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两人胡闹了一通, 睡在一起。

    这段时间在音综工作,闻祈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压之下,紧绷如弦, 回到熟悉的地方陡然放松下来,睡得很沉。

    裴砚初反倒没什么困意, 抱着闻祈,微微低头,不知餍足地嗅闻着他颈间的苦柚气息。

    他环着闻祈的腰身, 习惯性地顺着松散的衣襟往里探去, 手掌贴上了肌肤, 整个人一愣, 又摸了摸, 才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印象里平坦的小腹, 微微隆起很浅的弧度,有着难得的肉感。

    他明明记得闻祈说自己吃什么吐什么, 怎么还长肉了?

    工作久坐, 加上压力太大的原因?

    他老婆为了挣钱养他,辛苦了。

    裴砚初满心爱怜,亲了亲怀里人凌乱的发丝,不再多想,也跟着闭眼睡去。

    窗外的天色破晓,逐渐明亮。

    闻祈转醒,耳边是裴砚初缓慢吹拂的呼吸,后背贴着他结实滚烫的胸膛, 整个人被炽热的气息紧密地包裹着,生了怠惰感,不愿动弹。

    但他这段时间早起惯了, 醒来也没什么睡意,索性伸手拿过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刚打开,就看到有许千钧发来的消息。

    许千钧:【小祈,你回来了吧!!什么时候约饭顺便聊聊瓜,听说你们综艺有两个选手私底下闹不和打起来了,真的假的啊?】

    闻祈的眸底浮起笑意,将手机调了静音,回:【你从剧组回来了?】

    许千钧:【回来一周了,攒了好多我们那小破剧组的八卦给你说!】

    闻祈微微偏头,看了眼熟睡着还抱着他的裴砚初,道:【我先在家休息两天,再来找你。】

    许千钧:【好,我最近可闲了,随时找我[飞吻]】

    闻祈还在用手机打字,就听到裴砚初的呼吸声变化。

    裴砚初人还迷糊着,黑眸微眯,拿脑袋蹭了蹭闻祈的肩颈,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闻祈道:“身体习惯上班的生物钟了,不过正好调整作息。”

    裴砚初想起昨晚的事,又问:“你昨天说了和我试试,算话吗?是真的吗?”

    “算话。真的。”闻祈无奈,“你是要我说多少遍。”

    裴砚初抱紧了他,喃喃:“我就是觉得像梦一样,不敢相信。”

    “别抱这么紧,难受。”

    闻祈又转过身,捧着裴砚初的脸,在他的唇边印上一个吻,抬眸问:“现在呢?信了吗?”

    裴砚初闷闷道:“你以前也主动亲过我,这不算。”

    闻祈微微思索,他以前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小情侣该怎么相处,颇感棘手,试探着唤:“老公?”

    声音如山涧流水,叮咚轻响,勾得心弦震颤。

    一股滚烫的热气噌地蹿在裴砚初的脸上,他强撑着道:“不、不行,这个称呼不能平时喊,我受不了。”

    这不够那不行,闻祈默了默,握住裴砚初的手十指相扣,拿出手机咔地拍了张照,设置成屏保,问他:“现在呢?”

    照片上两人的手指紧密相扣,毫无间隙,亲昵又暧昧,明目张胆地彰显着只属于彼此的关系。

    裴砚初心里美得不行,面上开始装模作样:“但我俩平时也不会给别人看手机……”

    闻祈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裴砚初问:“既然我俩都谈上了,那一天一次的亲亲限制是不是可以取消了?”

    闻祈犹豫了下,应:“可以。”

    “早安吻、出门吻、晚安吻,都有吗?”

    “有。”

    “那如果我想和你亲亲抱抱,随时都可以吗?”

    “外面的公众场合不行,家里可以,但不能当着元宝的面。”闻祈道,“还有什么?你一次性说完。”

    裴砚初黑眸亮亮的,飞快道:“就算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能赶我去隔壁睡。我们以后每周出去约会一次,要是碰上别人找你要联系方式,你要告诉他们你已经有我了。你要是受了欺负,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能一个人憋着,都要告诉我……”

    眼见裴砚初越说越起劲儿,闻祈道:“这么麻烦,那不谈了。”

    “别别别!”裴砚初大惊失色,“都听你的,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闻祈轻轻弯眸,笑了。

    裴砚初回过神来,问:“你故意的?”

    闻祈嗯一声,道:“没想反悔,逗逗你。”

    裴砚初凑过来,惩罚似的,轻咬了下闻祈的唇,闷闷道:“再加一条,不准随意说刚才那种话。”

    闻祈道:“试用期都不能反悔,好霸道的条款。”

    裴砚初煞有介事地点头:“小本生意,强买强卖,不能退货退款。对了,刚才拍的那张照片记得发我。”

    闻祈翘着唇角,道:“听起来我像被黑店讹上了。”

    裴砚初抱着他,蛮横无理地拱着人,耍赖撒娇:“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后悔也没用。”

    他心里空落落的,没什么实感,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闻祈会松口。

    想问问为什么,又不敢,怕问出口,闻祈又把那句话给收回去了。

    他不敢赌。

    闻祈道:“不会后悔。”

    裴砚初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呆呆的,抬起头。

    闻祈很平静地道:“我还是觉得爱是会随时变质的一个状态,我也分不清自己对你是喜欢,还是因为我们同居这段时间,离得太近,让我有了离不开你的错觉,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他拉起裴砚初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薄薄的雪白皮肉下,心脏正抵着裴砚初的掌心,热烈跳动。

    “想到你露出受伤的表情,想到你主动离开,这里一抽一抽的,会很难受。”

    闻祈轻声道:“我问自己,到了期限那一天,如果你不愿意走,我是否会主动要求你离开——答案是否定的。”

    “我只会装作不知情,当作忘记了那个约定。”

    裴砚初怔怔的,像是转不过神。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也不知道你恢复记忆后,回忆起这段时间我们的相处,会是什么反应,就算未来什么都不确定,但我还是想和你试一试,接住你此时此刻对我的心意。”

    闻祈道:“我做出了选择,从现在开始,这场恋爱说结束的权力,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

    裴砚初想笑,唇角轻动,却笑不出来,嗓音发哑,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怎么可能会说结束……”

    闻祈无奈道:“是,你是说过是以前的你可能喜欢我。但也只是可能,我不敢赌。”

    同样的一句话,从闻祈的口中听到,让裴砚初的心尖猛地一颤,像带刺荆棘缠绕着贲张的心脏,不断收缩,带来百十倍的尖锐疼意。

    有那么一刻,他差点想全盘托出,好在岌岌可危的理智打住了他的念头。

    转而升起的是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装什么失忆,就应该死缠烂打地跟着闻祈回家,亮明牌,直接追人。

    他只想闻祈毫无负担地,骄纵坦然地享受他的追求和讨好,而不是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敢赌。】

    患得患失、处于下风的这四个字,不该出现在闻祈身上。

    “不会的,我不会说停的。”裴砚初近乎偏执地反复道,语气急切,“你相信我,我不会说结束,不会说停,我喜欢你,想每天都陪着你,讨你开心,一辈子对你好——”

    “知道了知道了。”闻祈的漂亮眉眼写着不信,明显不当回事,随口哄着人,“我相信你。”

    裴砚初又不能突然表演一个恢复记忆,被堵得说不出话。

    门外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而后是小狗的爪爪扒门和哼哼唧唧的叫声。

    闻祈的声音染上笑意:“肯定元宝听到我俩在说话,知道我们醒了。”

    他坐起身,下床去开了门。

    白团子嗖地蹿进来,嗷呜嗷呜地蹭着闻祈的小腿,尾巴直摇。

    闻祈的眸底漾开涟漪般的笑意,俯身抱起小狗,回头对裴砚初道:“我陪元宝玩会儿,你先洗漱。”

    裴砚初闷闷地应了一声,等闻祈抱着小狗去了客厅,离开了视线,低下头,挫败地抓了抓黑发。

    急,怎么表演一个恢复记忆,才显得自然不做作?

    要不再雇人找辆车撞一下他?一回生,二回熟。

    不行不行,吓着了闻祈怎么办?

    裴砚初进了浴室洗漱,在空隙里给朋友们发消息取经。

    朋友们没一个帮忙想办法的,一片恭喜,一句句你小子行啊的追捧,把裴砚初搞得飘飘然起来。

    发小还问他既然追到了校花,下一步是不是该结婚了?

    该不会是发小,说话就知道戳他的心巴,乐得裴砚初开始想象他和闻祈的婚礼场景,忍不住傻笑起来。

    “——砚宝?”

    声音响起,裴砚初在浴室里正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吓得手机差点掉了,急慌慌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的闻祈,咕咚一声,把满口牙膏沫给咽下去了,问:“怎、怎么了?”

    “看什么这么入迷?我刚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我……”

    闻祈没多想,晃了晃手机,继续道:“我看元宝的感冒像好了,你不是说每周约会一次吗?我搜到了一家可以带狗狗的餐厅,想问问你觉得怎么样。”

    裴砚初稳了稳心神,道:“好,你发我吧。”

    闻祈道:“不着急,你先洗脸。我等会儿发你手机上。”

    裴砚初应了声,洗完脸。

    他刚点开手机屏幕,闻祈走近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

    裴砚初疑惑问:“怎么了?是我脸没洗干净吗?”

    闻祈摸了摸裴砚初的脸,轻轻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又退后一步,笑着道:“不是,是我刚刚突然想起,忘了给你早安吻。”

    裴砚初呆站在原地,手中黑掉的屏幕倒映出他的神情。

    “昨晚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意,不作数。”闻祈眼眸弯弯,“所以今天才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早安,砚宝。”

    第62章

    裴砚初醉得像喝了假酒。

    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接连出现在了现实里,旖旎得像飘满了粉红泡泡。

    厨房里,闻祈帮他系围裙细带, 摸他的脸,对他说辛苦了。

    吃早餐, 闻祈主动喂他蓝莓,纵容他舔手指,夸他做得很好。

    玄关处, 闻祈支开小狗去拿零食袋, 然后张开唇, 温柔地送上约定的出门吻。

    就连现在出来一起遛元宝, 裴砚初也是被闻祈牵着手。

    不是隔着牵引绳的签法, 是实打实的, 像他们手机锁屏那张照片那样,十指紧紧相扣。

    裴砚初幸福眩晕得整个人都是飘的, 在外面的冷风吹了又吹, 才慢慢平静下来。

    清晨尚带着朦胧雾气,附近的小公园为迎即将到来的元旦,挂上了小红灯笼,看起来很是热闹。

    小狗因为感冒,委顿数日,今早起来全好了整屋疯跑,出门的时候换上了小红袄,愣头愣脑像只憨憨小老虎。

    公园里没什么人, 小狗在空地上肆意撒欢地往返跑,跳来跳去地玩,像自个儿在嗷嗷练舞狮。

    闻祈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给元宝买了这么件衣服?”

    裴砚初理所当然道:“这不快跨年了吗?当然都得穿红色了。看元宝穿上多喜庆。”

    一个都字, 让闻祈心生警惕:“你不会给我也买了吧?”

    裴砚初道:“放心,没买。”

    闻祈松口气。

    太好了,他不适应太艳丽的颜色。

    裴砚初道:“不过我给你织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闻祈愣住:“啊?”

    裴砚初轻咳一声,道:“我本来是想当作跨年礼物送你,逗你开心……不过我是第一次织围巾,成品有点丑,作为第一次约会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围巾就算了,我还是给你挑别的礼物吧。”

    元旦将近,闻祈索性将第一次约会定在了跨年夜,没想到正好撞上裴砚初想送他跨年礼物的时机。

    闻祈问:“我走的这一个月你织的?”

    裴砚初嗯了声,随口道:“带元宝出去散步,碰到棉花主人,她说打算给男朋友织条围巾,我就跟着学了一下。你别说,那些钩织图纸看起来简单,实操起来还挺麻烦,一不小心就多一针少一针,有时候还得重来。”

    闻祈抓紧了裴砚初的手,心里像有暖流涌动,涨涨热热的,一时之间,说不清什么滋味。

    “围巾就够了。”闻祈道,“不用买其他的礼物。”

    裴砚初一怔,偏头看来,道:“那不行,好歹也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怎么能送这么寒碜的礼物。”

    “不寒碜。”闻祈道,“我就想要这个礼物。”

    “行,那你可别反悔啊。”裴砚初笑起来,“等会儿回去,我把围巾找出来你看看,是真的丑。”

    闻祈反倒被勾起几分好奇心。

    ——能有多丑?

    事实证明,是真的丑。

    毛线是很柔和的苹果红,摸起来也软乎乎的,但是针织蹩脚,坑坑洼洼不平整不说,边缘处的收针也崎岖,一边的末尾还有一团奇怪的、像外星生物的白色图案。

    闻祈疑惑请教:“这个白色是什么?”

