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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51 为爱喝酒到晕厥

    许多有钱有权有势的人自出生起就是锦衣玉食。

    世界对他们很友善, 旁人听说这人是有钱人或者富二代,都会不自觉地露出谄媚和向往。

    甚至是跪在地上形同旧社会的奴才一样媚富。

    所以这些人开始在其他地方寻求乐子,只供他们享用。

    眼前暗门内的这片区域便是如此, 数不尽的男男女女裸.露.出肌肤, 只为了热场子。

    而那位手握皮鞭的男人更是罔顾人伦性命, 毫不留情地将鞭子抽打在瘫坐在地上的那对男女身体上。

    喻穗岁心里哇凉哇凉的, 那一瞬间有许多后怕。

    她害怕自己不听话也会沦为那种下场,害怕辛老利用手上权利将小山海无限期延迟上映,害怕这世界的强.权。

    可包厢门被踢开之后,她下意识回头, 看清来人的面孔后。

    心落回了平地上, 那股子后怕虽然依旧存在,但好歹有了些许的慰籍。

    因为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陈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包厢号的, 但她猜想, 以陈肆的关系网, 大概是可以猜到今晚有政界和商界大佬组了饭局。

    而此刻她也恍然大悟,原来这场饭局自己的角色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刚刚那一脚用的力道不小, 把包厢的门踹的有些摇摇欲坠, 门外那两个保镖瘫倒在地,捂着腹部连声哀嚎。

    陈肆手上攥紧一截断了一半的钢管, 目光冷炬, 步子迈得很大, 直冲着喻穗岁走过去。

    哐当一声,那钢管被他随手扔在地面上,发出一道不小的动静。

    而陈肆弯下身子, 手抚上面前人的脸颊,刚靠近她便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酒气。

    他怎么说也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过一年,只看了一眼便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喻穗岁被灌酒了,而且被灌了不少。

    他咬紧牙关,脸颊上凹凸一瞬,偏头去看圆桌。

    喻穗岁面前的空位上摆着一个高脚杯,高脚杯内还带了些白酒的余量,想都不想用,这杯有半斤的白酒,都下了喻穗岁的肚。

    小姑娘面色酌红,还是那种不自然的红晕,她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现在放松下来之后,没了力气,顺势倒在陈肆怀中。

    陈肆咬紧后槽牙,心中的怒火滚滚,他猛地抬眸,眼神一点温度都没有,像是在看一滩死物一般。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制片人方总,他大腹便便地站起身,指着陈肆,语气训斥道:“你是谁?不经过允许就擅自闯入辛老的饭局上,不想活了吗?!”

    而孙总没发话,继续坐在那儿盯着这个看起来格外年轻的男人,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他听说过对方的名号,知道他叫陈肆。

    包括陈肆做出的种种事迹。

    比如身为一位还没毕业的高中生,竟然能和政.府部分挂钩合作,共同建设赛道的项目。

    再比如前不久小山海的投资商连夜跑路,而这位年轻男人能拿出高达九位数的投资额,补上剧组的窟窿。

    陈肆早已在投资圈冒了头,身份背景被查得一览无余,连他父亲陈弃都被扒了出来。

    陈肆身上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焰,将喻穗岁安顿好之后,弯身捡起地上的钢管,紧紧地攥在手里。

    随后拎着那条钢管走上前,目标直冲着不停嚷嚷地方总,钢管过长,底部拖在地面上,此刻被他这样拉着,那股摩擦交叉的声音分外刺耳。

    “你你你!要干什么!保安!安保!快来人!”

    方总被吓得无处可躲,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向后缩着身子。

    陈肆扯了个笑,像是在嘲讽他的懦弱胆小,“就这么点胆子?”

