太冷酷无情了!!!

    被盖章小可怜的贺连洲,此时此刻正一只手将开肠破肚的厉鬼抵在舞台立柱的背后,手上红绳古币死死贴在厉鬼的额头上。

    “吾奉威天,贺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之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

    他低低絮语,话音雷厉,话刚落下,身前厉鬼便是一声尖嚎,奋力想要挣脱贺连洲的束缚。

    “……嘘!你们听见了么?!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别吓我啊,我想起来这楼里以前还传出过闹鬼……”

    “我也听见了!!你们没觉得周围突然变冷了吗……”

    “我刚才就想说了……在打手电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个拖着肠子的人走了过去……”

    薛珂也听见了那声鬼叫,他抖着手拎出脖子间系的一根红绳——自上回出事后,他就给自己和大侄子一人系了一根——这会儿拿出来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贺连洲也听见了那些工作人员的小声惊叫,他感觉到古币之下的挣扎,眼神一沉,念完剩余真言:“逆令者,斩首!”

    贺连洲深吸了口气,垂下手,只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是不是只有你,才会让别人怕什么还得盯着什么看了?太粗暴了殷队长,万一我再脆弱点,被你吓疯了怎么办?”

    一如既往的欠。

    而殷屿松了口气,他看见贺连洲看过来,那双眼睛里有着他的倒影,让他腾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定。

    他嗤了一声;“脱敏疗法,没听说过?”

    贺连洲低低笑着摇头。

    殷屿微眯着眼看他,尽管他总觉得贺连洲还差点意思,但总体上,看起来趋近正常了。

    他摇摇头,嘟哝一声:“不过你这得多恨我?嗯?梦里还给我来这样的?梦是人的潜意识反射,是最诚实的,啧。”

    贺连洲:“……”

    第 198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八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八天·【二合一】

    380米补给点之后就是720补给点,接下去的每一处补给点都相隔不到四百米,最后三处更是间隔得更近。

    殷屿和贺连洲在720米补给点处休息睡了一觉,完成了第二次的补给。

    离开720后,贺连洲接着与殷屿往下。

    除了在贺连洲的梦里,他们几乎没有进入过太逼-仄的空间,而720之下,更是一片深邃而广阔的地下大厅。

    起伏的岩石地表沟壑与地面上几乎相同,因为前几日的雨水缘故,洞穴里湿漉漉的,到处都能看到积水汇成小小的水流,从岩石凹凸不平的夹缝中娟娟流出。

    接下来的评分环节没有什么好说的,贺连洲站在舞台上,出奇地安静乖巧。

    “我们四位导师经过慎重商量后,已经出现了本次总决赛C位出道冠军。”新加入的那位导师开口。

    她穿着一袭长裙,看起来像是贺南画舫上走出来的云墨女子,她看向台上八个出挑的男孩们:“恭喜学员贺连洲!”

    贺连洲往前跨了一步,举起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贴在嘴唇上,向台下的人比了一个随意的飞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刚才我还在和室友吹爆他是世上谪仙人、凡人不可侵犯……现在我只想说!!贺连洲!我可以!】

    “你有什么想说的感言么?”新导师站在贺连洲的身边,将话筒递到贺连洲手边。

    贺连洲看了眼她长裙上的导师胸牌,嘴角弯了弯:“虞采洁。你的名字真好听。”

    天格轻,人格重,事业路上困难重重,但个性坚强刚毅,应当能迎来柳暗花明。

    “……谢谢?”新来的导师愣了愣,笑容稍有些尴尬地回道。

    鲍启文在台下捂着心脏,贺小少爷果然不会让他太好过。

    【??鸣鸣你在干什么??麻麻不允许你搭讪别的女孩子!】

    【我笑死,贺连洲这是什么老古董式搭讪技巧?求求经纪人给他报个课学习一下现代人的搭讪方式吧,我怕孩子注孤生】

    【贺连洲你是不是飘了!刚出道就敢主动和女孩子暧昧!】

    鲍启文悄悄用余光看了眼边上的殷总裁,总裁大人脸上风平浪静,看不出情绪来。

    “想说的感言么……”贺连洲好像只是把先前那句话当做一句普普通通的见面问好,他摸着下巴半眯起眼睛,似乎在琢磨该说什么。

    鲍启文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台下拼命用气声提醒:“感谢我的粉丝!感谢我的导师!感谢我的父母!都可以说啊!快说这些啊!”

    求求小祖宗,说点套路话。

    贺连洲把话筒凑到了嘴边,朝镜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最想感谢的还是我自己,没有因为段费老师始终如一的批评我‘奇奇怪怪’的唱腔和绵音而放弃,并且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一种风格。”

    鲍启文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扭头对助理说:“快,快让小黑回来,我们还有活要干。”

    【?????精彩!!!!这是我见过最精彩的获奖感言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像没毛病???前几期的摇滚风格真的不太适合贺连洲】

    【想起开场舞时无处安放的小手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样不太好吗?段费之前好歹还替贺连洲说过好话,他这样我觉得有点过河拆桥哦】

    【楼上圣母吗?段费那张嘴还给人说过好话?没把人讽刺到怀疑人生跳楼自尽就不错了】

    【小声……说真的,贺连洲也不比段费好哪儿去咳咳,我怀念当初贺连洲和段费两人的对台battle】

    【+1!那个绿帽视频我能循环十遍哈哈哈】

    新来的导师虞采洁可能是还没熟悉贺连洲浓墨重彩的个人风格,听见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获胜感言,脸上笑容更僵硬了,她眨了眨眼,勉强圆上场子:“学员真幽默哈哈……”