    裴砚初讪讪道:“元宝。”

    闻祈的脑袋旁缓缓浮现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看这个形状,不像是狗脑袋吗?这里是趴下来的耳朵。”裴砚初努力解释,“这是俩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微笑嘴,和我们元宝笑起来还是挺神似的,对吧?”

    闻祈坐在沙发上,小狗的脑袋趴他腿上,他低头看向小狗。

    白团子乖巧歪头,黑葡萄眼珠水润润的,“嗷呜?”一声。

    闻祈缓缓伸手,捂住小狗的耳朵,神色复杂道:“元宝别听,是恶评。”

    裴砚初气闷:“你刚还说就要这个礼物!”

    虽然他也知道这条围巾丑,但也抱了万分之一二的希望。

    说不定闻祈就喜欢他织的这个丑东西呢?

    闻祈道:“我还以为你说围巾丑是谦辞,没想到真这么丑啊。”

    裴砚初更不满了:“我什么时候谦虚过!”

    “这倒是。”

    闻祈判断有误,退让一步:“你给我围上试试,说不定围上还挺好看的?”

    裴砚初拿起苹果红围巾,低了头,在闻祈的颈侧围了两圈,调整尾端长度,又将织了小狗图案的那一侧认认真真地摆在正面。

    三秒以后,裴砚初败下阵来,满脸挫败:“算了,还是别戴了。”

    连闻祈的颜值都拯救不了这条爆丑的围巾。

    他伸手要帮闻祈取下围巾,又被闻祈拉住了手。

    “我还没看到是什么样。”闻祈忍笑,“你帮我拍一张。”

    “好吧。”

    裴砚初拿起手机,给闻祈拍了一张,递给他看。

    闻祈看了眼,唇角轻掀弧度,客观评价:“是很丑。”

    裴砚初更挫败了,自暴自弃道:“我就说吧……”

    “不过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这也是独一无二,仅属于我,用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礼物。”

    一个笨拙的、但也充满着赤忱心意的,专属礼物。

    家里的暖气足,闻祈围着苹果红围巾,雪白的脸颊很快晕出淡淡的粉,明亮的眼眸轻弯,道:“谢谢,我很喜欢。”

    裴砚初磕巴起来:“真、真的喜欢?”

    闻祈点头,道:“因为是你送我的。”

    裴砚初想装出几分稳重的样子,但薄唇疯狂上扬,根本掩饰不了一点,道:“不过在家里戴太热了,还是先收着吧。”

    闻祈轻嗯一声,摘下围巾,又揉揉小狗脑袋,站起身,牵起裴砚初的手。

    裴砚初乖乖地被带着走,问:“去哪儿?”

    闻祈道:“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你。”

    裴砚初被巨大的惊喜砸晕:“是吗?在哪儿?”

    闻祈拉着裴砚初,在自己的工作室门口站定。

    “选手们要创作一首恋爱主题的歌,我拿到旋律编曲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你。那场比赛结束以后,我自己私下写了一首歌,还没有给任何人听过。”

    闻祈笑着道:“你上次不是说想看我打架子鼓吗?正好,我想把这首新的歌送给你听。”

    奇迹降临般的场景,出现在裴砚初的眼前。

    闻祈如降世的神祇,坐在光束中,置身反射着冷光的银色架子鼓后。

    纤长手指旋转着鼓棒,飞扬的乐点在敲击中如火星热烈迸发,点燃血液里涌动的岩浆,一起为之沸腾。

    裴砚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撞着胸膛,急切得像要跳出来。

    闻祈在间隙里望向他。

    剔透宝石般的眼眸闪动着柔软的笑意,注视着他,像整个世界只能看到唯他一人的身影。

    裴砚初以前听歌时,总觉得歌曲是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意象为了韵脚胡乱地拼凑,上句和下句毫无关联。

    但闻祈写的歌,他听懂了。

    小熊跌跌撞撞,穿过人群,寻找停留在原地的少年,拉着他一起往前走。

    草坪里的粉色气球,飘飘扬扬,簇拥着独自一人的少年,带着他奔向柔软的云朵。

    被咬了一半的草莓,酸酸甜甜,就像是少年半真半假,自己也分不清的心意。

    抵死缠绵一同沉沦深海,耳鬓厮磨之间,欲与爱模糊了界限,纵容了进攻。

    词词句句,都在写他们。

    连平常的一句照在房间里的清晨阳光,也透着他们拥抱醒来的身影。

    蝴蝶飞过,看似不留痕迹,但扇动的蝶翼最终掀起了一场海啸。

    一如他们的点点滴滴。

    最后一句,闻祈抬眸,远远地注视着裴砚初,笑着哼旋律:

    “也许我该承认,我对你早已心动。”

    激烈敲着耳膜的鼓点渐渐转为平静,只余震鸣不至的颤音。

    闻祈收了鼓棒,难得有一点忐忑,问:“……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他其实想问,你听懂了吗?

    又觉得太直接,说不出口。

    裴砚初张了张唇,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你犯规。”

    闻祈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茫然:“啊?”

    “你送我的这个礼物,和我送你的,价位根本不对等。”

    裴砚初的喉结上下滚动,说得愈发艰难:“我只是想拿丑围巾逗你开心,但你……”

    却把藏起来的整颗心,用手掌捧出来,给他看。

    裴砚初的眼眶彻底红了,语气哽咽,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下去。

    闻祈哭笑不得,几步走过去,伸出手指,擦过他眼角的水光,道:“什么对等不对等,送礼物不就是为了让对方开心的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却让你这么难过。真要论起来,是你的礼物送得更好。”

    “我不是难过,是觉得不对。”裴砚初鼻尖透红,“我送的礼物不好,配不上你。”

    “配得上。”

    闻祈半哄半认真地道:“既然礼物已经送给我了,那就只能由我评判,我说好就好,你说了不算。在我看来,你送的围巾让我开心,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那你送我的这首歌,在我这里,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我好喜欢。”

    裴砚初抱住闻祈,脸埋在他的颈侧,声线颤抖:“我听到了,你想告诉我的话。”

    炽热的雨滴,随着闷闷的抽泣,噼里啪啦地接连掉落,滑落肌肤,直直烫在闻祈的心尖上。

    怎么会有人听告白也哭?

    闻祈回抱住他,无奈地问:“有人说过你是爱哭鬼吗?”

    裴砚初低声道:“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三个字,取悦了闻祈。

    不仅是爱哭鬼,还幼稚又缠人,像小狗一样黏他。

    闻祈笑道:“嗯,是只属于我的爱哭小狗。”

    他捧起裴砚初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第63章

    两人黏糊了好一会儿, 眼看在擦边走火的边缘,闻祈的唇瓣泛着水光,在缠吻的间隙里推了推裴砚初的肩, 断断续续道:“够、够了。”

    裴砚初环着闻祈的腰身,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低声喘息着,停下来也不安分,微微侧脸, 薄唇贴着闻祈的颈侧磨蹭, 落下细碎的吮吻。

    痒酥酥的。

    闻祈有几分腰软, 勉强记着现在还是大白天, 道:“好了, 起来。”

    裴砚初依言抬起头, 圈着闻祈却不肯放手,问:“你才刚回来, 有什么工作要做吗?”

    “没有。”闻祈道, “不过工作间隙我有灵感的时候记了一些旋律,只简单地写了下来,还没有完善。”

    裴砚初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道:“好吧,那我先去把牛骨汤炖上,给你补补。你脸上都没什么肉,我得努力把你再养起来。”

    闻祈嗯了声,摸摸裴砚初的脸, 笑着道:“好。”

    却是和裴砚初一起往外走。

    裴砚初一愣:“你不是要工作吗?”

    闻祈目露无奈,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颈侧,道:“这里都是你舔的口水, 我总得处理一下。”

    雪白的肌肤泛着一片湿哒哒的水光,晕开淡淡的薄粉,有几处痕迹微重,呈现着零落花瓣般的殷红,传递着暧昧的讯息。

    裴砚初只是看一眼,又燥热起来,眼巴巴地道:“今晚……”

    闻祈似笑非笑:“可以,只要你能克制住,不耽搁明天的行程。”

    裴砚初一下子熄火了,忍痛道:“那算了。”

    明天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今晚如果胡闹起来,第二天起不了床,安排好的行程可能需要取消部分。

    分开一个月,再加上刚互通了心意,裴砚初自觉没那个定力能在床上中途停下。

    闻祈自然也懂裴砚初的意思,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裴砚初委屈道:“你在忙工作,我在家里又没别的事做,只能想你。”

    闻祈的心尖被戳动一下,神色也变得柔和,哄着道:“但我忙工作,也是为了养你和元宝。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离开你和元宝这么久了,会留在家里一直陪你们。”

    他第一次打开宠物摄像头,看到元宝半夜守在玄关处等他回家的画面,就后悔了。

    时间短暂,工作的机会一直有,推了这次,也能有其他的工作。

    没有什么比他放在心上的人和小狗更重要。

    裴砚初晕乎乎的,恨不得就这样保持失忆的状态,一辈子呆这儿,傻乐道:“我昨天刷到许水的新剧:《豪门霸宠:小娇夫99次出逃》,里面又是搞囚禁又是玩强制爱,评论都说主角有钱又长得好看,换成是囚禁他们,他们立刻就躺平了。我也这么觉得,小祈你要是把我关在家里,我绝对不会跑。”

    闻祈欲言又止:“……你少看点肥皂剧,还有水水写的短剧。我的意思是会经常留在家陪你们,没想玩囚禁。”

    家里的电视用的是他的视频vip账号,他上次用手机看音综播出的第一期,打开视频软件一看,后台的历史记录是一部又一部狗血恋爱肥皂剧。

    什么《一不小心睡到爱》《穿越千年之小王爷的虐恋》《女巫的眼泪》……

    他还挺好奇《女巫的眼泪》是什么,点开梗概,是居住在深林里的女巫爱上了意外闯入的王子,把王子关在城堡里,还施了恋爱魔法。

    没想到世仇的反派找上门来,女巫为了送王子离开,亲手给爱人施下了失去记忆的魔法,流下了一颗珍贵的眼泪……

    最后王子带着军队来救女巫,坦言自己是魔法绝缘体质,根本没中魔法,从一开始就喜欢女巫。

    让闻祈心情复杂。

    就这些剧把裴砚初看得都智商下降了,不知道天天在想什么。

    裴砚初听到闻祈对玩囚禁没兴趣,表情还挺遗憾:“好吧。”

    两人出了工作室,闻祈独自回了卧室,刚拿起床头柜上的湿巾,喉间突然涌上一阵恶心。

    前段时间数次发生,闻祈对这样的感受再熟悉不过,脸色猛地一变,捂着嘴,快步冲向浴室,猛地关上门。

    “唔呃——”

    闻祈的手臂撑在大理石洗漱台上,弓着身,却只吐出一些酸水,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反胃呕吐感才慢慢消退下去。

    哗啦的清水声中。

    闻祈的手指轻颤,给自己洗了个脸,抬头看向镜中。

    明亮的镜子倒映出青年滚落水珠的面容,神色恹恹,似被骤雨打过的蔫蔫海棠,脸色煞白,几缕栗色发丝沾了水珠,狼狈地沾在额角。

    闻祈关上银制水龙头,慢慢直起身。

    录综艺的期间,有选手和工作人员因为焦虑、作息不规律出现食欲下降、呕吐、失眠等症状都很常见,甚至有其他组的工作人员因为连轴转的熬夜,心悸难受到叫急救中心的地步。

    他也时不时反胃恶心,只以为也是因为不适宜太快的工作节奏,连Echo问他要不要请假半天去医院看看,他也拒绝了。

    可现在都回来了,想通了怎么和裴砚初相处,还有元宝陪着,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分明没有任何的外界压力,身体怎么还是会不舒服?