    话音刚落,他猛地拎起那条钢管,骤然砸向桌面,钢管砸到玻璃转盘上,砰地一声巨响,炸开许多玻璃碎片。

    这举动一做出来,激起许多尖叫声。

    连带着庄姐,包括站在暗门里泳池旁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在捂着耳朵尖叫大喊。

    辛老瞧见这场面,倒也不慌不忙地朝他走过去,一副上位者姿态,但眉眼间释放权力的模样着实令人作呕。

    “你是陈肆对吧?我知道你,年轻人头脑可以,在投资圈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很厉害,后生可畏,我手下都没抢过政.府的招标,没想到愣是被你拿下了。”

    他先是毫不吝啬地夸赞对方,随后话锋一转,“但想要在金融圈,活着娱乐圈混得开,光有头脑和钱不行,还得有背景。据我所知,你是陈弃的亲生儿子,但也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所以年轻人,你毫无背景,就敢在这砸我场子?”

    陈肆笑了笑,“所以呢辛老,您权势滔天,弄死我跟弄死个蚂蚁一样。您想把我搞死,我没什么话说,毕竟砸了你的场子,抢了

    你手下人的招标。但你若是想动喻穗岁,那不好意思,我会和你硬刚到底。”

    他将那根钢管握在手中,还掂了掂,钢管很有分量,砸在人身上,对人体的伤害不容小觑。

    “毕竟我烂命一条,就是干。你要是敢动喻穗岁,我就算是死也会拖上你的,放心。”

    这话落地后,辛老短暂地沉默了半分钟。

    他为官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狠人到处都是,但像他这种不要命的,确实很少见。

    理智告诉他,不要惹上这种亡命徒。

    但今天自己的饭局被一位小年轻搅了算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放过喻穗岁,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上位者的姿态不能丢。

    想到这,辛老顿时换了一副面孔,相较于之前带了些虚伪的友善,“你既然喊我辛老,那一定是清楚我的身份。我可以不动喻穗岁,但你得付出点代价吧。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不会被你这毛头小子吓到。”

    陈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嘲讽笑了,“也行,我可以给你把场子找回来,但刚刚喻穗岁被你灌了酒,我也得让你付出点代价吧,辛老。”

    他照葫芦画瓢地说出这番话,没把辛老气个半死。

    不愧是能小小年纪就可以在投资圈混出一番作为的人物。

    辛老吩咐人把暗门关上,朝着沙发走过去,坐下,用一副商人口气和站在对面的年轻男人谈条件,“信添资本下部电影的女二号,我可以让喻穗岁参演。”

    陈肆低眸,语气冷淡却毫不客气:“女一号。”

    辛老顿了顿,声音逐渐有些情绪波动,“年轻人,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肆冷笑,“别扯没用的,女一号的位置给空出来,让喻穗岁主演,片酬不能按新人演员算,得按一线艺人算。”

    另一旁的方总听到这话,“能让她一个没有名气还没出道的新人演女二号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要不狮子大开口,小心之后什么都得不到!”

    陈肆抬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转身,目光直直地朝着方总扫.射过去,“我以为你刚刚看懂了我的警告,铁管没落在你身上是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想让这根管子落在你身上?”

    他的声音虽低沉,但分量一点都不轻,重重地砸进了在场人的耳朵里。

    方总被吓得没再敢开口。

    而后,陈肆回身,眉眼间透着不耐,“还没想好?我最后再给你十秒钟。这笔买卖若是做不成,那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辛老目光一震,听出他话里话外明晃晃的威胁,顿了顿,才说:“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陈肆哼笑,“你觉得你有提条件的资格?你的命都被我捏在手里了,想想清楚。”

    辛老慢腾腾地起身,从博古架上拿下两瓶飞天茅台,重新走到茶几前,放在桌面上,“只要你现场把这两瓶喝完,我就既往不咎。”

    一瓶是500毫升,两瓶加在一起就是一斤。

    若是让人一口气喝完,那结果可想而知,只能进医院。

    “我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品酒,更爱看人拼酒。今天我的饭局被你搅了,我不和你计较,你拿性命吓我,我承认我确实怕你这种人,但是陈肆,你既然想从我这儿拿点东西走,那就得付出点什么。这圈子就这么大,今天就算是我放过喻穗岁,但明天可就不知道是谁会看上她,不放过她了。你想护住喻穗岁,单凭自己,你觉得可能吗?”

