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一早, 沈亦初瞪着一双熊猫眼去府中的小厨房端回来七八个皮薄肉厚的肉包子，便将床上的小孩叫醒。
沈淮川睡眼惺忪地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似是想起什么, 猛地坐起，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
待看到沈亦初陪在自己身边, 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包子被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散发着腾腾热气，他便心安了不少。
“亦初哥哥！早！”沈淮川露出大大的笑脸。
沈亦初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强打精神, 对孩子笑道：“早，川川, 既然已经醒了，就去洗把脸刷个牙，过来吃包子，我特意去厨房端过来的，香得很。”
沈淮川看出沈亦初的不对劲, 以为沈亦初是生病了, 着急道：“亦初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我这就去帮你叫大夫过来！”
沈亦初挥了挥手, “没事，我没有生病，只是有些累了，我再休息一下就好, 川川不用担心。”
“真的吗？”沈淮川不太放心，光着脚下床，围着沈亦初转圈, 并认真检查了一番。
沈亦初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生病，原地蹦了两下，“你看，我没事的，没有生病，一会补个觉就好。”
暗六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看向沈亦初，“暗十，有任务需要你去做。”
“听不见，不去，不做！”沈亦初笑着的脸当下就垮了下来，企图蒙混过关，掩耳盗铃。
“有钱拿，一年月例银子外加……一块金子。”暗六眼神飘忽不定。
其实殿下允诺暗十的是十三个月的月例银子，但如果直接告诉暗十，暗十很有可能不会买账。
筹码要一点点往上加，才能让暗十体会到殿下对他的器重。
对，就是这样！
另外一提，五皇子府的暗卫一个月能拿十块金子作为月例。
沈亦初稍微有一点心动，“真的？”
“确实如此。”暗六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任务，危险性高吗？”沈亦初提高了警惕，楚锦佑能这么好心？
一年的月例说给就给？他不信。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你我去屋顶私聊，你弟弟在这里，我不方便说，要保密的。”暗六低头瞄了一眼沈淮川。
“可以。”
两人直接纵身一跃，来到屋顶，确定四周无人，才继续交流。
“说吧，他又想让我做什么？”沈亦初双手抱臂。
“事关碧春楼一案。”暗六将自己之前的调查经过全部都告诉沈亦初，“虽案件有了指向，但缺乏实际性的证据，目标又躲在六皇子府不出来，殿下才让你去六皇子府探探底。”
“又是碧春楼一案？”沈亦初都无语了，怎么到哪他都要牵扯进一些麻烦事当中！
他才从牢房出来没多久啊！
放过他吧，行不行啊？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栽赃的你，让你白白经受了一遭牢狱之灾吗？”
“就是因为此案，你的一年月例才会被扣的吧？你就不想为自己扳回一局吗？”
“暗十，你支棱起来啊，你也不想在府中成为最菜的暗卫吧？”
_(:з」∠)_
沈亦初捂着胸口，感觉心口被插了无数刀，暗六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那必须把碧春楼的事处理得漂漂亮亮才能回来啊！
“我接。”沈亦初上前握住暗六的手，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暗六，让暗六不免压力倍增。
“好，还有六皇子非常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你可以利用这一点，混进六皇子府，祝你武运昌隆。”暗六说完，调整了一下脸上的面具。
完了，他刚才说得好像是一年的月例银子外加一块金子吧？
暗十答应的这么爽快，这一块金子好像……也说多了。
沈亦初跳下屋顶，雄赳赳气昂昂地按住沈淮川那单薄的肩膀上，殷切叮嘱他：
“川川，哥哥要去办一件大事，你要乖乖地待在家里，如果饿了就去找暗七叔叔，无聊的话可以去帮管家爷爷做点活，累了就睡觉，知道了吗？”
沈淮川抱住沈亦初，脸埋在沈亦初的腹部，嘴角抿成一条线，“哥哥，快点回来，川川会想你的。”
“好了好了，哥哥出门是去教训坏人，很快就会回来的，放心吧！”沈亦初笑得有些无奈。
此战，是他寻回男人最珍贵的尊严的至高一战，他要单方面和碧春楼之案的凶手发起solo！
此战必胜！
沈亦初回房间速速换好一身普通的青衣，又去府里养的鸡舍把公鸡的毛拔秃做成扇子。
再给自己的下巴粘了点小胡子，把眉毛再画浓一些。
最后再找府里的侍女姐姐给他自己画一个文雅一点的妆容。
准备好之后，沈亦初站在镜子面前，欣赏着自己的新形象。
一个气质儒雅的古风大叔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羽扇纶巾，风流倜傥，说得就是他，沈亦初！
不过，是不是得起一个化名？
沈亦初沉吟片刻，叫‘沈不惑’如何？
不错，就叫‘沈不惑’！
沈亦初从太子府的无人角落翻墙出去，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六皇子府，而是先去京城说书的地方转了一圈。
他对这个地方的文化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对于写故事来说是非常擅长的。
诸如现代的四大名著、梁山伯和祝英台、白蛇传等故事，他不是信手拈来？
相信只要他把这些故事转述出来，混进六皇子府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沈亦初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盘瓜子，安静地听着说书人讲故事。
说书人讲得抑扬顿挫，情绪直接拉满，讲到伤心处竟直接哭了出来，讲到好笑的地方也会捧腹大笑。
沈亦初听了一会，大概明白说书人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还是老掉牙的书生与妖精的故事，书生救了受伤且变回原形的妖精，并带回家悉心照料，而妖精被书生的善良品德所感动，要报答书生。
妖精化作人形后，书生惊喜于妖精的美貌而对她心生欢喜，一人一妖就这么相恋在一起。
书生有了妖精的帮助，顺利地考上了状元，然而书生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竟流连于花楼，将妖精抛之于脑后。
妖精被书生伤透了心，想报复书生，但最后被曾经与书生之间的美好回忆所牵绊住，没能对书生下手。
最终书生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妖精心灰意冷，自绝生路，从此二人不复相见。
沈亦初不能说这个故事不好，但同样的故事他已经在现代看了太多，对说书人讲的内容实在无感。
这些人看得故事不是以妖精书生为中心，就是以名门小姐和落魄公子为中心，完全没有一点新意。
他若是拿出红楼，阁下该如何应对？
沈亦初听完说书人的故事，在散场之后，将说书人叫住，“先生，您讲的故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印象深刻，我很崇拜您，不知您有没有时间同我深入探讨一下？”
钱铁嘴停住脚步，看向声源，只见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正温润谦卑地和他对视着。
“若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明日的这个时候，你再来便是。”
沈亦初将红楼梦的第一章 手抄版从衣襟里掏出来，对钱铁嘴神秘一笑，“先生，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不知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钱铁嘴狐疑道：“这故事，你写的？”
“先生，要不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您先看看这本书的第一回再说？”沈亦初避重就轻道。
沈亦初端的就是一副神秘莫测的姿态。
“也好。”钱铁嘴对这本书不抱任何期待，但看在沈亦初态度很好，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一刻钟后，钱铁嘴捧着红楼梦的手稿如获珍宝，他反复读着第一章 写得精彩的地方，连连赞叹：“好好好！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能看到此等著作！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先生，我想同您合作，您明日将红楼的第一回讲给客人听，我需要获得这个数的稿酬，如何？”沈亦初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两白银吗？不行，这个价钱配不上此书，我再追加三百两白银，不知您是否满意？”钱铁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亦初，生怕沈亦初不同意。
沈亦初有点懵，钱铁嘴开出的价格完全超乎他的预计，他试探性地为自己争取利益，
“其实还有另一种合作方式，我们可以按比例分配稿酬，凡是由红楼梦产生的收益，我们可以二八分账，我分八成，您这边分两成，毕竟故事在我手上，我肯定要占大头。”
钱铁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此书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您分八成收益我没意见，不过，您不可再向其他人售卖此书，如何？”
搞独家啊，也不是不可以。
“成交！那我明日将此书的第二回尽快赶出来，争取不耽误您说书。”沈亦初对八成收益很有信心。
他仿佛看到了泼天的富贵正朝着他奔来。
“我姓钱，其他客人都叫我钱铁嘴，敢问，您贵姓？”
“免贵，姓沈，名不惑，那就这样说好了，我明日这个时候再来，回见，钱先生。”
沈亦初见天色不早，便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他拿出现代印刷的红楼梦，在油灯前，将红楼梦的第二章 抄了下来。
第42章
第二天下午, 钱铁嘴坐在往常的位置，见下面人都等着，便直接醒木一拍。
“啪！”
“今日, 老夫就给诸位说上一说这红楼一梦！”钱铁嘴顿一顿，又继续道：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话说神瑛侍者每日用甘霖灌溉绛珠草，使仙草既受天地精华，又受雨露滋养……”
场上寂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客人不由得被钱铁嘴口中的故事所吸引，连瓜子和茶水都忘了用。
他们都沉浸在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故事里, 当故事听到最关键的时刻，钱铁嘴又是醒木一拍。
“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客人们被醒木的声响惊了一瞬，听到钱铁嘴那熟悉的结束语，纷纷不满。