    闻祈抽了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犹豫了下,打开手机。

    通知栏里的最近一条信息,是明天约会晚餐预定成功的餐厅信息。

    闻祈的唇角水红,掀起浅浅的弧度,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几分,而后点开了附近医院线上挂号的小程序。

    时间,选择了后天。

    小程序很快跳出结果,显示挂号成功。

    闻祈退出小程序,重新打开那条餐厅的预约提醒,眸底情绪如湖面荡开涟漪,笑意盈盈。

    要是裴狗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估计会要求取消约会,紧张兮兮地让他先去医院。

    还是瞒着他吧。

    外面的裴砚初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骨解冻,看着时间还早,也不着急,拿出手机找出发小,开始炫耀:【你们知道有老婆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发小:【?】

    裴砚初:【唉,我和你这个单身狗说这些干什么,你知道起床的时候老婆在怀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老婆帮忙系围裙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老婆在外面努力工作是为了养我是什么感受吗?这种幸福的滋味,说了你也体会不到。】

    发小:【靠,好想现在就回国狂揍你一顿!】

    发小:【没想到闻校花真的会瞎了眼看上你。】

    裴砚初正乐着,也不介意发小这么说话:【你就嫉妒吧。】

    发小:【是是是我嫉妒。】

    发小:【那请问裴大总裁,您打算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呢?看霈泽现在这情况,你应该要回去了吧?】

    裴砚初:【就这段时间吧,起码等我和老婆第一次约会后。我还得演一演恢复记忆后震惊茫然的表情,然后袒露对我老婆其实早就情根深种的戏码,然后我们抱在一起,皆大欢喜。】

    裴砚初:【我这段时间苦看狗血恋爱剧,就是为这一天作准备!】

    裴砚初:【就是没想好什么理由,总不能我出门买个菜,回来就嗨老婆我恢复记忆了吧[思考]】

    发小:【是挺难办的,闻校花在高中成绩一直稳坐第一,人挺聪明的,你小心点,别飘了,要是穿帮就前功尽弃了。】

    裴砚初:【在想了在想了。】

    裴砚初:【不和你说了,我要给老婆炖牛骨汤了,他爱喝[害羞]】

    发小:【……受不了了,带着我的祝福滚!】

    裴砚初炫耀完,整个人神清气爽,乐颠颠地系上粉围裙,一边处理着萝卜、玉米等食材,一边漫不经心地想该怎么自然而然地切到恢复记忆这件事上。

    如果实在不行,就再出一次车祸吧。

    避免吓着他老婆,要不安排一辆自行车把他撞晕?

    裴砚初的思绪神游着,渐渐想到了其他。

    说起来,前两天签的文件有一点问题,他让助理拿了回去,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门外突然传来叮咚一声铃响。

    裴砚初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萝卜,纳闷着这时候谁上门。

    他出了厨房,走到玄关处,低眸一看。

    可视化门铃显示着一道身影,身形板正,穿着得体的西装,带着一盒文件,身上充满了年龄二十工龄三十年的打工人气息。

    不是他的特助还能是谁?

    像一桶寒彻的冰水从头泼到尾,裴砚初被吓得瞬间清醒了。

    他助理怎么在这儿!

    外面的人见没回应,彬彬有礼,再次按下门铃。

    “叮咚——”

    门铃声回响在公寓里,清晰响亮。

    裴砚初咽回到嘴边的一句骂,心惊肉跳,飞速打开面前的门。

    门外的助理推了推眼镜,挂着完美的微笑,礼貌道:“裴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等看清面前高大男人身上的粉红围裙,助理话语骤然卡在一半,推着的眼镜一歪,一脸惊愕。

    裴砚初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助理道:“这是最后一份文件,我知道很重要,就赶紧给您送上来了。”

    这份文件关联着霈泽内部争斗尘埃落地的最后一棋,助理不敢有分毫的耽搁,马不停蹄地第一时间送过来。

    前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签署的重要文件,裴砚初都是让他来这里的公寓楼下等,助理几次看到电梯停留在二十二楼。

    今天刚到楼下,他给裴砚初发消息说文件送过来了,却没收到回复,担心会耽误计划,就上楼找人了。

    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霈泽内部斗争、势力洗牌的操盘手。

    隐藏在黑暗幕后,运筹帷幄,不动声色之间,翻云覆雨掌控全局……!

    助理对裴砚初满心敬佩,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神色愈发恭敬:“裴总,公司已经依照您的安排重新洗牌,那您什么时候回来任职呢?”

    裴砚初的额角突突地跳,正要说话,听到了走廊传来一阵接近的脚步声,背后冷汗一瞬间下来了,浑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祈刚出了工作室,准备接杯水,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走近几步,疑惑问:“谁啊?”

    砰地一声,玄关处的门猛地关上了。

    裴砚初飞快道:“物业,让我们注意煤气安全。”

    为了转移闻祈的注意力,他靠着门,挡住可视化门铃,故意摆个酷帅姿势,眉尖一挑,油里油气问:“老婆怎么出来找我了,是不是想我了?”

    门外的助理:……?

    第64章

    闻祈被裴砚初做作的姿态搞得神色复杂, 道:“别骚。”

    裴砚初轻啧一声,很是不满:“我看电视剧里的总裁都是摆这个姿势勾引主角的,镜头还特意从西裤腿一路往上拍, 把主角迷得不要不要的。你怎么这反应?”

    “你也知道人家是总裁,穿的是西装不是围裙啊?”闻祈无奈道, “下次想要迷我,换一身再来。”

    裴砚初挑眉,故意拖长语调, 音色咬得暧昧:“懂了, 我们小祈喜欢看我穿西装——”

    闻祈回想了下, 点头道:“西装确实更适合你。”

    却见裴砚初的神色不如预料中的开心, 反而满脸纠结地望着他, 闻祈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裴砚初坦诚道:“你这两天都没怼我, 一直夸我,整得我还怪不习惯的。”

    闻祈的唇角抽两下。

    以前裴砚初在他这儿讨夸奖, 还不一定能讨着。

    现在他真开始说好话了, 裴砚初又不乐意了。

    难伺候。

    闻祈递去自己的水杯,面无表情道:“闲着没事,就去帮我倒水。”

    这个味儿就对了!

    裴砚初喜滋滋地一口答应:“好!”

    他几步走近,接过闻祈手里的水杯,侧着身,不准痕迹地瞄了一眼门口,发现可视化门铃的屏幕已经黑了下来,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找你签字了吗?”

    闻祈突然问。

    裴砚初的刚松懈下来的心弦又立刻绷紧了, 看回闻祈,脸上神情僵硬:“……啊?”

    “我记得物业一般会带着社区的人做入户宣传,他们还会要求户主签字, 以证明他们宣传到位。”闻祈耐心道,“刚刚和你说话的物业让你签字了吗?”

    裴砚初干巴地笑两声,道:“没让签,可能就是普通的提醒,没事,他们做这些都是走个形式,不重要。”

    他又转了话题,问:“给你水杯里加枸杞红枣吗?”

    闻祈不作他想:“行。”

    待这儿的几分钟工夫,自个儿玩的小狗以为闻祈空闲了,叼着玩偶哒哒哒地跑过来了,用爪爪刨刨他的裤腿,想一起玩。

    闻祈接过小象玩偶,回了客厅,和小狗玩拔河游戏。

    他驾轻就熟地准备好,手上抓着小象玩偶的一只耳朵,小狗咬着玩偶的尾巴,一人一狗开始拔河。

    闻祈手上根本没用劲儿,装模作样地和小狗来回拉扯几下,再演技拙劣地低呼一声,佯装不敌,放了手。

    小狗赢了,开心地嗷嗷转圈,半点没看出来闻祈的表演痕迹,又叼起玩偶往闻祈的手边凑,还想玩第二次。

    闻祈和元宝玩第二次拔河游戏的时候,裴砚初接完水出了厨房,看到客厅里的场景,脚步一顿。

    小狗甩着脑袋,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想咬回玩具,闻祈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淡红的唇角蕴着笑意,轻轻松松地逗着小狗玩。

    他手上适时一松,小狗抢回了自己的玩偶,又跳又叫,尾巴飞旋。

    “好厉害啊。”闻祈哄着小狗,“我们元宝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狗!”

    裴砚初放水杯在茶几上,摘了围裙,几步走来,眼巴巴地道:“我也想玩。”

    这句话勾起了闻祈的某些回忆,他抬眼看向裴砚初,问:“是和我玩,还是和元宝玩?”

    裴砚初羞涩一笑。

    答案不言而喻。

    闻祈手痒痒,又有点想给裴砚初那张欠扁的脸上来一拳,但裴砚初凑过来了,那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眸盛满碎光,赤诚地望着他,又舍不得打了。

    “想和我玩什么?”

    闻祈忽视自己有几分急促的心跳,若无其事地问。

    “也玩拔河游戏。”

    裴砚初一本正经:“我们玩牵手拔河,谁先放手谁输。”

    闻祈:……

    这算盘拨得挺响,珠子快崩他脸上了。

    闻祈勾勾手指:“过来。”

    裴砚初乖巧地蹲坐在他面前,黑眸发亮,一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玩的兴奋模样。

    “不用玩了,你赢了。”闻祈捂住中间小狗的眼睛,贴过去,干脆利落地亲他一口,“这是给砚宝的专属游戏奖励。”

    “你好敷衍。”裴砚初指责,“你对着元宝还会演一演,到我这里,就直接跳过游戏了!”

    闻祈懒得争辩,又亲了裴砚初一下。

    裴砚初的唇角差点没压住,哼道:“就知道堵我的嘴……”

    掌心里的小狗蹭来蹭去,嗷呜嗷呜地抗议,面前的裴砚初蹲坐着,语气故作委屈,继续抱怨着。

    闻祈微微偏头,闪过笑意,毫无征兆地亲上他的喉结。

    裴砚初的话语一下子停了。

    柔软的唇瓣微张,贴上那不自觉滚动的线条,牙齿轻咬磨蹭,带着点惩罚,又像在传递着调.情的信号。

    来自裴砚初的沉稳呼吸,骤然就重了起来。

    闻祈含咬着他的喉结,无意识地加重一点力度,仿佛颤栗电流蹿过,裴砚初的手指陷进了地毯,喉间控制不住地泄出一股闷哼。

    闻祈最后用湿润的舌尖舔了一下,缓慢起身,放开了动来动去的小狗,一双漂亮眼眸似藏着钩子,轻轻看向裴砚初,问:“还玩吗?”

    裴砚初的整个颈项全红了,呼吸很重,见蹲坐两人中间的小狗转了个方向,望向他,狼狈地挡了挡变化的某处,匆匆站起来,道:“不玩了,我回去看看牛骨汤……”

    背影近乎逃窜。

    跑挺快。

    闻祈慢悠悠地,又逗了小狗一小会儿,叫裴砚初真不找他了,起身端起水杯,回了工作室,整理了这段时间的灵感。

    再拿起手机的时候,接到了闻若婵的通话。

    闻若婵知道他接了一档音综的工作,最近刚录制结束,特地打了通电话,说她最近一段时间都在B市,问闻祈有没有空一起吃顿家饭。

    这样隔个十天半个月联系一次,是闻祈虽然不适应,但很快能够接受的范围,和闻若婵定好了下次吃饭的时间。

    通话里的闻若婵话题一转,道:“你那个同学还住你那里吗?”

    闻祈轻嗯了声:“住我这儿。”

    他犹豫了下,低声坦诚:“妈妈,我和他在一起了。”

    闻祈以为闻若婵会像上次那样激烈反对,通话沉默片刻,只余彼此的呼吸,而后慢慢响起闻若婵的声音。

    她的语气很轻:“妈妈祝福你。”

    闻祈的手指蜷缩,哑然很久,道:“谢谢您。”

    挂了通话以后,闻祈低眸望着屏幕,久久不能回神。

    他出了工作室,走近厨房。

    灶台开着小火,哑光红珐琅锅正咕咚咕咚地炖煮着牛骨汤,热汽氤氲,香气四溢。

    蒸锅里的虾仁蒸蛋水水嫩嫩,即刻就能端上桌。

    裴砚初背对着他,正低头切着餐后的水果,没听到动静。

    小狗摇着尾巴,蹲在旁边,等待着人类“一不小心”手滑掉下来的投喂,先发现了闻祈进来,转过头,嗷嗷两声。

    裴砚初听到动静才注意到闻祈,停了动作,笑着道:“是不是饿了?我把雪梨切完,马上就好。”

    闻祈没应声,两步走近,伸了纤长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了裴砚初的腰,将脸贴上他宽阔的脊背。

    裴砚初察觉了他的情绪不对劲,回头想看他的表情,却看不见,问:“小祈?”

    “……没事。”闻祈从后抱着他,将脸埋得更深,“就是想抱抱你。”

    裴砚初顿了下,没说话,回过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案板上的雪梨迅速切好放在盘中,洗干净手。

    他转过身,带着点急切地将闻祈拉进怀里,用手掌捧起他的脸。

    闻祈顺着动作抬起脸,眼眸波光粼粼,眼尾晕染着一抹极淡的红。

    “怎么了?”裴砚初放轻了声音问,“和我说说?”

