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这只鸡有病
“今日郎君要来视察,手脚放勤快些,莫要让那肥田之物伤了郎君的眼,”
捧着小本本的女郎认真的说道,见两个负责养鸡场的娘子兴致缺缺也不生气,只是补全了最后一句话。
“可以按照加班的待遇来算工钱。”
两个女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当场拍着胸脯保证她们今天一整天都不停手,保证郎君良好的参观体验。
徐家的工钱本就给的大方,加班向来是按照三倍算钱的。
养鸡场的活计不重却很是琐碎,尤其是鸡是典型的直肠子,若是要保持养鸡的场地一直整洁,那就要时时打扫,女郎们为了减轻工作量,一般都是鸡吃完重新散开以后进行场地上的统一打扫,而不是看到一个清一个。
但还是那句话,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千叮万嘱,不如铜钱到位,在三倍补贴的激励下,女郎表示能把扫把抡出火星子!
“郎君怎么突然要来这边检查啊?”
送走了通知消息的娘子,两个娘子就嘀嘀咕咕说起了小话,她们之前只是相互认识的关系,分配到养鸡场以后才渐渐熟悉起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意外的符合自己的秉性,到现在便成了一对密友。
“不知道。”
另一个娘子诚实的摇头,连青娥院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徐家郎君自从到了五指山,就在那山下神猴的身边扎了根,如非必要连外出都少,更别说巡视产业了。
也就是喻娘子手段高超,章娘子精明强干,她们这边又被高薪养廉,不然就郎君这种甩手掌柜的架势,只能喝西北风。
两人也并没有讨论多长时间,做了几个猜测以后就开始了日常工作,一个照常准备鸡食,另一个直接扛着扫把往院子里一站,有鸡进了这片场地就死盯着鸡屁股,保证肥田之物随落随铲,生怕给郎君留下不好的印象。
“叮铃铃——”
黄富贵看了看天色,拨动了在门口的小铃铛,很快就有一个娘子出来,取下挂在墙上的铜锣,对着养鸡场就是一阵猛敲。
“哐哐哐——”
也就十多秒的功夫,一大群鸡就这么扑棱棱从各个犄角旮旯和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连飞带跑的过来吃饭,黄富贵就混在色彩各异大小不同的鸡群里,鼻子不停的抽动着。
“咔咔!咔咔咔!”
本来漫无目的的黄鼠狼突然往一个方向飞奔过去,绕着一只没吃东西的公鸡转了两圈,便冲着站在门口的娘子飞奔过去,不断挥舞着被染黑了的爪子。
那娘子本来是悠悠闲闲的站着,等着鸡吃完以后收拾东西,听到黄富贵的叫声后顿时脸色一变,再看看那只举起来的爪子的颜色,立马跟着黄鼠狼飞奔过去,先把目标鸡薅离鸡群单独隔离,才仔细观察起来。
这只鸡在鸡群里看着还算正常,可单拎出来以后,能看到鸡冠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嘴角不断有液体流出来,撒下去的鸡食也没有吃的意思,只是不断把脑袋昂起来嘴巴张开,大口大口的呼吸……这明显是鸡瘟![1]
“多谢黄仙告知。”
娘子冲着地上的黄鼠狼道了声谢,跟屋里的娘子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去找人了,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指的便是大量养殖带来的疫病问题,若只是单体的病症还好,最怕的就是这种传染性的疾病,一旦没有及时发现,全军覆没也只是寻常。
养鸡场的寻常事物两位娘子足以承担,但疫病到来后多出来的消毒之类的工作量,却是需要大量的临时工帮忙的。
亡羊补牢讲究时效性,若是不在短时间完成消毒之类的补救工序,就是鸡瘟始终快人一步。
黄富贵懒洋洋的趴在自己的椅子上,琢磨着这次要吃什么做法的鸡。
清蒸黄焖红烧白切都试过了,要不这次来个铁锅炖吧?
反正冬天留的久,一餐吃不完能放三天。
椅子上的黄鼠狼皮毛油光水滑,晒太阳的时候浑身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劲,也许是没有了生存和道德上的压力,这辆狼连眼神中都透露出几分清澈的天真。
它被徐家收编后明显没亏待自己,身上都有蒜瓣毛了。
冬天的太阳暖绵绵的,黄富贵本来只是想在椅子上等娘子回来点菜,没想到竟然真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梦到了自己刚来徐家的时候。
喻娘子是个精明的,看出黄富贵有些特异之处后一路都看的很紧,等到了徐家更是直接将其拎到了美猴王面前,让大圣确定了黄鼠狼身上没有人命,才把黄富贵纳入考察员工范畴。
黄富贵能被她抓住,就说明本事不大;没有沾过人命,就不用担心女郎们的安全,现在就看黄鼠狼分辨鸡状态的本领是不是真的,但凡正确率能达到百分之五十,就能混上徐家的铁饭碗了。
没有炼化横骨,听得懂人话但不会说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燕燕在吗,只要粮食足够,小朋友可是很喜欢帮忙的。
黄鼠狼当时被吓破了胆子,喻娘子说什么它做什么,一点都不带藏私的,于是喻娘子惊喜的发现黄富贵的种族优势的确得天独厚,当场就定下了契书。
包吃包住,酬劳丰厚,闻出有问题的鸡另算钱。
不过黄富贵作为一个有想的妖,确定这些钱都属于自己正当收入的合法所得后,直接把大部分都给了喻娘子,让她帮着用到需要的地方去。
它对人类社会也就一知半解,不过没关系,喻娘子肯定比它明白怎么做慈善。
黄富贵这么做跟善良没有丁点关系,它肯捐钱的目的是为了攒功德,别看功德这东西现在看不见摸不着,可要是妖身上能带着些,度雷劫的时候都能容易些。
虽然世间一直流传着“刻意为之的功德不算功德”的话,但黄富贵知道,这世上讲究的其实是“论迹不论心”。
而且功德和罪孽从来都不是能够相互抵消的存在。
小小的黄鼠狼有着大大的梦想,它想要摆脱寿命的钳制,想要成为长生不老的一员,所以它从不做吃血食的勾当,生怕断了自己的飞升路。
别看吃血食的妖实力提升的极快,其实它们突破的时候往往一次比一次艰难,而且绝对过不了成仙的雷劫,还会成为三界眼中的人形功德,只是能不能拿到手就要看实力了。
况且功德也不一定会在成仙的时候才用得上。
黄富贵早年也去东胜神洲求过几年学,因为同属于五仙之一又会来事,倒也打听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了功德的三百六十五种使用办法。
首先能飞升当然是最好的,功德可以直接用来减弱雷劫;若是靠自己修炼没法在大限来临之前成仙,还可以尝试功德飞升的路子,虽然比不得正经修炼起来的,但也算是摆脱了时光长河。
不过功德飞升也难,一般是要有救世之举,比如在农业方面有所建树……当然了,任何时候都有抱大腿的现象,相对于自己奋斗,其实也可以走另一条路,就是对有这种潜力的人进行重大帮助,回头捎带着一起飞升也不是不行。
黄富贵就听过这种事情:两百多年前有一只兔子精,看到有人把女婴抱到山上就走了,出于怜悯之心将其背到了一户多年没有孩子的人家门口,让他们收养成了女儿,然后这女婴长大之后改良了农具还做了不少好事,在推广出去以后就飞升了。
兔子精因为救过女婴一命,平时也没做什么坏事,便也功德成仙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黄富贵还没出生,不过听人说,在那兔子精飞升以后,妖界便流行了上百年的捡娃,大家都试图把自己蹭到天上去,就像一些人想要名传千古就跟名人做朋友一样,人家努力奋斗,你只要成了注脚也能为人所知。
比如那诗仙李太白,那汪伦曾夫子丹丘生不都是靠蹭到了他的诗里面吗,若是诗词为后世所知,他们的名字自然也不会被遮瞒。
虽然可能只能留下一个名字,但这世上有的是奋斗半生归来依旧无名的存在。
黄富贵也想碰上这种好事,不过就从兔子精到现在这件事情只出过一起的概率来看机会不大,但总是要努力一下的,没准它就走了好运呢。
要是飞升成仙和功德成仙的路都走不通的话,那有了功德还能试着在死后争一争城隍山神土地的位置,这种职位虽然是靠香火为生,没有前两种方式那么有底气,但黄富贵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带着这辈子的记忆活着就好。
只要还是他自己,日后便能继续慢慢谋划。
当然了,要是嘎了以后也混不上凡间的庙宇职位,那有功德在身,去地府混个鬼差助手也是不难的,只要不碰上穷凶极恶的,自己又不作死,照样能够继续保持意识。
再退一步,即使鬼差助手不要人,有功德也能在地府待一段时间,至于是修炼找关系还是干什么都行,只要不影响公务,就没人会在规定时间结束前强行把你拖走。
再往后退,要是必须投胎,有功德也有选择的余地;最后退一步,要是投胎选择布料,那也有可能保留记忆轮回转世。
就像是现代的国考省考事业编,三支一扶和国企,有了功德就相当于入场券,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起码有了进去考试的资格。
所以黄富贵是一定要攒功德的,还要攒的多多的!
第222章 凉拌苦瓜
在知道工钱是在正式上班才开始计算后,黄富贵一瞬间对上班爆发了极大的热情……然后就蔫头巴脑的回来了。
养鸡场都没修好呢,上个鬼班哦。
黄富贵心里焦急又无可奈何,它只是一只开了灵窍的小黄鼠狼,一没权二没财三没势四没见识,不然也不会窝在黄家村快十年不挪窝。
好容易把栓在脖子上的草绳磨断一半吧,还被发现然后换成了铁链,这下就算是把牙咬秃都没用了。
“吃饭。”
两个碗被放到黄富贵面前,菜和饭分开是女郎对他仅有的尊重,黄鼠狼充满期待的凑上去……然后苦着脸了回来。
“咔咔!”为什么又是苦瓜!
饶是黄富贵这么从心的性子,也忍不住扭头抗议了,前天是苦瓜昨天是苦瓜今天还是苦瓜,不出意外明后两天的配菜依旧是苦瓜,再爱吃苦的也都受不了啊,更别说他这种压根就不喜欢吃苦的小妖。
这是在虐待动物!
“因为苦瓜便宜。”
喻娘子看了眼面前的苦瓜炒蛋和苦瓜炖排骨,淡定的回答。
凡是种过地的人都知道,自家的菜园子一旦有什么菜成熟了,那么往后一段时间餐桌上的蔬菜都是它,甚至因为有些菜特别能长,再怎么努力都吃不完。
比如山河四省的豆橛子。
相传这玩意是个无比神奇的存在,只要种上单人床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就能让一家人拼命吃上一个夏天,隔壁省份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其他省份就运几车豆橛子过去,甚至网友还为此签订了山河四省和平共处条约,不过据说效果不大。
徐家车队来这边的时候,恰好是吃苦瓜的季节,家家户户的苦瓜多的吃不完,又因为少有人买,价钱低的不像话还包运送,于是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咔咔?咔咔咔!”那凭什么你们吃的都是苦瓜炒菜?我吃的却是凉拌苦瓜!
黄富贵依旧十分愤怒,别人的苦瓜菜再怎么简单,好歹会放到锅里弄熟了再吃,它的呢?洗干净了就直接去瓢切片加盐腌制加调料,然后就端到他面前了!
连猪食都比不上!
那么辣,吃的它天天便秘!
没有燕燕翻译,叶娘子听不懂黄富贵的鼠言鼠语,但她自觉这黄鼠狼不会有什么好话,所以只是慢悠悠的说道:
“谁让养鸡场太费钱了呢,要是先不盖,伙食就能丰富不少了。”
说着喻娘子居然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就要把黄富贵面前的苦瓜拿走,一心念着养鸡场的黄富贵顿时炸了毛,拼命的将苦瓜碗拱远,然后生怕有人跟它抢一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喻娘子见状,一丝满意之色飞快从眼中闪过。
小卡拉米还想跟她斗?
做梦!
日子就在黄富贵跟苦瓜的斗智斗勇中一日日过去,养鸡场也在众多女郎齐心协力下逐渐有了雏形,等到阳春三月的时候,养鸡场终于修建完毕,而黄富贵也早就被喂成了苦瓜的形状。
这年头粮食有限,养鸡一般是自家固定喂些吃食,顶多加上小孩抓回来的虫子,至于自己找食……屁大点地方还找虫?一天能下来刨出来两条蚯蚓都是天选之子了。
因为营养不够,大多数的母鸡都是两三天甚至三五天才生一个蛋,一天能下一个蛋的母鸡,那是全家的心头宝。
跟现代走地鸡一样放出去自行觅食是不可能的,谁知道鸡跑着跑着就到哪里去了——
被人下黑手了?
被野兽看上了?
自己出意外了?
天黑不敢回家在外面凑合一宿了?
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农家抗风险能力又极差,总之为了省点粮食就把鸡放出去,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鸡仔买来的时候也花费不少呢。
但跟单门独户的普通农家相比,徐家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首先,徐家有钱。
其次,徐家有钱。
最后,徐家有钱。
虽然不想承认,但大多数时候,有钱的确能解决很多事情。
比如走地鸡的养殖安全问题。
徐家养鸡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挣钱,而是为了保证自家郎君在想吃鸡肉的时候,立马就能抓一只精神抖擞身体健康的鸡出来,顺便为自家节省一点食材购买成本。
这么多张嘴呢,能省一点是一点。
况且还有黄富贵这么一个天然养鸡鼠在这杵着,喻娘子觉得如果她看着这个小趴菜就在这边混吃混喝啥也不干,那她的精神,她的灵魂,乃至她的一些美好品格都会失去的!
五指山这边植被稀疏土壤贫瘠,开荒一翻全是石头,之前徐家可劲儿上肥,也不过是将荒地变成了最差的下等田,有那精通农事的娘子说了,要想把这田地弄出气候,没个三五年不行。
土地就是农民的命,但养活自己都艰难的收成还是令其少有人在此定居,留下的都是世世辈辈土生土长的百姓,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县城,从来讲究一个安土重迁。
但就是这么艰难的日子,家家户户也没少生孩子,更没少停止重男轻女的风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早就习惯了的喻娘子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默默把地价又往下压了两成。
她不是抠,更没有生气,只是习惯性勤俭节约。
冬日做不了地里活,喻娘子也并不着急,只是带着女郎和娘子们先清养鸡场预备地盘上的杂草灌木,又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等到春日到来冰雪消融,养鸡场的建设进度便一日千里了。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找到最健壮的鸡崽子回来啊。”
喻娘子充满期盼的看着黄富贵,养鼠千日用鼠一时,黄富贵被好好养了一个冬天,现在母鸡总算要抱窝孵蛋了,它必须充当主力军!
顺便让她的耳朵清净一段时间。
这黄鼠狼在冬天只办了四件事情:吃饭睡觉排泄骚扰喻娘子,若是强硬些还好,一个大嘴巴子过去就老实了,偏偏又从心的不行,每每都卡在想让人抽一顿,却又觉得没那么必要的水平线上,就很令人心烦!
“咔咔!”保证完成任务!
黄鼠狼人立起来,用前爪瞧了瞧自己的胸口,喻娘子仔细的瞧了瞧那张脸,竟然从黄鼠狼的黑豆眼中看到了认真和坚定。
就……虽然知道这黄鼠狼成了精,但还是不太适应。
黄富贵跟着章娘子走了,喻娘子便带着人抓紧时间建设养鸡场,先将提前做好编织成网格状的铁丝插到养鸡场周围,连接处用木头和麻绳固定好,才开始清养鸡场里面的各种洞穴。
老鼠和黄鼠狼都是鸡的天敌,只是碍于体型问题,这边的耗子成年了也不过巴掌大小,咬死鸡仔还行,找大鸡就有些吃力了;但黄鼠狼不一样,这玩意从大到小都能嘎,甚至老鼠都在食谱上,凶残的很!
虽然黄富贵被收编了,但这并不影响徐家除鼠务尽的决心。
忙活了许久,铁丝网范围内的洞总算是处的差不多了,喻娘子一边琢磨着从哪里能抽调几个熟练的水泥工过来加班,一边想着回头得找黄富贵过来走一圈,看看有没有残余的洞穴,她们这点子家业,可经不起几次折腾。
喻买山轻而易举娘子所当然的想到。
“徐家有这么多铁吗?”
娘子们不算讲究的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吃着蒸饼,有人突然起了吃瓜的好奇心。
“谁知道呢。”
这个问题有点敏感,问出去造成了有些尴尬的沉默,提问人的好友脸色一遍,毫不犹豫的把蒸饼往胸口一塞,极其丝滑的捂住了提问人的嘴,几乎是恶狠狠的把人拖走了。
盐铁官营后本来就管的死紧,她们这些人都是跟徐府签了契书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拿钱做事就得了,非得显得自己很聪明一样,问这种问题!
“她说话不过脑子,诸位莫怪。”
两人从小长在一起,好友自然知道女郎不是想要打探情报,她只是单纯的又开始了不合时宜的犯蠢,但她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笑着把这个蠢货原谅。
“唔唔唔……”
女郎似乎还想辩解什么,被好友的一个眼神直接闭了麦。
“别逼我在这种时候扇你。”
好友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女郎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只能五官扭曲的把嘴憋成了蚌壳。
一般好友这么说,那肯定是她又犯了什么错,这个时候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能不能把她胸口的蒸饼拿出去,真的好烫好烫好烫——
喻娘子为了让女郎们更自在一些,跟她们隔开了一段距离,但还是有隐约的声音飘到她耳朵里,只要稍想一想,便能知道她们在交谈什么。
盐铁官营固然不假,但铁丝网的原料来源也并非不清不楚。
最开始的一部分铁是从官府买回来的,后面这些则是大自然的馈赠。
嗯,土地归属自然,从它手中出来的东西,四舍五入也是自然的赠礼,喻娘子收的毫不心虚,用的也不手软。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她的上面是郎君,郎君上面是神猴,那神猴被压在山下几百年还活蹦乱跳,本就说明了自身的不凡,土地怕是连他塞牙缝都嫌小。
至于铁丝网的制作……城里的铁匠家闹矛盾关徐家什么事呢,喻娘子只是在城里采购的时候,恰好碰上了铁匠家分家后的幼子出来找工作,恰好她们这边需要打造一些农具,便聘请了铁匠幼子,顺便给他们全家提供安身之所的好心人罢了。
第223章 棒棒鸡丝
至于铁匠一家吵起来之前曾经有人跟老铁匠长谈……瞎说什么呢,这可是大唐的城市,当地人严格遵守宵禁的!
喻娘子咬了一口鸡丝,看着被刷了一层漆,不怕风吹雨淋的铁丝网,就像看到了未来到处是咯咯哒的美好生活。
养鸡场离徐家有一点距离,为了保证饭菜的口味,做的都是凉菜,比如今天做的就是棒棒鸡丝,据说是蜀地那边的做法。
大块的鸡胸肉跟着葱姜酒入开水锅,大火煮开后转小火,鸡肉七分熟的时候移锅,用残余的热量将其焖熟。
将配菜切丝,因着这方面看个人口味,厨娘索性放飞自我,将之前用剩下的边角料全都切吧切吧消耗干净,什么莱菔白菘黄瓜生菜苦瓜……喻娘子这边还有几枚烫熟了的木耳。
总之就是能生吃的直接切丝,不能生吃的切丝后焯熟,主打一个包罗万象。
切完配菜就可以调料汁了,这方面厨娘做的还算娴熟,大酱盐糖香油还有各种调料的粉末一加再豁楞均匀,直接往撕成鸡肉丝的鸡胸肉上面一倒,再把拌匀的鸡肉往已经放好了配菜的碗底一舀,上面撒一层辣椒末,就能直接吃了。
因为徐家已经分成了吃香菜党和不吃香菜党,所以香菜是被单独放到旁边的小罐子里的,想要吃的人自己加,喻娘子不好这一口便没动,只是将一碗棒棒鸡丝就着蒸饼吃的干干净净,才总算是觉得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在很多时候,脑力活不比体力活消耗少。
吃饱喝足,继续干活。
在养鸡场最中心的位置,喻娘子单独划分出了一百多平米修了一片水泥地,专门用来给动物加餐用,上面还修建了几个水泥窝棚,专门用来防备老鹰。
女郎们每天的活计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等到黄富贵兴高采烈的跟着一车车小鸡崽回来,原本一片光秃秃的空地早就变了模样。
许多一年生的树木被栽种到了养鸡场里,虽只有手腕粗细,却也营造出了一小片林子,长大以后便是防备老鹰等动物的好帮手。
鸡舍和鸡窝被建立起来,全都是水泥干草配置,冬天保暖绝对过关,不管是大鸡小鸡公鸡母鸡,只要进了鸡舍,就能从老鹰之类的猛禽手中活命。
再加上隔一段距离安置下来的狗屋,一水儿的中华田园犬,防备小偷勘探情况都是妥妥的一把好手,喻娘子琢磨则回头能试着训练一下赶鸡,徐七郎说外国有会赶羊的狗,大家都是狗,没道大唐的学不会。
“等这些鸡仔熟悉几天,我就去买些鹅苗回来混着养,到时候鹅还能帮着护一护鸡。”
喻娘子认真的跟黄富贵说着以后的打算,养鸡场的大部分配置都是为了防老鹰之类的吃鸡猛禽设立,倒不是不重视其他的问题,主要是食物方面有徐家帮忙,疾病和小型动物方面有黄鼠狼看守,真的猛兽来了也打不过,可不就得多瞧着些天上?
“这些树是我特意买回来的,一年的功夫就能长大,明年栽几颗丝瓜苗在旁边,到时候能给鸡仔们挡些太阳。”
大树旁边种藤蔓类作物是农家的智慧,只是现代一般种植的都是佛手瓜,徐墨阳这边实在是找不到这种清朝才被引进的作物,便用丝瓜代替了。
“然后我还要买几只羊过来,隔一段时间放进去吃些草,不然草太高容易养蛇。”
要不然打草惊蛇的典故是怎么来的?
黄富贵听着喻娘子的规划,直接就被忽悠瘸了,要不是身长腿短,当场就能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保证自己肯定努力工作,为养鸡场的繁荣兴旺添砖加瓦。
“第一次先养这一千一百五十七只,若是能养活一千只以上,明年就再多买些。”
母鸡孵蛋的成功率是不固定的,喻娘子本来只打算养一千只鸡苗,但想到鸡仔的折损率,便默默把数量提高了一成,没想到母鸡们比她想的还要争气,硬是给她孵化出一个有零有整的数目。
“行。”
黄富贵在冬天的时候被抓去补习过,简单计算了一下就知道鸡仔要八成以上的存活率,这对别人来说可能很难,可黄富贵作为鼠型疾病报警器,却觉得这个要求并不算高。
别的不说,光是去年黄家村养的鸡都比这批要多,而且人家都是一家一户的分散养殖压根没有这边这么好的条件,鸡苗的成功存活率都到了八成五。
区区八成,洒洒水啦。
……
“这些公鸡日后是要全杀了吗?”