“怎么能断在这里？接下来的故事呢？”
“好书啊！敢问钱先生, 此书是哪位大家所著？可否让我等拜认一下？”
“绛珠仙草化作了人形, 打算去还泪，然后呢？怎么这么短？！”
“钱先生！再多讲一些吧, 我们手里有钱！”
“是啊, 钱先生，您不讲后面的，我这心也跟着发痒，讲多一些吧！”
钱铁嘴摸了摸胡须, 笑着对客人们说：“今日老夫就讲这么多，如想再听，明日此时, 不见不散。”
钱铁嘴说完，客人们怨声载道，但无法，只能依言明日再来。
沈亦初坐在角落，嗑着瓜子，估摸着今日这场说书能给红楼梦带来多少名气。
现在看来，反响倒是不错，还在他的预料之内。
“钱先生。”散场后，沈亦初起身叫住钱铁嘴。
钱铁嘴朝着沈亦初的方向看来，看了半天都没认出沈亦初。
只见沈亦初在大白天穿着纯黑色能反光的夜行衣，戴着一顶草编的斗笠，偷感甚是浓重。
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哪家院墙里翻出来呢！
“你是？”钱铁嘴暗自将很有分量的醒木攥在手中，远离沈亦初。
“害，别这么紧张，是我啊，你没认出来吗？不惑，我是沈不惑啊。”沈亦初将斗笠往上掀了掀，让钱铁嘴看清自己的脸。
钱铁嘴松了一口气，“沈先生，您真爱开玩笑，下次可别穿得这般吓人，老夫年纪大了，受不得惊。”
“钱老先生，这您就不懂了，这叫氛围感。”沈亦初可喜欢现代穿得严严实实的机车装扮了，可惜古代没有。
只能拿这一身衣服凑一个低配版。
其他的事也不用多说，沈亦初直接步入正题，他笑眯眯地问：“钱老先生，我刚才可是全都看到了，今日的收益要突破新高啊，怎么样？要不要再进一步合作一下？”
沈亦初又掏出红楼梦的第二章 在钱铁嘴的面前晃一晃，“你可以考虑考虑，但时机不等人呐。”
钱铁嘴看到红楼梦的第二章 ，眼睛都快黏在那本小册子上了，但还是矜持着，“此书的第一回甚为精彩新颖，但不知这第二回写得如何，我还需要再看看。”
沈亦初将红楼梦的第二章 递给钱铁嘴，“那不如您看过再决定吧。”
钱铁嘴维持着表面上的矜持，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他稳准快地将红楼梦第二章 拿到自己手中，翻开细细研读。
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钱铁嘴看完后，意犹未尽，连连说好，赞不绝口。
“沈先生，我愿意同您合作，哪怕不挣钱，我也要让此书面世啊！”
旷世奇作！
“此书呢，其实并非我所著，而是一位姓曹的先生写出来的，沈某不敢贪功。”沈亦初说道。
钱铁嘴皱了皱眉，“那位曹先生何在啊？还有，既不是你的书，那这收益分成自不属于你，我要同曹先生谈。”
沈亦初神情有些落寞，“唉。”
“你何故叹气啊？”钱铁嘴不解。
“这曹先生早已作古，不过他的精神我会始终铭记，这本书的收益我会用来接济穷苦百姓，不做他用。”沈亦初解释。
“曹先生千古！没想到沈先生也有着一副侠义心肠，钱某佩服！”钱铁嘴对红楼梦一书作揖，而后才对沈亦初作揖。
沈亦初看不得一个老先生对自己作揖，他按住了钱铁嘴的手，“钱先生，不如我们先谈一谈合作一事？”
“甚好！”钱铁嘴点头同意。
“钱先生，您一天念一章有些慢了，不如我们直接卖书，如何？您在京城颇有名望，又一身正气，我出书，您来促销最为合适，我那份收益拿来接济穷苦百姓，你我五五分成，如何？”沈亦初伸手比了个五。
钱铁嘴想到家中的妻儿，本来想一口同意这泼天的富贵，但作为一名爱书之人，他不愿意，也不能贪恋此利。
“不用说了，我的那一份收益我也不要了，凡是由红楼梦产出的收益，你我二人都捐给穷苦百姓，如何？”
沈亦初瞪大了眼睛，“钱先生，我未成家立业，所以才无事一身轻，你，你确定一点钱都不拿？！”
“沈先生说笑了，大不了钱某每日再辛苦一些，讲一些其他的故事，也可以挣到钱，还不至于让一大家子都去喝西北风。”钱铁嘴的形象一瞬间在沈亦初的心中高大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说好了，除去印书的成本，凡是多出来的收益，都捐给百姓！”沈亦初一锤定音。
两个年龄不同的人因心中的热血聚集在一起，才成了后面的一段佳话。
钱铁嘴听到陌生词汇，懵了，“印书？不是抄书吗？何为印书啊？”
沈亦初一拍脑门，这事给整忘了，他还没把印刷术拿出来啊！
这事整的……
“钱先生，印书的事就交给我，我去拉外援！”沈亦初说完，火急火燎地直奔太子府，利索地翻墙跳进去。
这一身夜行衣的沈亦初着实把其他暗卫吓得不轻，都以为府里进刺客了。
可谁家的刺客敢在大白天穿夜行衣啊？！
沈亦初的脚刚踩在府里的草地上，就被一堆暗卫团团包围，泛着冷光的兵器指着他，杀气腾腾的。
“何人来府上行刺！捉起来！严加审问！”暗六冷声说道。
沈亦初摘下斗笠，看向暗七，“七哥，是我，我需要帮助！”
暗七辨识出沈亦初的声音，看到他以一个儒雅中年人的形象出现在府中，很是费解：
“原来是小十啊，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
其他暗卫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沈亦初被殿下派出去做任务了，但没想到沈亦初回返回来找他们求助。
暗九埋怨道：“平日里殿下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是自己想办法去完成，哪有像你这般，动不动就找暗七？暗七又不是你爹。”
沈亦初思考了片刻，对暗七招了招手，“七哥，我手上的这件事如果能做成，会给楚……殿下带来偌大的利益，我人微言轻，此事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暗七挥退其他暗卫，清场后，才对沈亦初抬了抬下巴，“说吧，什么事？”
沈亦初凑到暗七的耳畔，将印刷术的事告诉他，但暗七不通文墨，对印刷术的利弊并没有概念，听得晕晕乎乎的。
“要不此事你还是直接去给殿下说吧。”暗七嫌麻烦，不太想掺和此事。
沈亦初一想到一会有可能要跟死心眼的苛刻‘楚老板’打交道，他就脑壳疼。
但无法，为了混进六皇子府，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给自己打造一个文人墨客的人设，还必须要有B格。
“七哥，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殿下谈论此事。”沈亦初点了点头，直接提气施展大轻功，朝着寝殿的方向飞去。
暗七看着沈亦初离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如此冒失，什么时候能变得稳重一些啊。”
……
沈亦初站在寝殿门口好一会，仿佛寝殿里埋了雷似的，就是不想进去。
做好心理建设，才敲门，“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进。”楚锦佑的声音从寝殿内传出来。
沈亦初咽了口唾沫，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磨磨蹭蹭地走到楚锦佑的面前。
“何事？”楚锦佑坐在案机前，抬头看了沈亦初一眼后，又低头处理手上的事宜。
“我手上有个项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沈亦初秉着来都来了，挺直腰板，特意卖了个关子。
楚锦佑停下手中的事宜，淡然凝视着沈亦初，“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般闲？有事说事。”
“我手上有一秘术，如果用得好，可以让你获得无数人拥戴，就是太招摇了，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暗卫，这种秘术我可守不住。”沈亦初坦言相告。
楚锦佑歪了歪脑袋，表情有轻微的变化，“你之前不是还厌恶吾吗？为何现如今又将此事告知于吾？”
沈亦初笑了笑，“因为我觉得，你平时虽然混蛋了些，但心并不坏，你大概是个好人吧。”
楚锦佑：……？
“你从哪方面看出吾是一个好人的？你怕不是癔症犯了。”
第43章
沈亦初只觉得这楚老五很难伺候, 说他是好人，他还不高兴。
他都无语了，“这是重点吗？你的重点难道不是应该好奇我拥有什么样的秘术吗？”
楚锦佑挑了挑眉, “愿闻其详。”
“啪！”沈亦初将写着印刷术的纸拍在楚锦佑面前，“喏, 自己看，你这么狡……聪明，应该能看懂。”
楚锦佑没计较沈亦初言行无状，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印刷术上面。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皱起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舒缓，并极其罕见地对沈亦初笑了。
楚锦佑笑了！
沈亦初知道, 这人一笑指定没啥好事，早知道这老板是这种反应，他就一个人单干了。
虽然难是难了些，但好在安全……他有点后悔了。
“别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渗人？”沈亦初打了一哆嗦, 分外不习惯笑得如此柔和的老板。
楚锦佑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笑得和煦，“你到底还能给吾带来多少惊喜？会奇奇怪怪的医术, 还有今日的印刷术, 如此重要且神奇的术法，你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沈亦初自知不能解释，便打算随口糊弄过去，“之前遇到一位老爷子, 临终之前将印刷术交到我手上，说是不想让印刷术断了传承。”
楚锦佑不信，但不想深究, 反正人是他的，又跑不了。
“为何选择现在将此术交到吾手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楚锦佑心中了然。
以他对暗十的了解，暗十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眼下暗十能主动将如此重要的秘术叫出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亦初被猜中心事，微恼，但面对楚锦佑这么一个强有力的‘粗大腿’，他肯定是要牢牢抓紧的。
印刷术对一个王朝的冲击太大了，他不敢自己拿出来，只能将楚锦佑推出去，给自己当挡箭牌。
楚锦佑只要肯接下印刷术，就必须被迫背负印刷术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
可是，之前他对楚锦佑的态度那么差，楚锦佑会接下印刷术吗？
沈亦初心中忐忑，“我需要你帮我用印刷术印一本书，这本书需要印刷最低一万册，但是我手头没银子，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找你借点银子……”说完，他尴尬地脚趾扣地。
楚锦佑爽快地答应了，“可以，但吾需要提前知道，你欲印何书。”
此事利大于弊，他为何不接？
沈亦初愣了一下，随即兴致冲冲地将怀中揣着的红楼梦前两章的手抄本摆在楚锦佑面前，“来来来，这可是一位曹先生的著作，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将此书展现在世人面前，就已经故去，好在我这里有一整本，你可以慢慢看。”
没有人能说红楼梦不好看！
没有人！
如果有，那也一定是那个人没有眼光！
楚锦佑看了沈亦初一眼，才将红楼梦的手抄本的第一页翻开。
沈亦初坐在他对面，观察着楚锦佑的表情，只见对面这人眼睛都亮了一瞬，便知道这事指定能成！
许久，楚锦佑才勉强将视线从书上挪开，盯着沈亦初看了许久，把沈亦初的汗毛都看立了。
“干嘛？！”沈亦初实在不想被老板这样盯着瞧。
“还有吗？”楚锦佑轻咳了一下，眼神游移。
“没了，这两章足够让我在京城当中打出名气，届时，应该能很轻易地混入六皇子府，你要是还想看接下来的，就等我回来再说吧。”沈亦初说道。