    闻祈迟疑一瞬,没说自己把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告诉闻若婵了,只道:“妈妈知道我回来了,约我吃饭。我没想过,我和她的关系还有好转的一天。”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有人欺负你了。”裴砚初放松几分,笑起来,“这不是很好吗?我看闻阿姨的位置坐得挺稳的,星乐换了一批人,名气也起来了,闻阿姨有钱有闲,说不定以后经常叫你过去吃饭。”

    闻祈认真地跟着想了想,道:“听起来是不错,照妈妈的性格,我又有礼物可以收了。”

    收到礼物,会让自己觉得是被一直记挂着的,忍不住悄悄地开心起来。

    裴砚初的心尖融化成柔软一片,摸摸闻祈的头发,地上的小狗昂着脑袋,望来望去,发现没一个人理自己,着急地拿爪爪扒拉裴砚初。

    “差点忘了元宝。”

    裴砚初找出小狗专属地盘子,给元宝分了几块特意切小的雪梨块,交给闻祈,道:“你给元宝喂水果吧,我先把汤盛起来。”

    闻祈的唇角轻掀,点了点头,接过盘子,招呼着小狗出了厨房。

    小狗望着闻祈手中的那盘雪梨,哒哒哒地跟着走,馋得口水滴答。

    “小馋狗。”

    闻祈忍不住笑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跳上来的小狗一块块地喂雪梨。

    几块雪梨飞速消失不见,小狗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将脑袋放在闻祈的腿上,黑琉璃眼珠水润润,鼻尖轻动,嗅闻着闻祈的小肚子。

    闻祈一愣。

    说起来,元宝以前喜欢在他怀里胡乱地拱,现在喜欢就这么安静地趴在旁边,只把脑袋放他腿上……

    “小祈,洗手了。”

    裴砚初的唤声打断思绪,闻祈应了声,摸摸小狗脑袋,而后起身去洗手。

    回到餐桌前,裴砚初正给他盛汤,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消息提示音。

    裴砚初将汤盅递到闻祈的手边,拿起手机看消息,视线迅速扫过几行,神色微凝。

    闻祈喝了口汤,注意到他的神情,问:“怎么了?”

    裴砚初按熄屏手机,放在一边,镇定道:“没事,我发小说他可能最近快回来了。”

    他心不在焉的,有些愁。

    偏偏这时候,出了他必须亲自过去解决的棘手问题。

    而且一去就是半天……

    听到裴砚初说起发小,闻祈想起什么,眸光微闪,用随意的语气道:“哦对了,我后天去找水水一趟,他进完剧组,我就去了综艺,我俩挺长时间没见了,可能会聊很久,午饭和晚饭都不用等我。”

    又因着隐瞒了裴砚初他要去医院的事,油然而生淡淡的心虚。

    他打算在医院做完检查就去找许千钧,只是省略了前面一小部分没说,应该不算是对裴砚初撒谎吧?

    裴砚初的唇角疯狂上扬,清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是吗?我知道了,那你和许水好好玩,不用担心我和元宝。”

    心里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这叫什么?这叫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不愧是他老婆,就是这么贴心!

    第65章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小狗知道今天要和两个人类出门玩, 早早地就趴守在了主卧门口,尾巴一晃一晃地扫着地板,等他们醒来, 偶尔无聊。

    过了一小会儿,小狗的耳朵一动, 嗖地站起来,嗷嗷叫了起来,尾巴自动开始像风扇狂旋。

    门应声而开, 出来一道清瘦身影。

    来人站在清晨的柔和光线中, 金光描摹, 仿佛降临尘世的温柔神灵, 微微俯了身, 抱起地上一跳一跳的白团子。

    随着动作, 纤细的颈项上一条玫瑰金项链垂落下来,爱心和小狗吊坠晃悠着, 反射细碎的光。

    宽敞的睡衣领口泄露一丝藏着的春光, 雪白的胸膛上印着凌乱的淡红吻痕——是昨晚两人极力克制后,互相抚慰后留下的一点痕迹。

    闻祈直起身,抱着小狗往客厅里走,唇角含着笑意,问:“元宝选好今天出门穿哪套衣服了吗?”

    元宝嗷一声。

    客厅角落有一个木质小衣架,挂着一排各种颜色的小衣服,下面的横栏放着几个收纳布兜,里面装满了小狗的玩偶玩具。

    闻祈抱着小狗站在衣架旁, 问:“元宝今天想穿哪件?”

    小狗两只爪爪虚空刨刨,闻祈走近一步,元宝的肉垫激动地拍下去, 准确无误地拍到一件黑白布料上。

    闻祈定睛一看,是裴砚初刚来不久时给元宝买的蓬蓬纱女仆群。

    “这个不行。”

    闻祈认真对它道:“元宝,这条裙子只能在家里穿,你重新选一条。”

    小狗吐着舌头,听懂了,乖乖地又刨了刨另一条。

    闻祈沉默了。

    是棉花主人送给元宝的一条粉嫩嫩纱裙,缀着丝带蝴蝶结,裙摆层层叠叠,梦幻又飘逸。

    “元宝你是只小公狗……算了小公狗也可以穿漂亮小裙子。”

    闻祈放弃了劝阻的打算,取下了粉色小纱裙,而后盘腿坐在地,给元宝先梳毛,而后给它套上裙子。

    脚步声响起,裴砚初穿着同款的睡衣走近,扫了一眼小狗,懒洋洋地笑:“给元宝穿这条?”

    闻祈无奈道:“元宝自己选的。”

    裴砚初啧一声:“我本来想看元宝穿哪件,给我们再搭一条今天穿的情侣装。”

    但衣柜里没有粉色的衣服。

    闻祈道:“我有一对妈妈送的粉钻袖扣,是我的十八岁成人礼。”

    他十八岁那天,闻若婵正好没有档期,在家中休息,在零点的时候敲了门,送给他那对袖扣。

    虽然闻祈没用过,但一直珍藏在抽屉深处,离家的时候也带在身边。

    裴砚初的眼眸一亮:“你穿普通的白衬衫也好看,正好用那对袖扣。”

    闻祈道:“我想送你一个。”

    裴砚初一愣,明白过来。

    短短几个字,也足以知道闻祈说的这对袖扣对他的重要意义。

    裴砚初的唇角根本平不了一点,问:“像我们的耳钉那样吗?”

    闻祈坦然点头:“是,像我们的耳钉那样。”

    裴砚初俯下身,捧起闻祈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他一口,喜道:“我的运气真好。”

    少年心动,第一眼看中的,是这么好的人。

    闻祈仰着脸,毫无防备地被他重重亲了一口,唇上残留的灼热感挥之不去,有点恼:“元宝还在。”

    裴砚初低头看元宝。

    小狗吐着舌头,望着他俩,看起来傻傻的。

    裴砚初恬不知耻地道:“没事,元宝平时也亲你,它肯定以为我刚亲你和它亲你是一样的。”

    闻祈懒得理他,见小狗的毛发有些长了,怕挡着小狗的眼睛,从收纳兜里找到一个粉色星星小夹子,给它别了几缕。

    裴砚初接过小狗,道:“那你先去换衣服,我去给元宝弄点吃的。”

    闻祈嗯了声,回房间先找到压箱底藏着的粉钻袖扣,想到裴砚初的话,在衣柜挑出白衬衫,挑选长裤的时候,稍微犹豫。

    他们高三换了校服,从以前的蓝白运动服,换成欧式西服外套,绣着校徽的白衬衫和咖啡色长裤。

    闻祈的视线扫过,鬼使神差的,挑出一件和咖啡色相近,但颜色更浅的长裤。

    他换好衣服,带着袖扣盒出了卧室,裴砚初正给刚吃完的小狗擦嘴。

    因着给小狗的早餐放了红火龙果,小狗下巴都染上了玫红色的汁液,一边舔嘴,一边昂着小脑袋,让裴砚初给它擦嘴。

    见闻祈过来了,小狗蠢蠢欲动地想跑,又被裴砚初抓回去继续擦嘴。

    裴砚初抬起头,笑着看来:“刚元宝吃饭——”

    他的话卡在半空,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闻祈,灼热明亮,漆黑的眸底像燃动着一簇炽热的火光。

    闻祈被他热切的眼神看得有几分不自在,问:“怎么了?”

    面前的青年身形颀长,清瘦如青竹,白衬衫干净简单,带着青春的气息,浅咖色的长裤勾勒着修长笔直的双腿。

    在刚那一刹那,裴砚初恍惚以为看见了自己高中记忆里的闻祈。

    裴砚初站起身,声音发哑:“很好看……这身很适合你。”

    闻祈猜到裴砚初会说什么,但真的听到,依旧控制不住地生出轻微的羞赧。

    他很轻地应一声,将手中的丝绒方盒子打开,递过去,道:“送给你。”

    方盒中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粉钻袖扣,闪烁细微的光亮。

    裴砚初忍不住道:“小祈,你好像在向我求婚。”

    闻祈道:“谁家用袖扣求婚的?”

    “这对袖扣是闻阿姨送你的,四舍五入就是你们闻家的传家宝,你送给我其中一个,不就相当于闻家认我当儿婿了?”

    裴砚初痞气挑眉,见闻祈状似要收回,赶紧接了过来:“别别别,我就是说着玩,真要求婚,那肯定得我来。”

    闻祈差点想反问凭什么你来,又险险打住了。

    差点就掉裴砚初的文字陷阱里去了——他俩结婚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和裴砚初在这儿争谁来求婚做什么?

    闻祈道:“你去换衣服,等会儿该出门了。”

    裴砚初乐颠颠地应一声,拿过方盒,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一位狗狗主人和一家水族馆谈了包场,今日一整天水族馆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特定的客人,办成狗狗游园活动。

    因着上次闻祈生日办的狗狗派对也邀请了他们,他们也回请了裴砚初和闻祈带元宝过来玩。

    小狗第一次来这儿,好奇地到处闻闻嗅嗅,扒着玻璃看里面游动的小鱼。

    有一只白鲸隔着玻璃和小狗互动,吓得小狗叫了一声,扭头往裴砚初那儿跑,害怕得嘤嘤呜呜刨他裤腿要抱抱,搞得两人哭笑不得,赶紧抱着小狗离开。

    中途还碰到了边牧和海狮吵架,主人牵着绳子都拉不走边牧,刚强行拉了两步,边牧利落地昂头挣脱牵引绳,冲回去继续嗷嗷骂海狮,只余主人举着绳子,一脸震惊茫然。

    裴砚初路过,还不忘感叹着往边牧主人心口扎一刀:“看样子平时遛狗的时候,是边牧老师配合着你玩牵绳游戏啊。”

    闻祈和裴砚初带元宝到了企鹅馆,里面的几个区域用栏杆围着,小狗几乎把脸从栏杆缝里伸进去,兴奋得屁股扭来扭去,差点拱进去,吓得闻祈赶紧把小狗抱了起来。

    逛到纪念馆,小狗还吵着要企鹅仔玩偶,扭头看一下玩偶,又抬头看一下闻祈,循环往复,嗷嗷示意。

    裴砚初大手一挥:“买买买!”

    闻祈没拦着人,只是揉着眉心,有点头疼:“元宝玩具太多了,收纳盒都快放不下了。”

    裴砚初拿起小狗想要的企鹅公仔,不在意道:“那再买个大一点的收纳盒,收纳盒不够放了,那就换套房子。”

    果然是少爷作派。

    闻祈默默腹诽,问:“想换什么房子?”

    裴砚初在脑海里过了遍自己名下在本市的房产,道:“换个带花园的别墅吧,小区再配套一个带湖带草坪的公园,这样我们就可以带着元宝在小区里玩。”

    闻祈低眸沉思着。

    裴砚初把小企鹅公仔拿到自助收银前,随口问:“怎么不说话?”

    闻祈道:“我在想,养裴大少爷和元宝还挺费劲。得再接些工作,才能早点让你们住上别墅。”

    裴砚初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养你们,闭了口,抢着把企鹅公仔付了款,道:“算了,我想了想,住这边,元宝有一堆好朋狗能一起玩,换环境不好。”

    闻祈若有所思:“也是。”

    时间临近中午,他们去了水族馆的海底餐厅。

    拱形的玻璃通道让人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水光粼粼,目之所及是缓缓游动的斑斓鱼群,折射着梦幻的光线。

    提前预定的餐桌铺着复古的桌布,小花瓶插着一株娇艳的粉玫瑰,餐品以各式海鲜为主。

    闻祈抱着小狗,裴砚初坐在对面,兴致勃勃地帮他拍了几张照。

    闻祈见其他桌的小情侣都靠在一起拍照,问:“我们要坐一起拍张照吗?”

    裴砚初道:“好啊。”

    他坐了过来,微微侧身,靠着闻祈的肩,将相机调整到自拍模式,举起手机对准两人。

    又注意到闻祈怀里、露出半张脸的小狗在东张西望,道:“元宝,看镜头——”

    拍照键按下的一瞬间,闻祈伸手捂住小狗眼睛,偏过头,长睫低垂,轻轻地亲上了裴砚初的脸。

    裴砚初的手一颤,咔嚓一声,镜头定格。

    “我看看。”

    闻祈若无其事地拿过手机,点开了相册。

    裴砚初跟着一同低头看向照片,神色怔怔。

    照片糊了,呈现着近似拍立得般的胶片质感。

    如梦如幻的海洋鱼群背景中,穿着白衬衫的青年亲上他的脸,眉眼线条隐约模糊,恍惚之间,高中时代那些曾经的、不可言说的绮梦仿佛在这一刻变为了现实。

    闻祈客观评价:“拍得挺好的,记得发我。”

    又把手机还回裴砚初,问:“你觉得呢?”

    裴砚初低眸看他,呆愣愣的,像根本没反应过来:“你……你刚在拍照的时候亲我……”

    “那怎么了?”