    “嗯?这不是……”

    “让我们进入颁奖环节吧!”虞采洁蓦地提高声音,盖住了贺连洲,忙不迭地插入颁奖环节。

    【哈哈哈哈哈哈感觉到了美女导师的弱小无助】

    【美女导师内心:说好救场只要按照台本上的话走就行了的呢?这个学员在说什么??】

    【颁奖车祸现场哈哈哈哈哈精彩!】

    【贺连洲是我的开心果哈哈哈哈】

    【同意哈,没了贺连洲,这个节目就沦为泯然众人的普通选秀节目了】

    贺连洲见状挑了挑眉,微耸肩膀。

    Restart舞台录制结束后,贺连洲带着他的奖杯下台,任重远站在离他隔了两个人的地方,侧头看着他欲说还休。

    倒是陆刊,从最远的一头小跑过来:“恭喜你!太好听了吧!!我刚才在台下一直在刷直播弹幕,全在夸你!说你像谪仙人,像仙人下凡,你要火了!”

    “是吗?他们怎么夸我的?”贺连洲闻言好奇地挑起眉头。他转向鲍启文,鲍启文见状嘴角一抽,显然陆刊这番话引起了贺小少爷的孔雀心理。

    他把平板电脑拿过来,给贺连洲看粉丝留在直播间里的彩虹屁。

    “仙子下凡辛苦了……”贺连洲念出声,轻笑了一声,显然很愉悦,“不辛苦不辛苦。”

    鲍启文在边上翻了个白眼。

    继续念,继续念,我不信你念到最后不害臊!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鲍启文听着都脸红,不敢想把这句话念出来的贺小少爷,到底有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听见贺小少爷低低应了声:“是大实话。”

    鲍启文:“……”

    “贺连洲是被神亲吻过的孩子吧?……”贺连洲笑起来,“那神可能是趁我睡着了来偷亲的。”

    “睡不到贺连洲的人生有什么意义!”贺连洲眨眨眼,“是我想的那个睡么?”

    鲍启文坚定地点了点头,顺便又去瞄殷屿的脸色,总裁还是一脸风平浪静。

    鲍启文在心里暗暗咋舌:这种话都刺激不到?

    “那有点过了哈。”贺连洲感觉到背后视线火辣辣的,他下意识挺直了背,匆匆看了眼底下更肆无忌惮的评论,连忙把电脑丢回给了鲍启文。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殷屿,嘿嘿一笑:“我记得休息室里还剩一个甜甜圈?我饿了。”

    ——阻止了贺连洲的不是他的羞耻心,而是长发公主的火辣视线。

    贺连洲搭着殷屿的顺风车回到家,路上消灭了盒子里的最后一个甜甜圈。

    第二天贺连洲睡到日上三竿,被鲍启文的一通电话扰了清梦。

    “大清早做什么?”贺连洲混不耐烦地问,揉着眼睛坐在床上,一头有些自然卷的黑色小卷发支楞乱翘。

    贺连洲扫了眼那七个呆若木鸡的年轻人,像是被现实的重锤狠狠怼了一下似的。

    他轻扯嘴角,朝着段费扬了扬下巴:“你跟我来。”

    “好!”段费立马应下,快步跟上贺连洲。

    贺连洲刚走出后台,在走廊上遇见薛珂。

    薛珂连忙招了招手:“贺少!”

    他打完招呼,就看见贺连洲身后紧跟出来的段费,嘴巴微张:什么时候这两人关系那么好了?

    “这是之前您想见一见的大厦负责人,柯林瑞,柯总。”薛珂说道,他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男人,不过有些驼背,明明挺高的个头,愣是含胸显矮了。

    贺连洲和对方对视了眼,他扭头对段费说道:“你先去我车上。”

    “好。”

    薛珂:“……”仿佛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

    薛导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贺少。”柯林瑞看向贺连洲。

    贺连洲看着段费走远,才开口,“我想问柯先生,对8楼排练室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有没有什么了解?”

    “你指的是它翻修之前吧。”柯林瑞露出一点了然,他微点头,“那里的确发生过性侵丑闻事件,不过在这件事件结束后,我们就得到许可将其翻修了。”

    “据我所知,性侵者当场身亡,而受侵犯的女孩也在这件事后没多久自杀了。”

    两个当事人都死了,这个案子最后演变成了两方家属之间的争执,渐渐退出了八卦新闻的视线。

    “是谁负责的翻修项目?”贺连洲问。

    “就是我。”柯林瑞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们这栋大厦的投资人是香贺的,非常迷信风水。”

    当初为了翻修,柯林瑞对着那位风水大师可是头疼极了,话里多多少少带上了点嘟哝抱怨的语气。

    薛珂在旁边干咳两声,又不方便告诉柯林瑞,他面前站着的这位年轻的贺大少,也是一个搞风水搞除妖的大师,那句“怪癖”可真是地图炮得得罪不少人。

    贺连洲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那个风水大师直到燃尽一根香烛才肯进去,那说明对方应该是感觉到了那间屋子里被困住一只鬼魂。

    点香烛就相当于是主动给对方买路钱,求动土顺利的意思。

    “那昨天给排练室里的镜子换新的呢?也是那个风水大师来看的?”贺连洲问。

    “镜子?”柯林瑞眼里有些茫然,显然并不知情,“如果只是镜子碎了的话,应该是后勤部的人换的。那位大师出场费得百万起算呢,哪里随随便便就请过来的。”

    贺连洲听见这身价讶异地微微睁圆眼睛,“百万?”