一个声音惊醒了正在鹅口极限逃生的黄富贵,它猛的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已经不是开春,不用担心不熟悉的大鹅来咬它的屁股。
其实也不是咬,因为大鹅的攻击方式是用嘴叨了一块肉然后拧紧,但这不代表拧了以后不疼啊,黄富贵被这么来过一回,留下了堪称一辈子的心阴影。
“还是要留些做种鸡的。”
明年徐家打算自己给母鸡抱窝,受精蛋是很重要的一环,不过大部分公鸡已经注定了是淘汰的命。
美鸡只配强者拥有。
黄富贵看着走过来的两道身影,前方的男子容貌出色而熟悉,自从离开徐家来到养鸡场居住,它还是第一次看到徐墨阳。
脸色比春日的时候好了些,日子过的应该还不错。
黄富贵松了口气。
它是真心希望徐墨阳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倒不是出于喜欢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稳定的日子过久了,不想再继续过着野鼠生活,就像是人被收编进了体制内,流浪猫被带回了家,也不图什么高薪,只想要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徐家给的薪水的确丰厚,但妖族真想搞钱也算不上什么难事,虽然处处都有山神土地,但金银矿脉之类的挖一点他们也不会计较,这种钱也是能正常花用的,只是必须自己去挖出来才行。
同样的,因为这些金银不是自己堂堂正正挣来的,所以除非是真的无心为善,不然花出去也不会有功德,黄富贵的口腹之欲有黄家村打底,对这些财宝倒是真的不怎么看重,来了徐家以后吃穿不愁,他就对这种只有使用权的金银更加看不上眼了。
徐家的日子过的多好啊,他可不想哪天知道徐墨阳嘎了,然后他又过上荒野求生的日子。
黄富贵看的清楚,别瞧着徐家的大小事好像都是喻娘子等人做主,其实真的计较起来,徐墨阳才是那个拥有一票决定权和否决权的存在。
不说别的,他能被收编进徐家,就是徐七郎率先在长安雇佣妖族打工开的好头,据说那只猪已经成了养猪场厂长,今年的目标是养猪突破一千头。
想想人家的霸气,再瞅瞅自己面前的八百多只鸡,还有大片没有开发出来的场地,黄富贵就觉得未来可期。
不就是千猪场吗,它这边以后会成为万鸡场的!
谁都不会比谁差!
这边的黄富贵燃起了雄心壮志,那边的徐墨阳已经从鸡仔的生长情况一路听到了饲料配比,现在说到了母鸡的产蛋量,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边水泥地上。
这水泥地早就被鸡群们视为自己的领地,黄富贵和负责这边的女郎还好,鸡早就熟悉了他们的气味,不至于当成同类,却也不会在他们做事的时候故意攻击,但徐墨阳不一样啊,几乎是踏上水泥地的一瞬间,就被好几只鸡给盯上了。
在徐墨阳尝试着想要去体验一下捡鸡蛋的时候,鸡的忍耐程度终于到了极限,落下的脚步似乎是什么信号,一只公鸡就这么气势汹汹的往徐墨阳手上一啄!
“咔咔!”
“郎君——!”
“哎哟!”
黄富贵和女郎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倒是将徐墨阳的痛呼声掩盖了过去,见那公鸡叨了一下还要再来第二下,女郎眼疾手快的薅着鸡翅膀把鸡拎起来,随手扯下腰上的细绳,把公鸡捆了个结结实实。
黄鼠狼离得实在有些远,等到四条小短腿把它带到徐墨阳面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徐家郎君的手套已经被取下,女郎正急匆匆的要去取药膏出来给徐墨阳涂上,被徐七郎哭笑不得的摆手拒绝。
哪里就到了这种地步呢。
徐墨阳是真没受伤,现在天冷,他身子骨也不太好,出来的时候向来是全副武装,今天骑马过来还带了手套,那鸡的爪子和嘴虽然是一等一的锋利,但要穿破手套造成见血的伤口,还要再练上一段时间。
脱了那手套,被鸡啄的地方不过是微微肿起,明明只是再不看到就要愈合的存在,结果被女郎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折腾,硬是让徐墨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哪里受了很严重的伤,然后因为种种原因没发现。
在确定没有这种奇葩事情发生后,徐墨阳再次坚定的拒绝了要给他上药的女郎——这跟割破手指就打车去医院住ICU有什么区别?
真是尴尬他哥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被女郎的热情吓到,徐墨阳也没在这边久留,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告辞了,女郎热情的恨不得来个十八相送,最后还是徐七郎严词拒绝,女郎才停下了脚步。只是回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跟阳光下的泡沫一样无影无踪了。
当晚,除了日常的饮食,徐墨阳面前还多了一盘红烧鸡块。?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喻娘子一眼,却只得到一个看不懂的微笑。
这鸡怎么还能继续活着呢,今天它敢吃虫,明天它就敢吃人!
第224章 水泥路集市
“鸡仔一千一百五十七只吗,目前存活八百三十二只……还不错,明年可以试着养三千只。”
徐墨阳在吃红烧鸡块,喻娘子在算鸡仔的存活概率和养殖成本,加减乘除了好一会儿后满意的点点头,觉得黄富贵对的起给它开的那份高工资。
技术型人才就是不一样。
前前后后大半年,黄富贵已经把五次鸡群的疫病消灭在萌芽之中,虽然四次都是小型疫病,但若是都没防住,一次一次减产下来也够呛。
前前后后遭了这么多次灾,加上摔死之类纯粹是不小心出意外的,还有一时没看住被动物吞食了的,还有一千多只活下来,足见黄富贵的本事了。
至于为什么平安生存下来的有一千多只,而账本上的数量只有八百多……当然不是因为上下都要捞一手油水造成的合法减员,而是徐墨阳那边点菜导致的数量自然下降。
鸡的成长速度很快,三个月就能入口,四五个月就能下蛋,自从鸡养大了些,徐墨阳时不时提出的鸡肉都是用养鸡场的鸡来做的。
按说徐墨阳的食量有限,并不会对鸡的数量造成影响,但难就难在还有个五指山下的神猴,他们家郎君亲口说了待遇要跟自己相同,这猴又恁能吃,一餐抵的人家十餐,所以每次杀鸡都是十一只起步。
还有这么多鸡留到现在,已经是厨娘手艺高超了。
也就是这些鸡的公母数量比大概达到了四比六,徐墨阳吃的都是不能生蛋的小公鸡,不然喻娘子得心疼死。
明年还是得多养些鸡。
想到燕燕带回来的,据说叫什么苜蓿的种子,喻娘子下定了决心。
徐墨阳边吃红烧鸡块边发愁,从猴哥的怀里醒过来这件事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连滚带爬的跑路到了徐府。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不想跟大圣分开,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圣。
就很愁!
“郎君若是觉得无趣,不妨去水泥路那边瞧瞧?”
喻娘子出来就看到徐墨阳愁眉不展,联想到之前负责做饭的女郎传回来的消息,非常贴心的给了一个提示。
“那边现在有不少商队来往,好东西不少。”
徐墨阳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若是能找到什么好东西给大圣做礼物当赔罪的话,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窝回去了!
在跟大圣回归往日相处状态的诱惑下,徐墨阳毫不犹豫的无视了上午骑马去养鸡场后有些酸软的腰,问清楚方位就骑马冲了出去,好在还记得戴手套,不然喻娘子高低得给他来个紧急截停。
徐墨阳已经许久没有外出过了,跟大圣相处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他只觉得自己除了吃饭还什么都没做天就黑了,投壶射箭拼图雕刻,读书辩论写作小酌……每天的时间都排的满满当当,不经意间就从春到秋,从冬到夏。
在五指山那边过着桃花源般的日子,徐墨阳乍一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变了个模样,虽然早就从喻娘子等人的口中听过,但当这幅场景真实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真正造成了冲击。
足够宽敞水泥路,每个拐角都有的食铺和杂货铺,来来往往穿着布衣甚至打着赤脚的行人,还有黄包车夫来回的跑动,自行车飞快的前进,钉了马蹄铁的马儿构成或大或小的商队。
不同时代的部分在这条路上交织汇聚,让徐墨阳觉得自己陷入了时空混乱之中,甚至有种自己又穿越了的错觉。
哪个时代是水泥路马车夫穿草鞋喝奶茶啊!
这就跟一个人格格头直裾马面裙铆钉靴还拎个棒球棍一样!
充满了林黛玉结拜诸葛亮然后倒拔垂杨柳的混乱美感。
徐墨阳站在道路旁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富有冲击力的场面,在坐了一次又一次的心建设以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把马寄存到食铺旁边,然后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马是不怕丢的,喻娘子已经跟他说过,但凡是在水泥路旁边起的食铺,基本都是徐家开的,徐墨阳也观察过食铺中的员工,的确是徐家的衣物款式。
而且这旁边也不止停了一匹马。
叫的是黄包车,先停的却是一辆三轮车,车夫笑的憨厚老实,一口一位贵客叫的极甜,但凡美猴之前看到的三轮车夫上来邦邦两拳,呵骂他臭不要脸乱抢客,徐墨阳估计也就真的上了这三轮车的小马扎。
坐哪不是坐呢,他又不挑。
三轮车夫挨了打自然不肯罢休,虽然自知亏没有再动手,可嘴皮子却利落的很,说实话徐墨阳还挺想留下来看热闹,但他们吵着吵着竟然飚出了乡音,徐墨阳也就没了继续傻站着的兴趣。
这年头看热闹还得学会解码,不讲武德!
徐墨阳坐在黄包车上的时候还有些愤愤不平,这辆车是一个年轻人拉的,看着很旧但是被擦拭的很干净,徐墨阳问价的时候也没有看人下菜碟,他也懒得去找其他的车子了,便直接谈好了价钱坐下。
还是那句话,坐哪不是坐呢。
就是在唐朝的西游世界坐民国时期的限定坐骑,让他觉得有点画风不对。
车夫话少却很可靠,一溜烟就带着徐墨阳到了目的地,然后就坐到旁边喝水去了——徐墨阳包了他一整天。
徐墨阳有些惊奇的瞧着这些摊位/窝棚/建筑,他还是第一次来这边,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这地方已经俨然成了一个小型市集,甚至有了西街的三分模样。
可别小瞧这三分,西街可是在长安的都城,能在这地方做出这种规模,已经称得上一句商业鬼才。
徐墨阳饶有兴致的穿梭其中,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只要没把他当冤大头宰,那就直接买下来,没一会儿手上就满了。
针对这种单身购物狂,这里早就推出了自己的应对方式,徐墨阳在寄存和雇佣中考虑了片刻,最后决定别为难自己的腿,多花点钱找人拎包。
在手上的负担悉数转移出去后,徐墨阳便又有了消费的动力,这边吃吃那边逛逛,最后举着一串糖葫芦到了徐家的食铺,要了一份煎饼果子。
负责点单的是个热情的小女郎,强烈推荐徐墨阳一定要尝试她们家的饴糖柚子茶,徐墨阳不太好意思说这个茶水的起源就来自他,瞧了一眼被风吹出高原红的人形挂件,还是要了一杯,然后再要了一竹筒的凉白开。
饴糖柚子茶做起来不难,新鲜柚子内层的皮切细丝泡水,柚子肉去掉白膜掰成小块,泡水的柚子皮挤干水分后和饴糖一起放入热锅,等到饴糖化开再加入柚子肉小火慢熬到粘稠,就可以乘热喝了。
是的,柚子茶没有茶,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
只想喝柚子茶的可以用纱布过滤一遍,不挑嘴的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这道饮品主要讲究火候,一次做一大锅也没问题,自从上了秋日菜单后就没下来过,一直是徐家食铺的爆款单品,徐墨阳点完后没多久就上了桌,满满的一大碗,换算一下价钱也相当实惠。
徐墨阳闻着空气中的甜香,对味道了有了点期待,他用勺子避开柚子皮和柚子肉,舀了大半勺尝了一口……
“我吃不完,你喝吧。”
徐墨阳又抿了一口凉白开,舌尖上的味道却依旧固执的保留着,他的声音非常平静,表情中却带着几丝绝望。
所以他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想法呢!
“你不喝就倒了。”
见男人有些迟疑,徐墨阳也懒得继续劝说,只是跟救命一样狠狠咬了一口煎饼果子,被烫的眼眶泛红都不肯吐出来。
男人见徐墨阳是认真的,才试着喝了一口饴糖柚子茶,然后眼睛就是一亮。
又甜又暖,也太好喝了吧!
徐墨阳见男人大口喝茶的模样,又想起刚刚那种甜到发苦的炸裂感,五官不受控制的扭曲了一下,然后在心里再次提醒自己,在外不要点甜味的饮品。
唐人是因为叫唐,所以吃糖才这么凶的吗?!
吃完了还算满意的一餐,徐墨阳便继续在集市上溜达,手上的东西很快变多又变少,后面那位柚子茶的负担却越发沉重,不过他本就是扛包出身,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
等到太阳慢悠悠的往西方走了大半,徐墨阳也总算是舍得从集市里出来,几人花了一番功夫把东西安置在车上,车夫便带着徐七郎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拿着钱的柚子茶满心欢喜的往家走,希望天天都能碰上这种大方的主顾。
下了车又上马,徐墨阳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到了徐府,进门先吃了晚饭填肚肠,又烧热水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洗刷干净,才开始收拾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吃食之类的留下比较新奇又好吃的品种,剩下的给女郎们分一份,其他的也是差不多的处方式,就这么把大包裹整成了小包裹,才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准备明早去带礼请罪。
其实徐墨阳蛮想乘着夜色赶过去的,但早上骑马往养鸡场跑了个来回,然后又骑马去购物,在集市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等回来一洗漱,好么,大腿都磨破了。
鬼知道为什么衣服没破但腿伤了,总之徐墨阳的情况被喻娘子察觉到后,他就被迫暂时脱离了骑马这项娱乐活动,就连明天去找大圣都只能坐车。
“大圣大圣,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徐墨阳献宝一般的把手上的礼物递过去,大圣抬眼一瞧,赫然一顶嵌金花帽!
第225章 砂糖橘
在给大圣选择什么礼物上,徐墨阳纠结了很久,主要是吃用方面量两人都是同款,近几年流行的娱乐产品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实在想不出来大圣缺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一顶帽子,脑袋旁边才突然亮起了一个小灯泡。
“这帽子的手艺还成,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徐墨阳也不知道这份礼物合不合美猴王的心意,虽然大圣戴帽的爱好和被动踩王座的技能一样出名,但现实没准就跟……好吧,看来这方面还挺靠谱的。
徐七郎默默的想道。
大圣已经戴上帽子,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铜镜左右欣赏了。
也许是这个小礼物送的太合心意,不过徐墨阳更相信这是大圣给他下的台阶,总之尴尬的怀中苏醒事件就这么过去,只是相处之间却也不自觉的更亲密了些。
“……我问了喻娘子才知道,原来徐家的鸡蛋压根没往外卖。”
徐墨阳兴致勃勃的跟大圣分享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顺手又拿了一顶老太太常见款式的毛线帽往美猴王头上一戴,前后左右的瞧了瞧,再次深刻领悟了人颜值高披麻袋都好看的道。
大圣有些无奈的瞧了徐墨阳一眼,还是没有制止小师弟对他的动手动脚,不过是戴顶帽子罢了,他们同寝同食都做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当然如果小师弟不要乘机摸他头就更好了。
“这帽子原料是棉花,跟之前的有些不同……”
徐墨阳嘴上跟美猴王闲扯,手却不老实的借着戴帽子的机会悄悄rua了两下猴头,自从知道大圣对帽子的偏好后,他就定制了各种材料款式的帽子,然后在一次偶然的帮忙中摸到了猴脑袋,自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不能怪他,谁能拒绝一只对你乖巧巧的大圣呢。
“我还真没想过,养鸡场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假的,他早就预料到了,毕竟供需关系相互影响在读书的时候就学过,只是没想过效应会这么明显罢了,不过现在的主要目的是转移大圣的注意力,省的一不小心又要挨上一个毛栗子。
自从上次去了集市,徐墨阳才发现他已经跟外界有些隔绝了,虽然还没到奥特的地步,但出于居安思危的本能,他还是将非必要不出去改成了定期出山。
他出去也不做别的,早上先去徐府进行账本的随机抽查,再接收一下燕燕等鸟儿带回来的各样物品——燕燕是开了灵智的,进不去大圣那块的五指山,之前看黄鼠狼手上有没有人命也不是面对面分辨,而是用了一些小手段。
吃食一类的被带回来以后自然有女郎顺手带进五指山,至于其他的基本都是堆在徐墨阳的房间里,等徐墨阳有空的时候翻一翻。
这也是徐墨阳固定了外出时间后定下的规矩,之前都是能带进来的就带,带不进来拖着车带,偏偏不少徐墨阳那边的小房子也就是个单身公寓,压根放不了多少东西,于是就越来越挤越来越挤……
看完燕燕它们带回来的东西也差不多到了中午,吃过饭便去集市上走一圈,听听最近又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然后在脑子里进行结合分析,有什么不知道的情报直接问喻娘子,她很乐意帮忙解答。
晚上再踏着夕阳回家,跟大圣一起吃晚饭,宵夜……通常这个时候的大圣会心疼他做事辛苦,对他的忍耐度也高一些。
“那黄富贵放到村里装神弄鬼,倒是真有些糟蹋了。”
徐墨阳拨开砂糖橘的皮,将雪白的橘络扯得干干净净,又揭开那一层透明的内果皮,才将干干净净的橘瓣塞到嘴里,他也不独享,吃一个也给猴哥喂一个。
猴哥刚吃完饭,但徐墨阳这边的水果只是隔一段时间来小小一块,他也就懒得拒绝,小师弟塞一个他吃一个,也没觉得那里不对。
“这橘子叫什么?”还挺甜的。
跟徐墨阳相处久了,猴哥也渐渐改变了一些称呼上的习惯,比如之前他称橘子一般是橘,水果能用一个字说明绝不会说两个字,但现在也跟着徐墨阳跑了。
“砂糖橘。”
徐墨阳笑眯眯的回答,他关于水果方面的历史学的不好,也不知道砂糖橘是什么时候大规模种植的,但手上包括篮子里的这些橘子,都是燕燕从邕州带回来的。
邕州是唐王今年才对那个地方进行的命名,它过去叫南宁,未来叫广西。
鸟儿们从各地带回来的水果多了,徐墨阳也就渐渐不怎么稀罕了,但看到这个橘子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等到拨开尝了味道,果然是熟悉的口感!
这就是砂糖橘!他说的!
以每次过年的小黄人作为担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一个水果看上去像砂糖橘,闻起来像砂糖橘,吃起来像砂糖橘,那这就是砂糖橘。
“……滋味不错。”
孙悟空本来还想反驳两句,对上徐墨阳坚定的小眼神后……不过是水果的名字,何必争辩呢。
“我也觉得。”
徐墨阳笑嘻嘻的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一些,琢磨着回头可以让燕燕再带一些回来,鸟儿们也一起过去,能运多少运多少。
燕燕说那边还有橙子大的砂糖橘,那得多好吃啊。
一到冬天就忍不住把自己炫成小黄人的徐墨阳默默咽了咽口水。
“吃卤蛋吗?”
最后几个橘子剥完,徐墨阳觉得自己的胃还能塞下亿点点东西,索性拿了包泡面出来准备吃个夜宵。
“不吃。”
孙悟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嘴巴奇奇怪怪的,正在探索原因,直接拒绝了徐墨阳的邀请,徐七郎也不勉强,自己熟练的开始泡面。
这泡面瞧着不起眼,但徐家能在饥荒年月熬过来,除了自己的努力,也离不开方便面制作方法换回来的粮食,本来是想着苟过那段艰难时光,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走的时候,这些换来的粮食还有好些没动呢。
徐墨阳泡面的手艺也就是普普通通,但他用煎香的腊肉打了个底,又加了好几枚卤蛋进去,汤底的滋味一下便浓郁起来。
卤蛋是厨娘根据徐墨阳的口述研制出来的新品,准备年后推出,给客人一点新鲜感。
香味随着升腾的白气飘散开来,徐墨阳没忍住诱惑,先夹了个卤蛋出来咬了一口,因为没有在热汤里泡的太久,卤蛋是温热的口感,让徐七郎一下便眯起了眼睛。
大量的香料组合搭配出惊人的效果,咬下去是满嘴的咸鲜,人类对于盐分的需求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却并不觉得咸味很重,跟茶叶蛋是不同的美味。
面还没泡好,徐墨阳已经吃了三个卤蛋,吃到第三个的时候他不想啃蛋黄了,便自然的把蛋黄往美猴王嘴里一塞,然后专心嗦面,却没看到孙悟空怔愣的表情。
嘴巴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碗面,徐墨阳才捧着一杯薄荷水,继续跟美猴王说话。
在黄富贵的精心看护下,养鸡场的鸡都顺利的长大了,虽然时不时就会因为徐家郎君的需求而消失一部分,不过这只是个可以忽略的小细节,问题不大。
徐家郎君吃鸡不看性别,所以母鸡的数量除了灾难性减员一直很稳定,加上徐家除了让鸡自己找食,每天还会进行喂食活动,鸡不缺营养下蛋自然便快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都是相近的时间孵化出来的,也有可能是雌性相处带来的生活动趋同,比如一个寝室的女孩生期到来日期总会渐渐变得差不多,总之在第一只小母鸡下了蛋以后,其他的母鸡也接二连三的开启了产出模式。
那几天,徐家从上到下都吃了好几个初生蛋。
在第一次下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母鸡们的产蛋量便渐渐趋于稳定了,一天能给徐家提供六百枚左右的鸡蛋,捡的两个女郎是腰酸腿软,但一想到工钱顿时又有了动力。
鸡蛋产出稳定后,徐家每天人手一个煮鸡蛋立马就给安排上了,从长安的女郎到做工的娘子再到青娥院的小姑娘统统有份,但即使是这样每天也还有好些鸡蛋多出来。
吃是舍不得的,便试着往城里卖,喻娘子本来想着几百个鸡蛋也不是多大的数量,随便往城里面分分就是,结果卖了几天,硬是没卖出去多少。
出门一打听,好么,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就卖个鸡蛋的小事都惹来了一堆苍蝇,降价送礼吃回扣,打压造谣要白送……这些手段对喻娘子来说是毛毛雨,但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因为这点小事花心思去跟那群人斗智斗勇呢?
在屁大点的城里卷生卷死干什么?她又不是没有销售渠道!
喻娘子果断将鸡蛋售卖点的摊子撤了,又在水泥路的拐角处,食铺旁边支撑起一个摊位卖鸡蛋,除非是一次包圆,不然买多了也没有优惠,顶多让人自己挑拣。
头几天的生意有些冷淡,剩下的鸡蛋不少喻娘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鸡蛋送到了食铺里面,煎饼果子鸡蛋灌饼炒冷面茶叶蛋的生意都不错,随随便便就能消化掉。
说句实在话,徐家现在还是鸡蛋收购的大户,出来摆摊也不是为了现在这点子小钱,而是为了给以后的鸡蛋买卖蹚出一条路。
现在的几百个放在哪里都能用掉,但几千个呢?黄富贵的到来已经激起了喻娘子的野心,她的初级目标是建立万鸡场!