楚锦佑沉默不语，眼神有一丝幽怨。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电视剧时，由于网络卡顿，让剧情卡在了最关键的地方，你却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心痒，也很无力。
反正挺难受的。
“也好，正好西戎之事还未处理。”天子未醒，此时正是他布局的最好时机。
“吾手下有一批信得过的匠人，此事让他们去办，是最为合适不过的。”楚锦佑说道。
沈亦初眉开眼笑，“我以后再也不会背地里说你坏话了，这次你真的帮了我大忙！谢谢你，老楚！”
楚锦佑表情一僵，老楚？这是什么鬼称呼？
“碧春楼之事若是再办不成，你第二年的月例银子便不必收了。”
“你你你！”沈亦初再次被楚老板的厚脸皮程度震惊了，想骂人，又为了印刷术和红楼梦不能骂，指了楚锦佑半天，没憋出什么话来。
而楚锦佑淡淡地瞥了沈亦初一眼，沈亦初及时认怂，“你，渴不渴，我给你倒一杯茶？”
“你可以走了，还有……”楚锦佑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的易容术太过于粗糙，说实话，丑得很有特色，建议改改。”
沈亦初：(╬￣皿￣)
“要你管！”沈亦初丢下一句，便气冲冲地翻窗离开，动作格外熟练。
什么眼光！
他这明明是比照着近代周树人先生的形象化的妆，多文艺而又伟大的一张脸啊！
楚神经凭什么说他丑？！
有病。
离开太子府之前，沈亦初将一包糖放在沈淮川房间门口，便直接施展轻功，翻出院墙，来到京城最不起眼的街角。
“天杀的，老天无眼啊！我怎么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即将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我还要你有何用？干脆直接找棵歪脖子树上吊算了，省得跟着你受苦！”一个中老年妇女的声音从一旁的小院里传了出来，听声音显然是受了委屈。
沈亦初摇了摇头，对旁人家长里短的事不感兴趣，打算调整一下自己的小胡子，离开街角，却被中年妇女接下来的话定在了原地。
“钱无穷！钱铁嘴！你要是再挣不到银子，别怪我翻脸！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夫君没出息，儿子顽劣，婆母看我不顺眼，公爹还不管事，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我过这样的苦日子啊！”中年妇女哭得声嘶力竭，听着就十分委屈。
沈亦初掏了掏衣襟，翻出来仅剩的一小块金子，叹了一口气，去敲钱铁嘴家的门。
“谁啊！”中年妇女带着哭腔给他开门。
“您好，婶子，这是说书人钱铁嘴钱先生的家吗？我是之前跟钱先生合作的人，请问钱先生何在？”沈亦初问道。
钱夫人抹了一把哭得红肿的眼睛，“我夫君在家，你既是客人，便先进来说话吧。”
“叨扰了。”沈亦初走进院子，第一感觉院子非常老破小，不禁有些讶异。
钱铁嘴不是京城中最受欢迎的说书人吗？日子怎么能过成这样？
“夫君！有人找你。”钱夫人在院子里吆喝一声，没一会钱铁嘴便从房间里慢慢挪出来。
“钱先生，我是来跟你谈了一下合作的事，我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你应得的酬劳，请您收下。”沈亦初将那一小块金子塞给钱夫人。
这一小块金子可是他的粥铺盈利一个月的收益啊……
但钱铁嘴他配得上！
明明家里都已经这么困难了，还不忘记接济百姓，凭的全是满腔热血和心中凌然正气。
这样的人，他沈亦初佩服！
钱夫人将金块捏的紧紧的，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脸，“让您见笑了，不好意思，一会我去烧点好菜，您就留下同我们夫妻二人吃一顿，若是以后有别的赚钱法子，可千万别忘了我家夫君，多谢！”
沈亦初笑道：“好的，我记下了，但是这饭我就不吃了，我有点别的事，就先走了。”又看向钱铁嘴，“钱先生，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您就静等消息吧。”
钱铁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发妻，叹了一口气，又对沈亦初表达歉意，“贱内不懂事，沈先生见笑了，你我下次有机会再约吧。”
“嗯，没问题，我先走了，你们聊。”沈亦初说完，便离开了钱铁嘴的家。
他摸了摸身上，这下真的是穷得连一分钱都没有了。
也罢，钱没了再挣，实在不行，回头再坑楚锦佑一笔钱，包欠钱不还的！
谁让楚锦佑成天欺负他！
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
三天后，一大摞印着红楼梦前两章的书籍被悄无声息地送到沈亦初落脚的客栈房间里。
不多不少，整整一万册。
沈亦初吃完早饭回到房间，看到这一大摞册子，脑子都懵了，“我靠，这么快！钻石楚老五到底养了多少工匠？！”
这一万册红楼梦前两章，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印出来了？
沈亦初也不敢耽搁，叫来附近盘旋的飞鸽，给钱铁嘴写了一封信，让飞鸽送过去。
钱铁嘴大汗淋漓地来到沈亦初的面前，看到这一大摞小册子，瞪大了双眼，“这，这些，都是红楼梦？”
沈亦初笑了，“回答正确，钱先生，不如我们二人成立一家专门刊登小说的报社吧？我相信有红楼梦作为镇店之宝，店里的生意包火的！您还可以在报社门口继续说书，也算是为我们报社书籍做了宣传，如何？”
沈亦初又细细地为钱铁嘴讲解了何为报社，又如何运营，钱铁嘴听得眼睛都亮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简而言之，沈亦初创办的报社可以利用印刷术将小说以连载的形式一期一期地刊登在报纸上。
钱铁嘴可以担任报社的第一编辑，专门用来审核他人投稿的文章是否符合标准。
而沈亦初需要把握好印刷和宣传这一块的工作。
至于养生粥铺，他可以将店铺管理的权利往下放权，让知秋和言生两个人管，他们两个人人品过得去。
沈亦初是放心的。
接下来，他会将全部精力放在报社上，和钱铁嘴一起将报社经营好。
但愿六皇子能上钩吧。
第44章
第二日一早, 第一家报社悄无声息地在京城的城西街创办，有了钱铁嘴的宣传和沈亦初敲锣打鼓造成的大动静，报社开办地很顺利。
百姓们都喜欢凑热闹, 对报社有着一丝丝好奇，他们聚在报社门前, 对报社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只见报社的牌匾上雕刻着三个字——【故事汇】。
“故事汇？卖的是什么，是故事吗？”百姓A不禁好奇。
百姓B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摸索着下巴, 猜测着，“大概是吧, 是不是卖书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可就走了，地里的庄稼还没打理，我可没这个闲工夫看书。”毕竟，大字都不识一个。
不认字的百姓旁听了百姓AB的话后, 便直接扭头离开, 既然是卖书的，那就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对他们来说, 只要把家里的活干好, 比什么都强。
有人离开后，报社的门前立马就空了一大块地盘。
沈亦初依旧将自己扮成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但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他看着要年轻好几岁。
他看时机差不多了，跟钱铁嘴对视了一眼, 便走到报社门口，对百姓们讲解何为报社。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我这家店是做什么的, 你们大部分人都猜对了，我们就是专门卖故事的，但我们并非直接卖一本故事书，而是将本报社最受欢迎的书籍按章节刊登在一张纸上，比如本期刊登第一章 ，若大家想看到第二章，就必须买下一期的报纸，每七日为一期，如此循环往复。”
简而言之，就是在报纸上刊登连载小说，七日为一期。
沈亦初当然也考虑到那些不认字的百姓，又继续道：
“当然，若大家嫌弃麻烦，不愿意阅读本报社的报纸，便可以在发布新一期报纸的第二天晚上，来报社听一听咱们京城有名的说书先生，钱铁嘴钱先生继续为大家说一说本期报刊上的故事。”
门前不认字的百姓们还没有完全走干净，他们都高兴地鼓起了掌，接连称好。
钱铁嘴笑着对百姓们拱了拱手，“承蒙诸位不弃，钱某日后定会将更好的故事说与诸位听。”
沈亦初趁热打铁，“若是大家有好的故事，也可以向我们报社投稿，若大家的故事能通过审核，便能获得本报社的稿费，还有，若大家喜欢写故事，且有一定的水平，本报社便可酌情录用，予以月例。”
故事汇，故事汇，当然不能仅靠他手上现有的小说，一定要云集百家故事，才能被称为故事汇啊。
而且报社未来的业务肯定是很忙的，钱先生年纪不小了，可经不起折腾，必须得录用一些员工才行。
不能光逮着钱先生一个人薅羊毛。
做编辑可是很累的，何况钱先生还得准备说书。
沈亦初说完，见大家等不及了，便利索地办完剪彩仪式，放客人们进店。
“前一百名客人可以免费获得本报社的第一版报纸，一百至五百名的客人有半价优惠，五百零一名至一千名客人有八折优惠，一千名以后的客人则需要原价购买，一份报纸仅需要六文钱。”沈亦初刚说完，就被客人们挤到角落。
原本狭小的店铺更加无处落脚。
好在沈亦初已经提前将前一百名的免费报纸密封起来，放到最靠近店门口的地方，让客人们自己拿。
而那些打了半价、八折甚至全价的报纸堆，都被沈亦初牢牢地护在了身后，省得一会人多，不小心将这些报纸弄皱了。
一个时辰后，报社里的客流量才渐渐减少，折扣报纸都被客人们清扫一空，而全价的报纸却一份也没卖出去。
本次沈亦初收到了楚锦佑托人送来的一万册印刷版红楼梦连载册子，如今也只卖出去一千份。
可谓是生意惨淡。
但沈亦初和钱铁嘴对红楼梦就是有着迷之自信，二人一点也不慌，见报社里没了人，便收拾收拾报社内的卫生，直接各回各家。
有了报社，沈亦初也不在客栈居住，而是在报社二楼打扫出一个空房间，直接住下。
其实原本他打算在报社的一楼售卖报纸，二楼则是作为报社内部员工的工作室的，但现下报社只有他和钱铁嘴两个人撑着，这二楼的八个空房间也就闲了下来。
如此一想，干脆在报社二楼开一间卧室，等日后员工多了，他再另行打算。
……
老刘将第一期报纸带回了家，第一时间便将报纸拆开看。
红楼梦，书名倒是挺好听的。
他继续往下看，思绪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情绪不由得被故事中的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所牵动。
结果看到最想看的地方之前，整篇报纸的内容已经被他不知不觉间看完了……
老刘：……真是卡得一手好文。
同样的事情都发生在不同百姓的家中，他们毫无例外地被红楼梦颇为新颖的剧情所吸引，看完前两章之后意犹未尽。
这样的情况就导致报社开业的第二日，客流量激增，报社中的报纸都供不应求。
剩下的八千多册印着红楼梦的报纸就这样被客人们哄抢，这些报纸分分钟被卖光。
沈亦初和钱铁嘴看到今日的营业额，笑得都合不拢嘴。
但他们理智尚存，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凡是由红楼梦产出的收益他们都不能动。
这些银子是要捐给穷苦百姓的。
沈亦初管这笔钱为——曹雪芹基金。
方才他们报社卖了57900文钱，按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来算的话，他们净赚57.9两银子！
这些银子他们一分不留，全部用来资助穷苦百姓。
但穷苦百姓有好有坏，他不想做圣父，无脑给坏人送钱，这会让那些人产生依赖性，一旦某一天他断供了，那么这些人可能会直接来报社闹事。