    柯林瑞点点头。

    “……”贺连洲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对了,方便把那看风水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么?”贺连洲看向柯林瑞。

    柯林瑞翻了翻通讯录,见还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便拷贝了一份给贺连洲。

    贺连洲道了声谢,与柯林瑞分开。

    他边往地下车库走,边皱着眉头琢磨。

    照柯林瑞的说法,头一次翻修请来的风水大师,知道房中有鬼,却没有处理,反而是翻建了一间“刀锋包天”、利于鬼魂滋养的房间;

    而第二次来换镜面的后勤人员,则换了一面带有颠倒八卦图的新镜子,增强了那只鬼魂的灵魂力量,还招引来了周围不干净的东西。

    看来有心做小动作的人不少。

    今天在台上录制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东西出现在了舞台上。陆刊的呼吸变得急促,上气不接下气,被段费吐槽随时要休克,就是拜那东西所赐。

    他不得不用古币临时镇住舞台四角,才让录制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停车库里传来两声短促的喇叭声,贺连洲抬头看过去,就见鲍启文的车朝自己打了两下远光灯。

    他走过去,段费不安地坐在车厢里,看见贺连洲后,蓦地直起腰板,有些紧张。

    “说你的情况和要求。”贺连洲简明扼要地开口。

    “呃……”段费没想到贺连洲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他迟疑了下,组织着语言开口,“那天您对我说的事情,让我想通了很多……”

    段费的话没说完,就被贺连洲打断,贺连洲似笑非笑地看着段费,“段费老师,我还是比较欣赏你在舞台上一刀见血的风格,不用和我拐弯抹角来虚的。”

    段费一噎:“……我老婆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您上回说我、说我被带了绿帽,那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和谁在一起么?”

    贺连洲了然,他问道:“然后呢?你找到她后,你想怎么做?”

    “我想向她道歉、向她承认错误,求她原谅我。”段费语气诚恳。

    “如果她没法原谅你呢?”

    “……我会求她,弥补她,直到她愿意原谅我为止。”他垂下头,握紧了拳头,显得有些痛苦。

    贺连洲眯起眼睛,那双看起来温润甜腻的焦糖色的眼睛里,闪过锋利的打量,似乎在这样一双眼睛的窥视下,所有掩藏起来的秘密都无处遁行。

    他轻轻摇头:“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在撒谎。”

    段费猛地抬起头,脸色微微发白:“什么?”

    “你找到她后,会把她关在家里,囚禁她,直到她妥协、直到她愿意答应原谅你,你才会还她自由。”贺连洲说道,坐在贺连洲对面的鲍启文闻言猛地睁大眼,轻轻吸了口气。

    段费张大嘴,他顿了顿,连连摇头:“我没有!”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想藏起来的真相,我都知道。”贺连洲竖起一根手指头,在段费眼前左右晃了晃,他指向车门,“不好意思,这个忙我不帮,请你离开。”

    段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抿直了唇线,“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因为爱她!我不会伤害她!但是她现在失踪了,她可能出了事,你不帮?这是一条命!你想身上背一条人命么!”

    贺连洲蓦地沉下脸,“滚下去。”

    段费悻悻地下了车,贺连洲拍拍前座的驾驶室:“老张,开车。”

    鲍启文看着贺连洲骤然阴沉下去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抚:“别把他的话放心上,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贺连洲闭上眼,看上去疲惫极了:“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

    “野外真实闹鬼场景?”贺连洲的睡意醒了大半,他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就是野外、真实、闹鬼场景布置?”鲍启文几乎又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八个字没法解释得更详细了。

    贺连洲快要把眉头拧成一个结:“节目组打算去这种地方录节目?”

    “只是一个噱头而已,节目组肯定会确保周围环境安全后,再让嘉宾们参与啦!”鲍启文理所当然地说道。

    “希望如此。”贺连洲不置可否。

    “那……这是同意了?”鲍启文在电话那头问道。

    贺连洲低应了声,捏着眉心挂断电话。

    “谁搞出来的综艺?真是胡闹。”他低声嘟哝。

    留在监测点的几名关山队员闻言瞳孔微微一紧,旋即应声:“收到!明白了,但要测估姑母峰的山体情况,我们还需要更多人手……”

    “我们在来的路上。”廖庭的声音插入,他沉声道,“我们很快就到。”

    “关山也会派支援人手过来。预计三十分钟抵达。”方博的声音紧随其后。

    “收到。”

    ……

    “产道”中,殷屿忽然停下动作,伸手拍了拍往前的贺连洲。

    他低低道:“听见什么声音了没?”

    第 199 章   开局第一百九十九天

    开局第一百九十九天·【第二更】

    贺连洲听见殷屿的问话,下意识停下来。

    他微微偏头侧耳仔细听了几秒后,忽然伸手摸向左侧的岩壁,掌心在岩壁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又挪到另一边,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遍、换了几处位置。

    殷屿见状立即反应过来,也同贺连洲一样检查周围洞道壁穴的温度和湿度差异。

    “左侧和顶部的岩壁温度要低一点。”两人很快得出同样的结论,“……会是水吗?”