第226章 木瓜凤尾虾
爆竹红纸添喜气,晃晃悠悠又一年。
对于徐墨阳这种时间不敏感人士来说,砂糖橘都吃起来了,过年的日子也快到了,他试图探究一个确切时间,却发现自己压根不会计算农历。
徐墨阳:……
没关系,不就是没了手机连还有多久过年都不知道吗,不就是来唐朝快十年都不会计算农历吗,不就是……呜,他果然是个废物吧!
大圣看着自家太阳蔫巴巴缩成一团的模样,难得被吓了一跳,又是蹭蹭抱抱又是揉揉捏捏好半天才把小师弟哄好,让徐七郎精神抖擞的去置办年货。
看着徐墨阳兴冲冲离开的背影,大圣有些不忍的叹了口气:小师弟的那个下属虽然没见过几次,但也能看出来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年货这种东西应该早就准备好了,若是被七郎知道,估计又要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了。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已经哄了一回,剩下的就交给徐府那边了!
孙悟空直气壮的想道,忽视了想到徐墨阳被别人看到眼尾飞红泪眼朦胧的场面后产生的一丝不满。
徐墨阳身骑白马走三关……呸,进徐府后,便直接往喻娘子那边走,没费什么力气就要来了一张年货单子,因为是从长安传来后进行的本土化配置,徐墨阳左瞧右瞧也没找到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脑袋,问清楚除夕在几天后就要往外走——哄人是不可能的,世人最擅长的便是瓜田李下捕风捉影,他这辈子不会成亲,但不代表喻娘子不会。
有些底线是不能被打破的。
徐墨阳边往房间走边规划找星星的路线图,自从他定下了固定回府时间以后,星星总会在徐七郎回来的时候专门瞅上一眼,确定两脚兽还活着才去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今天不是回府的时间,所以要看个小猴还得靠找。
“你又在疼啊?”
一个女郎的声音从旁边的小路上传来,徐墨阳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想听听自己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嗯,这次来早了。”
另一个女郎的声音有些虚弱,说的话有些耳熟,徐墨阳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今天先请假吧,我去给你泡些红糖水。”
女郎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担忧,而徐墨阳也终于通过红糖水这个关键词明白了熟悉感的来源:生期!
他以前朋友的女友有痛经的毛病,于是朋友的包里常年放着红糖,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红糖水对生期的作用,只是没想到这个传统竟然能持续千年。
等等……生期?!
徐墨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想他知道这回的年礼应该补充些什么了!
徐七郎也不去找那个到处乱跑的星星了,转身就往喻娘子那边走,为了避免尴尬,他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地面,没有发生因为踩到树枝之类的东西,发出声响暴露自己的小说常见剧情。
喻娘子忙着查账也没有外出,徐七郎不费什么力气便寻到了她,然后一句话把人给炸蒙了:
“你们寻常来天癸是怎么处的?”
若是其他人问这个问题,喻娘子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大唐风气多样,但再开放的地方也不会随意说这档子事情,可放在徐墨阳身上……
“你问这个作甚?”
不是她双标,实在是徐墨阳在男女之事上清心寡欲的像个圣人,她打小在高门中讨生活,又远赴万里,也能说一句各个阶层的男子也都见过不少,可徐墨阳这样的还真没瞧见过第二个。
“我想到一个很有用的物件,但不知道合不合适。”想了解一下你们寻常的处方式。
徐墨阳后知后觉的发现喻娘子的羞窘,这才想起这个时代对这方面的严苛,赶紧换了些更隐晦的言辞——
即使是在现代,月经也是许多女孩子不好意思谈论的东西,只是徐墨阳妹妹却并不避讳这方面,徐墨阳公司的职场女性也会大大方方的说起这方面的话题,徐墨阳也就被不知不觉影响的直白许多。
在他嘎了的那个时候,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对谈论这方面有着莫名其妙的羞耻,但也不至于像这个时代一般谈之色变……喻娘子是真的脾气好,竟然没提着扫把把他赶出去!
这姑娘的脾气也太软了点吧?!
徐墨阳琢磨着说完这个话题以后一定要提醒一下喻娘子,而对自己不沾俗事的buff一无所知。
“富贵人家的处方式一般是……”
喻娘子完美接收到徐墨阳的暗示,心里重重松了口气,男人开荤就像是狗吃那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若是徐家郎君真的变了,那她就要考虑另谋高就了。
她只想搞事业,不想玩潜规则。
徐墨阳完全没发现自己无意中避免了一次员工离职危机,还在专心听喻娘子说话,有句名言是需求产生关注,他不需要使用,自然也不会投射过多的注意力,若不是那两个女郎的对话太过熟悉,估计他也想不到这方面。
当这个时代的女子来了天癸之后,一般便会佩戴月事布,只是富贵人家制作月事用的是绫罗绸缎,里面塞的是柔软且吸水的布料,而且是一次性的;
贫寒人家的月事布则是用粗布缝制,有些也会用草编,而且会反复多次使用,里面塞的也都是相对便宜的布头,甚至不需要花钱的草木灰。
格外穷的人家,可能连月事布都没有,就任凭血顺着腿弯流下,至多找个叶子土块之类的擦一擦。
不过自从徐墨阳这只蝴蝶推广了草纸后,月事布里面能放置的便多了一个纸张的选项,比布料价格低廉,也不像草木灰一般容易漏出,成了不少人家的新宠。
“如果有用棉花做的……,你会买吗?”
徐墨阳没注意到喻娘子越说越红的脸,只是提出了一个假设,然后就看到喻娘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跟通了电的灯泡一样。
“……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离明年棉花收获还早,可以先做一批让我们的女郎试一下,有什么缺陷也能顺势改掉。”
现代的卫生巾堪称万能,除了最普遍的女性用处,还能垫鞋底包伤口,这个时代的也不指望能做的那么强大,但基础的防侧漏功能总得有吧。
徐墨阳丢下一个炸弹就跑路了,只留下喻娘子无意识的在纸张写写画画,回过神来以后又找了章娘子等人过来议事。
等徐墨阳再去查账的时候,就看到年货礼单上多了两个棉布做的月事布,顿时觉得舒服了。
他就说肯定有能补充的地方嘛!
至于为了这么一滴醋专门从种麦子开始做饺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徐墨阳吃了口木瓜凤尾虾,心满意足的想到。
木瓜是一只鸟妖带回来的,徐墨阳吃了些觉得味道一般,大圣也对这种水果不太感兴趣,索性便被徐墨阳灵机一动入了菜。
新鲜的河虾从尾部剪开去掉虾线,上浆以后入锅炸到金黄,再留一锅底的油用葱蒜爆香,把切块的木瓜跟河虾一起放进去翻炒,撒上调料就能出锅。
做法算不上难,只是食材不易得,木瓜入锅以后便跟换了个水果一样,惹得徐墨阳一块接一块的往嘴里放,大圣起初还有些疑虑,试探性的尝了一块以后直接开启抢菜模式,弄得徐墨阳一气之下揉乱了孙悟空的脑袋毛。
年关一天天的近了,天气也越发冷了下来,喻娘子等人商量了一下,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便给女工们放了假,让她们好好跟家里去过个年,待到来年开春再来上工。
“你们明年不来上工的话,女儿也是要过来的。”
在女郎们走之前,喻娘子把丑话说在前头,女工能把自己的女儿带到徐府读书识字,徐家不但包了她们的书本笔墨钱,还供吃供住,花了这么多功夫养着,为的可不是做亏本买卖。
要知道,因为之前的招工要求低,有个快三十岁的妇人可是带了足足七个女儿过来,四个亲生女儿三个继女都在徐府这边住着,徐家可以说是雇佣她一天便亏一天。
“若是不来,等我们找上门去,便要赔钱了。”
有些女孩被带过来的时候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了,打的便是在这边混吃混喝一段时间,然后回家成亲的主意,喻娘子能做这种亏本买卖?
想要人可以,先给钱,书本费住宿费伙食费教育费衣物费都双倍的给出来,给完她们保证连屁都不放一个。
之前把人带过来的时候就说了,她们这边上学吃饭不是不要钱,只是先记账,等到女孩子们学出来了拿工钱自己还,为了防止有人听不懂,她们基本上是掰开揉碎的讲了一天又一天,还让人签了契约摁了手印的。
还十五六刚好是成亲生娃的好年纪,我呸,这么大的时候做什么不是好年纪啊!
况且她们这边早就有女医进行了数据统计,女人至少要等到十八身子骨才算是长全了,生娃才更容易活!
喻娘子这么一开口,果然看到下面好些娘子的脸色大变,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将违约的后果摆出来,也不用多,只一条招工名额减半甚至取消,一条保证在这片地方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就足够这些娘子们妥协了。
然后便是棒子过后的红枣,宣扬一下她们的女儿若是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以后会是怎么样的光明前途,同样不用多说什么,把每个月能赚多少铜板一宣传,娘子们便开展了望女成凤的美好幻想。
第227章 范云桥
娘子们带着女儿坐上回家的车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主要是喻娘子的那张嘴实在是太有煽动力,让她们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但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能跟亲人见面的喜悦还是逐渐压过了父母的权威被挑衅的愤怒。
尤其是当她们看到自己的女儿落落大方的表现,还有妯娌和村人隐晦的羡慕眼神的时候,许多娘子有了对比,才突然发现自己女儿已经成长的极为出色,跟同龄的村中女郎虽称不上云泥之分,却也有着天壤之别。
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娘子们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她们满脸笑容的跟许久未见的村人说话,每个看过来的眼神都像是三伏天的冰水,用句最俗的话来说,就是爽到爆炸!
有些娘子也就是在这一刻,才突然明白了那两句读书人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和“衣食足而面无忧”。
她们的女儿在徐家活的算不上轻松,不管是半工半读的制度,还是学习方面的高强度,造成的精神压力都很大,徐家倒是对她们的成绩没有太多要求,但女郎们深知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自发的一个比一个努力。
即使偶尔有一两条所谓的咸鱼,也是将自己的水平保持在了及格线上的那种,而且持续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大半年。
除此之外,小女郎们在那边的吃穿也不差,充足的物质条件反应在人体上,就是长高长肉长头发,或许肤色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气血充足也能显出十分的健康。
言行举止雅一点点,容貌身段好一点点,知识见闻多一点点,每个一点点看上去都不起眼,但组合在一起便是脱胎换骨了。
况且莫说是这些读书的小女郎,就连做工的娘子们都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也就是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来来的,她们自己没觉察到罢了。
对于这些娘子和小女郎的变化,有人欣喜便有人嫉妒,比如那刘家村的范家,自从窦娘子带着女儿回来后,氛围便一直有些古怪。
“三丫,你刚刚下车的时候我都差点没敢认。”
范家在刘家村里属于小姓,范家阿翁是四十年前逃荒过来的,逃荒的时候一家十几口,到了这里就只剩范家阿翁的爹和他两个人,他们也没了继续走的心气,便定居在了这里,拼了半条命开荒过起了日子。
“大伯母,我现在不叫三丫啦,叫范云桥,以后您要叫我云桥,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范云桥听着自家亲戚的酸言酸语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开玩笑般的纠正了称呼,她以前是家中的第三个孩子,称呼方面也就是随便叫,但她现在有正经名字了!
范云桥,直冲云霄的云,遇水搭桥的桥,她自己起的,可满意啦。
“以前不都叫三丫吗?”哪来的这么矫情?
后一句话大伯母没说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范二郎已经沉了脸色,却只对上女儿冷淡的脸。
从范家阿翁算起来,范家到范云桥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范家阿翁当年为了尽快融入刘家村,娶的是刘家女,这些年生了两男三女,除了两个郎君,唯一活着的女儿已经远嫁,这些年都没回来过一次。
范大郎娶的同样是刘家女,正经出了彩礼进的门,在生下两个带把的以后,更是将范二郎比进了泥地里。
毕竟范二郎的妻子只是逃荒女,又只生下了范云桥一个女儿就再无所出,怎么跟儿儿双全还占了长子嫡孙的范大郎比呢?
怕不是只能指着侄子养老。
范二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家里硬是把自己活成了老黄牛,硬是活成了极品种田文中必备的包子。
偏偏范二郎的妻子,也就是范云桥的母亲窦氏觉得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丈夫没有把自己赶出去已经是极好,又跟范二郎一样想着要侄子养老,不但跟着范二郎一起当牛,还带着女儿一起当小牛。
但那都是过去了。
“夫子说了,若是回去上课的时候叫了名字没反应,要罚钱。”
范云桥不软不硬的把话顶了回去,徐家对名字看的极重,什么招娣杀女二丫三娘之类的都不能用,必须叫个正经名字。
“哪家的夫子有这种规矩。”
大伯母嗤笑的看向窦氏,却见到走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的妯娌挺直了腰杆子,对着她认真的点点头。
“徐家的确是这样的。”
窦氏也有了正经名字,叫窦棉,她是在开荒的时候被招工的,一直没想好自己的名字,在徐家的代称只是一个编号,直到她看到雪白的棉花被一朵朵摘下来,又知道棉花的作用,突然便觉得棉这个字很好。
挡风驱寒。
“别说了。”
见院中再次陷入有些尴尬的沉默,范二郎突然打断了无形的交锋,窦棉刚刚占据的优势转眼便化为乌有,范云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父亲一眼,范二郎却避开了她的眼睛。?!
范云桥又想起了那个不敢相信的猜测,她有些犹豫的看向母亲,恰好对上窦棉有些复杂的眼神。
“三……云桥,帮我把衣服洗了。”
见家里的男人也不帮着这对母女,刘大娘的嚣张劲又上来了,读书识字又怎么样,到家照样得给我干活!
“不。”
范云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道命令,并给出了非常合适的由:
“夫子说了,手上有伤口的女郎做不了活,这些钱得家里出。”
范云桥看了没什么表情的阿翁一眼,继续说道:
“大概是阿娘挣的工钱的七成。”
这句话一出,刘母直接做出了选择:
“大娘,你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去洗衣裳吧。”
转脸又对着范云桥说道:
“你也是个读书……女郎了,家务活就不要再做了,专心学习才是正。”
范云桥面上自然感激不已,只是心里跟明镜一样:话说的倒是心疼,但真心疼的也不是她,只是那笔到手的钱罢了。
窦棉这种正式工在徐家是包吃包住的,每个月的工钱除了零碎的几个铜板,都会送到家里补贴,这笔钱在喻娘子等人眼中只是合适,但在庄户人家手中已经不菲。
为了一点子家务活把钱往外推?便是最富裕的人家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我娘也是,她最近被选去纺织了,工钱比现在高一成,只一条,那料子又软又细,比天上的云和雪还白,手上是绝不能有冻疮和伤口的,便是茧子都顶好没有。”
话都说到这里了,范家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挤出笑脸称赞儿媳妇的能干?
“你这手既然是挣钱的,那便好好养着,家里的事情有我和你大嫂呢。”
这是刘母的原话,若不是窦家母女以前没少见她装瞎,还真觉得这是心疼她们呢。
于是在金钱攻势下,窦棉和范云桥过上了家务不沾手的美好生活,范云桥做课业,窦棉读诗集识字,相处的一派和谐。
就是跟范家格格不入。
范家人有心想发火,但一想到每月入手的钱粮,也只能忍了下来,到吃饭的点还主动敲门叫母女吃饭,只因为范云桥说了,她写作业的纸张都是徐家发下来的,价格不菲,若是贸贸然闯进来惊扰了她,她手一抖这张纸就废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重买纸张的价钱要自己承担,这话一出,范家人哪里还敢做什么幺蛾子?
但即使范家暂时安分了,范云桥也有些受不了,倒不是觉得吃食方面简陋,而是一些范家根本没意识到的小举动。
魔鬼藏在细节里。
比如范家女郎做饭的时候根本没洗手,今天做的又是饼子,于是范云桥就看到她们指甲缝的污垢一点点被面团粘掉,然后……
比如范大郎为了表现自己对妻子的心疼,端汤的时候大拇指进了汤水里……
比如两个堂兄精力旺盛,吃东西的时候嘴巴都停不下来,边吃那残渣便不断的从嘴边落,然后又被重新抹进嘴巴里……
范云桥勉强拿了一个饼子,举着筷子看着桌上,却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她求助的看了一眼窦棉,然后在母亲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好吧,桌上不适合她们娘俩。
“娘,你的书背完了吗?”
范云桥深吸一口气,自然的问道,窦棉配合的摇了摇头,于是范云桥只能在生气以后跟自家娘一起进了房间,手上还拿着饼子。
“阿翁,祖母,大伯,大伯娘,阿耶,大堂哥二堂哥,我先跟着我娘下桌了,你们吃好喝好。”
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女郎,范云桥在提前离桌的时候做足了礼数,一长串称呼下来,范家所有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轻轻关上了房门,大伯母才开了口,只是声音也是轻轻的:
“还真有些不一样了……”
范二郎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筷子似乎要把碗给戳裂。
这边的范家在刷新认知,那边的母女两个已经将饼用油纸包好放到了竹箱的最下面,然后从暗格中拿出两张杂粮饼子,囫囵吞枣的填饱了肚子。
“还是你机灵。”
这饼本来是怕在家里吃不饱加餐用的,没想到家里根本不是吃不饱,而是吃不下。
“我觉得我准备的少了。”
范云桥数了数自己带回来的饼子,有些痛苦的开口,她知道家里有些邋遢,但她没想过自己会受不了啊!
“先吃吧。”
窦棉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叹气。
两人吃饼的速度都不慢,想到进来的时候扯的借口,房间里很快就传来了高高低低的背书声。
晚上母女两个是睡在一起的,范云桥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猜测,开始嘀嘀咕咕的跟窦棉说小话,这一次,向来会厉声反驳的窦棉沉默了。
第228章 弱精症
“阿娘,你当真不想知道吗?”
见窦棉沉默,范云桥立刻加了把火。
“想想我们没去做工的时候,家里是怎么说你的?”
她以前说的好听是懵懂不知事,说难听就是又蠢又无知,人家骂到头上都不知道是在骂自己,直到她学了文化,才知道那些话有多难听。
怎么骂的?
“……不下蛋的鸡……”
“……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这么个媳妇……”
“……遭瘟的狐狸精……”,
“……生了个不中用的赔钱货……”
那些明明已经模糊了的声音一下便放大了许多倍,以为忘却的记忆清清楚楚的展现在眼前,窦棉下意识的抱住脑袋,牙齿狠狠的咬住了下唇。
“……娘,娘……”
一道小小声的气音唤回了窦棉的意识,她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雪白的月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只能巴望着侄子给一口饭吃的窦氏,她现在是窦棉,能自己挣钱的窦棉。
“娘听你的,明天就去找人。”
被这么刺激了一遭,窦棉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倒是范云桥有些懵,不过总算是达成了目的,也高兴的很。
“要找那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范云桥再次强调,男人很要面子,这种事情即使是真的,在有一丁点可以抵赖的时候都不会承认。
“好。”
窦棉下了决心,很快就睡了过去,只留下范云桥看着明亮的月光愣神。
要是范二郎也能下蛋呢?
这事说起来很简单,无非是窦棉生了一个女儿后再无所出,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她便默认了是自己的问题,范二郎没这么说,但也没有反驳。
可是等到窦棉出去做工,徐府练手的大夫学徒给她把完脉,说她身子骨极好,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范云桥心里便有些犯嘀咕了。
为了求证,她还专门求了徐家这边的常驻大夫,在回家之前还磨着窦棉去了趟镇上的医馆,得出的结论无一例外,母亲的身体气血充足没有任何问题。
在之前给窦棉把完脉后,徐府那个女大夫可能看出了什么,还顺口说了几句:
“女子只要天葵没断,家里的男人也健康,怀娃娃都是一个接一个的。”
范云桥听得心惊肉跳,她不敢往深里想着究竟代表了什么,但即使再难以接受,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也只能是真相。
不下蛋的可能是她阿耶那只公鸡!
这话她在徐家的时候便隐晦的跟窦棉说过许多次,但窦棉却始终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只是让她好好读书,日后跟着徐家好好做事,本来她都打算自己去找证据了,没想到回家一趟竟然能让阿娘变了心思,也是意外之喜。
迟则生变,嗯,明天就去找人!
许是心里藏着事,晨光微熹的时候范云桥便醒了过来,轻手轻脚的用毛巾擦了脸便匆匆出了门,她手上带指虎腰上藏刀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倒也平平安安的把事情都做完了。
回家的时候自然遭了一番盘问,被范云桥随口糊弄过去,跟阿娘对视一眼,窦棉便知道事情做成了。
窦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说高兴好像也没多欢喜,可说伤心却也没几分,女儿出去的时候她跟范二郎独处了一会儿,尴尬却多过夫妻团聚的兴奋。
他们好像是一对陌生人了。
不,不对,窦棉不动声色的躲开范二郎的手,看着他有些灼热的眼神,默默修改了定语。
他看起来好像是个陌生人了。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窦棉惊讶的觉察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甚至在女儿冲她使眼色,告诉她一切顺利的时候,她莫名的觉得松快了许多。
可她明明没有被绳子绑住啊?
时间过得很快,范云桥跟窦棉一边要完成徐家布置的学习任务,一边要跟时不时弄出些幺蛾子的范家斗智斗勇,窦棉还要应付缠上来的范二郎,日子就这么唰唰过去,转眼便到了赶大集的日子。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按照惯例范家都会去,只是目的不同罢了,不过范云桥安排的地点很巧妙,保证在所有人分开之前事情就会发生。
“这位郎君请留步——”
这不就来了吗。
见她爹回头,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范云桥悄悄勾起嘴角。
“我瞧你……”
算命的主动留人本就有吸引力,更别说这位人设鲜明形象契合,让人一看就觉得这算命先生道行极高,也不枉范云桥咬着牙掏钱。
范二郎对算命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刘母却是个占不到便宜就吃亏的性子,问过算命先生不能换人后,就直接将范二郎推了上去。
这老道士是外地来的,之前算命一次都是好几十文钱呢,现在她儿子有缘能免费算,除非她傻了才放掉这个机会!
道士早就通过范云桥将范二郎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说出来的情况自然是句句属实,范家从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的满脸惊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范云桥跟窦棉站在看热闹的第一排,耐心的等待出场时机。
“……若是现在去医馆看诊,这劫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然性命堪忧啊。”
说完最后一句话,道士便收拾东西走了,有人看到他的灵验想要算命也一概不接,只说今日算了有缘之人的命太费心力,再提不起神看别人的了。
呸,他一个演戏的那敢接这种算命的活计啊,现在报酬到手路费凑够,还是赶紧走人吧,不然被人发现这眉毛胡子都是假的可就完蛋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就要散去,范云桥眨眨眼,知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阿耶——”
嗯?
还有瓜?!
众人唰的一下收回了脚步,眼睛亮的跟探照灯有的一拼,范云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毫不犹豫的开口,声音中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阿耶,我跟阿娘在外面挣钱,竟不知您竟然……我这就带您去看大夫!”