这是沈亦初不想看到的。
得想一个折中的法子才行。
不如给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提供工作，比如让品行良好的男性去走京城外卖这条路，而女性可以走保洁路线。
至于那些吃不上饭的小孩子，他就免费送些吃的，若是可以，他还可以利用这笔钱资助孩子们读书，让孩子们有更好的命运。
沈亦初想事的这会功夫，钱铁嘴已经把自己的说书摊子布置在报社门口。
布置得像模像样的，跟钱铁嘴之前的摊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就是摊子小了一些。
不过二人尚在创业初期，也能理解。
钱铁嘴会在酉时说书，现在天色还早，报社门口便已经乌央乌央地聚集了很多人。
若不是钱铁嘴有先见之明，给说书摊子布置了围栏，否则这些人能直接挤进报社里去。
但，围着说书摊子的人数未免也太过夸张了吧！
说书还没开始，这些人便已经互相讨论着红楼梦的剧情，还有接下来的剧情猜想。
场面乱得跟菜市场似的，直到有官兵过来维持秩序，场面才得到控制。
酉时一到，说书摊子上便挤满了人，没抢到座位的也只能席地而坐。
钱铁嘴上了台，说了一段开场白，醒木一拍，“啪！”
他开始说报纸上刊登的红楼梦前两章，由于之前，部分人在老摊子那边已经听过一次红楼梦第一章 了，但第二章还是没听过。
钱铁嘴说书的时候，原本乱得如同菜市场的场面一时间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将全部心神都集中起来，侧耳倾听钱铁嘴绘声绘色的说书。
正当众人听得起劲时，“啪！”又是醒木一拍。
红楼梦的前两章内容已经被钱铁嘴全部说完，众人得知后，哀嚎一片。
他们都在央求着钱铁嘴再多讲一点，但规矩就是规矩，下一次说书，必须是七日之后，也就是刊登着红楼梦第三章 的报纸发布的第二天酉时。
钱铁嘴跟客人们约定好下次的说书时间，便收了说书摊子，沈亦初也顺手打扫了一下报社门口的卫生。
两人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而楚锦佑还没有把下一轮的印刷报纸送来，所以他和钱铁嘴一合计，打算先歇两天。
等什么时候下一轮报纸被楚锦佑的人送来，他们什么时候再开肝。
至于那些开通外卖行业和保洁行业，沈亦初暂时没有精力整，等什么时候他的报社招到靠谱的新员工，走上正轨后，他再盘其他的。
现在他真的累了。
也不知道他这两天累死累活地折腾，有没有钓到大鱼，感觉所有的事都堆在一起了。
图力格那边有楚锦佑看着，自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只需要按捺住，混进六皇子府，找到碧春楼一案的关键证据就行。
只是，他为了混进六皇子府，其过程是否太过于繁琐了……
沈亦初告别钱铁嘴，洗漱完，回到报社二楼的卧室，一股脑地扑进柔软的床榻上，进入沉睡。
深秋的天气寒冷，但他连被子都不盖，身上只留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和里裤。
在极度舒适的睡眠中，他梦到了他现代的三个舍友，还没来及跟他们说话，梦境便破碎了。
他半夜惊醒，猛地坐起，许久才回过神，内心充满落寞。
第45章
沈亦初低估了报社的火爆程度, 在两天假期期间，报社门口周围依旧围了许多红楼梦的书粉。
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书中的剧情，跟菜市场也没多大区别了。
沈亦初是个夜猫子, 习惯晚睡，第二天又起不来床, 而报社外面的人一大早便在讨论剧情，甚为聒噪。
沈亦初都快被这群人吵得精神衰弱了，不得已，连夜去京城的坟堆附近休息。
这才得以清静。
两天后, 他便收到了楚锦佑托人带过来的印刷体红楼梦第三章 ，这报纸足足印了有三万份！
看着面前的三万份报纸, 沈亦初的脸烫烫的，感觉有些羞愧。
为了印刷红楼梦的前三章报纸，楚锦佑肯定是花了血本，那些匠人们的工资，再加上纸和墨的消耗成本, 还有字体的雕刻成本……
他不敢算了, 感觉把自己卖了都挣不来这么多的钱。
亏他之前还用那种极其恶劣的态度对人家，他真是太过分了！
这时, 他不经意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信件, 遂打开。
信中只写了一句话：
【印刷报纸的所有花销，都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除。】
沈亦初：！！！
他感动早了……而且他真成了亿万负翁了……
感觉天都塌了。
他这得背上多少银子的欠款啊！
/(ㄒoㄒ)/~~
……
太子府。
自从让飞鸽传信于沈亦初之后，楚锦佑便知道那人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表情。
他没忍住, 笑出了声。
这时，暗六出现在楚锦佑的面前，低着头, 也不知看没看到那一笑。
“殿下，您吩咐属下要盯紧那位西戎使节，但属下跟踪数日也不曾发现他有什么异动，只不过，他一直在暗十的粥铺附近徘徊，心思不明。”
楚锦佑脸上没了笑容，“他在找暗十？”
究竟意欲何为？
楚锦佑想到暗十身上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秘术，第一时间往坏处去思索：暗十身上的秘密被图力格察觉，人已经被图力格盯上了。
“暗六，吾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楚锦佑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现下立即找个由头，把暗十的粥铺查封一段时间，另外让暗十尽量不要去粥铺附近徘徊，若暗十对此安排有所不满，等他将碧春楼一案了结再论。”
“是。”暗六接到命令，立即去办。
且不说暗十那边又是什么反应，但图力格厚着脸皮招惹他的暗卫，也不知究竟安的什么心。
还是提防一下为好。
楚锦佑当即托人往宫内递帖子，打算去天子病榻前‘尽孝’，他的父皇沉睡了这般长的时间，也是时候该起作用了。
……
宫内，天子寝殿。
一阵清清袅袅的香气缭绕在寝宫，闻着难免令人感觉到困顿。
天子沉眠于宽大的榻上，明明才刚过中年，脸上的褶子却比干农活的庄稼汉还要多，脸色蜡黄，皮肤粗糙，身材枯瘦，显然已是风烛残年之相。
楚锦佑的拜帖被递到御前总管太监刘公公的手中，他为难地看着拜帖，不知是否该回绝。
刘公公来到天子榻前，不管天子能不能听见，自顾自地说：
“陛下，五殿下担心您的尊体，已经把拜帖递到了奴才手上，若您不同意的话，可以勾一勾手指，烦请您示下。”
这般做派也算是知会过天子了，现如今天子已到了风烛残年，而五皇子风头正盛，他哪边都不敢得罪。
但为了他的后半生，只能提早找新的靠山，如此才能保住日后的荣华富贵，权柄利益。
刘公公仔细观察天子的双手，确认天子的手指没有动，便高声道：“谨遵陛下旨意，奴才告退！”
可刘公公不知道的是，楚锦佑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一一通知到，包括各皇子，还有西戎勇士图力格也被知会了一声。
也就是说，五皇子在代行天子接见西戎使节的权利。
如果按正常情况来看的话，楚锦佑的行为已经在挑战天子的权威了，实乃大不敬之举。
但现在明眼人都知道，天子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再挑战楚锦佑的底线。
只因楚锦佑有兵权，也是西戎人所敬畏的存在，谁人不知五皇子在十五岁时便已经坐阵军帐，仅仅凭借谋略将西戎的野心牢牢压制。
若不是天子忌惮，说不定待五皇子野心壮大，会直接带兵谋反，即便五皇子本身没有任何武力。
三日后，楚锦佑在宫中设宴，宴会场所紧靠天子寝宫，若天子有任何指令，都可及时传达下去。
只要天子能醒。
宴会上，群臣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坐在席位上，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低。
在宫中，他们的任何行为都需要谨慎一些，以免天子醒来，祸及自身。
“哈哈哈哈，大顺的五皇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图力格一眼便看到楚锦佑坐在天子席位的最左侧。
他边朝楚锦佑打招呼，边寻找着沈亦初的身影，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心中倍感遗憾，“五殿下，不知您的门客为何没有来呢，就是上次同我比试的那个姓沈的美人。”
楚锦佑幽幽地盯着图力格，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开口便有一股火药味，“吾竟不知，你何时与吾的门客这般相熟了。”
暗十都没有亲口告诉过他，自己叫什么名字。
但图力格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沈亦初大夸特夸，“你这门客不但长得好看，心也如天空一般澄澈，我是非常愿意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之前在粥铺中偶遇，难免多和他待了一会，也多说了一会话。”
图力格从来没有见过心思如此纯澈的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藏不住情绪，为人通透。
就是人家沈老板碍于他是西戎人，不愿意和他多加交流，近期也没怎么去粥铺，也不知遇到了何事。
楚锦佑绷着脸，避过图力格的话题，看向图力格：
“西戎使节千里迢迢赶赴大顺，今日本该由父皇主持此宴，但父皇身体不适，此宴又不能省，吾便自作主张，亲手操办宴席，吾准备的有些仓促，若西戎使节感到不适，请恕吾招待不周。”
“五殿下准备的宴席很好，本就是为了两国的邦交，这种小事，不必再提。”图力格浑不在意，只要他能替西戎达成目的即可，其他都是小事。
楚锦佑颔首，感受了一下风向，便吩咐道：“燃香。”
三根成人手臂粗的香被六位公公抬到宴席中央，公公们将香插至事先准备好的炉鼎中，将香依次点燃。
香被点燃后，一股磬人心脾的味道钻入在场每个人的口鼻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一缕缕香缭绕在每一个席位之间，又随风扩散出去。
楚锦佑又吩咐道：“斟酒。”
若干半透明的玻璃瓶被侍女们端上来，放置在每个人的席位上。
群臣第一时间观察酒瓶的材质，比玉要清透，但没有玉的润泽，比琉璃还要简约，但看起来更加美观大气。
如湖中碧水，触之平滑寒凉。
群臣扒开瓶塞，一股独属于陈年老酒的香味钻入鼻孔，那一瞬间仿佛置身于深山寺庙当中，光是闻着便能令人沉醉。
左丞相忍不住询问楚锦佑，“殿下，此瓶究竟如何制成，为何能做得如此巧夺天工，瓶身竟没有一丝杂质，还有此酒，简直是仙酿啊！”
楚锦佑自然而然避过此问，“左相过誉，若左相喜欢，改天吾会挑一些品质好些的琉璃赠与左相，此酒是吾府上珍藏多年的桂花酿，如今未有剩余，恕吾不能额外相赠。”
群臣恍然，原来瓶子真的是琉璃做的啊！
“五殿下府上的工匠果然都有好手艺，连琉璃都做得如此透彻，光可鉴人。”
“是啊，不知是何工匠所改良的琉璃，五殿下可否引荐一下？”
“此乃大顺之幸啊！能工巧匠皆生于大顺，大顺安矣！”
“若五殿下愿意将改进琉璃的方子公之于众，那就更好了！”
楚锦佑笑了，“诸位大人说笑了，此事还是容后再谈，今日是宴请西戎使节之日，还望诸位大人不要忘记。”
他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地将方子交出去？即便真的要交出去，他也得让这些人付出等值的代价才行。
光是嘴上讨要如何能行？
笑话。
图力格也对大顺朝臣的想法有些不耻，他冷哼一声，“我本以为大顺的臣子也应该像五殿下这般，没想到一开口竟和我前两天见到的乞丐如出一辙，若是西戎想得到这改良琉璃的方子，必定会拿出诚意与五殿下详谈，可不像某些人只想空口白牙地讨要。”