    “我就这么一个要求,把这两瓶喝完,我放你们走,也答应你说的条件。否则……”

    话没说完,但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无非是辛老利用自己手上的权力继续搞喻穗岁。

    “可以。”

    陈肆语气听着倒是稀松平常,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他不知是根本没把这两瓶酒放在眼里还是如何。

    辛老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可以,是个情种,那开始吧。”

    一道吩咐声下达之后,辛老给方总和孙总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走过来,打开酒瓶的盖子,递到他面前。

    “请吧,陈先生。”

    陈肆动作很流畅,接过酒瓶,连杯子都没用,直接对着酒瓶吹。

    白酒气味浓郁,很快蔓延开来,而陈肆面不改色,依旧在继续灌自己喝。

    对面的辛老看到这一幕,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两瓶灌完,陈肆的身形有些不稳了,他晃了晃头,颈间的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像是下一秒就酒精中毒般。

    辛老笑了笑,抬手鼓掌,掌声刺耳:“可以,挺有种的。”

    陈肆抬手用手背抹掉嘴角的酒渍,重新看向他,目光早已没有方才的清明,“喻穗岁参演女一号的合同寄到雾尚传媒。”

    都到这一步了,他心里记挂着的还是喻穗岁的星途。

    而那小姑娘早已不醒人事地坐在椅子上,身边的庄姐朝陈肆看过来,发现他的步伐有些不稳,走路都摇摇晃晃。

    她也没想到今晚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心里有些发毛。

    “我会给雾尚反映,把你换掉。”

    给庄姐撂下这话,陈肆弯身把喻穗岁抱起,朝着门外走。

    ……

    半小时后。

    一楼大厅门口停着辆黑色商务车,车门大开着。

    江至风和靳屿站在酒店门口候着,直到远处电梯打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位沉睡的女孩走出来。

    陈肆步子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走出来之后,还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直到他把喻穗岁放回车座靠椅上,才身形一晃。

    最终直直地朝着一旁栽去,失去意识。

    第52章 52 给她铺路

    几个小时前。

    车队模拟拉力赛结束后, 靳屿便到达训练场,约着和陈肆还有江至风一起吃顿饭。

    因为前不久两人投的那个小项目行情不错,赚得数额翻倍了。

    其他队员今天出去聚餐, 在附近找了个饭馆, 别墅内此刻就剩下他们三人, 冷冷清清。

    苏清淮回了青川, 刘崎和辛泰奇都回了梧州继续开店赚钱。

    最后三人干脆在别墅的餐厅里支起火锅,边吃边聊着,也没喝酒。

    “最近圈内不太平,有事儿要发生。”靳屿夹了块牛肉, 边吃边说。

    江至风嗤笑, 吃得有些顶,干脆放下筷子,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什么圈内?赛车圈还是风投圈?”

    靳屿摇头, “是娱乐圈。”

    讲到这, 陈肆也跟着放下筷子,陪了一根,拢火点烟, 等烟雾蒸腾开, 目光才悠悠地透过烟雾和靳屿对上。

    “怎么不太平了?”

    靳屿讲起这些事,也不忘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 蘸了蘸麻酱碟, 才说:“听说过辛老这号人物吗?他前段时间看上了一位女演员, 想潜了对方,结果谁承想对方是风投圈某位资本的女儿。而且那家风投公司的老总还有些门路,黑白两道的人都认识不少, 分别找了点人教训了他一通,现在辛老升官路被挡下了。”

    江至风对此都不感兴趣,但辛老这个人他听说过,地位不高,但喜欢用手头上那点子权利为己谋私,是个大贪官。

    陈肆安静听着,隐隐能察觉到靳屿想说些什么,但没开口问。

    “那事发生之后,辛劳倒是安生了两三个月,然后最近又开始作妖了,因为有上次的缘故,所以他这次专门在未出道的女学生里挑选,还去那种高等学府里挑。但人家大学里的学生都是正儿八经艺考考进去的,不会走那种简单路线,都没沉沦。然后辛老坐不住了,开始找艺考生,或者准备进入娱乐圈的新人。”

    靳屿声音愈发低沉,他轻咳一声,目光递给

    陈肆,话也是对他说的,“你让喻穗岁堤防着点。”

    陈肆蹙眉,想起什么,手朝着兜里伸了两下,结果没摸到手机。

    随后他猛地起身,转身走出餐厅。

    江至风被吓了一跳,烟灰掉了半截,落在烟灰缸里。

    “你干嘛呢?”