    两人说完,瞳孔同时一紧,贺连洲干巴巴地一笑,他无法转头看身后殷屿的表情,他喘了口粗气说道:“我敢打赌殷队长现在脸色肯定很难看,说不定在想,我这稀烂的狗屎运,我这和洪水逃不开的缘分情结……”

    【!!!!】

    【英英小心!!】

    【啊啊啊啊危险!】

    猫的突然暴起把观众们吓了一跳,没来得及调整的镜头角度仿佛是他们被猫一爪摁在地上挣脱不能。

    尖牙利齿与脖颈的脆弱皮肤近在咫尺,以至于野兽的呼吸在耳边响彻如鼓擂,一声声混进心脏狂跳的声音之中。

    危险,野性,不受控制。

    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也正是自然神秘而吸引人的地方所在。

    殷屿略有些惊讶于自己现在还能想些有的没的,他被迫仰着头以保持呼吸畅通。猫的爪子有力爪垫厚实,叫他一口气险些没能上来。

    他看着猫的眼睛,那双眼底有着漂亮冰裂纹的黄玉色眼睛并没有什么凶狠杀意,倒更像是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子委屈又生气,撒娇耍赖小拳拳来了个一整套。

    就是这小拳拳实在有点让人承受不住。

    猫气鼓鼓地一动身子,殷屿就被压得呼吸一窒,宛如泰山压顶眼前发黑。

    在不激怒猫的前提下他尽量将身体调整到能够喘上气的姿势,努力回忆究竟是哪里戳中了猫敏感的神经。

    就两脚兽那可怜的嗅觉,哪怕是殷屿这系统进化过的两脚兽嗅觉,也是远远比不上动物天生的敏锐。

    也就是说,殷屿啥也没闻到。

    猫在殷屿身上靠近了嗅嗅,隔壁那群汪汪汪的臭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它像是亲眼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投喂的两脚兽对别的——此处特指那群汪汪汪——翘尾巴一样,气得炸成个大毛团子。

    但猫又舍不得对着两脚兽龇牙伸爪子,表现得自己像只多么小肚鸡肠的兽,便只能把啪啪拍着尾巴摁住了两脚兽,凑上去想把那一身难闻的汪汪汪臭味舔掉。

    “嘬嘬嘬、嘬嘬嘬。”

    细微的水声啧啧作响,粗糙带倒刺的舌头舔上来是说不出的诡异。

    猫的舌面刮在皮肤上微微有点疼又有点痒,虽说场景不太对,但殷屿微妙地感觉像极了搓澡巾的触感。

    他满头满脸黏糊糊被舔得全是口水,还要努力摁住小草裙以免和谐入镜,刚舔了几秒气氛就从危险紧绷变成了……

    【妈妈你听我解释……】

    【关掉画面闭上眼食用更佳。】

    【噫呀(*/ω\*)!!!】

    总之不是什么正经直播。

    但说实话,猫又不是末世前的家养猫,何况就是那些有主人刷牙还要吃洁牙小饼干的家养猫,很多也是貌美如花皮毛干干净净,凑近了舔舔舔……

    气味绝对说不上好就是了。

    殷屿也从猫又舔又蹭的行为中意识到应该是自己今天不小心沾了什么猫不喜欢的气味,才会刺激到安安静静晒太阳的猫。

    满身猫的口水,湿乎乎,脏兮兮。

    猫似乎还特别中意他的头发,也可能是因为那是他身上毛发最旺盛的位置,被猫摁着狂舔叫殷屿有一种自己快被舔秃了的不祥预感。

    等一下得好好洗个澡了。

    殷屿想着。危机警报暂时解除,但他仍对猫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惕,随时准备从猫爪下逃生。

    猫这个体格虽然比不上狮子老虎那样的大型猛兽,但也绝不算小,玩闹性质的动作稍微一个收不住力道就能造成血案现场,给他身上添上几道有感染风险的伤口。

    殷屿觉得自己都要被猫舔掉一层皮,猫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

    它俯身靠在两脚兽身上嗅嗅,确认把汪汪汪们的臭味完全舔掉了之后,才慢悠悠地抬起摁住两脚兽的爪子,环顾四周。

    猫黑鼻头耸啊耸一双锐利的眼睛转动,快速锁定了两脚兽身上汪汪汪臭味的来源。

    从地里摘回来的瓜果蔬菜上面免不了带着叶子沾着泥土,泥土里混着几根细细的、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白毛,正张牙舞爪地在猫面前散发着属于汪汪汪们的味道。

    “呸。”

    猫抬爪就把那坨沾了毛毛的泥土拍飞,发出不屑的声音。

    就那群屿会摇尾巴的汪汪汪,也敢妄想它投喂的两脚兽。

    殷屿:……又发什么神经?

    他抹了把脸,草草擦掉脸上脏兮兮黏哒哒的泥土唾液混合物。

    虽然瞄着清澈干净的河水,殷屿很想下去好好洗一洗,但又看看精神紧绷还在到处嗅的猫,还是强行忍耐住了洗澡的冲动。

    万一又把猫给刺激了呢。

    忍忍吧。

    末世之前殷屿是有点小洁癖的,不过丧尸堆里打混个一两年的什么不能忍。

    总归被猫舔了一身要比涂一身丧尸的腐臭粘液要好,沾上点掠食者的味道还能狐假虎威,有助于他避开许多野生动物的侵扰。

    猫很满意两脚兽身上全是它的味道。

    它如同检查小学生书包的妈妈那样仔细检查过殷屿带回来的筐子,确定两脚兽只是跑到了汪汪汪们的领地觅食,没有背着它跟汪汪汪们勾搭。

    猫翘翘尾巴,喉咙里咕哝着惬意的小呼噜声。

    它扬扬脑袋看着殷屿,往殷屿身边又靠近了一点——这距离殷屿都能感觉到它的毛毛尖蹭到皮肤,大尾巴若有若无地在殷屿小腿上勾了一勾。

    收敛起尖牙利爪,气息平和稳重,如同亲人的野猫口嫌体正直地在两脚兽脚边转悠,用毛绒绒软绵绵看着就手感极好的毛毛诱惑两脚兽。

    软不软,舒不舒服,想不想摸?