图力格没有明确指出说的是谁，但凡是有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想法之人皆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来人啊，陛下醒了！”
在天子寝殿服侍的小太监高声传唤着，声音透露着喜悦和庆幸，宴会上的人按捺下对玻璃的心思，转而关注起天子寝殿那边的动静。
“来人，宣太医。”楚锦佑视线与其中一位太医视线相交，心中多了几分把握。
父皇，你活得够久了。
第46章
虽然时机已到, 但楚锦佑还是表现出欣喜，他控制轮椅急切地朝着天子寝殿的方向赶去。
但最后还是克制地停在寝殿之外。
不因别的，只因天子自己作孽, 得罪了宫内的太医团体，太医们谁都不想在某一天莫名其妙地被天子杀掉, 便同意和楚锦佑里应外合，换掉了天子寝殿内的熏香。
本来天子寝殿内的熏香没有半点问题，但楚锦佑特意在今日宴席上点了另一种香用来迎接西戎使节。
风将宴席上的香扩散进了天子寝殿，让两种相克的香相撞, 便足以铲除天子。
天子之所以能清醒，主要是由于两种香被吸入体内, 刺激到了身体，即便清醒过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天子便能直接死去。
这是专门为天子准备的熏香，仅仅对天子起效, 旁人是查不出来的。
另外今日又是专门为西戎使节所设立的宴席, 天子的死不管是不是西戎使节所为，只要楚锦佑控制舆论, 让百姓们相信, 便足以挑动西戎和大顺发动战事。
而楚锦佑也丝毫不担心事情会查到他的头上，太医们自会为他遮掩真相。
太医们可能会得罪一个将死之人，但若他们想活命，就决不能得罪楚锦佑, 他们最后的靠山。
“父皇！儿臣楚锦佑求见！”楚锦佑的这一声父皇演的情真意切，听着极为高兴，俨然一副孝子模样。
群臣都对楚锦佑的表现有些意动, 他们皆感念楚锦佑的孝心，他们这五皇子终究和陛下血浓于水，哪怕平日里陛下再忽视五皇子，五皇子也依旧对天子表现出孺慕之情。
可惜啊，五皇子的腿怎么就好不了了呢？
其他皇子见到楚锦佑的做派，也不甘示弱，直接冲到天子寝殿门口，跪下来，一同高呼求见父皇。
此宴会原本是迎接西戎使节图力格的，但此时图力格却成了‘背景板’，他坐在席面上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冷眼旁观。
在图力格看来，大顺的天子能醒，其实是一件好事，一个昏庸的帝王是王朝的累赘，最好这个累赘能活得时间长一些，这样才对西戎来说，是最有利的。
至于他从西戎带过来的淬剧毒的匕首，还另有他用。
楚锦佑在寝殿门口静等着，没有再接着喊‘父皇，儿臣求见’，演戏要适当，不要用力过猛，否则就会显得很假，他对此颇有心得。
“嚎什么？朕还没死呢！咳咳……”天子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虚弱，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寝殿外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天子的指令。
“今日是何情况，为何方才外面这般嘈杂啊？”天子问道。
今日的动静都是楚锦佑的手比，其他皇子自然不会随意开口回话。
“回父皇，西戎使节因水土不服，身体有所不适，想早日回归西戎，本来此宴该由您来做主，但您尚在昏迷当中，儿臣斗胆，便做主在您寝殿门前设下此宴，既然您醒了，儿臣便将主场让给您。”楚锦佑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天子说着敬语，让天子心中有些诧异。
不过天子身心都较为虚弱，经不起半点折腾，便没跟楚锦佑计较，“罢了，你也是为了大顺，只是朕还是有些疲惫，一事不烦二主，此宴你便继续主持吧。”
“儿臣遵旨。”楚锦佑低眉说道，这模样要多乖顺便有多乖顺，其他皇子见到，咬得牙齿都酸了。
楚锦佑你在装什么啊？谁不认识谁啊！竟敢在父皇面前做此等小人姿态。
无耻！
楚锦佑对天子寝殿行了一礼，随口说了两句漂亮话，便回到宴席上，等待寝殿内的变故。
其他皇子跪在寝殿门口没动，说什么都想再见天子一面。
但天子的身体状态已经到了穷弩之末，仅仅是方才那几句话，便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精气神也瞧着萎靡了不少。
寝殿内侍候的小太监机灵地出了寝殿，对皇子们和群臣说，“还请诸位大人不要再打扰陛下休息，若是可以的话，宴席那边的动静还是小声些为好，奴才言尽于此，这便回去伺候陛下了。”
既然小太监都这么说了，皇子们也不好再在殿门口跪着影响天子休息，纷纷回到自己的席位，继续陪着西戎使节。
半柱香之后，天子寝殿内传来小太监的惊呼声，“陛下！快来人啊，太医呢？！陛下，陛下……”
楚锦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遮掩过去，急匆匆地又控制着轮椅往寝殿那边凑，为了突显真实性，他还故意将自己摔下轮椅，装作一副很急切的样子。
实际上楚锦佑内心大喜，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
母妃，儿子给您报仇了。
大皇子听到寝殿内的动静，唯唯诺诺不敢进去，眼神戚戚然，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似的，软倒在地上。
二皇子大惊失色，第一时间便把自己身上花柳呼哨的外衫扒了下来，唯恐落人口实，随后才关心起寝殿内的动静。
“父皇！您怎么样了！”二皇子想冲进寝殿，三皇子楚锦锋看准时机绊了他一脚，令二皇子楚锦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丢了丑。
“三弟，你！”楚锦翎抬起头，气得指着楚锦锋半天说不出个完整话，眼尾气红了，看着更加魅人。
三皇子楚锦锋连眼神都吝啬于给他，而是紧紧盯着天子寝殿的大门，神色凝重。
四皇子本能地离两位皇兄远了些，省得殃及池鱼。
其他皇子倒是扯着嗓子喊，但人却安安分分地待在寝殿外，不曾进去。
维持现状就好，何至于让自己成为焦点？何况西戎人还在呢，他们不可失了大顺的体面。
这时，太医们提着箱子进入天子寝殿，脚步轻快地绕过诸位皇子，直直奔着龙榻赶去。
“陛下……薨了！”太医的声音从寝殿内传了出来。
寝殿内顿时哭声一片，殿外的所有人都齐齐地跪了下去，表情悲伤。
这下图力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一个西戎人难道也要跟其他人一样跪下去？
那必然不行。
倒是可惜了，大顺的累赘皇帝死了，图力格只希望大顺的下一任帝王也能继续窝囊下去。
可别让一头勇猛的‘雄狮’继位才是正理。
图力格来到天子寝殿外，行了一个西戎的礼节，“我很遗憾没能亲眼见到大顺的皇帝，没能跟他说两句话，本来我是带着西戎的诚意和谈的，但你们大顺现在貌似没了做主的人，我该跟谁谈？”
他见没人搭理自己，视线落在摔在地上的楚锦佑身上，多走了几步，将人搀回轮椅，“五皇子殿下，我对你的感觉不错，不如你来跟我谈谈？”
楚锦佑拂袖，将图力格推开，面色不愉，“西戎勇士，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不如此事改日再谈，大顺的官员也极为优秀，不会耽误两国之事。”
图力格矢口拒绝，“我不跟底下的小兵谈，我要跟大顺的新王谈。”
“西戎勇士累了，劳烦公公送他回去休息。”楚锦佑招来跪在一旁哭得悲伤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句。
小太监抹了一下泪，便起身想将图力格送回，但图力格还是表示了拒绝：
“西戎和大顺本就是邻国，就应当互帮互助，大顺的王没了，我自然是要留下来悼念一下的。”
“随你。”楚锦佑没再坚持。
太医们对天子的死因进行查探，最后对外宣称说天子是年岁大了，再加上身体孱弱才突然病逝。
天子身体羸弱到整日缠绵病榻，情绪又极端不稳定，在场的人对此诊断结果并不意外，他们便也没有多想。
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察觉到楚锦佑背地里的小动作。
天子薨逝，后宫没有孩子的妃嫔皆会跟着先帝而去，大顺国上下，所有的娱乐项目都被设禁三个月，唯有那些秦楼楚馆的生意还算是火热。
只是大顺的帝位空悬，皇子之间明里暗里的斗争还没有分出胜负，但左相这时候提议，不如让五皇子当摄政王暂理朝政。
其他皇子心中想着，反正楚锦佑的腿已经瘸了，日后也必定难以登帝，也就同意了左相的提议。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他们今日对楚锦佑卸下防备，日后才会输得那么惨，甚至还丢了命。
有谁能知道，楚锦佑的腿已经被治好了呢？
这一环，楚锦佑也算计到了，他装腿瘸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希望其他皇兄弟们看到他从轮椅上站起来，不要太惊讶。
现在还是再伪装一段时间吧，且让他们再互相攀咬一轮，消耗一番再说。
不急，时间还很长，他等得起。
楚锦佑这边的局面已经稳定，但沈亦初在知道自己的粥铺被楚锦佑查封的第一时间，便已经破防了。
他就是开个粥铺，招你惹你了！
钻石楚老五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有，皇帝都死了，娱乐项目都被禁了，那他的报社怎么开下去？
至于用报社引导京城舆论？
他没有那么头铁，命也不算硬，万一在报纸上刊登了得罪人的内容，不用说，他的小命必定完蛋。
第47章
沈亦初有点绷不住了。
本来他开报社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打造一个文坛大家的人设, 进而混进六皇子府，解开碧春楼一案的谜团。
但现在看来，皇帝死了, 娱乐项目被禁了，他的报社也因此凉了。
这皇帝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沈亦初内心郁闷，不知该跟谁诉说。
但是报社虽然得歇业一段时间，但红楼梦的热度反而只增不减，报社附近依旧有许多人聚在一起讨论剧情。
沈亦初开窗往下看的时候, 底下那些书粉还眼巴巴地看过来，催更两个字已经写在他们的脸上了。
“沈老板！红楼梦第四回的内容是什么, 能提前给我们透露一下吗？求求你了。”
“是啊，看不着下面的剧情，我们睡觉都睡不踏实啊，您就告诉我们吧！”
“沈老板，书粉的命也是命啊, 你不能老是吊着我们啊……”
沈亦初无奈地笑了笑, “诸位别急，眼下是特殊时期, 大家先忍一忍, 等禁期过了，红楼梦的第四章 一定会准时送到大家的手上，敬请期待吧。”
书粉们遗憾地离开报社，眼中透露出一股哀怨和不舍, 甚至有些人像是在跟心上人作别，一步三回头的，沈亦初看着都有些脸热。
颤抖吧, 这就是红楼梦的魅力，没有人能说红楼梦写的不好。
没有人！
他心中暗爽，并筹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想了一会，结果发现他脑子里装的全是一堆废料，根本想不出来有用的……
沈亦初叹了一口气，觉得再想下去也没用，还是得多出去走走，也不知知秋和言生怎么样了。
粥铺被楚神经病给封了，他的两个可怜的店伙计还没了消息，也不知近期在做些什么。
若是他们还是没有跳槽，那么他的外卖事业可以先支棱起来了。
说干就干，沈亦初分别找到知秋和言生，将自己想要让他们送外卖的想法说了一下，并给他们开出了合适的月例。
外卖员每送一单，便有十文钱的收益，其中沈亦初要抽走三成利润，剩下的利润才完全属于外卖员。
也就是说，外卖员每送一餐，就能挣七文钱，而沈亦初能挣三文。
幸好二人也舍不得沈亦初，直到现在还没有跳槽，听到沈亦初让他们去送外卖，便想着试一试。
沈亦初给二人定制了一身外卖服，衣服上绣着‘吃了么’三个字，整体色调为绿色，意为‘健康饮食’。