    闻祈也是第一次在半公共场合做这种事,还被裴砚初给点了出来,耳根微红,面上强装平静,淡淡道:“我亲我男朋友而已,不行?”

    裴砚初的脸颊慢慢蹿上热度,心跳加速,看闻祈的眼神愈发火热,视线下移,盯着他的唇。

    要不是还在外面……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低声道:“我也想亲你,想得快疯了。”

    他的视线闪动着不加掩饰的渴求与欲.望,直白地流露出爱意,热烈得像要将人灼烧。

    闻祈的眸光微闪,被烫了般,避开视线:“不行。”

    “我知道。”

    裴砚初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语气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只是你靠近我一步,我就想上赶着靠近你九十九步。你刚看着我,我有点……忍不住。”

    闻祈的手指轻蜷,轻轻抬眸,望向他,唤:“裴砚初。”

    裴砚初嗯一声。

    “有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怎么去爱别人。”闻祈道,“我不是。”

    去爱的前提,是被爱。

    连自己是否被爱都不能确定的人,遑论有主动去爱别人的能力。

    “但我会去学。”

    闻祈注视着他,通透的瞳眸倒映着裴砚初的身影,如波澜乍起的湖面,语气柔和,也透着认真。

    “我不知道我学得是否对,也不知道有没有传递给你,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对你坦诚,实现你想要我做的事。这是我对这段感情,能做到的最大诚意。”

    “我很喜欢你给我办生日会那天,祝福板上面的一句话——人生不过三万天,去爱、去经历。我想不考虑后果地勇敢一次,不在乎结局,只想在此时此刻回应你,学着爱你。”

    闻祈笑着道:“我在努力靠近你,所以,再等等我。”

    第66章

    跨年零点, 夜空绽放烟火。

    小狗仰倒在客厅里的狗窝里,四脚朝天睡得正香,愣是给吓醒了, 一骨碌爬起来,嗷嗷地叫。

    闻祈还没睡, 和裴砚初肩并肩站阳台上看烟花,听到小狗的动静,回头喊了声元宝。

    小狗飞速奔来, 打着转儿地蹭着闻祈的睡裤。

    闻祈低身把小狗抱在怀里, 抱紧了, 偏头对裴砚初笑道:“元宝今晚洗过澡了, 让它和我们一起睡吧。”

    裴砚初嗯了一声, 眸底映着窗外烟火明明灭灭的光, 语气温柔,道:“好, 都听你的。”

    闻祈无奈道:“你正常点。”

    打从水族馆里出来, 裴砚初就变这样了,看他的眼神盛满了缱绻情愫,像要快溢出的柔柔月光,也不像之前那样喜欢贫嘴了,说话全是:

    “好。”

    “是。”

    “行。”

    “都听你的。”

    仿若从一只又拽又闹腾的拆家恶犬,变成了只会摇尾巴的乖狗狗。

    裴砚初自己半点没觉得有问题,道:“我很正常啊。听老婆的话,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两人走向主卧, 闻祈睨他一眼:“你说的正常,如果包括连我去卫生间也想跟着,天底下应该没几个正常人了。”

    裴砚初无辜:“我在门口等你, 又没跟着进去。想跟进去的是元宝。”

    元宝无端被拉出挡枪,探出脑袋,“嗷呜?”一声。

    闻祈等零点等困了,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眼尾晕出一点泪光,不想和他争,抱着小狗进了卧室,先上了床。

    小狗窝在闻祈的怀里,伸舌舔着他的下巴。

    闻祈被舔得有点痒,偏了头,道:“元宝,别闹。”

    床垫轻微下沉,身后又靠来一个火热的胸膛,裴砚初从后抱住闻祈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后颈。

    鼻尖轻蹭,呼吸吹拂,更掀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电流,偏生被牢牢困着,无处躲避。

    “别蹭了。”闻祈被他黏得没办法,叹气,“你不困?”

    “不困。你昨天对我说了那些话,我正兴奋着,怎么睡得着。”裴砚初嘟哝着,“怎么偏偏许水约你在今天见面?……”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闻祈就想起了明天要瞒着裴砚初去医院体检,有几分心虚,道:“提前约好了,不好临时改。”

    裴砚初忿忿张开唇,轻咬了口闻祈的后颈。

    闻祈瑟缩一下,用后肘抵他,道:“痒。别玩了,快睡。”

    裴砚初恋恋不舍地在刚咬的地方亲了亲,道:“那我关灯了。”

    “好。”

    主灯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余床头的小夜灯洒落昏黄光亮,窗外的绚烂烟火还在盛放着,热闹的动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

    闻祈闭了眼,怀里趴着毛绒绒、热乎乎的糯米团小狗,身后是裴砚初紧密相贴的怀抱,被窝里萦绕着淡淡的苦柚香气,只觉得一阵安心。

    昏昏欲睡,就要彻底坠入梦乡的前一刻,他听到裴砚初突然低声道:

    “……小祈,对不起。”

    语气懊恼,愧疚隐隐。

    为什么要道歉?……

    念头转瞬即逝,困意如层叠海浪涌来,拖拽着他陷进了沉睡。

    次日,闻祈迷迷糊糊被哼唧的小狗给拱醒,分明记得自己在睡前还在想什么问题,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微微偏头,发现身边的床位空着。

    主卧门被推开,走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砚初走近几步,见他醒了,脸上浮起笑意,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

    闻祈坐起身,把被角掀开,让找不到方向乱拱的小狗出了被窝,又注意到裴砚初眼下的青黑,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裴砚初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闻祈的脸,笑着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闻祈蹙了眉尖,问:“梦到什么了?”

    裴砚初却不肯说,凑近了,在闻祈的额角落下一个吻,问:“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没走呢,就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闻祈失笑,见裴砚初目光灼灼地盯他,只好道:“晚饭吃完就回来。”

    他估计着检查完再加上等结果,要到下午去了,索性和许千钧约的晚饭。

    裴砚初道:“你们在哪儿吃?我来接你。”

    闻祈道:“还没决定。我先去水水住的那儿玩,晚一点再和他商量在哪儿吃,决定好了就把地址发给你。”

    裴砚初知道许千钧住在另一个区,本想开口送闻祈过去,又想到今早上手机里的几条工作信息,撑在床单上的修长手指略微收紧。

    好在闻祈记着在医院的挂号,也没想过让裴砚初送他过去。

    两人心里都藏着事,都没发现对方的异常。

    临出门的时候,闻祈站在玄关处,道:“那我走了。”

    裴砚初应了声,道:“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闻祈眉眼弯弯,亲了下裴砚初的唇角,“晚上见。”

    “晚上见。”

    门哐地关上,闻祈下了楼,坐上网约车前往医院,赶着预约的点,去做了检查。

    消化内科的医生听完闻祈描述的症状,道:“血检做了吗?”

    闻祈愣了下:“做了。还没出结果。”

    医生估摸着道:“症状有点像怀孕,就先不给你开ct了,拿到结果不是再拍片。”

    “啊?”

    闻祈懵懵地出了门,脑袋成了一团凝固的浆糊,根本转不动。

    等在机器上拿到了血检报告,再次回去,医生看了眼,道:“去妇科吧。”

    闻祈又被赶去查孕酮做彩超,茫茫然的,直到坐在了妇科医生的桌前,依然觉得像梦一般。

    医生是一位温柔的中年女性,看了报告,问:“打算要这个宝宝吗?”

    闻祈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忐忑地问:“我、我真的怀孕了吗?但是……”

    他也发现了自己长了点小肚子,但是变化不大,根本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工作时间久坐的原因。

    几张检查报告像棒槌一样接连砸下来,快把他给砸晕了。

    彩超报告开头清楚明了,白纸黑字,点明孕八周左右。

    怎么可能?

    从时间上算起来,是他和裴砚初第一次的时候,偏偏就……

    “男性受孕率低,经常可能没注意症状,等到发现的时候,宝宝的月份已经比较大了。”医生温和道,“但快三个月才发现宝宝,确实比较少见,如果不想要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闻祈的思绪乱成一团,紧张地问:“宝宝的状况怎么样?”

    “已经有了胎心胎芽,很健康。叶酸在正常值偏低,可以适当补充。”医生观察着他的神色,“男性的身体结构比较特殊,在同房上没有那么避讳,但也不能太激烈,注意从孕第三个月开始,胎儿在子宫长大,会慢慢压迫到前列腺,孕夫会比较辛苦。”

    闻祈又问了一些饮食方面的问题,等忙完医生交代的内容,已经是下午两三点。

    他带着孕检报告和建档手册出了医院,站在街上,仍带着不真实感。

    怎么就……

    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

    闻祈拿出手机一看。

    许千钧:【小祈你到哪里了?[墨镜]】

    半小时前,还有几条来自裴砚初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医院太吵了,他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听见。

    闻祈给许千钧回了句现在过来,看网约车还有两公里,给裴砚初拨去了通话。

    通话很快就被接起,传来裴砚初的声音:“小祈?”

    闻祈歉意道:“我刚没看手机,没注意到你给我发了消息。”

    裴砚初道:“没事,我就想问你到许水那边了吗?猜到你可能在忙,没注意手机。”

    闻祈顿了下,手指捏紧了提着的袋子,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只很轻地嗯一声。

    裴砚初的语气带笑:“中午吃的什么?”

    闻祈为等检查报告,中午在医院附近去的一家馄饨馆,道:“和水水……一起点了个馄饨外卖,很难吃。”

    “怎么会这样啊?”

    裴砚初哄小孩似的:“晚上别点外卖了,挑一家评分高的餐厅出去吃大餐。我在家给你煮小甜水,冰箱里还有雪梨,我炖一盅冰糖雪梨。等晚上你回来,到家就能喝上,好不好?”

    闻祈的唇角掀起浅浅的弧度,道:“好。”

    裴砚初问:“想我吗?”

    他本以为闻祈会嘲笑——他们不是才刚刚分开吗?

    闻祈却道:“想。”

    裴砚初微怔,喉结滚动,语气近乎急切:“我也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想寸步不移地跟着你,黏在你身边,想亲你,想抱你,想和你做……”

    闻祈听得耳热,低声道:“好了,等、等我回去,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给你说。”

    裴砚初道:“好,我等你回来。”

    远处出现了网约车,闻祈匆匆挂断通话,坐进车中。

    市中心车流密集,红绿灯处堵成长龙。

    车内放着音乐,闻祈坐在车后座,脸上带着笑意,猜想着裴砚初看到他的孕检报告可能会有的反应。

    震惊?不敢相信?还是会觉得惊喜?

    闻祈的手掌轻轻地贴上自己的小肚子。

    对他来说,从医生那儿得知这个消息,确定宝宝是健康的,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留下这个宝宝。

    希望……裴砚初也是这个想法。

    闻祈的唇角含笑,看向窗外,视线随意划过,而后猛地凝滞。

    高楼大厦的门口,黑衣保镖开路,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最中间的高大男人走出。

    黑发凌乱,面容俊美,耳垂上一颗珊瑚珠耳钉闪过细微的光,神色冰冷而倨傲。

    宽肩窄腰,西装革履,肩上披着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

    ——是他们逛商场的时候,一起挑中的大衣款式。

    闻祈愣怔怔地望着,大脑一片空白,看到前几分钟还在通话里说在家煮甜水等他的男人,在保镖和助理的护送下坐进了一辆银灰色迈巴赫。

    上车之前,男人漠然的视线淡淡扫过,仿佛隔空与车窗玻璃后的闻祈对视了一眼。

    那双深情而温柔注视他的黑眸,只余一片冰冷,像换了一个陌生的人。

    闻祈胸腔中的心脏鼓跳起来,重如擂鼓,被震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只能仓惶移开了目光。

    恰时道路上的红绿灯换了,车辆缓慢启动,往前方驶去,后面等得急躁的司机按着喇叭,滴滴嘟嘟鸣笛声此起彼伏。

    嘈杂纷乱的世界里,过往那些被忽视的古怪细节齐齐翻涌而来。

    在医院重逢,裴砚初说出和高中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话,信誓旦旦游泳课上换走校服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抽奖”兑换的跑车、星乐解约、轻松赚钱的股票账户、裴砚初被下药的那晚,说的无数高中往事……

    以及昨晚那句,对不起。

    闻祈的手指一寸寸地捏紧了,闭了闭眼,胸口被烈焰般的怒火灼烧得生疼,冷笑起来。

    好,好得很。

    这就是,裴砚初说的喜欢他。

    第67章

    红色超跑停在路边, 模特似的男人低头看着手机,频频吸引路人的注意。

    不知道看到什么消息,男人的脸上浮起笑意, 抬起头,向前看去。

    侍应生推开餐厅的玻璃门, 礼貌送别,门口走出一道颀长的青年身影,蓬松的羊绒围巾遮挡了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秾丽如画的眉眼。

    “小祈——”

    裴砚初大步走来, 黑眸闪着亮光, 想抱他, 又顾忌着是在大街上, 闻祈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有亲密举动, 最后只伸了手,拨了下挡在闻祈额角的几缕发丝, 爱怜地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闻祈望着他, 像是在重新认识他,眼眸轻弯,语气柔和:“开心,知道了很多事。”

    不知怎的,裴砚初觉得闻祈现在的语气比之前还要温柔小意,甜得让人心醉。

    裴砚初眸底的笑意更甚,只当是许千钧又拉着闻祈聊了不少剧组里的八卦。

    两人并肩向路边走,裴砚初无比自然地接过闻祈提着的纸袋, 问:“买了什么?”