    “找手机。”

    陈肆头也不抬,去二楼搜罗了一圈,才终于在外套口袋里找到。

    彼时喻穗岁还没给他发那条定位,所以陈肆松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才下楼。

    “找着了没?”江至风扭头问他。

    陈肆嗯了一声,继续坐回之前的位子上。

    三人又继续讲了点其他事情,一顿饭拖拖拉拉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已经接近八点。

    碰巧这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他随意扫了眼,看到那条消息是谁发的之后,愣了下,弯身捞起手机,点开。

    是一条定位,显示的是相易境酒店。

    这名字有些耳熟,脑海中忽然闪过刚刚靳屿讲的话。

    “我来之前,中午和辛老手底下的人见了一面,对方是信添资本的孙总,本身是聊宋靖下一个影视剧项目的,但孙总喝高了,吐露出一些不能说的话。我才知道,原来他和辛老今晚也要来这边,还组了个饭局,就在相易境酒店,离这不远,也就二十公里,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我是把他送到相易境之后,才改道过来的。”

    而现在,喻穗岁给他发的这条定位正是相易境,定位下还带了一句话,是说她今晚要和庄姐参加饭局,手机要上交,没法接电话。

    陈肆蹙眉,什么饭局会让人上交联络工具,这么诡异。

    而好巧不巧的是,今天靳屿刚刚提了一嘴,说他们那种人组饭局喊小明星过来热场子的时候,一般都会把对方的联络工具收起来。

    辛老又是这里面最典型的一个,每次饭局没落下过,极其注重私密性,格外珍惜头上那顶乌纱帽。

    种种迹象指向一件事。

    当下,陈肆急忙边给喻穗岁拨电话,又回了趟客厅拿车钥匙,步子急切地向外走。

    江至风喊了他好几下,陈肆都没反应,最后和靳屿一起跟了出去。

    “陈肆,你去哪?”

    陈肆头也不回,上了车,发动车子,“相易境,岁岁今晚的酒局在那儿。”

    江至风蹙眉,没听懂,“那你这么着急过去干嘛?”

    回应他的只有一车尾气。

    而站在他身旁的靳屿猛地一敲大腿,沉声道:“坏了。”

    江至风不懂他又怎么了,“什么坏了?”

    “今晚,要出事儿。”-

    陈肆最终还是没扛住酒劲上头的威力,栽倒在地面上。

    江至风和靳屿一见这场景,纷纷下车把陈肆抬回到车上。

    开车的是靳屿,他猛地踩油门,直奔最近的医院。

    好不容易把陈肆以及喻穗岁推进抢救室那会儿,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抢救室顶上的光亮着,很快喻穗岁先被推出来,医生给她打了解酒针,向两人说明情况,喻穗岁酒精中毒不是很深,但陈肆就不一样了,若是再晚送过来一刻钟,便能让他波及生命危险。

    两人听完一阵后怕,江至风坐在长椅上,本想抽根烟,但一抬头就看见医院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牌子,遂断了念头。

    “陈肆喝了整整一斤多白酒?还是高浓度的。”江至风嗤笑,话里带着自嘲:“早知道我该平常多灌他酒的,好歹让他别在现在挂了。”

    靳屿低垂着头,知道陈肆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因为几个小时前,三人刚赶到相易境的时候,听到辛老的保镖在聊天。

    “今天那位女演员看着挺不错的,好像还是个高中生。”

    “高中生?还没毕业?我以为辛老这次会找那种大学生,没想到居然是高中生。”

    “没准是未成年,啧啧,辛老挺会玩儿。”

    “你说,他玩腻了会不会扔给我们?”