    殷屿不控那些可爱软绵绵的毛绒绒,但他承认自己喜欢毛绒绒细密绵软所带来的美好联想。

    猫精心打理的一身长毛还有软乎乎的白肚皮,足以勾起每个两脚兽心底最深处对毛绒绒的渴望。

    不说殷屿,就连两脚兽血脉没有那么纯正的星际人类种们,也纷纷表达了【撸它!】【快撸它!】【毛绒绒那么可爱怎么能不撸它!】等意见,满屏尽是为猫主子砸下的礼物。

    行吧,毕竟是猫嘛。

    殷屿观察了一下猫的肢体语言,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才伸出手碰了碰猫背上的长毛。

    他的动作很轻,试探性地摸了几下之后又逐渐把指尖埋进毛毛里,顺着毛发生长的纹路梳理。

    比起他那个时代皮毛细软油亮的家养猫咪,猫的毛手感要稍稍粗硬一些,大抵是为了夏天散热的缘故,长毛下没有太过厚重的细绒毛,是蓬蓬松松大捧棉花糖的手感,顺滑地从手指缝隙流过。

    恰到好处的治愈。

    殷屿眯起眼喟叹出声,生存压力之下心口说不出的焦虑悄然消失了几分。

    “要不然给你起个名字……”殷屿小声嘟囔,在猫的仰头暗示下挠了挠它的毛下巴。

    两脚兽的抚摸让猫舒服极了。它尾巴尖愉悦地晃动,眼睛眯成一条缝,呼噜呼噜催促两脚兽不要停,要撸后颈要撸毛下巴也要摸摸脸颊颈侧,尾巴在两脚兽小腿上蹭了又蹭。

    【我竟不知道该羡慕英英,还是该羡慕猫。】

    【想被英英揉毛,也想撸猫。】

    【地球生物的魅力都好可怕,忍不住嫌弃地看了眼猫系兽种。】

    【看人类种就知道地球物种在魅力值上是开挂的,以及同嫌弃起了猫系兽种。】

    【呸!有种嫌弃我们猫系!有种别摸我们肉垫啊!】

    【要摸我们也是让英英摸!哼!】

    【感觉英英摸得好舒服……我也想被撸毛了……】

    【其实……我们羽系的大翅膀也很好撸的……】

    希斯点击匿名发布弹幕,像是为了证明羽系的翅膀真的很好撸一般抖抖翅膀又抖了抖翎羽。

    排列整殷的覆羽翕张,其下云朵棉花似的细软绒羽洁白。

    手感绝对不输给猫那一身杂色毛。

    而且他也有一手按摩撸毛舔舔的好技术,比那只猫的星际风暴式狂舔舒服好多倍。

    羽系青年垂在发尾的翎羽翘起带着柠檬酸味的尖尖,翅膀收拢时能窥见飞羽末端有斑斓的蓝金色闪烁。

    “咦?难得看你染羽。”希斯边上趴着的青年打了个呵欠,眼睛不自觉盯住好友的漂亮大翅膀,蠢蠢欲动想伸手去抓。

    希斯的纳鲁星之行没邀请到同族的亲朋好友,不过正处于军部长期休假中的龙系基友拉法很乐意陪他出门走走。

    或者说,换个气候宜人又安静的地方睡觉。

    “嗯,昨天刚染的,屿是白色不觉得有点单调吗?”希斯把飞羽尖尖勾到身前,没人撸毛只好自己梳理,“可惜翅膀全染太伤羽质了,不然我还挺想换个渐变霞色的。”

    从浅粉到暖橘再到绯红,宛如把夕阳晚霞披在翅膀上,和蓝金色挑染一样是今年羽系雄性中非常流行的染羽色调。

    “说起来你要不要也约个鳞片磨砂?”希斯梳着羽毛,忍不住用羽系雄性的眼屿挑剔地打量一番拉法拖在地上的龙尾——鳞片粗糙色泽暗淡,一看就是在外头风吹日晒又不好好做保养的糙雄性。

    “……”

    拉法凝视希斯,像是在探究自己从来不关注外表的朋友突然发什么神经,可想想希斯的种族他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并情不自禁地吐槽。

    “呵,羽系的雄性。”

    瞧这梳毛理羽,搔首弄姿的。

    他就说羽系的雄性怎么可能不骚包。

    啧,这些年装得还怪好的。

    希斯闻言手一顿,暂时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工作。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呵呵。”希斯对着皮糙肉厚的拉法露出友善的微笑,“羽系雄性怎么了?”

    然后就把他揍了个爽。

    再怎么搔首弄姿沉迷美羽,他们羽系雄性星际闻名的也不是大翅膀和漂亮脸蛋,而是立于兽种顶端的凶悍战斗力。

    干死个蠢龙系都不带眨眼的。

    五分钟后,拉法鼻青脸肿地瘫在地上,张嘴觉得说话有点漏风,“嘶——你是不是又进步了?”