    闻祈道:“水水的下个剧组拉了新赞助商,送了两套道具样品过来,水水看我感兴趣, 送了我一套。”

    袋子挺沉,只能看到里面还有个厚实的黑色方盒。

    裴砚初刚想问是什么,但闻祈主动拉住了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那双眼眸似蕴着秋水般的情愫,盈盈晃动,邀请的姿态,立刻叫裴砚初心头火热起来。

    自闻祈回来以后,两人还没有过深入交流,明天也没其他事,今晚正好可以好好放纵……

    闻祈仿佛知道裴砚初在想什么,润红的唇角轻勾弧度,指尖挠了下他的掌心,带着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挑逗。

    裴砚初被勾得声音都飘了:“回,这就回去。”

    红色跑车一路畅行无阻回了公寓,裴砚初刚进门,就直接钻浴室里去了,心思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提前炖好的一小盅冰糖雪梨,在出门之前就放在餐桌上,现在是刚刚适合入口的温度。

    这一小盅温热的冰糖雪梨水,工序费时费力。

    浑圆的雪梨削去表皮,露出雪白细腻的梨肉,中间仔细挖空去核,放以红枣枸杞,用小锅炖至梨肉软烂,汁水清甜,再整碗放至烤箱里,烤出焦糖般的香气。

    闻祈坐在餐桌前,用银勺尝着这一碗小甜水,心情微微复杂,突然感觉到脚边传来轻微的动静,低头看去,是小狗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好奇地刨了刨他的裤腿。

    “元宝,你不能吃这个。”闻祈认真道,“对于狗狗来说,糖分太高了。”

    小狗听懂了,失望地嘤呜一声,安静下来,乖巧地蹲守在他的脚边,是守护的姿态。

    闻祈动作一顿,突然回想起这段时间小狗的异样。

    在他去参加音综录制工作之前,元宝就已经变得十足乖巧了。

    找他玩的时候,不会整只狗猛扑过来,只打着转儿蹭他,或者用爪爪刨刨他裤腿。

    散步的时候贴着他走,不爆冲不乱跑,有事没事就过来到处闻闻。

    有时候裴砚初压在了他的肚子上,小狗就会生气地冲过来嗷嗷叫,直到把裴砚初驱逐。

    闻祈的心中微动,低声问:“元宝,你是第一个知道宝宝的,对吗?”

    小狗望着他,黑眼珠亮亮的,神气十足地嗷了一声,尾巴摇摇。

    像在问——我厉害吧?

    “是我太笨了,明明那么多提示,答案也摆在眼前,我居然都没发现。”

    闻祈笑了笑,慢慢地喝完了糖水。

    没过多久,裴砚初顶着湿漉漉的黑发,穿着黑色真丝睡袍出来了,小麦色的胸膛滚落水滴,荷尔蒙侵略感很重,腰间的系带打着松散的结,像下一刻就要“不经意”散开。

    “小祈。”

    裴砚初轻咳一声,暗示问:“今晚要不要早点睡?”

    闻祈道:“好啊。”

    他站起身,顺带拎起了从许千钧那儿拿到的纸袋,走向主卧。

    裴砚初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那个纸袋上,目光染上好奇,道:“袋子里面是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

    闻祈走到了裴砚初的面前,伸了手,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又凑过去。

    柔软的唇瓣似花瓣,轻轻地贴上裴砚初的唇角,甜丝丝的梨子香气仿佛化作实质性的藤蔓缠绕而来,晃晃悠悠地撩拨神经,惹人心神摇荡。

    裴砚初的气息顷刻间变重,刚低了头,伸手抱住闻祈,想继续加深这个吻。

    闻祈却先一步退开,抬起头,眸光闪动,道:“你先去床上等我。”

    “好。”裴砚初立刻应下,耳根微红,“我等你。”

    闻祈微微一笑,提着袋子进了主卧的浴室。

    银制置物架上放着叠好的睡袍,大理洗漱台上准备好了水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浴缸里的热水温度合适,水汽氤氲。

    闻祈没急着去洗澡,将袋子放在洗漱台上,拿出黑盒子并打开,手指白皙如玉,一样一样地往外拿里面的东西。

    绑带手铐、皮质银扣项圈、闪着冷光的金属嘴套、银链、几捆皮绳……

    闻祈拿起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一一擦拭。

    一门之隔,裴砚初在外面早就等得心急如麻,躺在床上装模作样地翻看一本闲书,实则半个字也没看进去,视线频频向浴室方向飘去。

    怎么还不出来?

    浴室哗啦水声不断,终于迟迟停下。

    门开的一瞬间,裴砚初装作不经意地抬起视线,下一秒,手里拿着的书啪地倒了,咕噜噜滚落到了床边去,却无人在意。

    青年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衬衫走出,领口松开两颗扣,露出平直的精致锁骨,衣摆晃荡,往下延伸一双白得发光的漂亮长腿,还有透明水珠在往下滚落。

    裴砚初眼睛都看直了,口干舌燥,咕咚咽了口水,身体像火星点燃干草,转瞬之间掀起一片燥热的火。

    闻祈走出浴室,随手将纸袋放在桌上,走向床边的裴砚初。

    裴砚初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想拉他上床,却被闻祈挡了一下。

    裴砚初有点茫然:“不做吗?”

    “做的。”

    闻祈轻轻柔柔地笑着,音色带着蛊惑:“但今晚怎么玩,听我的,好不好?”

    裴砚初被迷得晕头转向,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知道直勾勾地盯闻祈,毫不犹豫地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闻祈夸:“乖狗狗。”

    他拉着裴砚初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前,将裴砚初按坐在木质椅子上。

    在裴砚初期待的热切视线中,闻祈道:“砚宝,闭眼。”

    裴砚初心跳如鼓,听言闭上了眼,很快感知到闻祈绕到椅背后,拉起了他的手。

    咔嚓一声,手腕传来收紧的束缚感,轻轻一动,就响起了轻微的银链声响。

    这是……手铐?

    裴砚初闭着眼,下意识挣扎了下。

    闻祈察觉了,轻飘飘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继续了。”

    裴砚初立刻停了动作,急忙道:“愿意的,你对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闻祈没应声,只哼笑一声,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很快,裴砚初的另一只手也响起同样的咔嚓声,传来一阵禁锢感。

    他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腕被皮革绑带紧紧束缚,拷锁至椅背后,动弹不得。

    裴砚初克制着逃离挣扎的本能,双眼紧闭,呼吸很重,问:“小祈,我可以睁眼了吗?”

    闻祈道:“不可以。”

    他低眸打量着椅子上的男人,依旧觉得不满意,拎起金属嘴套,给裴砚初系上,又拿了两个绑带手铐,将男人的脚踝也固定在两边的凳腿上,杜绝任何的挣脱可能。

    “好了。”闻祈轻声道,“可以睁眼了。”

    裴砚初睁开了眼,眼眶微微赤红,浸着浓得化不开的欲,光.裸胸膛起起伏伏,修长结实的双腿分开,中间已经是彻底情.动的模样。

    他期待地问:“小祈,你要坐上来玩吗?”

    “不。”

    闻祈往后一退,坐在了桌上,语气散漫,带着笑意:“我要你,看着我玩自己。”

    裴砚初的神色蕴满了茫然。

    闻祈也没做解释,手掌撑在桌面上,身体稍微后仰。

    他的面容如桃花般艳丽夺目,懒洋洋地挂着笑,宽大衬衫松松垮垮,缓慢地抬起了一条纤长的腿。

    雪白透粉的足尖踩着裴砚初的腹肌,轻轻地往上划去,似柳枝轻盈地拂过水面,掠过了他的胸膛,最后,柔软的足掌轻轻地踩在裴砚初的肩上。

    桌面的高度差,加上一条腿抬高的姿势,足以让裴砚初看清闻祈衬衫下的光景,呼吸愈发急促,身体也颤栗起来。

    “小祈……”

    裴砚初声音沙哑:“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我想给你舔。”

    闻祈没管他,眉眼低垂,鸦色睫羽在下眼睑投落一层淡淡的阴翳,红唇微张,轻舔着自己的两指,裹上湿漉漉的晶莹液体。

    裴砚初猛地明白过来闻祈要做什么,颈项泛着赤红,青筋暴起,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束缚,椅子在地毯上反复拖拽,却无济于事。

    他急切地转头看闻祈,求:“小祈,你放开我,让我来好不好?我知道你的点在哪儿,我能让你舒服……”

    裴砚初简直快疯了。

    让他被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看着闻祈玩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不能吃,和逼疯他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给他戴上了金属嘴套,他现在连偏过头,亲一口闻祈的足尖都做不到。

    “不可以。”

    闻祈淡声道:“我说了,今晚怎么玩,只能听我的。”

    奖励是给好狗狗的。

    撒谎骗他的坏狗,只配得到惩罚。

    第68章

    闻祈长睫轻颤, 咬着衬衫下摆一角,薄薄布料被唇角含不住的津液洇湿,指尖微动。

    他的衬衫松垮, 露出半肩,雪白的肌肤像一片皎洁的月光, 盈盈晃动。

    细微的水声中,佼好的红唇微张,偶尔溢出一声情不自禁的轻吟, 细软如猫儿叫, 挠着人的心尖。

    裴砚初的双手被束缚在椅背后, 双眼赤红地盯看, 呼吸彻底乱了。

    他的整个胸膛、手臂, 因为充血而肌肉线条鼓胀, 泛着潮红,视线骇人得像想将人吞吃殆尽, 晦涩可怕。

    “小祈, 让我帮你,你这样到不了的。”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声线沙哑得有火焰灼烧,干渴得厉害:“我知道你喜欢的点在哪里,我能让你更舒服。”

    手铐不断被挣扎着,银链激烈地发出细碎响动,像野兽挣脱牢笼的前兆,传递危险的信号。

    闻祈没理他, 慢慢地摸索着探寻,前后并用,玩得浅浅尽兴一回, 出了一身的汗,才软着腰下了桌面,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向椅子上被冷落许久的裴砚初。

    裴砚初以为闻祈终于愿意来玩他了,黑眸闪烁着惊喜的光,很亮,呼吸也变重,椅背后的银链响声哗啦不断。

    闻祈走过来,低头靠近,裴砚初立刻仰脸,想亲他,但戴着的银制立体嘴套像坚固的立体屏障挡在中间,根本触碰不了半分。

    近在咫尺的距离,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天堑。

    裴砚初亲不到人,语气放软,撒娇地求:“老婆,给我解开吧,我想亲你。我们今天分开了这么久,你回来只给了我一个亲亲。”

    闻祈坐在裴砚初的腿上,眼尾晕红,还停留在尚未散去的余韵中,语气慵懒,不答反问:“这就受不了?我还没玩够。”

    还没结束吗?

    裴砚初的神色茫然无措,像犯了错但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样残忍的惩戒酷刑还需要忍受多久,他才能等到闻祈赐予的奖励。

    闻祈被他的神情取悦到了,轻轻低头,隔着金属嘴套,温柔地亲了亲裴砚初。

    柔软的唇瓣印在冰冷的金属架上,湿红的舌尖轻动,缓慢地留下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裴砚初陡然对自己戴着的嘴套升起一股嫉妒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

    他老婆应该亲的是他才对!

    闻祈伸手往下,带着随意的态度,轻轻拨弄。

    因为长时间的放置,已经变成了可怖的赤红,陡然被这样对待,裴砚初忍受不住这样的撩拨,身体猛地颤抖一下,溢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闻祈抬起腰身,伸手揽住裴砚初的颈侧,又偏过头,淡红的唇舌含咬着他的珊瑚珠耳钉,慢条斯理地逗弄,纤腰摆动,轻挪慢蹭。

    衬衫衣襟散乱,一点粉意在裴砚初的眼前晃晃荡荡,招摇惹眼。

    裴砚初忍得眼睛都红了,紧绷的腰腹几次努力,想自己进去,但都滑过去了,有一次差点成功,闻祈却适时抬腰,躲开了。

    “为什么?”裴砚初委屈,“为什么不可以?”