范云桥的声音中带着三分后悔三分焦急四分伤心,手上状似焦急的牵上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拉,范二郎被拉了个踉跄,反应过来女儿说了什么以后脚下瞬间就生了根。
“不用……你们也不容易……”
范二郎的反应也不慢,下意识的反驳后很快带上了合的解释,但范云桥已经通过他的第一反应做了判断,心里顿时冷了三分。
“要去看的,我们是一家人,少了阿耶可怎么过日子啊……”
范云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众人听着心头也有几分不忍,在他们为这份真挚的父女情感动的时候,却没发现范云桥搭在范二郎身上的手悄悄动了动,手指抓住一小块肉那么一拧——
“嗷!”
范二郎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声音就被女儿的尖利哭叫给盖了过去。
“您都疼成这样了还忍什么呀,我带您去医馆……各位叔叔伯伯行行好,帮我把阿耶送到医馆去吧,我娘在徐家做工,我家有钱治病的!”
范云桥一番话出来,范二郎的反抗彻底被定性为心疼看病钱,这个年代的人都热心,看着小女郎泪眼婆娑,又听到他们家不缺买药钱,马上就有几个健壮的汉子过来把人往医馆带。
范二郎还挣扎着要反抗,直接被昨天的指甲灰蒸饼堵了嘴,帮忙的人见他不停的乱动,索性提胳膊抬腿的把人直接扛了起来。
范二郎:!!!
这一切说来长实则短,等到范家人跟上去的时候,范二郎都快被扛过一个拐角了,加上窦棉时不时的打岔,等范家人到了医馆,范二郎的手腕已经被强行压上了桌子,青筋直冒的被把脉。
“啊!”
那老大夫见范二郎扭来扭去不肯配合也没说什么,只是往他的麻筋上一敲,范二郎便发出一声叫喊,然后失了力气。
这才对嘛。
老大夫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给人把脉,这个时候的范云桥格外安静,连带着整个医馆都是静悄悄的,老大夫切了左手切右手,半晌后终于开了口。
“你身子骨没什么问题……”
老大夫还没说完,范二郎便激动的叫嚷起来。
“我就说我没事,你们还不信!”
范二郎说着就要抬腿走人,却被那群健壮的汉子下意识的摁在了原地,而老大夫和女儿恶魔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老夫还没说完!”
“等等——”
一老一小对视一眼,莫名有些尴尬,范云桥冲着老大夫挤出一个乖巧的笑脸,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退让。
“您先请。”
她辛辛苦苦演这么一场戏,不就是为了把人抓来看身体吗!
“你身子骨还好,但肾精不足,髓海空虚……”
老大夫嘚吧嘚吧一大堆,范云桥听着费劲又无奈,最后只能委婉的表示她们文化水平有限,希望能用更加直白的语言说出结论。
“哦,你爹有弱精症,就是生娃困难,现在已经彻底生不了了。”
范二郎目眦欲裂。
范家人不敢置信。
范云桥是唯一保持了智的,她一把将窦棉薅过来让老大夫把脉,想问问为啥弱精生出来的娃还是健壮的。
老大夫诊断了半天,最后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瞅了瞅窦棉又瞅了瞅范云桥,一边啧啧感叹一边给出答案:
“你能出生要感谢你娘,就他弱精的严重程度,若不是碰上这样的妻子,根本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而且就算是你娘这样的身子骨,能生一个也是上天保佑,这再好的田碰上了死种子也发不出芽。”
老大夫的话堪称最后的判决,范二郎最大的秘密被暴露,当场就撅了过去,范家人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窦棉却只是看着,搂紧了女儿没有做声。
第229章 五指山压制减弱
回去以后,窦棉就跟范二郎和离了,范家人想要挽留,但窦棉在徐家做工后长了嘴,细数之前自己因为没生出儿子受到的各种委屈,范家总算是还要些脸面,不甘不愿的给出了一张和离书。
范云桥觉得,这跟她说要是不让她们娘俩走,回头就往饭里下毒水里撒尿房里点火无关。
和离书到手,她们也没有在范家多留,范云桥改成了母亲的姓氏,当天就坐上了回徐府的牛车,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前往树下的八卦团,将范二郎不能生的消息放出去,把母女两个身上的脏水洗了才心满意足的走人。
八卦团们对这种消息最感兴趣,“范二郎是个没种的公鸡”的情报转眼就传遍了全村,范家的名声也毁了大半,日后在村里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好过。
但这跟窦云桥和窦棉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干年后,窦云桥成了走南闯北的商队头领,有一次偶然路过这个村子,恰好碰上了范家人,衣衫破旧面容苍老,明显过的不怎么样。
窦云桥没跟他们相认,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好像一下就散了。
这种锦衣玉食归故乡的故事发生在大多数女子家中,村人包括家中都有羡慕或嫉妒的,只是如窦云桥这种事情也的确少见,多数女郎都是欢欢喜喜的归家高高兴兴的离开,精神抖擞的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徐墨阳炫着砂糖橘,跟大圣过完了整个新年,灶神奶奶对送上来的八菜一汤吃的眉开眼笑,美猴王总算是得了几天清净日子。
时不时就有人在你耳边叨叨想吃菜是什么滋味?也就是大圣性子好,不然高低撺掇徐墨阳整个仰望星空派上去。
正月十五,徐墨阳跟大圣吃着又甜又软的芝麻汤圆,两人心里都藏着一桩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
“我……”
两人的碗几乎是同时放下,又同时开了口。
“你……”
“你……”
徐墨阳有些无奈的看了美猴王一眼,他一直觉得这种同时说话的桥段只会发生在偶像剧里,没想到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现实。
“我先说吧。”
“我先说吧。”
相同的事情发生三次就没意思了,徐墨阳神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行动。
“我先说,你再说,行吗?”
他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大圣虽然也着急,却还是点点头。
“我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不是一天或者几天,而是一段时间。
大圣皱起了眉。
“不能跟我说吗?”
徐墨阳很少有这么瞒着他的时候,美猴王有些不习惯。
“……”
徐墨阳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那么看着孙悟空,他不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直觉也告诉他最好不要把猴哥卷进来。
“那成吧,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孙悟空想叮嘱徐墨阳两句,但想到他身边那些女郎,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也只是努力撑起身子,跟自己的小师弟碰碰额头。
他没想过徐墨阳单独出门的可能性。
“……我会的。”
徐墨阳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把那句等我说出来,东胜神洲是有修为之人来往的场所,虽然据说也有凡人,但终归比大唐危险,还是别让大圣提心吊胆了。
他这次过去是要做一件大事的,但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还是别给大圣太多的希望,不然徐墨阳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浓重的失望。
“你刚刚不是有事要说吗,是什么啊?”
徐墨阳故意转了话题,想让两人相处的最后时光轻松一些。
“哦,【五指山(重音)】这边土地又在作妖,我之前【封(重音)】起来的东西只留下一个【印(重音)】子,你给我的橘子味道也【弱了(重音)】。”
孙悟空也想起这桩事来,正要张嘴,却又瞧了一眼天上,握住徐墨阳的手,换了些隐晦的言辞,说到关键字眼的时候便冲着徐墨阳捏一下。
徐墨阳也是个聪慧的,大圣主动牵手带来的惊讶过后,很快便发现了不对,把双重确定的字眼在脑海中拼拼凑凑,顿时眼睛一亮。
不过大圣都这么忌惮将此事直说,
“我前些日子淘到过一本古籍,上面的言语都是乱七八糟的,什么言出于口,心之法随,读都读不懂。”
徐墨阳一直没松开大圣的手,用同样的法子进行了关键词锁定,大圣眼神一闪,一边赞许的点头一边说道:
“你倒是瞧的仔细,这话的确并非如此,若是俺老孙没猜错,那书上原本要写的应当是心随意动。”言出法随。
最后几个字被刻意放轻了声音,徐墨阳领悟到美猴王的意思,知道的确如他猜测的一般,便自然的换了话题,以免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慨叹。
他只在书本上中看过黑话,电视中看过官话,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要说这种隐话,还是跟大圣一起唱双簧。
就算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要修的路越来越多了,我打算把五指山这边的采石地再放开一些。”
五指山的封印减弱是西游记中根本没提过的,之前大圣也没有说起过相关的话题,刨掉这玩意抵不过岁月摧残的可能性,徐墨阳能联想到的只有土地每次送来的铜铁和五指山的发掘行动。
土地那边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探查不出来,徐七郎便大胆的自恋了一回,将功劳归在五指山的发掘上,毕竟这可不是保护性利用,而是实打实的挖山。
但为了增加一些防备,他还是东拉西扯了好一阵子,得到了不少信息后,才把话题扯到五指山上。
“能多挣些钱,不少人家中的日子就好过了。”
大圣接了话,处处未提五指山,处处都是五指山,徐墨阳心中了然,琢磨着临走之前一定要把挖山队伍扩大扩大再扩大!
封印能弱一点是一点!
刚刚大圣跟他透露了不少事情,其中一点就是即使将五指山全都移走,封印也最多只能减弱一半,这其中的道很玄妙,大圣又不能说的太直白,徐墨阳琢磨了好半天,才用自己的方式勉强解读出来。
简单来说,封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五指山的本体,另一部分就是那份六字真言,两部分有点联系但并不相辅相成,五指山对六字真言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但那六字却给五指山提供了保护。
这保护算不上有多好,但风霜雪雨对五指山来说相当于免疫了,加上这山上草木稀疏动物皆无,五指山这几百年来的损耗几近皆无,说句难听的,刮痧受伤都比它重。
也因为这份损耗的细微,所以即使如敏锐如大圣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关窍,如果没有意外,这份封印便会一直持续下去,除非等到大唐的僧人到来,或者直到被关到久远的未来,每一块土地都被开发,美猴王才可能得到解脱。
但徐墨阳来了。
他开通了商路,积攒了功德,挖掘了五指山,虽然挖山的人相较于五指山只是杯水车薪,但百分之一的毁坏跟尧分之一的毁坏还是有区别的,最明显的就是美猴王能够感知到了。[1]
可还是那句话,五指山和六字真言是两部分,所以即使五指山被全部挖干净,封印也最多只能削弱一半,也就是徐墨阳心态好,才觉得能磨一点是一点。
大圣瞧着小师弟兴致勃勃的计算要增加多少人挖掘五指山,想了想还是没把五指山损耗到一定程度对他有大好处的直觉说出来,虽说仙人的直觉近乎预言,但也并非一定会发生,若是抱了希望又失望才折腾人呢。
两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在相似的问题中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对了,还有一件事。”
美猴王被五指山的变化冲昏了头脑,直到徐墨阳说自己要走了才想起来、
年也过完了,他们师兄弟的名分也该正式定下了!
“郎君——”
在五指山入口守着的女郎把脚踏车骑出了风火轮的架势,远远看到徐墨阳就开始叫人。
“郎君,那边说要现在出发,不然赶不上了!”
女郎一路疾驰,还没下车就赶紧嚷了起来,徐墨阳脸色瞬间就变了,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直接翻身上马,只来得及跟大圣说一声有事回来说,便蹿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了。
大圣固然很重要,但是东胜神洲的那扇凡人也能进的门,是他自从知道西游世界以后就开始寻找的,若是错过了这一回,没准大圣出了五指山他还没进东胜神洲呢。
所以猴哥你先委屈一下吧,等我回来再跟你道歉。
徐墨阳一边在心里内疚,一边将提了提马刺提速,不是不会骑自行车,而是短时间的急行军中马儿更有性价比。
他的马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批,却也是第二批次,徐墨阳专门测过速度,这马一小时能跑八十里有余,他现在的身板骑自行车最多四十里,还要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
“郎君,借着!”
徐墨阳一路疾驰到徐府,喻娘子已经将需要的包裹收拾好了,燕燕站在她肩膀上,见徐墨阳来了便飞到前面带路。
徐七郎心里着急,一咬牙根本没停马,只是把马速慢下来一些,从喻娘子身边经过的时候直接斜侧着伸手把包袱一提一甩,就加速跟上了燕燕。
他的决定是对的,“门”比他们预料的出现更早也消失更快,徐墨阳一路超速行驶,才在“门”彻底关闭前撞了进去,但进去的只有他和包裹,燕燕和累到口吐白沫的马面面相觑,意识到问题大发了!
第230章 拔萝卜
徐墨阳没想到自己进东胜神洲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自己的脑袋从泥巴里拔出来。
明明他是牵马提包带向导进门的,结果一过来马也没了燕子也没了,就他以从马上贯出去的姿势进了门,还在一股神秘作用的保护下,跟汤姆一样在空中蹬了三秒腿,才哗啦一下被包裹直接拖到了地上。
好消息,没死。
坏消息,头栽到泥巴中,这颗脑袋不能要了。
徐墨阳以倒栽葱的姿势插到来到地面,也就是脑袋的着陆点刚好在水池,然后底下又是柔软厚重的纯粹淤泥,不然高低得在阎王殿上走几遭。
但即便是如此,徐墨阳依旧处于危险之中,他虽然已经无意识走上了修行之路,可时间有限资源不足,还远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总而言之一句话,徐墨阳是要呼吸的!
徐七郎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露在外面的左手往右手的手背上狠狠一拧,强行用疼痛保持清醒,大头朝下高空坠落冲击力过大,弄得他现在只想晕过去,
疼痛混着晕眩的感觉有点刺激,徐墨阳不敢也不能晕,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慌乱达成开局杀,两条腿从空中努力下压,把自己从l往—方向努力,双手则飞快的扒拉着脸前面的泥巴。
脸上不断传来的细微痛感完全被徐墨阳忽略,在宝贵的生命面前,什么都要往后放,缺氧和高空坠物带来的晕眩感愈发明显,徐墨阳狠了狠心,往挖出来的脖子上狠狠一挠,剧烈的疼痛让他再次清醒许多,只是脖子上已经多了三道血痕。
借着这份短暂的清醒,徐墨阳一口气把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都挖了出来,虽然还有大半个脑袋在泥巴里,但他快憋炸的肺已经等不得了,双手双脚撑地摆出壁虎的架势,然后狠狠往上一拔!
“哗啦!”
在小小的水坑里拔啊拔啊拔,拔大大的脑袋张大大的嘴巴。
“咳咳……呸……咳咳……”
徐墨阳的双手支撑在水坑的边上,先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还在,才张大嘴巴努力呼吸,勉强缓过来一点后,就一边咳嗽一边努力想把嘴里的泥吐出来,好在他刚刚的嘴闭的还算紧,那股不属于本地嘴的味道被挡在了牙齿外,没有成功入侵舌头。
但淤泥细腻的材质在此刻显得格外可恶,他们跟着无孔不入的水流一起进入嘴巴,不管徐墨阳怎么呸呸呸都没法将嘴里的味道全部去除,而且他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因为眼睫毛上都糊满了泥。
可温度并不因人的意志而改变,冬日本就寒冷,小风轻轻一刮,衣物全湿的徐墨阳便打了个哆嗦,立马从心的弯腰一手掬水一手擦拭眼部,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眼部清了个大概,然后努力睁开眼睛往四周看去。
很好,离他大概二十米的地方,还有一个水坑。
徐墨阳没怎么思考就试图爬出这个水坑,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后,立马开始毫无形象的手脚并用,在两分钟的努力挣扎后,总算是脱离了这一片浑水。
这二十米的路也不好走,至少徐墨阳的移动方式在此期间发生了三次退化,先是踉踉跄跄的走路,然后是扭曲阴暗的爬行,最后开始打滚移动,好险没有再次栽到水坑里,进行自救2.0版本。
到了二号水坑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掬水洗眼部,水里可能有寄生虫;可不清洗有感染的风险不说,还让眼睛觉得难受的要命,徐墨阳琢磨着还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先把自己的视力整回来再说。
洗完了眼睛,其他地方的泥巴也差不多风干了,徐墨阳也不急着清,先连滚带爬的挪到包裹旁边哆嗦着扯开系好的结,想瞧瞧都有些什么东西,他说了些必须要带上的,但大多数还是女郎们准备的,所以多数具体物品他也不怎么清楚。
金银铜,换洗衣物清洁用品用品,棉鞋雷锋帽羊毛手套,调料铁锅火折子……甚至还有助燃的干草?!
徐墨阳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看似平平无奇的包裹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塞进去的,不过现在的确帮了他的大忙。
这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犄角旮旯,举目四望不见人烟,不过也因为这样,附近的杂草和灌木长得还算茂盛,收集枯枝落叶也要容易许多。
可能是冷过头了,徐墨阳反倒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着抬起吸水以后格外沉重的靴子,踹倒了几丛灌木,用匕首割断连接处后把它们拖到身边当柴火。
用火折子点干草然后生火的技术对徐墨阳来说还是难度太高了,好在包裹里什么都有,徐墨阳努力转了转不怎么灵活的脑壳,从里面拿出一根蜡烛。
用蜡烛生火就方便多了。
经过对徐墨阳来说相当漫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成功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堆,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后,徐七郎几乎是热泪盈眶的把自己当成旋转炉里的烤鸭,三百六十度的给全身上下加温。
“咕——”
习惯了被定点投喂的肚子再次开始汽笛长鸣,徐墨阳之前洗的手早就在找柴生火等一系列动作中又弄脏了,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忍痛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白面饼子,用两个指头捏着在火上简单热一热,然后张嘴……
这满嘴的大地气息,他真的不敢咽啊!
主要是到了五指山以后吃得好睡得好,一日三餐规律的不得了,现在身体多少能扛得住一段时间不吃饭的霍霍,他就不愿凑合了。
况且这饼子为了增加饱腹感,做的真的是又干又硬又结实,吃一口得锤三下胸口才能咽下去,徐墨阳自认为还没有艰难到那个地步,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悻悻的将饼放到旁边干净的地方,徐墨阳拖着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身体,带着锅去二号水坑里装了小半锅的水回到篝火旁,把锅吊在架子上烧水。
架子是最简单的那种,火堆的两边各用两根结实的树枝摆成X状插进泥土,中间的交汇处用藤蔓之类的东西进行固定,然后将一根树枝放在固定处的上方形成支架,锅耳绑上藤条,就可以挂在支架上了,小白如徐墨阳也能轻松完成。
水量不多,烧开的也很快,徐墨阳刚刚找了一圈没找到杯子,索性用炒菜辅助的勺子盛了小半勺水出来,一边把勺子转圈圈一边吹起,让开水尽快降温。
以这种方式艰难的漱完口后,徐墨阳把锅里剩下的水倒进碗里,准备用来泡饼子吃……碗?!
徐墨阳一卡一卡的看向那个碗——可能是引火的干草把它裹得严严实实,总之目前依旧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所以他是因为大脑缺氧智力下降吗?拿勺子的意义是什么?!
徐墨阳短暂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智商,就又去二号水坑边装水了,在等待水烧开的时候,他抓紧时间吃了半个刚刚拿出来的面饼,便觉得撑到不像话。
虽然是喝了水的缘故,但他还是大为震撼。
“这是面饼形状的压缩饼干吧?!”
肚子里有东西,身上也就有了力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徐墨阳总算是用一锅锅的水把自己擦了一遍,换上了干净厚实的衣衫,至于脑袋上的……他真的尽力了,锅太小头发太厚,还是等到了客栈之类的地方,再单独洗一遍吧。
柴火快用完了,徐墨阳又去附近捡了些回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徐七郎毫不犹豫的决定在这边先住一晚,等明天再考虑往哪个方向走。
反正现在举目四望不见人烟。
徐墨阳从包裹里拿出单人凉席,把自己跟地面勉强隔开,又找出薄棉被——鬼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压缩又被放进来的,一半垫一半盖的扑到凉席上,人往被子里一缩,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晚上穿着厚衣物入睡,棉被又是堪比长绒棉的良心货,徐墨阳出了一身的汗,倒是阴差阳错的将入体的寒气排了出去,侥幸避过了一次风寒。
徐墨阳倒是不清楚自己有多幸运,早上就着热水擦了澡,又用锅做了一顿面片汤填肚子,才将自己的所有东西乱七八糟的好,往肩上一抗,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从上午到下午,徐墨阳一直在赶路,在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他总算是看到了一个小村子,原本缓慢的脚步顿时加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庄附近,也不急着进去,而是开始仔仔细细的观察情况。
谁知道这村里卖的是不是人肉包子啊!
“这院子别看破旧了些,房子却是顶好的,保证郎君能一觉睡到天亮。”
里正满脸笑意的跟徐墨阳介绍他的暂住地情况,徐墨阳礼貌的道谢,对铜钱在东胜神洲的购买力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在这个堪称破败的院子里随意填了肚子,徐墨阳便抓着一根肉干飞快的出了门,也不知道这牛肉干是怎么做的,看着黑黑瘦瘦还没香烟粗,结果越嚼滋味越浓厚,巴掌长的一截能消磨足足一日时光。
徐墨阳瞧了眼村里枝繁叶茂的大树,熟练的拿着肉干夹着马扎就坐了过去,没一会儿,老太太们便七七八八的汇聚在这里,对徐墨阳的出现有些诧异,见他只知道一脸茫然的啃肉干,就又放松了警惕。
“我嘞个去!”
“这是真的吗?!”
“这种事情……666”
老太太们认定徐墨阳听不懂方言,开始肆无忌惮的说八卦,徐墨阳听得内心弹幕不断刷屏,脸上还不敢露出丝毫痕迹。
第231章 谁都爱吃瓜
村里有棵老树,树下人群八卦。
大娘们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天,徐墨阳保持着清澈愚蠢听不懂乡里话但礼貌的形象啃肉干,偶尔有人疑惑的看过来,徐墨阳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如果视线长久没有移开,徐墨阳还会表演一个眼神的迷茫到恍然大悟,然后从自己的肉干下面使劲掰一小块递过去,一般这个时候大娘便会摆摆手,也不是没有那厚脸皮的,只是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制止。
“欺负听不懂话的傻子……外乡人做什?”