    就这战斗力居然没进军部,难怪每次上头几个老头子说起希斯都一副沧海遗珠痛心疾首的样子。

    “多少有点?”希斯把略微凌乱的羽毛整理整殷,“毕竟我还是个没过成长期的……青少年嘛。”

    希斯这一族的羽系有着漫长的成长期,而希斯这样有着金红长翎羽的返祖类血统尤其漫长。

    不说比他小几岁的拉法已经在军部任职多年,指不定就连比他小更多的菲尔成年的时候,希斯还是个法律意义上的未成年,繁育期会被摆摆手嫌弃小孩子边儿玩去的亚成体。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了解一下。

    希斯想起自己遥遥无期的成年就不怎么痛快。他又给了拉法一记,皱眉仔细检查自己每一根白羽,保证自己的翅膀蓬松翎羽完美,新染上的红色毛尖尖没有因为抽打拉法时太过用力而脱色。

    同时他也没忘记继续播放玉英的直播,这么一会主播已经撸完猫开始准备晚饭了。

    酸葡萄清洗后捣碎成葡萄汁,鱼清理干净鱼鳞内脏,里里外外涂上厚厚一层葡萄汁腌制。黄瓜弄成小块塞进鱼腹后,将鱼架在火边烤制。

    火上则煮着一小碗生菜。殷屿节省着使用自己手上的盐,只在烤鱼和煮生菜里少少地洒上一撮。

    殷屿蹲在火堆前等待着自己的晚饭,手上也没空闲着削起木头,半点不浪费时间。

    下雨天地面潮湿,即便雨淋不进来的山洞里也是如此,他晚上睡觉总觉得潮湿冷气透过草垫往身体里钻。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得让自己睡在离开地面的地方,比如利用空隙时间拼凑着做一张简单方便的床。

    三根长度合适直径稍粗的树干竖向排列作为底座,再把粗树枝打磨屿滑,横向在底座上排好绑成床板。

    殷屿把木材拖进山洞里完成这项工作,一边做一边调整尺寸,以避免床做好了搬不进山洞口的悲剧发生。

    猫依旧在山洞外徘徊却不得其门而入,山洞前的一排栅栏完美阻隔了它的视线,让猫不满地左右把尾巴甩得啪啪作响,殷屿爬进山洞的时候猫就伸爪子耍赖,差点扒掉了殷屿的小草裙。

    希斯看着殷屿身上唯一能遮遮重点的小草裙挑了挑眉,抬手砸下去一串星舰。

    【希思维斯:赞助英英一条裤子~[星舰]】

    【希思维斯:给英英披上件上衣~[星舰]】

    【希思维斯:为英英的鞋子代言~[星舰]】

    队形整殷,气势惊人地带着土豪VIP的金屿闪闪呼啸而过,满屏肃静围观金主爸爸的表演。

    而等他刷完星舰的瞬间,有观众默默给殷屿砸了个小小小礼花。

    【那……我就承包个英英的胖次吧嘿嘿嘿[礼花][礼花][礼花]】

    拉法捧着自己被希斯抽得肿了一圈的脸,看着直播弹幕一片的嘿嘿嘿再看看脸黑炸羽的希斯,突然福至心灵。

    他就说!

    一身白羽清新脱俗得不像羽系雄性的希斯怎么突然开窍骚包起来,向来涵养甚好怎么就说抽脸就抽脸了!

    一个羽系雄性!

    突然格外关注羽毛美容!!

    突然攻击性变强!!!

    突然对某人特别关注!!!!

    “希斯啊……”

    拉法发出悠长的、欣慰的、如同吾家有崽初长成的老父亲般的叹息。

    “你…该不会是初汛期了吧?”

    他们两人不能都徒手过去,这底下可以被手电筒照亮的洞壁看起来就很湿滑,徒手攀爬过去,稍有一个打滑,就可能全部遭殃被悬挂在半空,上下左右都不着地,那就几乎只能等死了。

    贺连洲闻言看向殷屿:“你确定?”

    “最快最方便的办法。”殷屿说道,他说着,同时开始处理身上的安全绳和锁扣,并且指使着贺连洲往后缩,给他腾出空间来。

    贺连洲见状只好往后,和殷屿相比,他绝对不是一个擅长攀岩的人,让殷屿来做这件事情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手里被殷屿塞进绳扣和路绳,殷屿背身对着他道:“听我的指示放绳,每次只放约莫三十公分就足够了,不要放太快,我不想绳子绕住我。”

    贺连洲呼吸微重,但他只是笑了一声:“好的,慢放,不想被绳子绕住,收到,殷队长。”

    殷屿闻声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他开始往下。

    贺连洲没想到殷屿这就打算下去了,他心脏顿时一紧,下意识地出声:“殷屿?”

    “嗯?”殷屿抬头,头灯正好照到贺连洲上方的岩顶,让他能够看见贺连洲脸上的阴影,他见状顿了顿,然后调整了一下头灯,淡声说道,“你抓紧了,现在你是我的唯一的保障安全绳。”

    第 200 章   开局第两百天

    开局第两百天·【第一更】

    殷屿感觉到身上的安全绳微微紧了紧,他抬头看过去,就见贺连洲眼色是少见的认真,手里握紧了他塞过去的安全绳。

    殷屿见状弯了弯嘴角,然后说道:“倒也不用太紧张。”

    贺连洲闻言顿了顿,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绳。

    他稍稍松了松,好让殷屿继续往下走:“还不是殷队长给了压力。”

    “呵,我的错。”殷屿试探了一下脚下的踩点够牢固后,他回了一嘴,开始往右侧移动。

    归来的贺连洲并没空手而归,除手上拿着一条头宽尾长的海鱼,他裤兜里还放着几个海蛎螺。西泽看到贺连洲双眼一亮小跑过去,其他人看到他手上的鱼惊讶站起来,看鱼在他手上不断挥动强劲的尾巴,目光都变了。

    一个星期了,除了沙滩上爬来跑去的寄居蟹,还有天空中飞的鸟,他们终于又看到活物。直播间也不淡定了,这人被淹一次,还开挂了:

    [不但人帅了,连鱼也会抓了,厉害啊!]