    闻祈见他额头汗湿了,替他拨了拨沾湿的碎发,指腹柔软。

    裴砚初的身体烫热得惊人,像沙漠旅人渴求水源般渴求这一点触碰,偏过头,胡乱地蹭着闻祈的掌心,冰冷的金属嘴套挤压着闻祈的手臂肌肤,喉咙发出野兽般急切难耐的呜咽。

    闻祈道:“坐好,别动。”

    裴砚初勉强克制着安分下来,呼着粗气,一双黑眸湿漉漉地望着闻祈。

    闻祈奖励地亲了亲他的额角,低声夸:“乖狗狗,去拿套吧。自己准备好,再回来坐这儿。”

    裴砚初困住的手脚终于被解开,但是嘴套依然戴着,不被闻祈允许取下。

    裴砚初很快给自己做好了准备,坐回椅子上,祈求地望向面前的闻祈。

    等候已久的奖励终于降临,数次擦过的榫与卯完美契合地凿在一起,严丝合缝,再无距离。

    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裴砚初抱着怀里的人,仿若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来之不易的珍宝,一刻也不能忍受分离,浑身战栗,想要掌控节奏,被闻祈一个眼神就压下。

    本能与理智交织冲突。

    要乖,要听老婆的话,要做老婆的乖狗狗……

    裴砚初压抑着本能,交出主导权,被闻祈缓而慢的节奏折磨得快疯掉,但又不敢乱动,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励又被拿走。

    燃烧的欲没有得到半分缓解,反而滋生出千百倍不满足的渴求,变得愈发旺盛。

    “小祈……”裴砚初的喉结上下滚动,“亲亲我……”

    闻祈的眸色迷离,水雾氤氲,缓了会儿,道:“要亲还是要做,只能选一个。”

    裴砚初不明白为什么只能选一个,焦躁得像野性难驯的凶兽,又不得不低头屈服指令,道:“……要亲。”

    闻祈的眸底晕过笑意,抽身离开,而后伸手解开了裴砚初的嘴套。

    拿走的瞬间,裴砚初像饿急了的野狼扑食过来,火热有力的舌撬开齿列,捧着闻祈的脸急切地深吻。

    他亲得很凶,激烈又缠绵,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疯狂痴缠着柔软的小舌,直把人吮得舌尖发麻。

    闻祈唇舌间的津液似清甜甘霖,被攫夺一空,还被贪婪地反复逡巡扫荡,妄图索取更多。

    不够、根本不够。

    裴砚初神色痴迷,不知疲惫地追逐着闻祈的舌,如饥似渴地吞吃,力度很重,近似失控。

    闻祈被亲得有些呼吸不过来,推了下裴砚初的肩。

    裴砚初反射性地追着深吻,又吮了一下,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停了动作,讨好地问:“怎么了?”

    闻祈的眉眼蕴着几分餍足,唇瓣殷红,似雨雾沾湿的玫瑰花瓣,懒懒道:“累了,不想亲了。抱我去洗澡吧。”

    裴砚初的额头密布着细细的汗,被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难受得厉害,憋半天,最后只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好,抱起闻祈,前往浴室。

    闻祈是真的累了,他昨晚惦记着要去医院的事,睡得不怎么安稳,今早在医院做检查,情绪波动剧烈,又在几个楼层来回地跑,还因为不熟悉,绕了弯路,下午去找许千钧聊天吃饭,精力条告罄一大半,回来还这么闹了一通,不由愈发疲惫。

    浴缸里清水温热,缓缓流动,热汽舒缓着神经。

    闻祈靠在裴砚初的胸膛上,昏昏欲睡,进入浅眠的状态。

    裴砚初对于照顾闻祈这件事驾轻就熟,动作快而轻,用干燥厚实的浴巾小心地裹着他,抱回床上。

    闻祈陷进了柔软的床上,迷迷糊糊之间,隐约能察觉裴砚初关了卧室的主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灯关以后,裴砚初没上床,回了浴室。

    哗啦水声再次响起,又很快停下。

    裴砚初放轻脚步,走出浴室,怕吵醒闻祈,从床的另一侧动作幅度尽量小地躺了上去,没有像往日那般将闻祈拢进了自己的怀里,而是规规矩矩地隔了一小段距离。

    闻祈半梦半醒,思绪迷糊,习惯被裴砚初抱着睡,见枕边人回来了,无意识地靠了过去。

    刚挨过去,就感知到了裴砚初的身体不似平常带着滚烫的热量,肌肤上像凝结着一股薄薄的冰,沁着一股寒气。

    闻祈清醒几分,睁开眼,迟疑地问:“你去洗了冷水澡?”

    裴砚初嗯一声,也没解释,哄着道:“是我不好,知道你今天出门一趟,还想和你做。是不是很累了?睡吧。”

    闻祈沉默一瞬,伸手向下探去,刚碰上,就被裴砚初握住了手腕。

    “我好不容易才让它下去的。”裴砚初苦笑道,“小祈,别玩了好不好?”

    闻祈道:“我帮你。”

    裴砚初笑起来,伸手抱住闻祈,道:“不用,我怕到了一半你睡着了,我就只能又去冲一趟冷水澡了。”

    又微微低头,抵着闻祈的额头,语气染上无奈,问:“那些道具就是许水下个剧组的赞助商给的样品吧?他是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法,你回来这么折磨我。”

    闻祈问:“你被我折磨到了吗?”

    “那肯定。”裴砚初叹气,“明明你就在我眼前,我却不能亲你,不能抱你,快把我逼疯了。”

    一片黑暗里,闻祈抿了唇,一时没有说话。

    裴砚初将头埋进闻祈的颈侧,蹭了蹭,嗅着他的气息,黏糊糊地道:“你今晚对我好冷漠,我求了你好多次,你都不理我,就算我知道你是在玩游戏,但还是有一点难受。”

    那份若隐若现的距离感让他慌乱,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闻祈生气了,这不是个游戏,而是一场惩罚。

    裴砚初又道:“小祈,下次我们不玩这个游戏了好不好?”

    这样禁止触碰的游戏要是再来几次,他说不定会疯掉,直接把闻祈藏起来,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干,吃饭、喝水、穿衣只能靠他,甚至去卫生间,也只能由他抱着去。

    两个人日日夜夜黏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这样想着,裴砚初忍不住收紧了抱着闻祈的力度。

    他的语气和姿态实在是太委屈,叫闻祈身体比意识更快地答应下来,轻嗯了声:“下次……不会了。”

    裴砚初得了保证,喜滋滋地偏过头,贴了贴闻祈的唇角,心满意足道:“老婆真好,喜欢老婆。”

    他抱着闻祈准备一起入睡,闻祈忽然低声问他:“昨晚睡前,我好像听到你说了句对不起。”

    裴砚初愣了下,若无其事地问:“是吗?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第69章

    房间一时陷入寂静。

    闻祈轻应一声, 带着几分倦意,慢慢地闭上了眼。

    裴砚初想去看他脸上的神情,但小夜灯的光线黯淡, 什么也看不清,心里空落落的, 道:“你昨晚听的可能是我说的梦话,不是真的,我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他低声道:“小祈, 我爱你。”

    爱这个字, 烫得闻祈的指尖轻颤了下, 张了张口, 最后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两人不再言语, 心思各异, 相拥睡去。

    天色由暗转明,清晨的柔和光线洒进卧室中, 闻祈是被一通电话给叫醒的, 是当初节目组的同事找他确定一些问题。

    他坐起来接电话,裴砚初自然也被吵醒,抬手打了个哈欠,跟着坐了起来,懒懒散散地揽抱着他的腰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闻祈本没在意,说着说着,有几分熟悉的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 面色一变,匆匆和同事说了几句就挂断。

    他挂断电话,推开裴砚初, 下了床。

    裴砚初埋头嗅着闻祈颈侧清淡的香气,吸得正起劲儿,猛地被搡了把,神色茫然:“怎么了?”

    闻祈来不及说话,急步冲进浴室,哐地关了门。

    紧接着,浴室隐约传来呕吐声。

    裴砚初立刻追过去,想打开浴室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小祈,你没事吧!”

    急切的话语从外传来,伴随着门把手被不断拧动的声响。

    闻祈吐完以后,用清水漱了口,手按着胸口上,依旧感到一阵阵的反胃难受,说不出话。

    头晕目眩间,他撑着洗漱台直起身,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放在旁边的杂物挥落了下去。

    水杯、牙刷,带着洗面奶和面霜一连串,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

    被拦在外面的裴砚初的声音更加慌乱焦急:“小祈?你还好吗?”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猛地响起。

    闻祈撑着洗漱台,惊愕地回头看去。

    门开了,裴砚初大步冲了进来。

    他见闻祈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但还好端端站在一堆杂物旁,放了一半提起来的心,庆幸道:“我以为你在里面晕倒了,还好没事……”

    闻祈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去。

    裴砚初久等没人应,直接打破磨砂玻璃,从里解锁开的门,此刻右手垂落,指节呈现着重力击打后留下的异红,手背、手臂都被玻璃割破划伤,正往下滴落鲜血。

    浴室瓷砖雪白光洁,躺着闪着碎光的玻璃碎片,殷红的血滴不断蓄积。

    闻祈的声线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手……你疯了吗!”

    裴砚初低头看了眼,反过来宽慰他道:“我的手没事,别担心,就是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

    他随手拿了毛巾包住右手,避免血滴得到处都是,又问闻祈:“怎么突然吐了,是不是胃又难受了?要喝热水吗?我去给你拿。”

    闻祈的手掌按着胸口,又气又急,道:“我不喝水,你去包扎伤口。”

    裴砚初还想再说话,闻祈的眼圈都红了,喊了声:“裴砚初!”

    裴砚初见闻祈真急了,连身形都晃了两下,赶紧应下:“好好,我去包扎伤口,你别生气,回床上躺着休息。”

    闻祈头晕得厉害,撑在洗漱台上缓了会儿,才一步步出了卧室。

    客厅里,医药箱已经被翻找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裴砚初正低头给伤口涂着药,小狗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正担心地张望着。

    闻祈走过来,接手了纱布和绷带,闷不做声地坐在沙发上,捧着裴砚初的右手,替他缠上纱布。

    闻祈长睫垂落,突然问:“疼吗?”

    裴砚初道:“有一点,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闻祈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凑过去,亲了亲裴砚初的脸。

    裴砚初的唇角上翘,故意逗他:“嗯,医学奇迹发生了,一点都不疼了。”

    闻祈的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声音很低:“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竟然敢直接打碎玻璃。”

    他不想裴砚初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进浴室后下意识锁了门。

    在里面正晕着,顾不上应声,裴砚初就这么闯进来了。

    “在想你啊。”裴砚初笑道,“好不容易追上的老婆,当然得宝贝着护着,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

    他又目露担心,问:“小祈,说真的,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个体检?我记得你去录综艺之前,在家里也因为胃不舒服吐过。”

    闻祈道:“不用,我找医生看过了。”

    裴砚初一愣:“看过医生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前段时间。”闻祈轻飘飘地模糊概念,“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多补充维生素,注意养胃就好。”

    裴砚初不疑有他,心疼道:“好,那我给你炖一些滋补养胃的补汤。”

    “你的手都受伤了,还炖什么汤。”

    闻祈帮他处理伤口,心里止不住地发软。

    他昨天下午特地去搜了霈泽的消息,发现一段时间没关注,集团内部斗了个两败俱伤,有众叛亲离失势的,有被带走调查的,现在空降了一个经理人接手管理,霈泽的股价有回温之势。

    有传言说,经理人也是替人打工,随时可能把位置让还。

    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裴砚初……

    闻祈看了眼裴砚初,道:“这段时间你别做饭了,去外面的餐厅打包饭,或者点外卖吧。”

    裴砚初的眸光闪烁起来。

    他有正当理由出门的话,就能顺带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

    “恢复记忆”这件事也能再往后拖,尽量安排到万无一失再实行。

    裴砚初答应下来:“好。”

    好在浴室门用的是新型玻璃,边缘颗粒状,弄出来的伤口看着唬人,实则很浅,很快就止了血。

    闻祈替他包扎完伤口,又去收拾茶几上的医药箱。

    裴砚初把他拉回在沙发上,不由分说道:“你坐着,我来收。”

    闻祈无奈道:“你安分点,坐好别动,刚包扎好的伤口,你别碰着了。”

    又低头对小狗道:“元宝,你在这儿看着他。”

    小狗摇摇尾巴,嗷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盯着裴砚初,担任起监控一责。

    裴砚初被这么管着,心里还挺美,拿出手机先给餐厅负责人发消息,让他们送一份早餐过来,又开始骚扰发小:【唉,老婆心疼我受伤了,都不让我做家务了。】

    但现在是大洋彼岸接近凌晨的点,没人回。

    裴砚初估摸着发小已经睡了,也不在意,继续似抱怨似炫耀地发消息:【这还没结婚呢,我老婆就开始疼我了,看我受伤就这不让做那不让做的,以后要是结了婚,不得把我宠坏?怎么办啊?】

    【算了,你又没有老婆,说了你也不懂,帮不上忙。】

    【我还是自己愁着吧。】

    闻祈刚回了一趟卧室,把一片狼藉的浴室简单收拾了下,洗漱完,将睡袍换成了家居服,再出来的时候,玄关处的门铃声正正好响起。

    “应该是我点的外卖到了。”客厅里的裴砚初主动道,“不过……”

    他从沙发上作势起身,小狗立刻不乐意了,嗷嗷两声,不准他动,裴砚初只好又坐回去,朝闻祈摊了摊手。

    “元宝过来。”闻祈的眸底闪过笑意,“你去拿吧。”

    小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裴砚初终于得了解禁,起身去往门口拿外卖。

    “嗷嗷!”