    “我觉得会,上次不都这样了吗?”

    两个身穿一身黑的保镖站在电梯两旁,聊的话题却是格外不堪入耳的。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女演员仿佛不是人,而是爬在地上最毫无地位的蝼蚁一样,能让他们说出这种话。

    陈肆当时就没忍住,把两人打趴下之后,走进电梯。

    靳屿抹了把脸,是真心把陈肆当朋友的,所以有些话应该得告诉他了。

    他起身,低眸瞧了江至风一眼,“抢救室的灯灭了。”

    江至风抬头扫了眼,恰好抢救室的门被里面的医生推开,把陈肆推了出来。

    护士把陈肆和喻穗岁安排在同一间病房内,给靳屿和江至风嘱咐了一番,察看了两人的点滴,确认无误后,才出门。

    此刻,病床上的两人唇瓣毫无血色,脸也苍白,真不愧是一对儿。

    江至风想到这,嘴角扯了扯,“他俩,就是两个小倒霉蛋,凑成一对儿了。”

    当时已经凌晨三点,两人轮番守夜。

    凌晨五点半,靳屿拎着早饭进来,和江至风换岗,让他去外面的长椅上睡一会儿。

    也不知是陈肆的药效太强,还是两人细微的谈话声吵到陈肆。

    总之,陈肆率先醒了,比喻穗岁醒得要早。

    “你醒了?”

    靳屿走过去,眼中满是惊讶,给他把病床摇起来。

    陈肆睁开双眼后,都没发觉自己是在医院,张口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喻穗岁那姑娘呢?”

    靳屿怔愣一瞬,冲另一旁的床位斜了斜头,“那呢,还没醒。”

    陈肆偏头,盯着喻穗岁,目光里全是后怕。

    还好他到的及时,还好他带她成功走出那间包厢。

    靳屿能猜到陈肆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之前宋靖也遇到过类似恶性事件,但宋靖好歹是童星出道,家里父母以及外祖都从事话剧方面的工作,都是国家一级演员。

    所以宋靖受到过得最不公平的事,顶多是被抢走角色,有些资方大佬或许也看上过她,但听到她的家庭背景之后,便都哑火了。

    “医生说她没事,白天就醒了。”

    靳屿沉吟两秒,缓缓说,“陈肆,你怎么样?”

    陈肆摇头,“我没事。”

    “那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事实便是如此。”

    陈肆递了个眼神过来。

    靳屿怔愣一瞬,随即说:

    “你护不住喻穗岁。”

    ……

    四月初,早上的风刮在人身上还是冷的。

    清晨七点,远处的太阳隐隐显露,天空露出了鱼骨白云。

    陈肆坐在医院楼下的某处长椅上,指尖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心中有些许无力。

    靳屿刚刚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

    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戳进了他的心窝处。

    “我和宋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以前投资过的影视项目不说十个也有八个了,所以能看清圈内的一些潜于底层的规矩。我说这话,除了作为你的朋友,更是不想让宋靖看到喻穗岁遭受不好的事情,她比较珍惜喻穗岁这个朋友,喻穗岁若是受到什么事儿,宋靖也不好受,而我不想让宋靖不好受。”

    靳屿继续说:“你同样也是我朋友,我是把你当真心朋友看待的,所以讲给你真话。”

    “你护不住喻穗岁,换句话说,你护不住在娱乐圈闯荡的喻穗岁。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圈内很平常,那些资本就是这样,视人命为草芥,只看重利益。除了辛老这种人之外,还会有手段更残暴,更渗人的二世祖。”

    “如果你想护住她,光有钱没用的,得有背景,得有说出来会吓到人的背景。”

    靳屿呼出一口气,抬眸看他,“我的建议是,去找你亲生父亲,陈弃。拿他作为跳板,接手他的人脉和资源。据我所知,你虽然和陈弃在法律上不是父子关系,但生物鉴定学来看,你俩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遗传性。而且最重要的是,陈弃有把你培养成集团继承人的想法,不然陈兵为什么总是找你麻烦,原因就是这点。”