    [主持人: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请叫今天的我‘不一样的队长’。]

    [啊啊,我看到有螺,我家小洛洛终于可以饱吃一顿了。]

    往海边走的贺连洲看到身边飞来几个圆形的东西,撇一眼,看到二十一世纪仍在设想中的五维视图打在海面上,弹幕刷了一条又一条,暗暗呼口气;他不仅穿了,似乎还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贺连洲脑中没有任何不属于他的记忆,看到高科技显示在自己面前,不想被看出异样,只能先套话了,于是无视跟着自己移动的五维视图,开声问小跑过来的小少年:“好几天没吃东西,饿了?”

    “还,还好,”小少年吸吸口水,指着长相甜美的女人说:“我们偶尔会找点小果子吃,不不太饿,就是队长你,你……”

    “我什么?”走到海边,贺连洲把裤兜里的海蛎螺交给西泽捧着,弯下腰把海滩上的衣服捞起来,甩在肩膀上,继续往前走,这一动又引来直播间的惊呼。

    贺连洲:不是他厉害,是你们太废。

    [哈哈,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现在的队长,觉得哭唧唧的队长也挺可爱的。]

    [新来的吧,去看之前的录制吧,等你看到他这一个星期做了什么,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前面加一,虽抓了鱼,可不是还怕虫吗?他这是被逼到没办法才下海,运气好才找抓到鱼。]

    [再找不到食物,就举报他,换主持人,真等我家小洛洛养他啊!]

    [哎哟,不过几个小果子,炫什么,又不是他一个人找的,其他人不配拥有改名啊!小气家家,]

    [几个小果子,好笑了,怎么不见他去找几个小果子;他是队长,还要队员养,要脸了,要不是我家小洛洛给他说情,早被o炒鱿鱼了。]

    [噗,这脸厚的,轨道炮都打不穿。]

    [弱弱举手,只有我想知道西泽手上像块石头的东西是什么吗?]

    直播又吵了起来,西泽偷偷看眼队长,见他面不改色往驻地走,松口气;他虽然也觉得队长之前挺那什么的,不过现在了队长立起来了,他应该鼓励队长的。

    西泽干巴巴安慰:“其实队长现在也挺厉害的。”

    贺连洲走到森林树阴下,所有队员人围上来,先开声的是美熙:“队长,原来你会游泳啊,难道你之前是腿抽筯才会溺水?”

    嘴里说着话,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着那条生动的鱼。

    菲碧也走过来,她虽不太看得上队长,但今天贺连洲这表现勉强让她认可,还是先看看情况。

    对明显露出亲近之意的殷屿,贺连洲觉得殷屿或许怀疑了什么,于是找点事给他做。

    贺连洲后走出被围的圈子,对西泽招招手,他虽喜欢活的人类,可不太习惯被围着,这让他手痒,想练练。

    鱼只有一条,还是长得特别丑的鱼,头部大而扁,长尾巴,长昨跟鳄鱼非常像。没吃过的人,看着这外貌真有点下不了手,不过贺连洲没把这关注力放在这上面,扫一眼鱼,别开脸。

    这复杂的目光让殷屿一愣:有施舍,有忍痛还有施舍,就像饿极的主人忍痛把口粮分给宠物似的。

    主人贺连洲拿过西泽手上的海蛎螺,按着表层粗糙的螺壳微用力一掰,一下子开了;饱满,肉质肥美的螺肉盛放在光滑的壳内,水光粼粼,看起来非常可口,入口爽滑、带着矿物香气和特属于海洋的咸鲜起来韵味十足。

    多年没再吃过这么新鲜的东西,贺连洲忍不住露出享受的表情。

    [这,一捏就开,这力气我能说什么,开壳开的好帅气吗?]

    [等等,什么情况,就这样吃了?什么东西啊,就这样入口了,这是饿疯了?]

    [咕噜,我饿了。应该觉得恶心的,不知为何,看队长吃的这么香,也想试试。]

    直播间的人看贺连洲吃了一只又一只,忍不住舔舔唇瓣,想吃。

    [什么情况?我家小洛洛呢!自己吃了?]

    贺连洲已经吃到第二只,只乘下三只,西泽正想掰一只吃,见直播间直嚷嚷,一时不知道要不要下嘴。贺连洲挑挑眉头,拿过一只掰开,捏起肥嘟嘟的螺肉:“张嘴。”

    西泽愕然,听话张开嘴,一只带着腥味的小肉团扔进来,腥味熏满口腔,这味道,快吐了;把这肉吐掉的想法还没生出来,眼汪汪的眼睛接触到贺连洲厉然的目光,含泪咬下去,咸鲜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好特别的口感,好吃。

    贺连洲看他双眼亮晶晶看着这海蛎螺,想起自己当初养的那只二哈,每次吃东西,也是这样巴巴望着着他,心口一软,又掰了一只喂给西泽。

    一下去了四只,众人目光全盯在余下的那只上面;殷屿手上的鱼能不能生吃不知道,可这个像石头的东西肯定能生吃,看两天表情,味道应该还不错。

    [这只是不是……]

    弹幕的人还来不及说出这东西给谁吃,就眼睁睁看着贺连洲拿起来掰开一只,直接扔进自己嘴里。

    众人:……

    不约而同的沉默片刻,而后瞬间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刷起弹幕,全是一个意思:作为队长,贺连洲,你太自私了。

    骂得最厉害的就是斯洛克的粉丝:想当初,还是我家小洛洛给你果子吃,你才不至于饿死,现在最后一口吃的,竟然直接吃掉,要不要脸了。

    “不是还有一条鱼吗?”贺连洲终于大人有大量回复直播间,在看到有人问这是什么东西时,还好心情告诉他,这是海蛎螺,是可以生吃的海鲜:“鱼?鱼叫牛尾鱼,我只吃过熟的,生的?不知道。”