    小狗昂起脑袋,一脸求表扬地望着闻祈。

    “乖元宝。”

    闻祈笑着摸摸小狗脑袋,又去往客厅,准备给元宝零食奖励。

    他找出放在茶几下方的零食箱,刚准备找小狗喜欢的鳕鱼干,裴砚初忘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屏幕。

    来自发小的消息姗姗来迟,一条条地弹了出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追上校花了,别炫了。】

    【我们几个私下还打赌,觉得你肯定追不上,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过说正经的,霈泽那边的情况都稳定了,到现在的每一步都在你的计划里,那我也能回国了吧?】

    后面不断有新的消息接连跳了出来,闻祈猛地握紧了手指,堪称狼狈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呼吸也颤抖起来。

    小狗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用爪爪轻轻地扒拉闻祈。

    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响动,是裴砚初接过餐厅送来的外卖,要回来了。

    桌上的手机因无人操作,屏幕熄灭变黑。

    闻祈低下头,在零食箱里找出鳕鱼干,喂给小狗,小狗却不肯吃,呜呜呜的,黑眼珠闪着担心的光。

    “我没事。”闻祈轻声道,“元宝,吃吧。”

    小狗得了指令,这才凑过来,咬闻祈手上的鳕鱼干。

    喂完以后,闻祈去洗了个手,去了餐厅。

    裴砚初已经分出了小狗和两人的份儿,连刀叉都拆出来放好,见闻祈过来了,笑着道:“你先吃,我还没洗漱。”

    闻祈轻嗯一声,注视着裴砚初离开的身影。

    刚看到的消息再次闪过眼前,挥之不去。

    【我们几个还私下打赌……】

    说不定,高中聚会那天,那一圈朋友都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心照不宣,坐着看戏。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把一切当了真,被裴砚初骗得团团转。

    过往的相处回忆如混剪的电影片段,一幕又一幕接连闪过,最后终于定格在昨晚。

    【你昨晚听的可能是我说的梦话,不是真的,我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小祈,我爱你。】

    爱他是真,骗他也是真。

    轻哑的话语仿佛还响在耳边,无数激烈的情绪如浪潮翻滚,撞击着胸腔。

    闻祈闭了闭眼,下了决定,手指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子。

    他轻轻笑起来,低声道:“宝宝,他骗我这么多次,我骗他一次,不过分吧?”

    第70章

    不知道为什么, 裴砚初又觉得闻祈看他的眼神变得特别温柔了,就像是昨天他去餐厅接闻祈时,闻祈看他的那个神情。

    柔柔的, 缓缓的,像静水无波的一池深潭, 看似平静,实则深处暗流涌动。

    搞得他有点发毛。

    裴砚初的右手受了伤,不能做太大幅度的动作, 索性左手执筷吃饭。

    第三次夹虾仁烧麦掉下来的时候, 闻祈伸筷替他夹了起来, 另一手虚虚捧着, 递在裴砚初的唇边, 道:“张嘴。”

    裴砚初受宠若惊, 低头咬住烧麦,含糊不清地道:“谢谢老婆。”

    闻祈道:“下次别愣头愣脑往里冲了。”

    裴砚初却不同意:“是你下次别锁门了。”

    闻祈望着他, 面前的男人目光灼亮, 寸步不让。

    他只能道:“我知道了。”

    裴砚初这才满意了,道:“我们谁跟谁,光屁股什么样没见过,锁门多生分啊。”

    闻祈被他说得有点燥,把剩的那半个虾仁烧麦塞进他的嘴:“闭嘴吃饭吧你。”

    裴砚初看他的耳尖微红,心痒痒的,飞快咽下烧麦,忍不住又补了句:“老婆你光屁股的样子也好看……嗷!”

    桌下被狠踩了一脚, 闻祈淡声道:“不饿就别吃了。”

    “吃的吃的。”裴砚初讨好道,“老婆喂的饭好香。”

    一顿早饭用完,两人带着小狗出门散步, 中途碰到几个去上学的小孩追逐打闹,突然从旁边蹿到他们前面。

    眼见就要撞到右边的闻祈身上,小狗嗖一下蹿到前面去,嗷嗷叫得很凶。

    裴砚初上前一步,抓着牵引绳拽住前冲的小狗,身体硬生生地和背着厚重书包的小学生撞在一起,挡住去路。

    他沉了脸,道:“注意看路。”

    一人一狗凶神恶煞,几个小学生被吓得够呛,飞快地跑了。

    裴砚初松口气,转头看去,发现闻祈退了两步,正护着肚子,脸色也隐约发白。

    “怎么了”裴砚初心一紧,“撞到你了?”

    小狗也转悠过来,嗷嗷地望着闻祈,看起来很是担心。

    闻祈依旧心有余悸,摇摇头,道:“没撞到,我就是被吓到了。”

    “放心,你这儿有两个保镖守着你呢,不会有事。”裴砚初哄着道,“下次我们出门避开这个时间段,或者换条路走。”

    闻祈慢慢地应了一声。

    他们碰上了学生的上学时间,索性换了条路去往附近的小公园。

    小路僻静,途中经过药店,裴砚初将小狗的牵引绳交到闻祈的手里,道:“小祈,你等我两分钟。”

    闻祈嗯了声,索性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和小狗玩转圈的指令游戏。

    没过多久,裴砚初就提了袋子出了药店,笑着道:“买完了,可以走了。”

    闻祈站起身,随口问:“买的伤药?”

    “不是,我看家里还有,就没买。”

    裴砚初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解释道:“你不是说医生让你补维生素吗?我去买了两瓶复合维生素片,店员顺道推销了液体钙,我也一起买了。”

    闻祈愣了下。

    裴砚初走过来,颇为自然地握住闻祈的手,道:“走吧。”

    他的右手还缠裹着纱布,牵起来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只有修长的指尖透着熟悉的体温,没怎么用力,只轻轻地搭着闻祈的手。

    闻祈的身体有些发僵,被裴砚初带着走。

    指尖那一点温热,仿佛一股汩汩热流,从手臂流至心脏,化作一股泵张的力量,促使着心脏鼓噪地重重跳动起来。

    闻祈偏头看向裴砚初,问:“你……”

    裴砚初低眸看他,天边的金光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显出几分温柔,耐心地问:“怎么了?”

    闻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裴砚初试探性地问:“比如?”

    闻祈轻轻抬眸,道:“比如你明知我不喜欢,但还是做了的事。你最好自己坦白。”

    裴砚初神色尴尬,问:“你知道我昨晚对着你冲了?”

    闻祈:……

    裴砚初的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我以为洗冷水澡有用,但是还是不行。我闭上眼就是你穿衬衫坐在我身上的样子,没忍住——”

    “停。”

    闻祈深吸一口气,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

    他拉着裴砚初往前走,到了小公园里。

    时间尚早,公园里没什么人,他们照例挑了个偏僻角落,裴砚初给小狗解了绳扣,让它在草坪上玩。

    两人并肩站着,裴砚初回忆着刚才的对话,迟缓地琢磨出不对,问:“小祈,你刚想问我的是不是别的事?”

    闻祈淡淡地睨他一眼:“还不算太笨。”

    还真是别的事?

    裴砚初想不出来,巴巴地望着闻祈:“能不能给我个提示啊?”

    闻祈道:“你自己想。”

    今天提出来,那范围应该脱离不了最近两天。

    闻祈不喜欢他做的事情……

    裴砚初想了又想,表情变得凝重。

    看他这样,闻祈不由也正色起来。

    裴砚初郑重道:“我发誓,你昨晚脱下来的那件衬衫,我就是闻了一下,绝对没做坏事。衬衫本身就是皱的,和我没关系。”

    闻祈:……?

    闻祈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想做什么坏事?不是,你什么时候闻的?”

    裴砚初讪讪:“你脱下来的衬衫放脏衣篓了,昨晚我去洗冷水澡,看到衬衫,想着都要洗冷水澡了,就闻了个爽。”

    他的脸上浮起可疑的绯红,道:“衬衫上面沾了你的一些……很好闻。”

    闻祈不想深入思考裴砚初省略的是什么内容,整个人都麻了,默默地抽回自己牵着裴砚初的手。

    裴砚初一秒变荷包蛋眼委屈脸,一把抓住闻祈的手,不肯放开:“小祈——”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再想想。”闻祈的额角跳了两下,“最后一次机会。”

    裴砚初犹豫道:“你是不是今早上拿鳕鱼干的时候发现零食的数量不对了?是元宝自己弄翻了零食箱偷吃一大堆,不是我背着你喂给它的。”

    闻祈:。

    怪不得今早上他在零食箱里找鳕鱼干,找得可费劲儿。

    感情是快被某只小贼狗给偷偷吃完了。

    闻祈揉了揉眉心,有几分无奈。

    裴砚初看他这表情,以为闻祈要问的就是这事儿,笑了起来:“你别担心,那天元宝除了吃不下去饭,其他都没什么,我后面也没给它零食了,都从他那天预支的份额里扣。”

    在远处扒拉草坪的小狗好像听到有人说狗坏话,机警地转过脑袋,朝他们嗷嗷两声。

    闻祈道:“……扣吧,让元宝长个记性。”

    裴砚初微微偏头,道:“不过也有我的错,没注意把零食箱放在了元宝够得着的地方。要不……小祈也罚罚我?”

    最后一句,语气被他咬得轻且勾缠,说不出的暧昧。

    闻祈面无表情道:“不了,我怕再来一次惩罚,我的衬衫真被你拿去做什么别的事。我是想惩罚你,不是想奖励你。”

    裴砚初的目的被看穿,委屈巴巴呜一声。

    小公园里的游人渐多,开始有老人带小孩玩,闻祈唤回元宝,带它回去。

    他和闻若婵提前约了今晚吃饭,有专派的司机接送,地点在闻若婵单独住的一处高层公寓里,是难得的一顿家饭。

    这段时间他们关系和缓很多,闻若婵开门,笑着道:“小祈来了?阿姨还在做红酒烩牛尾,等会儿就开饭。”

    她带着闻祈到餐厅,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好奇问:“今天怎么同意让司机接你了?小裴没空送你过来?”

    “他的手受伤了,我不让他开车。”闻祈接过水杯,乖乖地道,“谢谢妈妈。”

    闻若婵心中一动,摸了摸闻祈的脑袋,道:“不用这么客气。”

    她转而在餐桌对面坐下,随口问:“怎么受伤了?”

    闻祈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晨吐的时候锁了门,裴砚初以为他摔倒了,一着急,打碎了门上的玻璃,冲了进来。

    闻祈放下水杯,平静道:“妈妈,我怀孕了。”

    闻若婵也在喝水,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伸手捂住唇,狼狈地呛咳。

    向来优雅平和的女人在这一刻也失了态,脸上显示出几分不可置信,问:“你说什么?”

    闻祈又重复了一遍。

    闻若婵问:“是小裴的?”

    闻祈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着闻若婵的反应。

    闻若婵的眸光闪烁起来,又问:“小裴他知道吗?”

    闻祈摇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

    “你不想让他知道?”

    “也不是,只是暂时还不想告诉他。”闻祈犹豫一瞬,“我也不确定他是否喜欢小孩。”

    闻若婵思忖片刻,起身去拿了自己的包,坐回对面,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金卡,在桌上推到闻祈的面前。

    闻祈有些疑惑,抬头看向闻若婵。

    “我说过,我在上一段婚姻里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事业和钱不会背叛你,才应该是人生永恒的追求,所以我复出以后,只想不择手段往上爬。”闻若婵道,“但我在上一段婚姻里也得到了最珍贵的宝物,那就是你。因为你,就算上一段婚姻的结局再不堪,我也不会后悔当初作出的选择。”

    闻祈的心脏震颤了下。

    “你既然告诉我了,就说明你想留下这个孩子。无论这个孩子另一位生父是什么想法,我都希望你有底气坚定你的选择。”

    闻若婵道:“这张卡,是妈妈能给你的最大底气。”

    闻祈的手指猛地蜷缩,掐进掌心,他的喉咙近乎发哑,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喃喃:“……谢谢妈妈。”

    闻若婵笑了笑,又道:“不过小裴这么喜欢你,为了讨你开心,做事根本不计成本,你有了宝宝,他也只会爱屋及乌,也喜欢这个宝宝。”

    闻祈迟疑地问:“什么叫为了讨我开心,做事根本不计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