大娘嘴里的话急急的拐了个弯,见徐墨阳只是迷茫的看了一眼就又低头啃肉干才松了口气,幸好这是个听不懂土话的小郎君,不然就真的尴尬了。
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大娘很快就再次无缝融入八卦的人群,徐墨阳有一嘴没一嘴的啃着肉干,耳朵都快竖成精灵耳了。
至于八卦的真实性……他只是个路过的听众,不参与不行动不发表观点,只要对他来说是新鲜的,吃的是几手瓜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语言虽然不是大唐官话,但恰巧跟徐墨阳上辈子的故乡方言十分相似,徐墨阳不怎么需要费劲也能听懂个七八成,再努努力甚至可以完成实时传输。
不过这一点被徐墨阳隐瞒的很好,就连里正那边都以为他只能说和听懂零星几个字,比如“吃”和“价”一类的出行必备用语,他们两个谈租房之类的事情全靠肢体语言,徐墨阳甚至还被小小的坑了一笔。
不过徐墨阳也想得开,出门在外就当破财免灾,毕竟根据里正那边觉得自己听不懂直接透露出来的消息,这地方已经好久没人来过了,最近的镇子离他们有好几天的路,换句话说就是他们一旦起了杀心,他连个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从心就从心吧。
徐墨阳很快说服了自己,并端着小马扎坐在了大树下。
月上柳梢头,人散深夜中,大娘们完成今日的输出,心满意足的各回各家,徐墨阳也回了那个破败的小院,点起蜡烛今天得到的信息。
嘀——您的大脑已装载完毕。
带脑子听八卦虽然能分析出很多信息,但不带脑子才够刺激,徐墨阳现在有强大的短期记忆能力,鱼和熊掌都可兼得。
不管什么话语中都带着信息,只是输出量的多少有所区别,徐墨阳并不知道大娘们说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但相对于他对四大部洲有限的认知而言,任何跟这里相关的信息都十分宝贵。
人只有在接收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后,才能进行筛选和分辨,就像身无分文的人选择了包吃包住的工作后,在得到第一笔收入之前,不管提供的伙食怎么样他都必须接受,因为条件有限别无选择。
“小女郎在田里被鱼妖拐走,被带回来后家里人揍了鱼妖一顿……婆婆骂儿媳买簪子浪费铜钱……”
各种信息的关键词被提出来,徐墨阳逐渐形成了对四大部洲的初步认知,这一切说来似乎有些玄妙,但其实只是人类基础的信息总结和推测功能。
比如小女郎被拐的事情,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小情侣私奔的八卦,但从双方的身份中可以得知,这个世界对妖接受良好,以至于在大唐见不着几个的妖在这边人的眼中却十分正常。
同样的,一人一妖能产生感情,那鱼妖肯定长得还过得去,除了极少数的存在,人往往只能对人产生情侣之间的感情,在这里条件应该也不会相差太远,至少徐墨阳觉得人不会跟鱼脑袋谈恋爱。
所以这鱼妖的样貌应该类人,或许有一点鱼类的特征,但绝对不会很明显,至少被人看到的地方不会特别明显。
两人相遇的地点也能挖出点东西,根据另一个大娘的八卦,她们这边是没有种植水稻的,既然在田地里互诉衷肠,那鱼妖必定能脱离水源在岸上行走。
最后小女郎被带回来,鱼妖还被揍了一顿,这个结果可以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鱼妖战斗力有限,根本打不过小女郎的父兄。
另一种便是鱼妖能打过,但出于愧疚只是被动挨打,这就有意思了,因为这意味着鱼妖遵循的是“聘则为妻奔为妾”的人族礼法,它认同甚至赞扬这一套学说,那就说明人族在这片天地的实力并不弱。
因为弱者的文化除了他们本身,是不会有多少人在意的。
再比如那婆婆骂儿媳,好像也就是最普通的事情,但魔鬼藏在细节里,能找到的信息可多着呢。
婆婆骂儿媳花了那么多的铜钱买簪子,这说明这边的一般等价物中包括了铜钱,再根据那痛心疾首的计算这些钱能买多少东西,便可以推断出其他物品的普遍价值。
铜钱是儿媳的丈夫做工存下的,根据之前有大娘嘀咕的这个村子上交的家用比例,可以大致推算出这个丈夫的一般收入,再结合其他信息,就能得到一份不算详细的打工地点生活成本。
而根据大娘们对这个丈夫的看法,也能看出妇女的普遍地位,或许外面的世界会有所不同,但在这个村里却推行着这一套普遍价值观,有助于徐墨阳塑造合适的人设,等到修整好了平安上路。
八卦中的信息包罗万象,只要有细心和耐心,便能一一总结出来,徐墨阳目前缺少信息渠道,只能采用这种最笨的方法,不然到了城市里犯了忌讳,那真的连哭都没地方哭。
蜡烛的眼泪落在床板上,徐墨阳手中的纸张逐渐被墨字填满,等到最后一条信息被出来,房间中也恰好陷入了一片漆黑,徐墨阳错愕了一会儿,便打了个哈欠直接睡下了。
蜡烛用完了。
赶路和之前的拔头消耗体力,今天的信息汇总消耗脑力,徐墨阳这一觉睡得很沉,最后醒过来也不是因为睡够了或者被人叫起来,而是被肚子叫醒的。
徐墨阳醒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就觉得整个腹腔都是空空荡荡的,五脏六腑仿佛在瞬间失去了踪迹,只有胃部传来了隐约的微弱的饥饿感,彰显着它的存在。
徐墨阳刚睡醒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下床的时候却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要不是手及时撑住床沿,高低得来个轻度破相。
但即使是反应这么迅速,徐墨阳还是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眼花耳鸣一个不少,好一会儿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
不过也正式这熟悉的一系列症状,让徐墨阳意识到他已经饿过头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吃点东西免得不小心嘎掉,洁癖却让他硬是挣扎着去刷了牙,才拿了块饴糖含在嘴巴里。
连着给自己塞了几块糖,徐墨阳走路的时候总算是没再轻飘飘的了,只有接收到了细微能量的胃还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警告徐墨阳要是不赶紧塞些东西进来就上演一个阴暗翻滚扭曲伸缩,让他回忆一下社畜时期的美好时光。
徐墨阳看了看手边的白面饼子:……
他敷衍的揉揉胃算是做短暂的安抚,然后飞快的出门,找到最近的人家换来了几个鸡蛋和一捆柴火,也亏得他还记得自己语言不通的人设,硬是靠着比比划划和各种拟声词完成了这场重要的交易。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娘子进厨房拿鸡蛋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出来的时候却揪着一个小孩的耳朵。
徐墨阳无意掺和邻居的家务事,拎着鸡蛋和柴火便有礼貌的告辞,前脚刚踏出院子,后脚院门便被重重的关上,然后便传来小孩惊恐的尖叫。
“娘,你别……我错了我错了……救命啊……直接打,别扒裤子……救命……”
小孩的声音堪称撕心裂肺,徐墨阳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无意中抬眼一瞥,好家伙,墙头墙根窗户口全是人,树上都有好几个。
果然大家都喜欢吃瓜。
“啊——呜呜呜……我错了……啊啊啊——”
哭叫随着手掌跟的快速接触声传来,刚刚言语温柔的娘子已经从和声细语模式无缝转变,而且直接跨越了狂风暴雨,进入电闪雷鸣山崩海啸阶段。
问话都飚出了女高音,看样子问题严重的很!.
那小孩有难喽。
徐墨阳十分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悲惨场景,所以他选择闭上眼睛……并不需要,因为院墙隔绝了视线,各种场景全靠脑补。
徐墨阳的肚子在不断的抗议,但他硬是以莫大的毅力听完了全程,等到云销雨霁母慈子孝后,才扶着墙回了自己的院子,手上的鸡蛋和柴火也没落下。
小锅下面生火,将油纸包里的腊肉片放些进去翻炒,等到腊肉被煎成了类似油渣的模样后捞出,就着锅里的油煎了个荷包蛋……然后放进了嘴巴。
实在是太饿了,没忍住。
煎一个鸡蛋吃一个,徐墨阳连吃是三个外焦里嫩的全熟蛋,才暂时控制住了自己的食欲,留了两个煎好的鸡蛋在锅里。
徐墨阳的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后也多了些耐心,等到锅里的水开后,他在方便面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毅然选择了挂面,虽然煮出来花费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但它更好吃!
放调料,加蔬菜……忘了换,算了,起锅。
腊肉鸡蛋面的卖相跟香味一样诱人,徐墨阳耐着性子等到面条稍微放凉,才夹了一大筷子进嘴巴,在尝到味道的那一刻,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第232章 洗头
一大碗面进了肚子,徐墨阳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基本的生活需求满足后,身上的黏腻便令人觉得分外不适,徐墨阳也不委屈自己,抓起装了铜钱的荷包便出了门,没多久便带了个木盆回来。
刷干净的锅里倒入清水,徐墨阳往火中添了一把柴,水开以后倒入放到石桌上的木盆,然后又被装了冷水放到火上加热,徐墨阳以手探温,等到盆中的水降低到适合的温度,便解开发带,把头发从发尾一点点浸入水中。
随着头发入水的部位越来越多,原本清澈的水也一点点变了颜色,让徐墨阳看的额角青筋直挑,他有些不死心的往盆底一探——好么,一层的土沙。
刚来这边的时候条件有限,虽然从头到脚都换了干净衣物,但也只是简单擦洗,对重灾区的头发压根没什么作用,但那个时候也容不得徐墨阳细细打自己,直到现在才有了这么一点闲心。
当时整个脑袋都扎到泥里去了,脏是必然的,但徐墨阳真没想到能这么脏啊!
啥也别说了,烧水吧。
连着洗了五盆水,头发才总算是没有又给盆一点颜色瞧瞧,但童年傻不愣登抓沙子揉过头发的徐墨阳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往头发上抹洗发水,平时轻易能推开的头发现在干涩的不像样,揉起来还能明显感觉到不属于头毛的颗粒,往水里一泡,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底,徐墨阳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本就不算多的洗发水。
换水换水换水……徐墨阳已经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次水了,只记得在最后一次清水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了,好容易才完成了最后的擦干步骤,堪堪赶上娘子们的八卦集合队。
昨天还有些紧张,今天徐墨阳已经对人物设定手拿把掐,还有闲心进行人类观察行动,顺便为自己的小说收集一些素材。
东家长西家短,妖鬼故事人人传。
徐墨阳听着这些不相似也不相同的八卦,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面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熟悉,让他想起了前两年在长安的时光,也是同样的繁盛大树……
就连娘子们的配置都差不多,年龄大的小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没有到了适婚年纪且没有成亲的女郎。
毕竟树下的话题有些荤素不忌,不管小女郎们能不能听明白,都必须不明白,要明白必须得成亲以后才明白。
这话说的有些拗口,但就跟那“你知道我的意思”一样,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说法。
至于没到年纪的女郎也能在这……小孩子懂什么啊。
徐墨阳看着脸蛋苦兮兮,不断试图挣脱长辈的小孩们笑了笑,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毕竟谁的童年没有跟着家里人走在路上,然后碰到认识的人就开始聊天,小孩只能抓耳挠腮的在旁边等的经历呢。
小孩这么可爱,应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徐墨阳一脸正直的想到。
夜色渐浓,大家相约明天再聚,徐墨阳也揣着满肚子的八卦回了院子,把脑子带上后进行新一轮的细节分析。
蜡烛又用完一支,徐墨阳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往床上倒肚子就开始彰显存在感,他瞪了自己的胃一会儿,确定这个器官不会因为他的凶巴巴而退让后,只能打着哈欠出来搞夜宵填肚子。
今日的月光异常明亮,徐墨阳也就没有再浪费一只蜡烛,直接拨拨灶台中的余火,让它做好工作的准备。
买木盆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白菘扯下两三片叶子,直接泡在水中来回用手捋两遍,然后直接用手撕开丢进锅里。
没吃完的鸡蛋全都打进碗里搅匀,在锅中形成好看的云絮,徐墨阳一边琢磨着明天最好买只鸡回来,一边往锅里下了一块方便面。
盐,氨基酸,胡椒粉……徐墨阳随意的撒了几样万能调料就熄了火,灶台的余热足够方便面成为填肚子的模样,晚上的徐墨阳是只懒羊羊,为了少洗一个碗直接抱着锅吃方便面。
这个时代的方便面称不上科技与狠活,主要是这两个必备要素都没发展起来,喻娘子们向来不会亏待自家郎君,方便面的原料都是当年的新麦,面条爽口香气扑鼻,至少徐墨阳吃的开心,没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下次还是要准备点肉。”
刚刚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面吃完了,徐墨阳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这方便面的确美味,但缺少了灵魂。
方便面怎么可以没有肉呢!
一包方便面当然不够填饱徐墨阳的肠胃,不过晚上少吃本来就是正,刚刚的加餐面条不多汤水不少,已经足够糊弄肚皮。
肚子里有了东西,困意一下就上来了,但徐墨阳还是挣扎着把锅刷了,又重新刷了一遍牙,才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去了。
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是天光大亮。
徐墨阳睡眼朦胧的爬起来,正想到厨房炒个鸡蛋把早餐凑合过去,就看到原本放鸡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夜宵不小心吃嗨了,最后的鸡蛋也光荣牺牲。
“又要出去买菜……”
徐墨阳不情愿的嘀咕一句,还是飞快的进了门,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起来人模人样了。
揣着荷包出去晃一圈,徐墨阳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是满满当当,他给自己先炒了个鸡蛋垫肚子,才开始思考有什么营养且美味的食物。
这几年养的还算惊喜,他本来以为身体多多少少补回来一些,毕竟饿了一顿也没什么大问题,结果在饿第二顿的时候就现了原形,美梦啪的一下就裂了。
他打量了一通自己拥有的食材,发现自己没吃肉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那也就不用勉强自己了,直接又揪了几片白菘叶子洗干净,弄成小块以后跟鸡蛋和一小块面饼往锅里一丢,很快便熬出了一份鸡蛋白菘面糊。
那白面饼子果然是压缩包!
徐墨阳尝了尝味道,意料之中的不怎么样,不过这只是生存物资不是享受模板,他捏着鼻子三两口直接灌了下去,只留下几片白菘叶子实在没法闭着眼睛咽,又不好浪费,只能先捞出来放到一边,准备当中午的配菜。
摸摸肚子,很好,虽然不怎么饱,但好歹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了,确定自己不会一口气没上来就嘎到人家家里后,徐墨阳便熟练的拿起荷包跟篮子外出打猎了。
经过长达三分钟的赶路,两分钟的论价,徐墨阳成功以鸡头鸡屁股鸡杂鸡毛作为报酬,让人帮忙免费杀鸡,这个价钱在村里其实是有些高的,但徐墨阳掌握不好火候,便也不要那些边角料了。
那户人家也不是个不知足的,徐墨阳让了些东西出来,他们便贴心的询问了徐墨阳的需求,然后把鸡利落的剁成了鸡块,做成了现在的半成品样式,省了徐墨阳好些功夫。
他手上的刀子不少,但正经菜刀的确没有,剁块的确能省好些功夫。
刚好昨天收了些菌子,直接来个蘑菇炖鸡,只要肯等肯下料,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当然寻常人家是舍不得这么吃的,在他们看来肉怎么都好吃,与其花冤枉钱买调料,不如多买些肉回来。
这调料钱都快够一只鸡了!
徐墨阳是不会管别人怎么看的,反正这院子里就他一个,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小火一点水一倒,锅里没多久就飘出了香味。
时间一久小风一吹,外面很快便传来了熊孩子的哭喊声,无非是肉好香要吃肉,听那个熟悉的动静应该还撒泼打滚了……嗯,被揍了。
很惨,但徐墨阳实在是提不起同情心,甚至还用扇子把香味往那边扇了扇。
活该!
就像每本种田文中都会有几个极品出场一样,这个村里也有类似的存在,就是刚刚哭喊的熊孩子一家,他们的人设也很经典,属于厚脸皮+占便宜不够+单亲家庭的设定,卡在村民厌恶和不能容忍的接受点上。
昨天徐墨阳不是煮面吗,那两父子闻着味就上门了,嬉皮笑脸又直气壮的说饿了,想要让徐墨阳分些吃食给他们,弄得徐墨阳冲着自己的脑袋上瞧了又瞧,十分怀疑自己头顶是不是写了傻子两个字。
本来想装作听不懂把人糊弄过去,结果他们的人设倒是无缝衔接,强要不成就开始强闯,被徐墨阳一人一脚踹翻又开始道德绑架,市面上能用的极品人设硬是一个个轮了个遍,但凡徐墨阳少了点见识,今天高低得损失点什么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哭声可真下饭啊。
徐墨阳听着外面竹笋炒肉的产物,只觉得嘴里的肉都更美味几分。
经过了几天的树下八卦,徐墨阳初步了解了这个村子的一些情况,虽然不知道跟外面有多大的差距,以及这些信息的真实性,但也比两眼一抹黑要好得多。
这个村叫清安村,在东胜神洲最偏僻的犄角旮旯,偏僻到什么地步?
最近的村子离这里要翻五座山,镇子要走一个月,货郎都是一年一来,村里人若是没买好一年所需,那便只能借用,或者咬咬牙直接不用。
不过村人倒是很知足,虽然这地方土地贫瘠水源有限繁衍艰难交通不便野兽众多,但有一点却是无可取代的——这里的税赋只象征性的收取一点。
这是村里唯一的优点,而这个优点已经胜过了一切的缺点。
徐墨阳看着里正跟其他村人谈起这个话题时候的满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句“苛政猛于虎”。
看似轻轻浅浅的一句话中,又带了多少悲哀和无奈呢。
第233章 猪崽要卖
“徐七郎,我家那猪要杀了,你还要吗?”
彭七郎远远的看到徐墨阳便叫嚷起来,徐墨阳看了彭七郎一会儿,认出是他当时就想买的猪的主人,顿时眼睛一亮,有想起自己外乡人的设定,眼神有些迷茫的开口:
“你说什么?”
彭七郎:……
忘了徐七郎听不懂多少村里话了。
连说带比划,彭七郎这次没忘了把语速放慢,废了一番功夫把自己的意思表达过去后,徐墨阳立刻就有了反应。
“要,现在多重了?”
猪崽都是一天一个样,徐墨阳之前看的时候猪是瘦瘦小小的一只,没准现在就胖若两猪了呢。
彭七郎同样没听懂徐墨阳的官话,不过点头的动作还是看到了的,顿时心中一定,然后继续开始艰难的沟通,好容易才回答了徐墨阳的问题。
“摸约三四十斤……吧?”
彭七郎也估不准,说实话,他养了这么多年的猪,就没见过这么能长的,要不是最近一直蔫吧着不肯吃东西,家里都舍不得卖。
“我都要了,就是回头你们得匀些盐出来,再找个手脚干净的过来帮忙。”
徐墨阳的这几句话传达出去后,彭七郎的眼睛顿时比徐七郎的还亮,村里谁不知道这外乡的徐郎君出手大方?这盐买来必定有一份辛苦费,帮忙的人也少不了工钱。
就是这传出来的话实在是有些不中听,还手脚干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村里都是贼呢,其实这徐家郎君就是字面意思,他想找个平时就喜欢干净,最好是指甲缝里都找不出污垢的人来帮工。
彭七郎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飞快的在脑海中筛选合适的帮工,先从家里开始筛选……阿娘似乎就挺合适的!
他娘是村里出了名的干净老太太,被他带着养老以后也没闲着,家里的东西都擦的蹭光瓦亮,就连那几头猪隔一段时间都要被拉去洗澡。
勤快能干有眼色,这么大年纪过去做工也不会传出流言,徐家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重活干,还能挣一小笔钱,怎么看都是给他家老太太量身打造的岗位!
这个念头一出,彭七郎立马便跟徐墨阳表示自己有合适的人选,在熟练的动作语言齐上阵的沟通过后,徐墨阳爽快的答应了。
“只要勤快爱干净就行。”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俗语徐墨阳也听过,只要彭家伯母真的符合要求,那他也没必要花心思换人。
彭七郎顿时喜上眉梢,带着徐墨阳加快脚步往家里走,村里人除了能从货郎那边换一些钱,平时根本没有挣钱的门路。
猪圈很快就到了,这边的气味不好闻却也不算浓厚,但在徐墨阳眼中已经属于难得的干净存在,里面趴着一大两小三只猪,可能是这几天刚洗过澡,身上都没有什么脏污。
“我这猪养的极好,每天都能吃不少呢……”
彭母在旁边絮叨叨的补充情况,徐墨阳瞧了眼小老太太,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的事实。
虽然他知道他听得懂,但别人不知道啊。
不过这奶奶的确是一副板板正正的模样,脑袋上连根乱翘的头发丝都没有。
好在彭七郎这次靠谱了一把,很快就将他娘给拉走了,徐墨阳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小老太太再回来的时候,嘴巴就成了紧闭的蚌壳,徐墨阳也总算是能仔细打量自己的红烧肉。
“是这只吗?”
徐墨阳指着最瘦弱的那只猪崽比比划划,他刚刚瞧过了,这些猪瞅着都不像是生病的模样,买了能放心吃。
“不是不是。”
彭七郎果断摇头,指向了最大的那只猪,徐墨阳有些不敢相信的左看右看,明明之前也没多少肉啊,怎么长大的速度比吹气还快?
彭七郎见他不信有些着急了,直接进了猪圈把猪崽的后腿往上一拉——两腿之间光秃秃的,肚子上的毛少了一大块,还真没找错!
确认了身份,接下来就是商量价钱,现在的确不是大规模出猪肉的时候,徐墨阳不介意多给些钱,但被当成肥羊宰还是不可能的,好在彭七郎也的确没有这个意思,给出的价钱虽然略高,但附赠了全套杀猪流程,徐墨阳觉得还挺划算的。
这猪是跟徐家长安养猪场那边一样的阉割猪,当然了,这并不是村民主动下的手,猪崽能变成这样,纯属前些日子发生的一场意外。
具体情况徐墨阳只赶上了一个尾巴,他知道的版本还是从大娘的八卦和路人的零碎语言中悄悄拼凑出来的,属于不知真假的缝合瓜。
事情发生在徐墨阳到来的第三天傍晚,据说是彭家的邻居听到猪崽在不断的惨叫,被吵的心烦意乱,想敲门让彭家安抚一下猪崽 ,结果发现彭家大门紧锁,往日总是在家干活的彭母也不知道哪去了。
猪崽叫的撕心裂肺,邻居听着也心焦,想着猪圈在彭家后面,索性便找了块石头踩上去,趴着墙头往猪圈一看,有个黑不溜秋的玩意正在咬猪崽呢。
两个猪崽缩在猪圈的角落瑟瑟发抖,被咬住的倒霉蛋就是把他嚎过来的那个,现在天色有些暗,啃猪的玩意又是一片乌漆嘛黑,也看不清到底是个啥,但猪崽受伤是肯定的,地上的血可是明明白白的。
那邻居被吓住,一边往外跑一边叫人,恰好碰上从村口回来的彭母,这小老太太一听到家里的猪出事了,把手里牵着的孙子孙女一塞就往家里狂奔,鞋子都差点跑飞了,邻居一个年轻二十多岁的愣是没赶上。
邻居:……
孙子孙女:……
手上突然多出来两娃的村里人:……、
啥也别说了,看热闹去吧。
邻居和牵着娃的村里人跑的可快,到了彭家才发现已经有一堆看热闹的过来了,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一到现场那黑不溜秋就蹿了出来,引得现场惊呼一片。
牵娃村人毫不犹豫的往旁边一躲,于是直面黑东西的就只有邻居一个,吓得这也称的上人高马大的男人当场就跳起了踢踏舞,叫的比里面的受伤成员还大声。
现在太阳已经下班了大半截,村里人的夜视功能又一般,这么多人愣是没瞧出来这玩意是啥,也不敢靠近怕帮了倒忙,于是只能左耳听着彭母的哭嚎,右耳听着邻居的叫喊,整个人很不得被劈成两半,显得可忙可忙。
徐墨阳过来的时候,碰上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还没等他捋顺思绪,就看到那黑玩意冲着他扑了过来,徐墨阳下意识的便一脚踹了过去。
“啪!”
鞋子和接触。
“砰!”
被踹飞出去的抛物线落地。
“吱!”