作为老板的沈亦初负责利用报社的名气给外卖做宣传，让‘吃了么’走进大众视野。
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就是外卖订单太多了，知秋和言生两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好在他们俩已经把外卖业务整得非常熟练，可以带新人了，沈亦初有意帮扶穷苦百姓，便到旧街那块摇人，摇到了一批新的外卖员。
这下知秋和言生一下子就成了‘吃了么’外卖的元老，他们将新员工带的很出色。
沈亦初的外卖事业有了很大的起色，但主线任务——混进六皇子府调查碧春楼一案，还没有着落。
他再一次破防了……
正当沈亦初在报社中准备红楼梦第四章 的内容时，报社的门被敲响。
“谁啊？”沈亦初心中纳闷，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笑容满面地看着沈亦初，“您可是此间报社的老板？”
“对，我是报社老板，你又是什么人，找我有事吗？”沈亦初问道。
中年男子看出了沈亦初眼中的警惕，连忙解释，“并非我要找你，而是我家主人倾慕红楼梦的故事，想邀请报社老板去府中做客。”他朝沈亦初露了一下腰间的身份木牌。
木牌上俨然刻着一个‘六’字，边缘处还刻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
“你主子可是六皇子？”沈亦初试探道。
中年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六皇子正是我家殿下，我家殿下向来喜欢同文人墨客打交道，虽说眼下时机特殊，但我家殿下实在太喜欢红楼梦，故而才委托我前来邀请沈老板来府上做客，不知沈老板是否愿意来府上一叙？”
沈亦初愣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鱼这么快就上钩了。
“既然是六殿下邀请我，那我就去一趟吧。”沈亦初同意后，第一时间将身后桌子上放置的红楼梦第四章 收起来。
收拾利索后，他才跟着中年男子去往六皇子府。
在路上，沈亦初知道旁边的中年男子正是六皇子府的杨管家，随行的还有两个六皇子府的小厮。
……
六皇子府的装潢大多雅致，回廊上挂着的灯笼面都写着字谜，就连木质地板上都刻着朗朗上口的诗词。
文化氛围浓厚，处处都透露着一个‘雅’字。
沈亦初上次见到这种风格的府邸，还是在现代参观大学旧址的时候，今日来到六皇子府，才会感到亲切。
“杨管家，没想到六殿下的宅子这么漂亮，为了建这个宅子，得花费多少银子啊？”沈亦初一下子就理解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
真的很震撼！
杨管家挺直腰板，骄傲地说道：“也不多，统共才用了五万多两白银吧。”
“那六殿下这么有钱，做他的下属肯定会非常幸福的吧？”沈亦初随口问了一句。
杨管家摸着胡须，笑了一下，“那是自然，我们六殿下最是体恤下人，每逢佳节，必定会给大家分发礼品和银两，不仅如此，我们府邸的最低月例都高达十两银子。”
沈亦初笑不出来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在楚锦佑那边干活，天天被扣工资也就罢了，还得时不时地忍受楚锦佑对他的精神攻击。
例如‘庸医’二字。
“杨管家，不知府里还缺人吗。”沈亦初非常想跳槽，绝对不是因为六皇子府的那十两银子。
杨管家诧异地看了沈亦初一眼，“沈老板，你的报社刚刚起步，为何想来我们府里做事呢？”
沈亦初苦笑，“实不相瞒，这不是先帝去了，我那报社涉及娱乐，所以暂时不方便开了吗，报社关门的这段时间，我总要吃饭的吧，所以想着问问你们府缺不缺人，让我先挣一段时间的银钱饱腹。”
杨管家了然，“原来如此，那过一会我会帮你在六殿下面前提上一句的，不过事情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
“多谢杨管家。”沈亦初偷着塞给杨管家一片金叶子，杨管家动作利索地收下，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我们殿下喜欢看红楼梦，倘若你能再给殿下讲一些红楼梦后面之事，想必殿下很愿意让你以门客的身份待在府中。”杨管家看在金子的份上，对沈亦初多提点了一句。
沈亦初又道了声谢。
待沈亦初见到六皇子的时候，他正坐在待客厅神游太空，脑子慢了一个拍，才跟六皇子楚锦玉见礼。
“久闻六殿下风姿绰约，有文曲星下凡之相，如今一看，当真如此，我是故事汇报社的沈老板，这厢有礼了。”沈亦初学着古人的说话方式，抑扬顿挫地说着雅言，声音磁性又带着一丝丝活力，让楚锦玉耳目一新。
楚锦玉莞尔一笑，“沈先生能写出红楼梦这等佳作，也算是文采斐然，楚某佩服，来人，看茶。”
沈亦初觉得，红楼梦不是他的作品，所以他不应该就这么让他人误解，便跟楚锦玉解释，红楼梦是一位曹先生的作品。
楚锦佑又追问曹先生的去处，在得知曹先生已经作古后，感到非常遗憾。
“曹先生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不想看到街边有饿死的、冻死的人，所以我用红楼梦的收益为京城的穷苦百姓提供了谋生的活计，让他们能吃饱穿暖。”也就是让穷苦百姓去送外卖。
楚锦玉听后，内心为之动容，“沈先生大义，本来楚某只是想同您探讨一番书中的剧情，但现如今看来，是楚某的格局小了。”他起身端起茶盏，敬了沈亦初一杯。
完了，沈亦初更想跳槽了。
瞧瞧人家六皇子礼贤下士的做派，再看看楚老五的那副严苛刻板的嘴脸！
不过对于跳槽，沈亦初仅仅是想想，他还是舍不得五皇子府认识的人，有吴管家、七哥、十三、老六……
还有他的义弟，沈淮川。
好端端的，他才不会逃离舒适区呢，若是日后受不了楚锦佑的脾气，他还能跑出府肝肝事业。
这么一想，他过得也还行吧。
沈亦初可没有脸皮厚地让一个皇子对自己行礼，他灵敏地避开，打了个圆场，“我只是一介小民，当不得六殿下的大礼。”
可楚锦玉却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沈先生的所作所为算是给楚某上了一课，当得起此礼，从前楚某只知道吟诗作赋，却不知众生艰苦，楚某受教了。”
一介皇子，却肯放低姿态，对一个报社老板行礼，楚锦玉的举动令沈亦初感到非常意外。
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发愁道：
“六殿下，您不必再叫我沈先生了，先帝一去，所有娱乐项目都得受限，本来我的报社就不是为了盈利而生，眼下报社的情况更加窘迫，都快运作不下去了。”
楚锦玉一听，那还了得？报社运作不下去的话，他以后想看红楼梦该去哪里看？
“沈先生，楚某尚有些家资，若您缺银两，楚某可以借你一些。”
“不必了，六殿下，我还是再想想其他赚钱法子吧，就不劳您费心了。”沈亦初满面愁云，故作坚强。
表面上如此，实际上内心一直在大喊：杨管家！快来救我，帮我说几句话，让我留下来当卧底！
help me！杨管家！
第48章
沈亦初眼角的余光一直往杨管家的方向瞄, 好在杨管家并没有半路掉链子。
“殿下，沈先生才华横溢，不如让他来府中给您当门客, 这样您和沈先生沟通起来也算方便，不知殿下意下如何？”杨管家说道。
楚锦玉巴不得将沈亦初留在府中, 杨管家的提议算是正中下怀。
“沈先生，您留下来吧？”
沈亦初被六皇子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好, 不过我只能待一小段时间，等禁期过了, 我还是要回去的。”
对不住，钻石楚老五，他要暂时叛变一下，六殿下给的太多了，他拒绝不了。
六殿下给了他很高的情绪价值, 还有很好的待遇, 吃喝不愁，能当一阵子的咸鱼。
当然, 目标人物也是门客, 门客和门客之间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也能够最快地达成目的。
“自当如此。”楚锦玉同意了。
六皇子府有专门用来安置文人墨客的静室，沈亦初挑了一间最不起眼的屋子。
他刚来，便时不时地在其他文人门客面前晃悠一下, 混个脸熟。
如果能找到目标人物，并将证据带走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目标人物名为‘文丑’，并非他本名叫这个, 而是因为他作出的文章十分抽象。
旁人看不懂‘文丑’写的诗词，便给他起了一个诨号。
本名好像姓孙。
沈亦初本来是可以凭借画像找人的，但暗六给他的画像实在太过潦草，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完全可以将画上的玩意儿开除人籍……
看画识人的路子走不通，沈亦初便只能跟其他门客旁敲侧击地打听，而‘文丑’此人不喜与他人相交，沈亦初也只能打听出‘文丑’的住处。
他在‘文丑’的住处门口蹲了几天点，也只能看到有小厮给‘文丑’送饭收碗，而‘文丑’这个人，他是见不着的。
沈亦初快抓狂了，这是什么究极宅男？？？
“你在找谁？”沈亦初背后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沈亦初心中大惊，这人什么时候跑到他后面的？
他下意识反手攥住那人的手腕，给人家来了一个利索的过肩摔。
“嘶~”那人狼狈地摔在地上，鼻子都磕青了，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你还好吗？”沈亦初连忙将人扶起来，还帮人家把身上沾的土拍一拍。
那人不欲同他计较，哼了一声，直接走进沈亦初蹲守的小院内。
沈亦初：“……”这，好像是‘文丑’住的地方吧？
感情他这几天蹲守的一直是空房？那小厮为何要往里面送些吃食？
他搞不懂。
‘文丑’此人的确有些不对劲，几乎很少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接近他，并且触碰到他的肩膀才有所察觉。
沈亦初发誓，他绝对没有走神。
“敢问，您就是‘文丑’先生吗？沈某对您写的诗词特别感兴趣，想跟您探讨一二，不知可否出门与我一见？”沈亦初敲了敲小院的门。
而院中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里面的人不太想搭理他。
沈亦初不死心，“‘文丑’先生！请给个机会与我见一面……”
院子里扔出来一块石子，精准地朝着沈亦初的脑门上砸，也幸亏他躲得快，否者挨了这一下，指不定得有多疼呢。
“脾气真差。”沈亦初小声嘟囔了一句。
和目标人物套近乎不成，也只能趁着‘文丑’出门之后他偷偷进去查探了。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直接问‘文丑’本人，碧春楼之案是不是他干的吧？
这种做法太蠢了，他做不来。
六皇子府的其他门客见着沈亦初在‘文丑’面前碰了壁，毫不意外。
‘文丑’本就不喜欢与他人交流，一开始他们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想跟‘文丑’打交道的，但‘文丑’就像是穿上最坚固的壳子，将外界的所有人或物都挡在小院之外。
吃‘文丑’的闭门羹也不只是沈亦初一个，只是其他门客好面子，没说出来罢了。
……
“此人是养生粥铺的那位沈老板吧？”楚锦玉得知沈亦初连着在‘文丑’的小院门口蹲守，便让底下的暗卫查探了一番。
在楚锦玉的眼里，沈亦初的扮相太过拙劣，且不说沈亦初那种纯澈的眼神并没有因为换了个扮相而掩藏起来，反而显得愈加突兀。
就凭沈亦初极强的目的性便足以吸引楚锦玉的注意力。
他一查，果然，沈亦初不但是养生粥铺的老板，还是故事汇报社的老板，更是他的摄政王五哥楚锦佑的门客。
真是潜藏地明目张胆，这是欺他六皇子府内无人吗？
杨管家知道自己不该放沈亦初进来，一时间慌了神，请罪道：“殿下！老奴并不知情啊，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楚锦玉笑了，如春风拂面，“想必他是为了差碧春楼一案吧？不就是死了几个西戎人吗？他愿意查便查吧，他最终定会无功而返的，且瞧着吧。”