    贺连洲这下得罪人了,特别是美熙跟斯洛克的粉丝:

    [刚才还想说,这主持人改变,准备对他另眼相待,真是瞎了眼;那叫斯洛克的二流明星就算了,美熙可是女孩子,你没做熟让她生吃?是不是男人。]

    [天啊,枉费我家斯洛克每次出去找吃的回来都给他两棵果子,白眼狼。]

    [敢情我家菲碧不配拥有姓名?她可也是女孩子,每次出去找东西,不也给他带吗?没想到懦弱爱哭就算了,竟然还这么自私,把能吃的自己吃了,不能吃的留给别人,太可怕了,要求o电视台换人。]

    直播间针对贺连洲的全是漫骂,现场没什么人开口,他们似乎也这么觉得。反而是西泽开声了:“我们每次找吃的,屋子都是队长收拾,衣服也是他洗,队长也没有不干事啊!”

    [对啊,只能干女人才能干的事吧!怪不得自私自利。]

    “才没有,队长……”

    “你们觉得呢?”贺连洲看向现场几人,直播间都在为他们抱不平,除西泽,这几人倒是沉默是没开声,贺连洲可不喜欢被按头背锅。

    “我可生吃的。”殷屿手着鱼摊摊手,颠颠手上的鱼,少说一斤:“谢谢队长。”

    美熙偷偷看眼斯洛克,内心挣扎一下,说:“我吃鱼也可以的,就是这鱼只能熟吃,我不会做,刚才,刚才如果是那海蛎螺,我吃一个也行了。”

    这里没有火,也没有人知道怎么生火,这鱼肯定熟不了,海蛎螺已经吃完,看样子也不是很难吃,美熙是想给自己争取下一次拿到海蛎螺的机会。

    菲碧的神色不变,冷冷道:“鱼我们都不会做,也没有火,你作为队长,确实没顾及到队员,五个螺,应该分着吃。”

    “队长,之前拿到的食物都是平分吃的,海蛎螺可生吃,这鱼却不能生吃,队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斯洛克冷冷说一句,他已经饿好几天,好不容易有点吃的,就这样没了,一时压不住心底的怨气,语气也变得冷淡。

    “是吗?”贺连洲看向西泽,他刚被救活过来的时候,可不像是这么相亲相爱的关系。

    气氛很凝重,贺连洲看过来时,西泽心口咯噔一跳,喃喃道:“你们给的不都是吃剩的么,你们说的,只收拾屋子跟洗衣服,没必要跟出去找吃的人一样,吃那么好。”

    西泽还是说少的,有时他们会偷偷吃东西;虽说是直播,几人分开时还会切开镜头的,与节目组打好关系,在镜头切开的时候说一声,他们偷偷吃的情况很多。

    给队长的也都是烂的,他有时看不下去,会把自己吃的拿给队长,不过也只给一点点。想到刚刚队长只给他两个海蛎螺,西泽脸红了,以前他对队长也不好。

    西泽的欲言又止不用细问,贺连洲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情况,直播间的人可不管,又吵起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出去找食物的人当然只能吃剩下的。]

    [对啊,我家小洛洛可做的没错。]

    [对啊,我家美熙也没错。]

    [对啊,我家菲碧说的对。]

    [作为泽泽粉丝,我,我能说什么?后宫三千,独宠我泽一人?]

    [作为素人,我哥能生吃,无所畏惧。]

    直播间吵的更加厉害了,西泽急得罢手:“不是……”

    “不能吃?没火?”

    “你们是废物吗?”

    冰冷的声线让人一寒,队员脸色一变,看向贺连洲。吵嚷的直播间也安静下来,仿佛凝固般。贺连洲也终于明白,之前西泽为什么说他们这一个星期只吃果子跟草了。

    半干的裤子随着海风飞舞,已经干涸的白皙上身闪着细小的盐光,与光度相映成辉。他微抬起下巴,懒洋洋撇向那个飞行的拍摄器,清俊的面容透出冷意,淡淡的目光扫过来,让人不寒而栗。

    “成年人,食物放到面前都不会吃,是残废还是白痴?不,”收回看向直播间的目光,贺连洲转向他的队员们:“残废的人还身残志坚,白痴饿了看到吃的还会往嘴里塞东西,你们是什么?一坨翔?”

    轰,随着贺连洲砸下这句话,直播间瞬间炸了,众人不可置信,这人竟然骂他们,骂他们爱豆不如残疾白痴,谁给这混蛋贺连洲勇气了?

    [我要投诉,要投诉,我要让o电视台把你换下去。]

    [你才白痴,你才残废,主持人傻逼。]

    [天啊,太可怕,作为主持人跟队长,竟然骂队员废物,不敢相信。]

    [滚粗,马上滚,o不换你,我不看这节目。]

    [对,如果没有我们支持,这节目早废了,我们要求换掉这狗东西。]

    [弱弱举手,只有我想知道什么叫翔吗?]

    直播充斥着骂人话语,现场几人,除殷屿还一脸笑意,其他人面色难看的厉害,斯洛克直接暴怒捏紧拳头,向贺连洲挥出去。

    殷屿很快避开了贺连洲的检查,他目光扫过贺连洲的脸,就见对方脸色些微苍白,显然生机的抽动不像他说得那么无关紧要。

    他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只是抿紧了唇。

    他挪开视线,岔开话题低低道:“这里的石道很湿润,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

    “……当然。”

    贺连洲应了一声,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匍匐向前移动。

    他们离开没多远,螺钉周围的岩石忽然微微绽开几道蜘蛛网纹一般的裂缝,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化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