不明生物发出的短促惨叫。
“啊——”
围观群众的惊呼。
短短三秒,战斗结束。
为了不露富,徐墨阳带出来的鞋子也是低奢版本的,属于那种外表看着一般般,其实采用了多种工艺的长靴,因为徐墨阳身高足够,所以没有特意加厚底部,但也绝对足够结实。
说实话,之前徐墨阳看到这双靴子的时候只想到了一句广告词:
“比牛皮还牛的皮带,十块钱三斤。”
虽然哪哪都不对劲,但却莫名的契合这双鞋子。
那一团黑跟炮弹一样被打到墙上,啪叽一下落到地上就不动了,徐墨阳本想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却听到彭家传出哭声,这次是人的,不是猪的,脚下顿时便转了方向。
人们跟着呼啦啦涌了进去,彭家已经点了木头当照明的火把,猪圈里的情况被一眼看个分明,顿时有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的的夹起了双腿。
那东西攻击的时候就冲着猪鞭咬的啊,地上还有没吃干净的一小节,再看看猪仔下半身全是血,挂在身上的就只有一个丸子了。
就连那个丸子也被咬烂了大半,只有一层皮勉强连着。
“那一团黑够狠的啊。”
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彭家人的反应还算快,锅底灰一把一把的捂在猪的伤口上止血,但那一个丸子的地方就是死活都止不住,彭家人的脸色都灰败了许多。
在这个时候,徐墨阳死马当活马医的站了出来,经过一番其他人的激烈辩论后,他让彭家人按着猪崽,毫不犹豫的把最后一个丸子也弄了下来,而在猪崽断绝了最后一丝红尘念想后,血竟然神奇的止住了。
徐墨阳对劁过的猪肉还是很眼馋的,所以走的时候特意留了话,只要这猪不是生病或者伤口感染下要卖,他又没走的话,可以卖给他,只是当时彭家人见猪崽能吃东西了没舍得,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那个被我踹出去的是什么啊?”
见猪崽已经被绑上了杀猪凳,徐墨阳也没有多看,反倒关心起另一个问题来。
他出彭家的时候那团黑乎乎已经没影子了,通过其他人的嘴才知道,那玩意挨了那么重的一脚竟然还能动,而且还逃跑成功了。
最关键的是,谁都没看清那东西到底是啥。
徐墨阳也没指望彭家能回答,只是顺口一问。
“不知道,就看到过那一回。”
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想想待会儿做点什么菜打牙祭吧。
***
猪崽是只普通的猪崽,能吃能睡能拉,它本来的命运应该是被彭家喂上一年,然后卖钱或者被做成杀猪菜,但它碰上了一只跟猫一样大的老鼠。
它下面好疼,流了好多血,它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睁开眼睛发现还活着,只是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猪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它记住了那只咬它的老鼠模样,努力吃饭睡觉努力长大,等到老鼠再来的时候,它咔嚓一下咬断了老鼠的脑袋,然后把老鼠一口口的吞进了肚子。
再然后,就不想吃东西了。
猪崽不知道什么叫大仇得报后的生无可恋,只是在刀子捅进脖子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
“这猪倒是挺乖的,都没闹腾。”
它听到了猪生的最后一句话,但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234章 血豆腐
杀猪的过程有些漫长,徐墨阳没在彭家一直傻站着,而是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收购了不少食材进行初步处,说是处,其实也就是将一些干菌子提前泡发,其他的洗洗切切啥都没做,就等彭老太太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徐墨阳把猪杂全都留给了彭家,就带着彭家老太太和被分割好的走了,顺便还让彭七郎要了村里的一口大铁锅,买了些柴火,准备给自己打牙祭。
彭老太太起先还因为工钱太高有些忐忑,看到院子里一堆压根没处的食材……这钱她赚的不亏!
啥都别说了,倒腾起来吧。
彭老太太干劲十足,徐墨阳高高兴兴的思索菜谱,院门大开,村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想说闲话都找不到由。
开玩笑,徐墨阳别的地方可能有些傻,但在保持距离方面可精着呢,不然也不能做出万花丛中那不能被人说嘴的一点绿。
猪仔不大但血不少,他琢磨着做个血肠出来就酸菜,结果扫了一圈才发现压根没有肠衣。?!
徐墨阳果断让老太太先切五花肉,转头去彭家把小肠清洗的工作外包了出去,经过这样一个小小的挫折,徐墨阳也不打算搞猪血肠了,留了一部分做血糕,剩下的全都做成了血糕,呸,血膏。
血膏≠血糕,它有个流传更广的名字:血豆腐。
新鲜的猪血挑去杂质,然后加氨基酸,辣椒粉,盐和葱姜水,一勺凉而不凝的猪油,再往里一边倒高汤一边搅拌,等到双方充分融合了,就打个鸡蛋进去促进凝固,最后跟蒸鸡蛋羹一样蒸熟就能吃了。
高汤徐墨阳手上是没有的,不过他手上好几个速成的配方,虽然比不上小火慢熬出来的原汁原味,但做个猪血膏还是没问题的。
锅中放猪油,然后加鸡蛋两面煎熟,鸡蛋的需求量取决于高汤的用量,一般是四个鸡蛋起步。
鸡蛋煎到两面焦黄后捞出,加入提前切好的五花肉片炒到变色,然后加入姜片去腥提味,再把鸡蛋放回锅中,然后加开水大火猛熬大半刻钟,去掉表面的浮沫,用布过滤掉汤里的各种东西,剩下的便是白浓香俱全的速成高汤。
在熬制高汤的时候,徐墨阳突然发现了锅碗瓢盆不够用,恰好这个时候彭七郎路过,徐墨阳便顺手把这个问题交给了他去解决。
彭七郎倒是没想到,自己只是来瞧瞧老娘能不能适应的功夫,竟然又接了一笔外快,这徐家郎君可真是个散财童子。
彭七郎的效率还是蛮高的,不多会儿就带着一串小萝卜头送来了不少厨具,他甚至还弄了些砖块过来,搭了几个简陋的灶台,让徐墨阳很是满意,给报酬的时候也毫不吝啬。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彭七郎路过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这个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徐墨阳很快就沉浸在了猪血膏飘出来的香味里,蒸出来的猪血糕上面撒一层葱花,再点上两滴麻油,一口下去的滋味真是给个千金……那还是要换的,人不能跟钱过不去。
搭灶台有些费工夫,于是彭七郎又领到了一个新任务:给每家送一份猪血膏过去,这东西不算值钱却也有些稀罕,关键是当天不吃完可能就会坏掉,倒不如做个离别的小礼物。
是的,徐墨阳已经在准备离开了。
这个山村很平静,风景很美,但他只是暂时的过客,修养好了便要继续走自己的路,虽然有些不舍,但人生就是一场永恒的离别。
徐墨阳没再让自己深想下去,以免陷入哲学的怪圈中无法自拔,比如人七年就会完成一次细胞的全部更换重组,那这人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
等再次过上悠闲而平静的生活的时候,徐墨阳可能会思考这种忒修斯之船的问题,但现在的他可忙着呢。
猪血膏的原材料摆在那里,即使手艺调味摆盘其实哪哪都不行,但吃起来的感觉还不错,不过徐墨阳今天的任务很重,所以只给自己舀了几块尝味道就放下了。
早上的米饭还剩了一些,徐墨阳看着从高汤里捞出来的五花肉和煎蛋蠢蠢欲动,琢磨着做个农家一碗香。
好久没尝过故乡的滋味了,还怪想的。
想到就做的徐墨阳立马从外面抓了个小姑娘进来烧火,自己兴致勃勃地拎起了锅铲,彭老太太瞧了一眼就没关注了,这郎君虽然做菜的时候大手大脚,看的她老婆子格外心痛,却不至于犯烧灶台之类的低级错误。
农家一碗香的做法并不算难,锅里倒油烧热后加入葱姜蒜炒香后捞出配料,再单独撒些辣椒粉进去,加五花肉后先放一波调料,再把提前泡好撕成小块的木耳放进去,翻炒后又加一波调料。
最后加入被切成菱形的荷包蛋,翻炒均匀直接出锅。
因为配料的缺失和个人的口味,这道菜凑合中带着随性,比如葱姜蒜不应该捞出来,辣椒应该是小米辣和杭椒的混合;再比如下锅的除了木耳还应该有银耳……徐墨阳炒的时候也提着心,出锅尝了味道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帮我烧火。”
一碗香是舍不得给的,徐墨阳便找了个干净的小碗盛了些猪血膏出来当报酬,小女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碗拿到手上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没一会儿碗就干干净净了。
小女郎吃完东西也没走,见徐墨阳没有赶她的意思,便在院门口蹲了下来,只用眼睛时不时瞧过来。
徐墨阳挑挑眉,没揭穿小女郎的那点小心思,爱等就等吧,谁烧火不是烧呢。
给自己开了小灶,徐墨阳又想起了许久没吃过的大锅红烧肉,实时演绎了什么叫吃着嘴里夹着筷里看着碗里听着锅里。
不过现场他最大,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
大锅红烧肉也叫工地红烧肉,属于大学生去工地干饭的必点美食,这道菜的精髓就在于必须大批量制作,像是家里烧个一斤半斤的根本没什么好滋味。
徐墨阳自从到了五指山这边,就再没吃过几次这种麻将大小的豪放派红烧肉,倒不是厨娘不会做,而是徐墨阳吃不惯没劁过的猪肉。
五指山的远行没带上猪石头,徐家怕遭了猪瘟也不敢多养猪,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猪肉过年的时候倒是没少吃,但红烧肉大多都是家庭装的精致版本,而不是这种粗犷类型的。
这种肉其实很好做,麻将大小的红烧肉放到凉水里,加酒浸泡一刻钟,然后跟山楂片一起放入铁锅,加入比肉高出半个巴掌左右的清水大火猛烧,期间要不断撇去浮沫,等到大概两刻钟后转小火。
小火要让锅里保持微沸的状态大半个时辰,然后加调料再烧两刻钟左右,等到收汁的时候尝一块调整味道,就能直接出锅。
这菜的正宗做法应该是砂锅转铁锅,但徐墨阳这边也没法挑剔,只能这么凑合着用,彭母手上忙得很,门口的小丫头便又被逮进来烧火了,这次徐墨阳没吝啬,挑了几块红烧肉给小女郎吃。
这肉他也吃出经验了,开头好吃中间就腻得慌,要是回头一餐吃不完,他还得想点办法处掉……也许可以换些细粮?
这些都是后话,徐墨阳见红烧肉一时半会儿的做不好,就又盯上了猪头。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和人手,徐墨阳一定会把猪头细细的处了,比如耳朵要卤了以后再炒,嘴巴和鼻子都可以单独卖出价钱,最多的肉更是会在做熟后被细细切成薄片,成为一餐或是多餐的美味。
但现在条件有限,主要是这个村子除了祭拜的时候对猪头不是特别感兴趣,徐墨阳觉得还是直接卤了吧,这边的山上的药材没怎么被采摘过,徐墨阳摘蘑菇的时候顺道找了些调料,现在凑凑也勉强能配出一个卤味方子。
猪头去毛是个大工程,不过徐墨阳有自己的处小技巧,网络上的视频包罗万象,一不小心就能学到很多东西。
猪头被放在清水里洗第一遍,去掉表面上的污垢后劈成两半,然后用明火炙烤到表面黑糊,再用菜刀刮掉焦黑的地方,最难处的毛根便跟着猪毛一起收拾干净了。
处完的猪头也没在空气中暴露多久,直接丢进已经开始微微冒泡的卤水里炖煮入味,接下来的事情只需要交给时间就好。
叭叭了半天的徐墨阳有些口渴,喝了水以后又剁了些排骨,捣鼓上了莱菔排骨汤,接下来是酱烧猪蹄,小炒回锅肉,咸烧白……有名的没名的猪肉菜被一个个做出来,本来还空着的灶台被飞快的一个个架锅上去,然后冒出或浓或淡的香味。
彭家老太太又要看锅又要切菜还要偶尔盯着火,恨不得长出四双眼睛八只手,她现在是丁点不觉得工钱拿的亏心了,甚至觉得再涨一些她都能心安得的收下。
“这不行,之前说好了的!”
彭母提着篮子,死活不肯接受多给的工钱,徐家郎君出手大方是没错,但人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钱都够雇佣几个壮汉了!
一个要多给,一个坚决不收,场面一时间就这么僵住了,徐墨阳拿出了饭店结账的架势使劲塞,结果还是被这小老太太溜了,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想着下午洗碗的时候再努力一下。
至于现在……当然是享受美食的时刻啦。
三天后。
徐墨阳背着来时的包裹,毅然踏上了出村的路。
第235章 一坡又一坡
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自从徐墨阳知道了这个村庄的偏僻程度,就一直在按照不影响行走速度的最高载重给自己准备干粮,主打一个以质代量,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喻娘子她们准备的面饼是多么完美的存在。
被做成方块状的白面饼子像本子一样堆叠起来,一张就能煮出一锅的半凝固体,尝一口还有咸味,盐分和碳水统统满足,要荤就加些提前切好的腊肉,要素就直接加点野菜,要是没条件还能弄一块在嘴里慢慢咽。
非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硬度大和成本高,前者暂时无法避免,后者对徐墨阳来说压根就不是问题,他买山的钱都攒出来了,还差这一点?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徐墨阳没有这款压缩面饼的配方。
不过徐墨阳表示无所谓,他会放弃,在尝试了好几次连三成相似度的成品都做不出来后,他便果断停止了这种死磕行动,而是开始制作更熟悉的干粮,顺便完成了包袱改造等一系列活动。
也就是因为准备工作太过长久,徐墨阳才迟迟没有出这个小山村,不过现在……徐墨阳回头冲着身后的人挥挥手,便带着自己的行李消失在山村小路的拐角。
三个小时后。
“我勒个去,怎么又是坡!”
徐墨阳看着面前高达三米的六十度坡面,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他知道山路难走,也做好了艰苦奋斗的准备,但徐墨阳以为的难度也只是五日五山的特种兵之路,没人告诉他还得荒野求生啊?!
徐墨阳没指望过有现代爬山时候的台阶,但连个人类行走的土路都找不到,植物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徐七郎面无表情的摁死了一只落到他肩膀上的不知名虫子,庆幸自己准备的够充分,罩衣手套围巾帽子一个不少,不然遭的罪可就大发了。
这已经是他要爬的第五个坡,之前在路上连蛇都碰上了三条,这还是打草惊蛇以后的效果,可以想象这座山的生态之好。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该爬还是得爬,徐墨阳叹息一声,再次进入到手脚并用的壁虎模式,只是远不如这种能在墙上来去自如的小生物灵活,爬上去的时候几乎要了他半条狗命。
好不容易爬到坡上,徐墨阳强撑着用长树枝在周围扫了一圈,确定没有蛇这种危险动物后,直接趴到地上不愿动弹了。
他知道爬坡耗体力,但没想过野坡还会有负面buff啊!
徐墨阳缓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肚子传来的叫声格外响亮,徐墨阳也就不急着走了,把自己改蹲为坐后,直接在周围撒了一圈驱虫粉,便拿了块饼子塞嘴里,就着水懒懒的嚼。
智告诉他周围有很多野菜味道不错,建议他去摘野菜找柴火然后起锅吃热的,但徐墨阳表示不接受智的建议,他现在只想吃饱了稍微休息一下。
疲惫真的能打败一切欲望,包括徐墨阳最看重的口腹之欲。
山林中并不安全,徐墨阳试图通过睡眠的方式来恢复体力,但虫鸣鸟叫的环境让他的潜意识疯狂发出警报,一盏茶的时间后,徐墨阳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继续挣扎着上路。
笑死,休息以后精力不但没恢复,反而更累了呢。
【阿村阿前五座高高山……墨阳带着大大的包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徐墨阳用树枝支撑着身体往前走,苦中作乐的在心里给自己配乐,只是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唱了啥。
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的阳光渐渐微弱起来,徐墨阳知道已经是羲和下班的时间,他没敢耽搁,拖着两条已经快没知觉的腿找到了一处相对合适的地方当住宿点,撒了一圈驱虫粉后又赶紧去收集柴火。
他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并不算多,但除了一些趋光性的昆虫,大多数的野兽还是害怕火焰的,夜晚的火就像是地上的星,守护一个又一个人类。
徐墨阳还算幸运,他没走多远便找到了一颗中间空了大半,已经枯死的树,整个带回来后再用刀剁开,便得到了足够一晚上的柴火。
刀是从村里买回来的,说来也算是巧合,杀猪的那天香味飘了一整个村子,那对熊父子记吃不记打,吃了送过去的猪血还想吃别的,又不敢在徐墨阳面前撒泼打滚,就问能不能换。
徐墨阳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这么多肉他真的吃不完,一样的价钱换给谁都行,但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懒,粮食没有钱也没有,最后那当爹的从茅草房里拿了把刀出来,说这是他们的传家宝,徐墨阳恰好缺个长兵器防身,便收了下来。
传家宝之类的说法他没当回事,主要是这刀把手都烂光了,用来切肉劈柴的时候表现的也就那样,不过为了多一分保障,徐墨阳还是将刀锋磨得雪亮,他一贯相信亡羊补牢不如未雨绸缪。
明亮的篝火燃起,徐墨阳再次把小锅架上去烧水,川西男子一口水半个肝的事件太过惨烈,徐墨阳再渴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喝生水。
几层油纸包被依次揭开,徐墨阳拿了张饼子掰下一半丢到锅里,又放了八个荷包蛋进去,然后将火弄得更大了一些,震慑可能存在或是不存在的,来自暗处觊觎的目光。
荷包蛋是徐墨阳起了个大早煎的,生鸡蛋不好携带,徐墨阳就全给霍霍了,进了锅里就飘起一层油花,飘出来的香味比之前单煮面饼的时候要浓的多。
徐墨阳也没在这个时候灵机一动,等到面饼从固体变成了流体,就直接把小锅从火中撤下,直接用勺子就着锅吃了起来。
味道只能说还行,但野外本来就不能挑剔,现代种花军队在山林里炒糖色没错,但放眼全世界,能做到这种水平的国家也就种花一个。
山林中食物宝贵,这么一锅下去,徐墨阳的腹肌都差点撑没了,他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用水囊里的水稍微洗了下锅,又把剩下的水倒进了锅里,准备烧开放凉后当饮用水。
等待烧水要一段时间,徐墨阳没什么事情做,便拿出小本子,就着火光开始复盘自己的准备和物资消耗,本子和炭笔都是在包袱里找到的,也不知道喻娘子她们怎么准备的这么多东西。
徐墨阳摸摸脖子上的吊坠,确定时间还算充裕,才一笔一划的记录消耗,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没打绑腿!
“怪不得这么累。”
徐墨阳也是被自己无语住了,对着包袱就是一阵翻翻找找,很快摸出了两根长长的布条,用颤抖的手往自己的腿上缠。
这布条还是从村里换来的,材质相当不错,织布的女郎本来是准备卖个大价钱的,结果织出来后货郎仗着只有他一个收货商,把价钱压得极低,卖出去的价钱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女郎便不卖了。
不卖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女郎不肯把布料卖给货郎,自己又跨不过重重大山,村里人也消费不起这种昂贵的料子,于是这件货物就这么尴尬的压了箱底,直到徐墨阳这个人傻钱多的来了村子,这块料子才总算是没有砸到手里。
不过这料子好也只是相对于村子来说,在徐墨阳这边,它只能得到一个不磨皮肤的评价,但做个绑腿还是足够的。
锅里的水烧开了,放凉以后被徐墨阳小心翼翼的倒进水囊,只剩下几口的分量留在锅中,徐墨阳便用这水漱了口,才把铁锅用布擦干,进被窝休息去了。
刷牙是他最后的倔强!
晚上徐墨阳迷迷糊糊的醒了几次,每次都是加了柴火进去才敢继续睡,有一次睁开眼睛没看到火光,徐墨阳被吓出一身冷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火堆面前,重新把火点起来才松了口气。
后面几次再醒过来的时候,徐墨阳便要等到新进火堆的柴火被点燃才敢去睡——之前火焰的熄灭就是这个原因。
陌生的地点和环境,潜意识中的危险叫嚣,睡梦中的频繁苏醒等一系列情况都对徐墨阳的恢复造成了影响,一夜的睡眠过后,徐墨阳虽然精神好了不少,却也没感觉到往常早上苏醒的神清气爽。
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帮着兄弟带娃。
兄弟是真兄弟,有血缘关系的堂哥,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英年早婚,堂嫂出差以后堂哥没法一边带娃一边泡奶粉,于是就抓了当时还没工作的徐墨阳当壮丁。
徐墨阳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堂哥去泡奶粉的时候看着小孩,就是这小孩一晚上吃的次数有点多,哭嚎的声音有点大。
九点一次,十一点一次,一点,三点,五点……看了一晚上的小侄子,第二天醒过来的感觉跟徐墨阳现在的状态不能说有些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徐墨阳严重怀疑自己后面一直没成家,就是被这种小孩出生后的作息给吓到了。
【大山向上走啊,天上的太阳照山坳哟——】
徐墨阳继续在内心放歌给自己打气,把面前的大山想成泰山的话,他也只需要翻过五座泰山就行了。
三个小时后。
徐墨阳坐在地上,绝望的看着面前的大坡。
泰山奶奶果然会平等的制服每一个嘴硬的人。
异界的也一样。
徐墨阳认真的幻想了一番找挑夫的美好时光,终究还是认命的继续往上,手脚并用的怕过土坡,转身就对上一个狼头。
“我屮艸芔茻!”
第236章 杀狼
徐墨阳吓得力气都恢复了几分,当场一个前后翻滚避开大张的狼嘴,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来了个鲤鱼打挺,右手唰的一下将长刀抽了出来,直接冲着狼劈了过去。
刀锋被昨天熬夜磨得雪亮亮,狼虽然及时闪开避免了腰斩的命运,尾巴却被直接扫去一截,它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疼痛的低嚎。比徐墨阳还狼狈。
徐墨阳握紧手中的长刀,目光紧紧的盯着站起来的狼,张开的嘴里牙齿明显不对称,眼角糊着大颗的不明物体,最关键的是一身毛疙疙瘩瘩,脑袋上还有几个铜钱大小的赖疮疤。
在生命遭到威胁的情况下,徐墨阳的智商瞬间飙升,以前一扫而过的知识点清清楚楚的浮现在脑海中——这只狼显然不在正常状态!
是老狼还是病狼?