杨管家见楚锦玉胸有成竹的样子，松了口气，“既然殿下已经对此事有了章程，老奴便不再多嘴了。”
“嗯，别惊动了他。”楚锦玉说道。
杨管家行了一礼，“是，老奴领命。”他恭敬退下，眼底带着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在想着对策的沈亦初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躲在‘文丑’的小院附近仔细观察着‘文丑’的行踪规律。
‘文丑’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猫上一整天，但是到了晚上又会翻墙离开，不知去向。
沈亦初找到规律，找准时机，趁着‘文丑’深夜离家，一股脑潜入小院，钻进‘文丑’的房间。
‘文丑’的房间到处都有写好的诗词散落在地上，其字迹极其抽象，沈亦初随手捡起一张诗词，研究了半晌都没能看出来其中有什么门道。
“我记得我识字啊，为什么不认识这纸上的字呢？”沈亦初将一张纸来回翻看着。
他不得不凭借着医学生的超绝记忆力，硬生生地将纸上的鬼画符记在脑子里。
他想，自己可能需要出府找找外援了。
沈亦初将纸放回原地，离开‘文丑’的小院，连衣服都没换，就打算直接去太子府找楚锦佑。
夜黑风高，一个打扮文雅的‘中年’男子在房顶上玩跑酷，身姿如雨燕一般轻盈，速度极快，令身后追踪他的人跟丢了。
沈亦初进了太子府，跟房顶上的诸多暗卫打了个招呼，便直接顺着窗户翻进楚锦佑的寝殿，暗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沈亦初的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亦初来到楚锦佑的床边想将人摇醒。
“老楚，老楚，别睡了，江湖救急！”
楚锦佑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却猛然被身侧陌生的气息给惊醒，“谁？！”
楚锦佑睁眼一看，只看到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正攥着自己的肩膀，他大惊，一下子从枕头底下翻出匕首刺了出去。
“放肆！来人，捉刺客！”
其他暗卫被迫营业，明知道寝殿里的人是暗十，却又不得不因命令掺和进去。
暗十，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要去骚扰殿下啊！
沈亦初被同事们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心虚地躲过楚锦佑刺过来的匕首，举起双手，“是我啊，殿下，我需要帮助。”他将脸上的胡须揭了下来。
楚锦佑停下动作，神情古怪，“说，你最好真的有要事。”
沈亦初极其熟悉地走到桌案前，取出一张白纸，凭借着记忆将‘文丑’的字复刻在纸上。
分毫不差。
“殿下，这是目标人物房间内的其中一张诗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字丑，反正我一个字都认不出来，想请我们博学多才的您帮我瞧一瞧，辨认一下，这纸上究竟写的是哪种大家的字体？”
楚锦佑压下心中的郁气，沉着性子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眉头微蹙，“此字为西戎文的一脉偏支，能看懂此文的人已经十不存一。”
“那这上面写着什么啊？”沈亦初恍然大悟，难怪他看不懂，原来是西戎字啊。
“吾怎么知道？”楚锦佑语气奇差。
沈亦初转身就走，看得楚锦佑眉头一跳一跳的，“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找能看懂的人喽。”图力格现在在做什么呢？沈亦初寻思着。
楚锦佑的脸色更差劲，“回来，吾能看懂。”用脚趾头想，他都能想出来这傻暗卫要去做什么。
“你们先下去吧。”
其他暗卫围观了一场乌龙事件，便依言回到之前的位置蹲守。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楚老师，您可以给我讲讲吗？”沈亦初乖巧地站好，一双明亮的眼睛巴巴地瞧着楚锦佑。
楚锦佑认命地将灯点好，在案几前坐下，抽出另一张白纸，将写着西戎文的纸张内容原模原样地抄在白纸上。
“漠北孤沙锋芒尽，溪南众水波浪生……”沈亦初轻声念了出来。
原来不是‘文丑’，而是字丑吗？
“怎么看都是几句很普通的诗文啊，没什么大毛病。”沈亦初说道，“你说，这句诗文是不是隐喻着什么啊，没准里面藏着有用的信息呢。”
第49章
漠北, 溪南……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而且‘文丑’的房间里散落着一地的同款字迹诗文，或许他应该把那些诗文都拓印下来, 全部交给楚锦佑这个专业人士。
“还有事吗？没事便出去吧，记得走时将窗户掩好。”楚锦佑吹灭灯芯, 便想将人赶走。
殊不知，自己已经被沈亦初当成了一个极其好用的翻译机器。
“没问题，楚老师，等我想你了就回来看看你。”沈亦初呲着牙花子笑道, 将翻译好的纸都留在楚锦佑这边，反正还得再回来。
“还不快滚！”楚锦佑总算是感受到姑娘们在半夜遇到采花贼时的感觉了, 扰人清梦的家伙，要多远便滚多远吧！
混账玩意儿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
一个不小心，楚锦佑将手中攥着的笔杆掰断了……
“谢啦！楚老师！晚安！”沈亦初翻窗出去后，窗户被撞地吱嘎乱响。
楚锦佑看着翻动的窗户，无言以对。
第二日, 皇子们和群臣都要去宫里面哭灵, 京城各处都挂满了白，城内的经济都一片萎靡不振。
即便如此, 也丝毫影响不到沈亦初对‘文丑’房间的仔细探索, 再加上六皇子不在府中，他搜得更加放肆。
才短短两天，沈亦初连‘文丑’小院的边边角角都搜了一遍，他将所有需要翻译的西戎文都默写下来, 整理一番，才将这一大沓纸张都偷渡到楚锦佑的房间当中。
楚锦佑刚守灵回来，一回到寝殿, 便看到沈亦初如献宝似的，将一大沓写着西戎偏文的纸摆在桌子上。
且笑得非常欠揍。
“楚老师，我有一丢丢的问题需要问您，不知您有没有时间啊？”沈亦初将楚锦佑推到桌子前，并适时地把笔和白纸摆在楚锦佑的面前。
“所有的都在这了？”楚锦佑扫了一眼那一沓纸山，有些无语。
“都在这了。”沈亦初朝着那一沓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楚锦佑开始翻译，翻译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其他人的府里都是主子给下属事做，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反过来了呢？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一个暗卫的话了？
真是反了天了。
“你有什么要问的？”楚锦佑指的是养生粥铺被查封的事情。
暗十看着倒是比以前稳重多了，若是此事发生在以前，暗十的脾气早就炸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沈亦初十分清楚，楚锦佑指的是哪件事，但他也知道，楚锦佑不会无缘无故地将粥铺查封，只是眼下情况复杂，粥铺被查封算是一件小事，他选择隐忍。
“等时机合适，再说其他的吧。”沈亦初敲了敲桌面，笑着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写作业的时候要专心一些。”
楚锦佑没料到面前人的脸皮这么厚，放下笔，冷着脸不说话，就是盯着沈亦初看。
沈亦初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第一反应便是采用‘逃兵’战术。
“楚老师，额，不是，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六皇子府了，这些西戎诗词记得尽快翻译完给我，谢谢……”
好冷，沈亦初身上鸡皮疙瘩都长起来了，说完，便直接开溜，不管楚锦佑是何表情。
妈耶，楚锦佑这个人还是太可怕了，他要去找六殿下，还是六殿下相处起来更有人情味一些。
只不过，沈亦初不知道的是，五皇子寝殿的烛光亮了一宿，第二日群臣们见了五皇子一脸憔悴的模样，都夸他是大孝子。
先帝走后，五皇子没睡过一个完整觉，想来应是心里还是无比牵挂先帝的。
……
六皇子楚锦玉听着自家暗卫跟踪沈亦初的动机，沉吟几许，“若是他再敢如此，便杀了吧。”
他可以主动给对方留破绽，但不能给自己留隐患。
“是。”暗卫退走。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沈亦初便在门外，声音听着有一丝丝雀跃，“六殿下，您在里面吗？”
“是沈先生吗？请进来吧。”楚锦玉收拾好情绪，端坐在桌前，看向门的方向。
沈亦初拿着一叠纸进来，咧嘴笑了一下，假胡子都险些脱落下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那一叠纸，“六殿下，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的收留，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知道您喜欢我们报社的红楼梦，我便提前将前十章的内容准备了一下，现如今我身上也只有红楼梦能拿得出手了，您不要嫌弃。”
楚锦玉起身接过红楼梦前十章的手稿，并示意沈亦初坐下，“好，沈先生的书定然是好的，我必会仔细研读。”随后便一门心思地扎进剧情当中。
楚锦玉看书之时，沈亦初也没闲着，他的目光开始仔细打量着这间书房，应当是书房吧，架子上摆了这么多的书。
“六殿下，我也是爱书的人，您架子上这么多的书，我可以翻阅吗？”沈亦初等待着楚锦玉的反应，见到楚锦玉对自己挥了挥手，便走到书架旁，挑选起书籍来。
诗词歌赋相关的书直接略过，描写大顺国山川河流的书倒是可以翻看一下。
治国策？
一个皇子的书房怎么会放着如此僭越的书籍，就不怕被先帝发现吗？
捉妖异闻录？没想到六皇子的书架上有这么玄幻的书籍，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人，背地里竟也喜欢看这些闲书。
沈亦初开始翻看这本捉妖异闻录，但里面的内容缺少悬念，叙事也干巴巴的，如同大纲一般，看着就没意思。
他挑着看了一部分感兴趣的情节，也就随手将此书放了回去。
果然，还是现代的那些小说符合他的口味，这本捉妖异闻录本意是写捉妖，实际上还是老套的妖精爱上捉妖师的故事。
没什么新意。
他大概又翻了翻书架上的其他书，发现大部分的书都是些闲书，只有一少部分书才是类似于治国策的正经书。
他抬头看了一眼楚锦玉，发现楚锦玉还在研读红楼梦，红楼梦的手稿直到现在为止也只展开了一半，可见楚锦玉看书看得非常细致。
沈亦初也不打扰，将书架整理好便坐了回去，静等楚锦玉把书看完。
半个时辰后，楚锦玉合上手稿，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他眼神复杂地对沈亦初说：“此书绝妙！当真是沈先生您写出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沈先生，他还真的不舍得杀了。
沈亦初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红楼梦不是我写的，我只是一个文字搬运工而已，真正的作者是一位姓曹的先生写的。”
先前沈亦初就说，此书并非自己所写，楚锦玉是信的。
但这几日，沈亦初的任何行踪轨迹，楚锦玉都了然于胸，沈亦初再强调一遍，楚锦玉却是不信的。
红楼梦这本书，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非常绝妙，每一个情节都蕴含深意，面前的这位沈先生记忆力再怎么绝佳，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将这前十章默写地毫无破绽呢？