徐墨阳暂时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他知道这只狼的实力远比普通狼要弱。
这就够了。
种花狼的体重一般在四十到六十斤之间,顶了天也不会超出八十斤,这只狼也不例外,甚至可能是因为饿了几天,它看上去比寻常的狼还要瘦上一些,至少比那只蛋挞老狼要瘦的多。
徐墨阳努力把自己站的笔直,控制着对野兽的恐惧跟它对视,希望能让狼意识到他不是个温顺的猎物,最好赶紧转移攻击目标,脑子里还不忘飞快的根据现有的信息推出更多的情况。
这只狼看到他的时候展现出了攻击意图,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爬上去的时候主动把脖子露了出来,但徐墨阳还是习惯性的往最坏的地方想。
假设这只狼真的想杀他,在自己没有展露出恶意的情况下,那就说明这只狼是真的快饿疯了。
而再往下推,狼作为群居动物,一般都是猎物一起吃的大家庭,若是野兔之类的小物件也许还能独吞,但徐墨阳再怎么瘦弱,也是个一百来斤的皮包肉,召唤族群一起享用才是最正确,也最可能做出的选择。
但狼跟他有了断尾之仇,都没有主动召唤族群的意思,徐墨阳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这狼应当是主动离群的,而且族群离它很远。
想到这一点后,徐墨阳对自己的信心又多了两分,亚洲狼的体型偏小,他们的可怕之处就像是种花田园犬,虽然可能个体战斗力不是最强的,但是嚎一嗓子就能召唤许多亲友故交,开启不讲道的群殴模式。
这狼瞅着就一副体弱多病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原本的实力不差,在这一连串的debuff下也只能用出六七分。
反观他就不一样了,身强体壮(?)吃饱喝足,能发挥百分之一百二的战斗力……赣!早知道应该强迫自己进入深度睡眠的,睡不好真的严重影响战斗力!
不过没关系,这狼也不算大,实在不行他找准一下位置,一屁股把狼给坐死也问题不大,就是战斗方式略显尴尬,甚至可能有点……徐墨阳没继续想下去,因为狼在犹豫再三后,主动发起了攻击。
徐墨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在狼扑过来的时候,看到它身上带了一层光,但这并不妨碍他把长刀重重的劈砍下去,削下一只狼耳的同时,在它脑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徐墨阳有些可惜,狼都是铜头铁骨豆腐腰,他刚刚的刀明明是冲着狼腰去的,但那狼却在半空中硬生生转了方向,弄得现在只受了些轻伤。
不过没关系。
徐墨阳看了一眼长刀,他昨天仔仔细细的磨了很久,现在刀锋依旧明亮。
他没有放过这只狼的打算,狼这种生物可记仇的很,从他削掉狼尾的时候,一人一狼就结了死仇,徐墨阳不想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的话,就得斩草除根!
双方都在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奋斗,打斗起来的时候也是你来我往,只是徐墨阳带着武器终究更胜一筹,势均力敌的战斗逐渐变成了一边倒。
但大好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狼发现了长刀对它的威胁,便故意在打斗的时候把徐墨阳往树多的方向领,甚至不惜让自己的身上再添几道伤口。
狼的牺牲是有用的,等徐墨阳一步步挪到了被精心挑选的目的地,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徐墨阳的长刀便卡在树中,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野狼突然转守为攻,张开嘴便恶狠狠的咬了过来,徐墨阳险险避过,也不执着于拔刀了,从腰间摸出匕首就往野狼肚子上一划。
那层熟悉的光再次出现,徐墨阳却已经毫不在意,刚刚长刀划过的时候那道光就像是真的光线一般被毫无阻碍的穿过,在狼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伤口,想来只是看着花哨些罢了。
匕首划过野兽的肚子,徐墨阳等待着狼肠穿肚烂的结局,虽然略有些惨烈,但还是让他长舒了一口气……屮艸芔茻?!
徐墨阳明明感觉到匕首抵住了柔软的腹部,但那道刚刚毫不起眼的光却跟波浪一样抖动起来,将匕首的力一层一层的卸掉,毛发也突然变得结实极了,匕首划在上面毫发无伤。
“What happen?!”
徐墨阳震惊的连英语都冒了出来,刚刚舒出来的气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狼扑到地上后抖了抖毛,嘴角的弧度简直把嘲讽拉满。
徐墨阳很想破口大骂,但他光是躲避狼的扑杀便耗尽了几乎全部的精力,身上的衣服从整件变成布块再变成布条,徐墨阳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一道道伤口。
转眼之间,攻守易型。
电光火石间,徐墨阳想到了那柄被嵌在树上的长刀,男子的话随之在耳边响起:
“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斩过妖魔的!”
徐墨阳当时只当是个玩笑话,毕竟这刀砍柴切肉的表现都只能称得上一句及格,刀柄更是让人重新找了一个才能握住,谁知道这刀居然只在特定对象上才能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啊?!
徐墨阳思索的有些久,反应难免慢了片刻,狼又这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爪子过来,徐墨阳的手臂上就多了几道见骨的伤痕。
“嘶!”
徐墨阳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敢分神,只是下意识的冲着那棵卡了他刀的树旁挪动,狼起先还没觉察出徐墨阳的意图,发现不对劲后本就凶猛的攻击顿时更上一个档次,徐墨阳好几次冲着长刀伸出了手,都被猛然合拢的狼嘴给堵了回去。
如果将攻击力量化,狼有六十,他有一百,加上长刀可以达到两百,看似没了长刀他战胜狼只是辛苦些的时间问题,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这个世界它不科学啊!
这狼不管是有修为还是有机缘,总之在面对没有长刀的徐墨阳的时候,就相当于加了无敌buff,徐墨阳就算是再自信,也不敢跟没亮血条的生物打啊!
这狼它不讲武德!
“啊……”
徐墨阳的脚步随着肾上腺素的逐渐消退变得越发沉重,动作不小心慢了一拍,大腿上便多出了三道爪印,他发出一声痛呼,那狼却舔了舔指缝中的碎肉,眼睛愈发的亮了。
这么下去不行。
徐墨阳下定决心,直接冲着长刀扑了过去,狼故技重施,一爪直接冲着徐墨阳脸上抓去,徐墨阳却只是用左手护在眼前,拼着挨了这实打实的一爪子,右手终于再次握住了刀柄。
那狼低吼一声就要扑过来,徐墨阳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拔刀的机会,在右手握紧刀的瞬间便斜跃起身,两条腿就势踹在树干上,借着反作用力将长刀硬生生拔了出来,在空中挥出一个象征着生机的不完整圆。
而这个时候,狼的攻击也再次到来。
已经有些错位的左手挡住了最危险的狼嘴,但对着一同袭击上来的狼爪却无能为力了,留给徐墨阳反应的时间太短,他只来得及侧一侧脸,就感觉到没完全转过去的右脸传来一阵剧痛,相较之下眼睛的疼痛反倒没那么明显。
据说以前的医学手段中有个转移注意力止痛的方法,就是你开刀或者手上的时候很痛,就用个什么东西连到耳朵上,然后你就不会觉得之前的地方痛了,因为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耳朵比原来的地方疼得多!
这比爱能止痛还不靠谱!
徐墨阳乱七八糟想的东西让他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他闭上了眼睛,有些不习惯的单眼视物,迈开没怎么伤到的两条腿冲着狼追了过去。
那狼的确是个奸诈的,见徐墨阳找回了能伤它的兵器,最后一次攻击又没有起效,竟然脚底抹油就想溜,徐墨阳能让它跑了吗?!
今天徐墨阳就要让他知道,恐怖直立猿名字中的恐怖不是来自直立,而是来自愤怒状态下直立猿的耐力!
让狼见证耐力的想法终究落空了,徐墨阳飞快的追上了狼跑跑,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他终于一刀劈在了狼腰上,只听到咔嚓一声,刚刚还在闪避的狼直接瘫在了地上,然后被徐墨阳眼疾手快的割喉,怕没死透,还专门整成了身首分离。
狼一断气,徐墨阳也没了力气,他踉踉跄跄的把狼脑袋带了回去,草草给伤口止了血,含了块饼在嘴里就哐当一下倒了,烧了三天好悬没成个傻子。
等徐墨阳再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视野有些奇怪,他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右眼可能瞎了。
第237章 处伤口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此就只能单眼视物的时候,徐墨阳比他想象的还要平静,他坐在已经染上不少血迹的被子上,开始回想他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
明明只是几天前发生的事,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总觉得清晰的记忆隔了一块纱,一片雾,一层灰,可徐墨阳很有耐心,于是那份记忆也终于穿过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展现出那一份残酷的真实。[1]
那只狼的死亡不是困难的结束,而是开始。
就像是被狂风袭击过的房屋,虽然风已经去往别的地方,造成的损失却并非转眼便能恢复如初,正如徐墨阳即使杀了这只狼,但身上的伤口却依旧存在,不会随着野兽的死亡而消失无踪。
徐墨阳在杀狼的时候算不上绞尽脑汁,但体力方面的消耗也堪称恐怖,肾上腺素的效果一过去,他便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就这么睡着了,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山中的野兽可不是救命的大夫。
徐墨阳努力转动着因为失血过多有些不太灵光的脑子,把要做的事情排了个先后顺序,然后把自己身上已经成了布条的衣服用刀割开,手牙并用的把布条缠在了伤口上方捆绑止血。
这些布条是被狼撕出来的,上面可能沾着大量的细菌,而且衣服在地上打滚也染了不少脏污,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做完高温消毒后晾干使用,但徐墨阳已经别无选择。
四肢相对方便操作,正面的躯干咬咬牙也不是不行,可背后徐墨阳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祈祷尽快结痂不要感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压迫止血的位置是否正确,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事实上能撑到现在都没晕过去,徐墨阳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伤口初步处完毕也不能休息,虽然失血过多让他的身体一阵阵的发冷,本就迷糊的视野也时不时发黑,可自然从不苛求或是怜悯每一位生灵,徐墨阳根本没能修炼,也做不到辟谷,没吃没喝他真的会死。
徐墨阳现在只是脑子转得慢,不是没脑子,所以他又把地上的狼尸拖到了包袱旁边,甚至有些遗憾自己将脑袋砍了,不然还能多留些狼血。
他没怎么吃过狼肉,但他知道不好吃,可再不好吃也是肉,在没粮食的时候可比野菜好多了。
徐墨阳准备的食物很多,但他也伤的很重,不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多久才能继续向前,回头是不可能的,若是回了那个村子,他便再没了外出的胆气,若是燕燕她们找不过来,那便只能等待一年一度的货郎。
可货郎也不是每年都来的,里正之前偶然提起过,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货郎足足二十年没有来,倒不是看不上村里的东西,而是因为意外嘎了,直到下一位发现这种情况,才恢复了一年一度的贸易。
徐墨阳不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货郎身上,便只能不断向前。
储备粮食还需要制作,不过现在天气还算好,肉还能存个两天,徐墨阳便先去装水捡柴火了,虽然随时都感觉自己可能会撅过去,但比起回头活生生渴死或者被野兽咬死,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赌输了当场嘎,没什么痛苦。
赌赢了就又过一关,生存几率增加。
而徐墨阳赌赢了,过程惨不忍睹,唯二庆幸的是水源就在不远处,不用遭受更多的折磨……以及柴火在之前打斗的时候弄下了不少现成的,收拢了能烧个三五天。
至于是怎么拖着这幅身子完成运输工作的……徐墨阳只能说一句心灵鸡汤:不逼自己一把,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
点火,架锅,烧水。
徐墨阳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办法总比困难多,架锅的树杈子要怼进地里但四肢不能用力?
那就先浅浅的固定一下,然后用臀部把树杈子给怼进去,再用脚试着扒拉两下,确定真的成功后再如法炮制另一边,这个时候他就有些怨念,为什么臀瓣不是上下分而是左右,弄得他一不小心就戳到大腿边,屁股上一道道的全是红印子。
等到后来徐墨阳想起自己这个怨念的时候,差点给自己一巴掌:拥有一个走路的时候会鼓掌的屁股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吗?
别问他为什么不用大腿,问就是上面有伤口,根本不能用力,而且用腿得躺下,徐墨阳不确定自己下去了还能不能起得来。
总之,在漫长的挣扎后,徐墨阳总算是把水烧了起来,甚至用长刀折腾着给狼放了血,加了点盐做了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血块。
感谢狼嘎了以后还算不上普通狼的特殊,刀切上去的时候就跟切豆腐一样。
感谢喻娘子准备的收纳竹篮,一看就没有偷工减料,居然真的能装血不漏。
锅里的水开了,徐墨阳也没多折腾,直接把血块倒了进去,煮熟了以后直接捞出来用匕首切块,用勺子舀起来直接吃。
味道不怎么样,但还是被他强行吞了下去,一块接着一块,以形补形,狼放他的血,他就要吃狼的血。
肚子填满了,徐墨阳总算是舍得分出一点目光观察现在的自己,上下左右的看了一圈,他找到了一个奇奇怪怪但生动形象的词语:破布娃娃。
放了血的狼被整个堆到火旁边,直接烤完身上的毛发,再切成块丢到小锅里煮熟,然后捞出来放到火边烤干延长保质期。
可能是终于不用费脑子了,全身上下的疼痛猛然彰显出存在感,徐墨阳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汗出如浆,为了不被活活疼死,他只能努力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前两天离开的村子,里正是个妙人。
里正看着是个一脸正气的小老头,其实他私底下……是个八卦但偶像包袱一百吨重一脸正气的小老头,憋了一肚子的瓜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刚好徐墨阳这个听不懂话的来了,里正顿时找到了分享对象。
徐墨阳能不能吃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有反应的大活人,里正虽然明知道他听不懂,但嗯嗯啊啊的捧哏还是极大的满足了他的分享欲,加上听不懂也认真的好脾气,让小老头恨不得把所有的瓜都给徐墨阳吃。
自从徐墨阳来了,里正每天吃完饭就往外跑,打着关心徐墨阳的名义去徐墨阳的那边坐着,嘴巴一嘚啵就是一个时辰起步,后面有经验了还会自己带个大杯子,渴了就喝一口再接着说。
小老头活了几十年,虽然一直都在这小村子里没出去,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家都爱找他评,有些人要面子还是私下找的,因为他们都知道,里正就是个不长嘴的石头,什么隐秘的事情进了他的耳朵都不会从嘴里出来。
而且小老头虽然嘴巴严实,但他娶了个特别八卦的媳妇,所以女人那边的八卦他是一点都没错过,男人和其他人的八卦他也是一个没少听,憋了几十年都要憋炸了,现在全进了徐墨阳的耳朵里。
什么东家的鸡跟西家的狗之间的旷世绝恋,老王的驴跟村口母猪的百合情敌,两个兄弟买了个媳妇回来结果掀开一看比他们都大,老公牛不小心捡到了一只鸟喜当男牛鸟妈……
徐墨阳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见多识广,然后又在小老头的嘀嘀咕咕中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听不懂话的人设,徐墨阳高低得给小老头刷一串嘴动弹幕还要手动点赞。
而且小老头他超会的,虽然知道徐墨阳听不懂,但出于里正的自尊也让他不屑讲那些被大娘们说过的八卦,他跟徐墨阳絮叨的都是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瓜,吃的徐墨阳在心里大呼过瘾。
小老头还有个好处,他说瓜的时候会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不想大妈那边人多,只一个眼神或者几个字就能让所有人心领神会,然后在徐墨阳还懵着的时候无缝衔接到下一个瓜。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有时候,徐墨阳还是想把瓜吃完,而不是当这边啃一口那边咬一块的浪费猹,里正这小老头在这方面就很好,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他会耐心的把前因后果从头到尾的跟徐墨阳说一遍。
比如蛛女的故事就很有意思,相传以前有人跟蜘蛛妖相爱,后来又后悔了想过正常日子,就把蜘蛛妖灌醉了想要用火烧死,结果蜘蛛妖逃进了山里,生下了一个指尖能点出蛛丝的女孩,这就是蛛女。
蛛女长大以后,蜘蛛妖便回村复仇,蛛女试过下山生活,但封闭的山村不接受这种异类,所以蛛女后来又回了山上,直到一个村里的孩童进山断了手臂,蛛女出现用蛛丝帮她把手臂补好,村里人才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样的存在。
“许多人都想找到蛛女,但蛛女从不出山,只救看的顺眼的人。”
老头有些感叹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又讲起了老龟的传说,徐墨阳蛮喜欢这种非人类的故事的,总觉得带了一种玄幻世界特有的味道。
在村里的日子真的一点都不无聊,白天吃一遍里正送过来的完整瓜,晚上吃些零零碎碎的瓜片片,空闲的时候准备出行的物品,要不是徐墨阳真的有要事在身,他并不介意在这个小村子里多住一段时间。
徐墨阳努力回想着各种事情转移注意力,终于疲惫的睡了过去——或者说是痛晕了,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突然看到了压在山下的大猴子。
大圣,我有点想你了。
五指山。
大圣猛的捂住了胸口,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颗总是安安静静的心老是疼的慌,尤其是昨天下午,痛的几乎要被活生生摘下一般。
他后悔了。
美猴王想到。
他应该让七郎先学了法术再走的。
后面的几天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清洗布条更换,伤口化脓的处,吃喝拉撒的解决……最惨烈的时候,也不过是徐墨阳用右手从左手处硬生生削下一块腐肉。
真的,他从没想过自己能那么坚强。
再然后,就是长达几天的高烧,水囊的水成了救命的存在,他正是靠了这一份储备才没有活活渴死。
也许是破而后立,等徐墨阳熬过这场高烧以后,身上的伤口总算是全部结痂,他也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略显奇怪的视野。
【以后可以试着穿海盗装。】
徐墨阳回忆完这几天的事情,觉得自己真的生命力顽强,在心里调侃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根本抬不起来。
原来他还是在意的。
徐墨阳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保持着积极的心态养伤,身体一日日的好了起来,只是存粮也日渐减少,在到达危险线的时候,徐墨阳终于还是放弃了养好再走的念头,把东西打包好带伤上路。
也许是霉运全应在那狼身上了,后面翻山的时候徐墨阳都没碰到过大型的野兽,在长达一个月的跋涉后,他终于到了最后一座山的半山腰。
只要到山的另一边,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徐墨阳估计了一下距离,奢侈的将最后的粮食全做了,吃了一顿很饱的晚饭和早饭,精神抖擞的往上爬,即使浓雾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没走多久,雾气开始逐渐散去,徐墨阳隐约瞧见有人招手,长达一个月的野人经历让徐墨阳的交流欲膨胀到极致,顿时失了警惕,高兴的走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
打招呼的话到了嘴边,徐墨阳下一刻脸色骤变,飞快的往反方向跑,连伤口撕裂了都顾不得。
他这是撞了哪路喜神,熊招手都能碰上?!
第238章 杀熊
在发现自己碰上的居然是招手熊后,徐墨阳当场来了个紧急刹车漂移转场,头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跑。
他没想过自己真的能逃跑成功,熊能游泳会爬树,一个时辰可以跑上百里,一旦被盯上几乎就是不死不休。[1]
但是……徐墨阳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熊,将包袱随手扔到一边,尽可能迅速的远离不断耸动鼻子的棕熊。
就算逃脱的可能性小又怎么样,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只是不知道这偷袈裟的近亲,到底就是个普通熊,还是跟那个狼一样有机缘在身,徐墨阳衷心希望是前者,但能在离人类村庄这么近的地方出没,是凡熊的概率真的不大。
徐墨阳狂奔也不是瞎转,而是以村庄为目的地不断向前,从山顶爬过去是最简单的路,但这并不意味着从山里前往村子的路只有一条。
徐墨阳很有自知之明,别说他现在身上还到处都是没愈合的伤口,就是没病没伤的全盛时期,跟熊对仗都不一定能保命,还是先去人群聚集点寻求援助比较好。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冰冷的。
空气中的白雾被太阳一照,便散开的愈发快了,徐墨阳不过跑出去百来米,那熊就追了上来,一人一熊的距离转瞬被拉进,徐墨阳努力保持着镇定,飞快的在脑海中回忆可能有用的资料。
根据颜色来看,这熊应该是棕熊,身高和体重都随着个体差异有明显的不同,徐墨阳靠着暂时回到高中的脑子估算了一下,确定这只熊是个大概两百斤的瘦子。
亚洲棕熊的体重区间还是蛮大的,能从九十一直到三百六,看着似乎也不算夸张,但这个数字后面的单位是公斤。
两百斤,甚至可以说有些营养不良了。
这只棕熊的体型偏小,但身高却是绝对的占优,在一米二到两米之中的生长空间内,徐墨阳敢用命担保,这熊绝对超过了一米八。
一米八两百斤,不管男女都能说一句身强体壮,但放到熊身上……怎么还会有这么瘦的熊啊,说好的良心胖呢,全靠毛撑起来是什么鬼?!
而且他刚刚没看错的话,这熊应该是个母的……我靠,母的?!
徐墨阳突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这熊是带崽子的吗?
护崽的母熊可凶的很啊!
熊是真的凶,但是否护崽徐墨阳已经没时间去探究了,棕熊已经赶上了他,原本还算得上黑亮讨喜的两颗招子里全是贪婪的食欲。
徐墨阳看着便觉得心中一沉,他知道双方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已经几近于无,吃饱的熊或许还会放猎物一条生路,但饥饿的野兽绝不可能放过到手的肉,况且看这熊冲他流口水的模样,没准已经尝过人的滋味了。
他的猜测没错,就在那山对面的村庄,已经有两个孩童在山上失踪,村中的青壮跟着老猎人上山,只找到了破烂的衣鞋,还有两颗面目全非的小小头颅。
那猎人带着猎犬探查一番,说山上出了熊瞎子,小孩的骨头也不必找了,幼年的骨头没长成,直接被熊瞎子连肉一起嚼进了肚子。
两个孩子的家庭哭的肝肠寸断,一时间人人自危家家闭户,孩童更是一个比一个看的严实,家里的大人都不敢上山,只盼着熊瞎子快快离去,或是有那好心的道长相助,让这孽畜给死去的孩童陪葬。
村中多数人的家中都有存粮,几日不上山对他们影响不大,但阿花家不行。
“奶奶,我上山去了。”
阿花看着躺在床上脸色通红的奶奶,终于下定了决心。
爹走了,娘累死了,田地卖了,房子抵了,现在奶奶又病了,要去镇上找大夫,但没钱人家也不会开药,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山,只要能采到几株草药,就能换了铜钱治病。
“咳咳……等等……”
阿花抹了眼泪转身就要出门,手腕却被一把抓住,她有些诧异的回头,却看到原本昏迷的奶奶竟然醒了过来,苍老的手就像是铁钳,死死的握住阿花不放。
“奶奶……”
阿花想解释,却被奶奶打断了话头。
“寻两块锋利些的陶片带着。”
铁器贵重,菜刀早就被拿去换了吃食,不然现在让阿花带着的就不是陶片了。
“路上小心。”
奶奶将阿花送出了门,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村里人算不上恶毒,但让家里添一口人却是不愿意的,偏阿花先天不足后天没养好,八岁了还跟四岁的孩童差不多身量,那人牙子都不愿意收,怕还没卖出去就死在手上,还废了粮食本。
也是她这个老婆子没用,才让阿花上了山,不过她都想好了,要是阿花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就一头碰死在这院子,到时候两人在地府也能做个伴。
村人见她们家绝户,定然会帮着收尸,只希望她儿子儿媳别走的太快,一家四口还能在地下相见。
阿花不知道奶奶打着什么整整齐齐上路的主意,她站在村庄的边缘犹豫许久,终于迈出了村里的保护罩,沿着村人踏出的小路上山。
而此时,徐墨阳已经跟棕熊斗起来了。
熊在现代的影视作品中往往扮演着憨厚甚至笨拙的形象,但现实中的熊跑得比人快,狩猎成功以后还喜欢活吃,划人肚子比猴子开香蕉还利索,一巴掌下去满地找头是写实形容。
所谓的碰到熊装死就能活命根本没用,人的心跳在熊的耳朵里跟打雷差不多,而且熊是能吃腐肉的,所谓不吃死人根本就是放屁,它甚至会把你当成凳子,一边坐一边吃。
一熊二虎三野猪,老话还是有道的。
徐墨阳仔细回忆着原本一扫而过的文字,庆幸自己莫名被加强的记忆力,一个个与之相关的知识点被整合归纳,大脑竭尽全力的为自己增加生存几率。
老年熊的状态……弱点是鼻子……熊生病的表现……对上了!
徐墨阳还没来得及高兴,棕熊便怒吼着扑了上来,他翻滚着躲开,两手的匕首和长刀同时冲着棕熊的方向挥舞,希冀着两把武器都能触碰到棕熊,造成多大的伤口倒是无所谓,主要是确定一下哪个能给熊破防。
匕首和指虎等小件都是徐墨阳自带的,徐家不缺钱,打造出来的东西品质都是顶尖的,碰到普通野兽那是关键部位一划一个不吱声。
本来都是防身用的,谁知道徐墨阳还得荒野求生呢?
相对精工细作的徐家产品,这刀便颇有些平平无奇了,别说吹毫断发削铁如泥,就是平常切肉都有些困难,但这玩意附魔了啊,碰上有修为的精怪,那叫一个切瓜砍菜剁豆腐,之前杀狼基本全靠它。
“唰!”
“嗤——”
不同的声音响起,徐墨阳爬起来的时候自然的转头,就看到棕熊的腿上出现一道皮肉翻卷的细长伤口。
很好,跟狼一样。
徐墨阳利落的将匕首往腰后一插,见棕熊又冲过来,直接往旁边一跳,但他低估了伤病造成的影响,虽然再次险险避开掉头攻击,却扭了脚又撕裂了伤口。
虽然伤口不大,但越发浓重的血腥气明显刺激到了棕熊,野兽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地上,对人肉的渴望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的那两个小崽子的肉可嫩,连骨头嚼着都是脆的,这个大些的虽然没崽子好打,可这血比他们香多了。
徐墨阳面对这样凶戾的眼神,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他两只手上都带着指虎,钢铁除了作为进攻的手段,也是防御的底气。
棕熊的攻击手段极为质朴,无非是一扑一压一翻滚,几个巴掌加头槌,但在庞大的体型和极其迅猛的动作加持下,单调的攻击也成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徐墨阳只能不断的闪躲,同时抓紧一切机会用长刀给棕熊制造或轻或重的伤口。
这刀切熊跟切豆腐一样,但不代表这熊真的就是个豆腐了,都不用别的,这熊掌只要借着砍断的力道往他脑袋上一砸,他保证一砸一个不吱声——当场就晕过去,然后成为棕熊的口中餐。
所以直到现在,徐墨阳也不过给棕熊添了数十道伤口,削了三根熊指,而这一切的代价是全身的伤口几乎都崩裂了,尤其是割肉保命的左手,要不是伤到的是自己身上,徐墨阳估计得当场唱一首大风车呀吱悠悠转。
也就是徐墨阳在能行动以后特意给把每个伤口都用布条牢牢捆住,不然现在就不是浑身带血,而是成了三百六十度的花洒。
“刺啦——”
棕熊的凶性随着自己肢体的残缺彻底被激发,原本就可怕的速度更是暴涨到骇人的程度,徐墨阳一个不小心便被熊掌划破了衣物,好死不死的还在左胳膊上。
人果然不能插旗啊。
徐墨阳看了眼自己飚出来的血,有些无奈的想道,从杀了狼以后身上就无时无刻不在疼痛,行走坐卧借势如此,躺下休息的时候甚至需要主动把自己打晕才能浅浅睡上一会儿,现在这点疼痛已经不会影响思考能力了。
区区半致命伤,呵。
但棕熊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它自认为找到了直立猿的弱势,如法炮制的又是一扑,就见到直立猿仿佛被吓到一般停在原地,半条手臂它直接扯了……下……来?
棕熊有些迷茫的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肚子被划开一道口子,热气腾腾的肠子溜出来大半,而那柄长刀还嫌不够一般往里搅了搅,把里面的五脏六腑弄得乱七八糟。
“吼——”
它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面前的直立猿也别想好过!
徐墨阳见势不妙想躲开,可过重的伤势终究对他的行动造成了阻碍,只险险避开了致命的头腹,小腿连着大腿的一半骨头,直接被突然锋利起来的熊掌剁了下来。
徐墨阳切熊如切豆腐,熊剁腿也如剁猪草。
“啊啊啊啊!!!”
即使以徐墨阳的忍耐力,也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惨嚎,他直接将右手的长刀抽了出来,往棕熊的脖子一转一捅,直接把熊头从熊身上摘了下来。
棕熊最后看到的,便是那一双灼灼凤眼。
手脚你都收下了,那么作为代价,你的命就给我吧。
在确定棕熊的死亡后,徐墨阳直接躺了下来,这次失血实在是太多了,他已经连包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明明都要到村庄了。
明明就差最后一点路了。
可惜了。
徐墨阳彻底失去了意识,呼吸渐渐微弱下来。
他没有听到树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在他划破熊腹的时候,阿花捂着嘴巴睁大了眼睛,然后飞快的跑下山叫人。
第239章 下山去医馆
在徐墨阳失去意识后没多久,树林里便走出一个女郎,赤着双脚,脸颊两边带着蛛腿一般的花纹。
“就是他吗?”
女郎扭头温和的问道,她身边并没有人,但女郎好像听到了什么,仔细的看了看徐墨阳才满意的点点头。
“长得倒是颇为俊美,”
其实徐墨阳哪里还有容貌在?那饿狼的一爪子不但毁了他的眼睛,还生生撕裂了他的半张脸,也就是相对其他的地方只是有碍观瞻,疼痛的不怎么明显,林中又没有清晰的映照之物,徐墨阳才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毁容。
不过发不发现都无所谓了,刚刚跟熊的战斗的确是全方位受伤,脸上也没幸免,原本只是有几道血痕的左脸被熊爪一碰,又为了保命不小心在地上摩了个狠的,整张脸就只有一只眼睛还能看了。
不过女郎看的也并非是纯粹的容貌,她更习惯看人的功德品行,简单来说就是谁做的好事越多,影响越大,谁在女郎眼中就越出色。
“刚睡醒就被你们叫来救人……”
女郎说着,指尖喷出几张蛛网向徐墨阳胳膊和腿的断裂处一放,还在滴滴答答的伤口就止了血,再仔细一看,原来那稀疏的蛛网的空隙上泛着流光,将伤口堵得严丝合缝结结实实。
女郎再一挥手,手上的蛛丝便如活物一般蹿出去,将徐墨阳的胳膊腿带了回来,两张蛛网盖上去,原本已经沾了灰尘污物的断裂处没一会儿就干干净净,然后被女郎堪称随意的跟伤口处一对。
细细密密的蛛丝就像是带针的线,在连接处来回穿梭,将断裂的肢体重新缝合到主人的身上。
蛛女只是缝了个大概,确定找到好大夫就能让这两个地方恢复如初后就停了手,徐墨阳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她要先把可能留下后遗症的地方给处了。
“这里……眼睛都成这样了,还能忍也是够狠的。”
蛛女摸着徐墨阳的右眼啧啧称奇,这眼球都被劈成两半了,还能顶着一身伤跟熊干起来,关键是还打赢了,就很离谱。
就冲着这一点,哪怕徐墨阳没有那么多功德,只要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蛛女都愿意救他一命。
这种狠人是真的不多!
蛛女嘴上感叹,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细到几乎觉察不到的透明蛛丝在右眼的里外来回穿梭,将每一根神经每一处血管仔细对接,再到外面套一层保护套,给已经分家的眼球一点重新合体的时间。
这个操作远超现代最精妙的外科医生,但因为眼部的脆弱和构成的繁复,即使迅速如蛛女,也花了许多时间才将这个部位处完毕,只要不随意折腾,徐墨阳的眼睛便跟断裂的肢体一样能够恢复如初。
徐墨阳的眼睛对蛛女也是一个挑战,主要是一个不慎,徐墨阳的右眼便会带上随机的近视度数作为后遗症,好在结果是完美的。
成功挑战自我的蛛女有些兴奋,顺手给徐墨阳的脸上也糊了些蛛丝,这些蛛丝在血管中,寻常人并不可见,但只要有了充足的营养,这些蛛丝便会刺激血肉生长,大恢复容貌,是属于蛛女的一点点小馈赠。
处完了最要紧的几个地方,蛛女正要开始查看徐墨阳的其他部位,就听到山下隐隐传来了人声,顿时脸色一变,原本不紧不慢的速度转眼出现残影。
“别劝我了,你们知道我没做完有多难受的。”
要么不开始,开始了就必须有结束,蛛女有一点小小的强迫症,不把事情有始有终的做完便会百爪挠心浑身不对劲。
不过她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妖?),她几乎是无缝衔接的将边检查边治疗变成了检查为重的重点式治疗。
说的更通俗一点,就是查一遍身体有没有哪里再好的医生都会留下后遗症,然后把这个部分治疗到不留后遗症的受伤程度,确定没有遗漏后直接跑路,当然也没忘了留一堆蛛丝护住心脉,省的徐墨阳还没治疗就因为失血过多嘎了。
蛛女的蛛丝类似缝合的羊肠线,但功能比羊肠线齐全太多,是可以被人体吸收的养分充足的存在,而且这种营养是有针对性的,主打一个哪里缺少补哪里,保证还世界一个十成新的徐墨阳。
只是少有人知。
阿花急匆匆的带着人上山,就看到了堪称惨烈的画面,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里正更是直接将胡子给揪了下来,之前还觉得阿花准备的东西有些多,想着打的再惨又能惨到哪里去,结果……是他老头子见识太少!
现场跟被龙卷风碾过一样,棕熊的身上有着不少伤口,浅些的只是划破了表皮,最深的足以见骨,头和身子直接分离,下面的一片土地都被浸成了红色,脖颈处还在一滴滴流着鲜红的血,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快快快,快把被子拿过来,把人裹好了下山找大夫。”
里正哆嗦着手伸到徐墨阳的鼻子下,确定还有呼吸才松了口气,赶紧招呼着村人过来帮忙,有那自告奋勇的就要上前,却在看到徐墨阳的时候打了个哆嗦,死活不肯上前。
“……这里的处就交给你了……怎么还没动?!”
里正忙的像个陀螺,扯着嗓子给所有人都分好了工,结果转了一圈回来就看到人跟呆头鹅一样站在原地,顿时皱起了眉。
“我们不敢……”
一个小郎君突然蹲下去,带着哭腔喊道,另一个虽然没那么失态,却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有什么……那什么,再来几个人帮忙。”
里正没好气的上前,刚想骂人话就堵到了嗓子里,他刚刚的注意力都在徐墨阳有没有呼吸上,剩下的一点也被徐墨阳的脸给吸引了过去,还真没仔细瞧徐墨阳的身上。
主要是也不像样,尽往人大老爷们身上瞅算什么事儿啊。
不过现在看了,里正也就不难解为什么两个小郎君不敢动地上的这位了——这么要是稍微颠簸一下,怕不是就要碎了哦。
徐墨阳自己缠的布条本来就不怎么结实,能撑过一场战斗已经是相当优秀的素质,然后蛛女来检查的时候又顺手解开了一些,于是就显得有些……
熊掌的威力不可小觑,当真是碰着就飙血,挨着就割肉,大腿小腿手臂后背……里正一眼下去愣是找不到一块好地方,加上之前杀狼时候的留下的,现在已经全部崩裂了的伤口。
见过岩浆流过岩石吗?把岩浆变成红色,岩石变成白色,就类似徐墨阳擦干净血迹以后的身体模样了。
里正完全解了两个小郎君的恐惧,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徐墨阳,生怕自己的手一放上去,那块肉就直接掉了下来。
抬徐墨阳的人从两个增加到四个再增加到八个,却还是没人敢动,最后还是阿花出了主意:让他们把被子暂时铺到地上,再把徐墨阳小心的挪到被子上,然后带着被子下山。
这个操作跟为了保证瓷器不碎,先裹泡泡塑料再塞一层海绵,最后用泡沫板固定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极其相似,但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好极了。
用被子把人裹成清朝侍寝的形状,然后在被子外面简单扎上一圈减少震动,靠着这种方式,几人成功的把徐瓷器弄下了山,然后安置在牛车上往医馆跑。
阿花的奶奶也在牛车上,里正亲口说了,要是缺钱他可以先借给阿花家,等以后有了钱再还。
不过谁都知道,阿花的家里的这个条件,说是借,但什么时候归还就不知道了,其实跟送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名头要稍稍好听些罢了。
“多谢叔叔伯伯……”
阿花跟奶奶对着哭完才想起道谢,几个汉子胡乱的应了几声,有些憨厚的点点头,他们真没有那么善良,肯垫钱是因为里正说了阿花奶奶这次的治疗费他包了,他们只是暂时垫付罢了。
他们不相信阿花的未来,但他们相信里正的储蓄。
牛车慢悠悠的到了医馆门口,结果可能是换天的缘故,医馆的门口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他们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突围,最后只能扯着嗓子叫大夫救命,才让医馆拍了个小学徒来查看情况。
学徒来了,学徒掀开了被子,当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师父,救命啊——”
学徒使出了摇人大法,很快就摇出了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大夫,看了徐墨阳的脸就面色一变,让小童驱逐人群,然后连徐墨阳带被子整个塞进了屋里,隔绝一些八卦的视线。
至于阿花的奶奶……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送到外面的中年医师那边治疗就行。
里正人老成精,通过徐墨阳的衣物便发现这个郎君身份不凡,在飞快的处完现场后,便把能派出去的人都四散开来,想要找找徐墨阳的遗失物品。
能穿的起这种衣服的人一般都不缺钱,小花算是交了好运哦。
徐墨阳的包裹本来也没只是临时一丢,根本没有刻意隐藏,在有心人的仔细观察下,没多久就找到了徐墨阳的小包袱。
里正瞧了一眼,确定这个结自己不会打,便果断控制住了好奇心,带着一大票人和一只熊下山了。
“现在满意了吧。”
蛛女看着一大群人下山的背影,疑问句直接用称述的语句说了出来,只是身边依旧没有人,但仔细瞧瞧地面,就能看到一只毛茸茸的跳蛛。
第240章 擦洗身体
老大夫带着徒弟,七手八脚的把徐墨阳抬了进去,虽然只看着露出来的脸就知道伤的不轻,但真正解开绳子以后,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啥也别说了,先把身上给洗洗吧,本来伤的就重,这血呼啦次脏不拉几的,回头要是感染了才是神仙难救。
热水一盆一盆的端进去,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若不是盆中带混着尘土带来的脏污,这个场景真的很像在生孩子。
“这小郎君不是你们村的吧?”
别看老大夫眉毛胡子雪雪白,可耳不聋眼不花,给徐墨阳翻身都不要人辅助的,甚至一边擦人还能一边闲聊。
“对,今天从山上找到的。”
抬徐墨阳过来的几个汉子本来还想帮忙,却被老大夫嫌弃粗手笨脚直接赶到了一边,只让他们做些搬水之类的简单活计。
“那你们运气不错。”
富贵人家随的汗毛比他们腰都粗,便是随手给些东西,在村里也是一大笔财富,这郎君的脸虽然毁了,但他们大夫眼睛都毒,徐墨阳的骨相极好,一看便是打小便精细养着的。
须知这人的容貌一靠父母二靠家境三靠品行,而在这这个时代,家境带来的影响又要更大一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穷人家的粮食一般都是吃杂粮,这种混合粮食相对大米白面要更加粗糙,也更费牙,小孩吃上几年大小脸都是常事,而人就算长得再美,两边脸都不一样大了,能好看到哪里去呢。
而且能吃上杂粮已经不算是穷人家了,真正的穷人家常年吃的应该是麦皮米糠野菜,对牙齿和骨骼的伤害更大。
徐墨阳的脸型匀称,牙齿洁白整齐,虽然身上的伤多了些惨了些,但仔细看看手肘之类细微处的皮肤,不难发现这个小郎君基本没吃过什么苦。
没准被伤成这样,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数了。
哦,老大夫没有掰嘴看牙的习惯,毕竟他又不是管牲口的,还根据牙齿判断年龄,他能看到徐墨阳的牙齿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嘴唇直接被熊掌连着脸皮扯下来了。
“我们也觉得。”
几个汉子都是藏不住事情的性子,听到老大夫的话便要嘿嘿一笑,只是嘴角才刚勾到一半,看到徐墨阳的时候又硬生生在折了下去,笑音也被卡在了喉咙里。
熊是没了,可这人也没好到哪去啊。
“怎么回事?”
老大夫也发现了不对,眉头一皱脸一沉,几个老实汉子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熊出没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也不怪他们扛不住,十里八乡就这么一间医馆,去镇上找大夫的花销太大,除非卖房卖地,不然是不敢去镇上寻医的,他们打小在这边看病,看到老大夫皱眉就跟现代听到医生说要打针一样,实属童年阴影了。
“你们倒是好运。”
听完了男人们的叙述和阿花的补充,老大夫将相似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语气中明显多了些东西,男人们只能尬笑。
等等,阿花?!
“谁让这人进来的?”
老大夫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徐墨阳赤/裸的地方,他们这边民风算不上开放,阿花也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童,若是被人知道她看过男人的身子,整个人就算是毁了。
这边默认女娃知事的年纪是四岁,因为四岁的女孩能踩着板凳做饭,倒是男孩懂事的时间要晚一些,据说是大器晚成。
老大夫对此嗤之以鼻,但他不能让阿花去面对流言蜚语,这女娃一看便没少吃苦,何必要在本就不顺遂的路上再加一个陡坡呢。
男人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顿时心中一惊,不过他们肩膀上顶着的终究不是块石头,谁都没说出女郎之类的词,只是将阿花捂着嘴带了出去,确定没什么人注意,才把她放到医馆僻静的角落。
男人们出去的时候,老大夫并没有停下擦拭的动作,在擦到徐墨阳的脖颈的时候,老大夫有些疑惑的将脖子上的绳子勾了出来。
“怎么还有枚扳指?”
套在手上的东西被挂在脖子上,难免让人觉得怪异,尤其是这扳指从材质到雕工都不是多好的货色的时候。
再仔细一瞧,那挂绳竟然是金丝软编的,也难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老大夫没再想下去,只是将扳指放下,继续帮徐墨阳擦身子,他孙子头一回见到这么惨的人,刚刚已经在血腥气的刺激下吐了两回,但老大夫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跟孙子讨论菜谱:
“中午我们吃猪血汤?”
看着孙子直接白了三分的脸,老大夫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孙子也意识到阿翁在跟他开玩笑,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老顽童老顽童,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称呼!
阿花在被男人带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她在懵懂的时候便失了双亲,祖母拼尽全力也只是保证两人的生存,根本抽不出精力说这些本应该在家庭教育中耳濡目染的知识。
但阿花也不是傻子,她从这些大郎君的态度中知道“名节”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也就没有坚持要进去看徐墨阳,而是哒哒哒的跑去陪祖母了,让几个汉子很是松了口气。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等着熬药的阿花祖母冲着他们瞧了几眼,又把视线移到被他们随手关闭的那扇门上,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让你爹按纸上抓药……算了,我出去说。”
老大夫习惯性的开了张药效一般但便宜的方子,又想起面前的惨惨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便打算出去问清楚情况再开方。
惨惨是老大夫在心里给徐墨阳的别称,取自凄凄惨惨戚戚,是老大夫独特的认人方法。
“……大概就是这样,你们选那种药方?”
老大夫十分友好的将选择权丢给了几个大汉,效果好的方子更贵,虽然可能对里面的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但他这边讲究先付钱再拿药,不兴赊账的。
大汉们了解了药效和价格方面的差距后,一时间有些为难,老大夫是个好大夫,讲究一文钱一文货,但关键是他们真买不起好药啊。
钱没带够……就算全带上了,也凑不齐这好药的钱。
“若是为难,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老大夫多精明的人,一下便猜到了原因,索性也不让大汉们纠结了,而是打算直接让伤者暂时苏醒,让徐墨阳自己做选择。
“我这边有一套针法,用了以后伤的再重的人每天也能醒来一时半刻,只是施针的一个月内极容易感觉疲惫,若你们决定不了,不妨问问里面的郎君?”
大夫的话说的实在,几人考虑了一会儿便同意了,然后就看到门直接被啪一下关上,只随着关门带起的风声飘来几句话。
“施针钱记得付,守好门等着,扎错了可能会死。”
扎错其实没什么,拔出来在再扎就是了,但老大夫必须把事情往严重里说,不然这群糙汉根本就不会放到心上。
老大夫的预计是对的,别的后果可能还能一笑置之,毕竟穷苦的庄稼人谁身上没点毛病?面瘫驼背之类的都是小事,但扯上人命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几个人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好在都是高大的体型,索性便直接一字排开堵在门口,从根本上断绝了受干扰的可能性。
这个方法有几分憨,但的确好用,至少在里正带着包袱骑着小毛驴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几个人依旧连一只苍蝇都没放进房间。
里正问清楚了前因后果,便抱着包袱蹲在了大汉们的旁边,小老头弓腰缩背的模样看着着实有些可怜,从里正蹲下到老大夫出来的短短一段时间,里正已经应付了两拨询问,感谢了三次求助。
没办法,这场景实在是太像地痞欺负孤寡老人了,虽然这地痞长得略显正派,老人的衣物也要好得多,但那股味儿被演出来以后,人们便会不自觉的忽视一些细节。
“人醒了,进来吧。”
老大夫出门看了眼大汉们,确定能对得上数便又回了房间,为了避免伤者被打扰到休息,老大夫非常霸道的进行了规则的补充。
“最多进两个人。”
一个壮汉的脚已经踏进了门,又硬生生的缩了回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进去也只能当凑热闹的,平时倒是无所谓,但现在人还受重伤呢,只能讲究一些。
汉子们是真的都有自知之明,于是这名额便你推我我推你,转眼便从之前的香饽饽无缝衔接到烫手山芋的款式。
不过这种场面也没维持多久,主要是徐墨阳苏醒的时间有限,时间紧任务重,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最后进房间的,除了里正这个小老头,还有韩四郎。
这是几个汉子票选出来的结果,他们一致认为韩四郎的年龄最小,脑子肯定是崭崭新的好用,韩四郎不同意,但抗议无效,只能跟着里正进了房间,活脱脱一只蔫巴了的东北大白菘。
“劳烦里正了,我包袱里有钱财,用的起最好的药。”
徐墨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脖子,确定扳指还在身上才松了口气,才专心听老大夫讲自己目前的状况,并在里正进来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拿过来吧,这个结解开有点费劲。”
见里正拿着包袱好一会儿都没有打开的迹象,徐墨阳叹了口气,还是将这份工作主动接手过来,在心里感叹喻娘子的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