曹先生是原作者？楚锦玉不信，恐怕这位曹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吧？
既然沈亦初不愿意承认，楚锦玉也体贴地不再追问，将目前他最关注的问题问出来，“沈先生，不知我何时才能再次拜读红楼梦接下来的故事呢？”
沈亦初汗颜，这是在催更啊……
“六殿下莫急，待禁期过了，我会将接下来的剧情发布在报纸上。”
楚锦玉不死心，“就不能明日给我看吗？”
“不能。”沈亦初笑眯眯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楚锦玉有些遗憾，他素来爱看书，也对书的内容十分挑剔，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本合乎心意的书，结果此书还处在连载期……
看不到后面的剧情，他的心痒痒的，但明知道沈先生来府邸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也很难对能拿出红楼梦一书的人下狠手。
让喜欢的书保持连载期还是永久断更，楚锦玉还是知道的。
也罢，且再留沈先生一条生路，若他日沈先生找到确凿证据，他再斩草除根也并不算迟。
楚锦玉又道：“既如此，劳烦沈先生在我的府中多待一阵子了，放心，我是不会让其他人打扰到您的。”
既然舍不得杀，那就别走了。
沈亦初倒是没察觉出不对劲，看到楚锦玉这么喜欢看闲书，便对楚锦玉说：“除了红楼梦，我这里还有其他有意思的书，六殿下不妨也看一看？”
“哦？是何书？”楚锦玉提起了兴趣。
“那可就多了。”沈亦初像是报菜名似的，直接把若干书名报给了楚锦玉。
诸如白蛇传、宝莲灯之类的文笔细腻的书，也有西游记这种长征渡劫的书。
一串串书名听得楚锦玉心思纷杂，仿佛有数以万计的蚂蚁在攀咬他的心。
好多书，想看。
“这些书都是您写的？”楚锦玉心生困惑，像沈先生这种惊才绝艳之人，不应该被埋没才对。
“并非是我写的，而是我以前搜罗的，若殿下想看，回头我给您准备一下西游记的前十章，明日给您送来。”沈亦初淡笑着为楚锦玉安利西游记的诸多精彩情节。
……
“那孙猴子闹完天宫呢？”楚锦玉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孙悟空大闹天空，将天庭搅得一团乱便内心热血澎湃。
孙悟空就应当如此！肆意随心，万事不怕，谁惹他不开心，他便让谁倒大霉。
爽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沈亦初从楚锦玉手中抽出红楼梦前十章的手稿，笑了笑，“此书为本报社镇店之宝，不可外流，我这边就拿走了。”
楚锦玉哽住，又是这句话！他恨连载书！
第50章
楚锦玉为沈亦初安排了新房间, 从视觉上来看，房间内的装潢无一不精。
但沈亦初敏锐地察觉到房间周围的人变多了，之前仅仅是两三个人在暗中盯着他, 但现在足足有二十多个……
跟着就跟着吧，他只要想跑, 谁都拦不住。
沈亦初早早便将西游记前十章手抄下来，托侍女给楚锦玉送过去。
深更半夜之时，他将假胡子之类的伪装都卸下来，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蒙上面，便朝着‘文丑’的小院跟去。
之前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为什么‘文丑’总会夜不归宿，‘文丑’晚上会去哪里？
沈亦初羞愧捂脸，都怪他太过粗心了，居然现在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凭借着绝佳的轻功，轻松甩掉了监视他的一干人等, 到达‘文丑’小院时, 正巧碰到‘文丑’准备出门。
沈亦初没吱声，一路跟着‘文丑’来到一处破败的茅草屋, 没过多久, ‘文丑’便打开窗户，将一只鸽子放飞出去。
之后，茅草屋便没了动静。
沈亦初借力腾空而起，朝着那只鸽子跃去, 一眨眼的功夫，鸽子便被他抓住。
小家伙被人抓住后，害怕极了, 一对翅膀不停地扑腾着，鸟喙还企图啄咬沈亦初。
沈亦初担心小鸽子的叫声被‘文丑’发觉，另一只手捏住了鸟喙，气得鸽子又扑腾掉许多羽毛。
“别叫，小心我炖了你。”沈亦初也不管这小东西能不能听懂，上来便是一通威胁。
小鸽子一下子安分下来。
他这才发现鸽子的腿上还帮着纸条，拆开纸条，一看内容，脸色大惊：“我就说嘛，天生怎么可能会掉馅饼呢！原来是陷阱！”
突然，一根银针朝着沈亦初的后脖颈射去，沈亦初一时不察，着了道，身子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沈亦初再次醒来，便看到被困在一处水牢中，自己的手脚被铁链子牢牢捆住，他每动一下，便会带动着铁链铃铃作响。
“原本我瞧着你是个安分的，便放纵了你几日，没想到你竟然还敢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楚锦玉弯下腰平视沈亦初，脸上没有了半分笑容，“倒是可惜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沈亦初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哪里露出了破绽，非常不解。
“从一开始。”楚锦玉从前襟处拿出了一个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因为，我就是‘文丑’先生。”
……
太子府。
楚锦佑熬了三个通宵，才将沈亦初送过来的一沓西戎文翻译过来。
他强撑着精神，不断翻看着这些西戎文之间到底有何隐藏的联系，只是越看到后面，他就越感到不对劲。
这位‘文丑’先生的诗文，给楚锦佑的感觉非常熟悉，从字里行间中看出，这些诗文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身份低微之人该有的眼界和文采。
这些西戎文虽表面看上去就是在写山川湖海，秀美山河，像是出自一位温文尔雅的君子之手。
但其字字句句都透露着‘野心’二字，令人细思极恐。
楚锦佑暗道不好，腾地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匆匆披上外衣，召集府上所有的暗卫，准备去六皇子府要人。
楚锦佑带着府上所有的暗卫和一众侍卫，将六皇子府围的水泄不通，这般大的动静，惊到了六皇子府的人。
杨管家睡到一半，听到府外的动静便开门一看，发现是楚锦佑，立即睡意全无，并摆出恰当的笑脸：
“原来是五殿下，深夜来访，不知五殿下所为何事啊？”
“找人，搜府。”楚锦佑一挥手，暗卫和侍卫都一股脑闯进了六皇子的府邸，连半分好脸色都没留。
杨管家哪里见到过这种阵仗，见五皇子的侍卫朝自己的方向挤过来，其暗卫更是直接翻阅高墙，他吓得腿都软了。
“哎呦，五殿下，您若是想找人，可以直接同老奴说啊，何必这般大张旗鼓的，别再伤了您与六殿下之间的和气。”杨管家强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沈老板在何处？”楚锦佑冷着脸问。
豆粒大的汗珠从杨管家的脑门上冒出来，杨管家还真不知道沈亦初去了哪里，半晌都没敢回话。
六皇子府内的侍卫和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见有人强闯，便直接迎了上去。
双方打得很凶，虽不至于死人，但也没好到哪去。
侍卫这边尚且如此，暗卫那边几乎都算是在拼命了，若稍有不慎，是真的会死人的。
“烧府。”楚锦佑轻飘飘地说出令人生寒的两个字。
“五殿下，您不能这么做啊，五殿下……”杨管家被楚锦佑摄人的眼神吓退，话说到半截，没敢再劝。
熊熊大火在六皇子府里迅速蔓延，花草被烧后的糊焦味刺激着场上所有人的情绪。
原本还算控制得住的场面立刻又变得混乱，开始逐渐发生伤亡。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
沈亦初被藏在六皇子府暗室中的水牢里，无法逃脱，看着面前换成另一张脸的楚锦玉，内心无比平静。
“也就是说，碧春楼一案就是你策划的，我说的对吗？”
楚锦玉摘下人皮面具，笑得温和，“都已经查到我头上了，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信？”
沈亦初自然不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沈亦初压着怒火，沉声问道。
让西戎的人死在客流量最多的碧春楼，这是在试图挑起两国的战争！
楚锦玉简直就是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啊，那又如何？”楚锦玉抚脸疯笑了一阵，“你难道不觉得，大顺的国力越来越衰弱了吗？我这么做是对大顺好啊，怎么能怨我呢？”
“楚锦玉，你去过京城的旧街吗？你知道京城里吃不饱饭，穿不暖的百姓有多少在挣扎求存吗？京城尚且如此，那大顺的边陲之地呢？你有考虑过这些人的死活吗？”沈亦初再也憋不住情绪，几乎是用吼的，吵得楚锦玉皱了一下眉。
“天子都不在乎，我一介皇子在不在乎又有什么用呢？实话告诉你吧，父皇驾崩的戏码，也有我的手笔，只要天子一死，我身上的罪证都会被抹除干净，届时，我还是京城人口中喜爱诗文的六殿下。”楚锦玉抽出一把匕首，一下子便捅进沈亦初的腹部。
沈亦初没料到楚锦玉下手会这么急，这么狠，让他毫无防备地硬接了这一刀。
他闷哼一声，渐渐没了力气，整个人软下身来，水面没过他的腹部，刺眼的红在水面上迅速晕染开来。
沈亦初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温度在慢慢变冷。
“不好了，殿下，五殿下来府内拿人了！府中暗卫不敌五殿下的暗卫，眼见着就快要撑不住了！”梅暗卫进来通风报信，将府中实况告诉楚锦玉，她身上全是伤痕，眼中惊魂未定。
“把他的尸体处理了，对外就说，人失踪了。”楚锦玉丢下一句，便离开了阴暗的水牢。
梅暗卫应了一声，便将沈亦初的锁链用剑劈开，她费力地将沈亦初拖到岸上，忙乱间不小心摸到了沈亦初虚弱无力的脉搏。
这人没死？！
她要补刀吗？
梅暗卫思考片刻，才做出决定。
她暂时不补刀，倘若六殿下这边赢了，此人也活不了，到时候再将尸体处理了也不迟。
若五殿下那边技高一筹，想拿人，那也不至于没了说法。
梅暗卫选择静等，为了活着，她不介意多摸一会鱼，若是将来六殿下问罪，她就说自己力气小，拖不动一个大男人，所以才动作慢了些。
所有的退路，梅暗卫都想好后，才安心地躺在沈亦初的身边，听着外表刺耳的喧嚣，内心竟无比放松。
烈火灼烧的声音距离水牢越来越近，噼里啪啦地让梅暗卫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又变得烦躁起来。
梅暗卫‘啧’了一声，离开水牢，再次回来时，手上抱着一大把干草和一根火把。
她细致又温柔地将干草像盖被子一样盖在沈亦初身上，凝视了一番长相绝佳的人，才将火把扔在干草上。
“下辈子，希望你能谨慎点吧。”她喃喃自语，叹了口气，离开了水牢。
梅暗卫前脚刚走，水牢中便出现了一个人影迅速将沈亦初身上的火扑灭，并将人带走。
只留下一地半干的血渍和烟熏火烤的一角残衣。
……
楚锦玉绕过打斗中的人群，来到楚锦佑的面前，扇子一展，遮住眼中的晦暗。
“五皇兄，你今日的打招呼方式，有些别致啊，怎么，父皇的头七还没过，你这便忍耐不住了？”
“人呢？”楚锦佑控制着轮椅来到楚锦玉面前，一把攥住楚锦玉的前襟，力气大的将人拉了个踉跄。
楚锦玉还在装傻，笑了笑，“人？什么人？我这边全是我所信任的门客及文人，五皇兄要找人恐怕是找错地方了吧？今日看在五皇兄精神不佳的份上，我便不与五皇兄计较，但今日之事，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你说是不是？”
这时暗六捏着一角被烧焦的残衣来到楚锦佑的面前，“殿下，属下无能，只找到了这个。”
楚锦佑看到那一角残衣，心口猛地一缩，罕见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