    “我知道你和你父亲之间发生过许多事儿,但我的建议给到你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考量。是过去的那些纠纷重要,还是要护好喻穗岁在娱乐圈好好发展不受伤害重要。”

    “这得看你了。”

    ……

    一根烟抽完后,陈肆的万千思绪也到了尽头。

    他呼出一口气,呵气哈成白雾,在空中很快消散。

    拿出手机,点开购票软件,订了今天中午十二点飞梧州的机票。

    最终,他选择要护好喻穗岁在娱乐圈里好好发展,并且扶摇直上的发展。

    她的星途,必须是璀璨夺目的。

    而他则会为她铺好这条路。

    并且会用到生平所有能利用的资源,会寻求陈弃的帮忙。

    即便是陈弃在他很小的时候抛弃了他,即便是自己因为陈弃而受到陈兵的殴打和谩骂。

    和喻穗岁相比。

    那些都不重要。

    过往云烟,都不值一提。

    这是他思考了一早上的结果。

    男人起身,身旁垃圾桶上新增的烟头密密麻麻,都是今天早上刚扔进去的。

    他朝着住院部走,阳光打在他身上。

    这一幕,像是电影中的画面一样。

    第53章 53 谈判

    回到病房后, 喻穗岁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盯着吊瓶里的药水。

    当时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靳屿和江至风去了楼下帮两人办理出院手续。

    喻穗岁听到动静声, 朝门口看过去。

    她起初以为是江至风或者靳屿, 没想到走进病房的是陈肆。

    在她昏迷的这些时间里, 脑海中闪过许多碎片记忆, 有她敬酒给辛老的,还有她看到那个包厢暗门之外的场景,最后停在脑海中的是陈肆冲进包厢内,走到她身边的画面。

    她一直以为是梦, 直到刚刚醒过来, 江至风和靳屿告诉她昨晚发生了什么,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梦, 真的是他来救她了。

    她又从江至风口中得知, 陈肆喝了一斤多白酒, 酒精中毒到比她严重一万倍,险些丢了性命。

    所以此刻看到陈肆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她眼眶倏地红了。

    “陈肆……你去哪儿了。”

    小姑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停地砸在医院白棉被上, 晕出了多多花瓣。

    陈肆很好地调整完情绪,走上前, 像个没事人似的, 坐在喻穗岁身边。

    大掌抚上她的脸颊, 拇指拭去她眼角悬挂的泪珠,“别哭了,我刚刚去外面透风, 屋子里太憋了。”

    喻穗岁视线模糊地看他,鼻尖嗅到什么气味,立刻揪住他衣领,鼻子贴近他脖颈,仔细闻了闻。

    “你抽了多少烟?身上的烟酒气都好浓。”

    一说起这点,喻穗岁便想起刚刚江至风的话,眼泪又噌噌噌地往下掉,“你昨晚喝了一斤多白酒是吗?是不是那个人灌你酒了?”

    陈肆没想到这姑娘越哭越厉害了,回身从一旁抽了几张纸巾,一点一点细心地给她擦掉那些泪珠,“没有,听谁瞎说的,根本没人敢灌我,是我自愿喝的,而且怎么可能有一斤,那我还活不活了?”

    喻穗岁抽泣声渐渐停下,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瞅他:“真的吗?”

    陈肆啧了声,又恢复往日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当然,不信的话我发誓。”

    喻穗岁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好啊,那你发誓。”

    陈肆盯了她几眼,双手缓缓搭上她的腰部,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低眸说:“现在不哭了?”

    喻穗岁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能在医院病房里和她这样卿卿我我,万一待会儿忽然有医生或者护士走进来怎么办。

    她想到这点,便说了出来,双手还搭在他胸膛上,想用力推开他。

    这人流氓似的凑上前,“宝宝,不会来人的。”

    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病房的门被江至风和靳屿推开,两人走进病房。

    喻穗岁心里一咯噔,没多想,手上用了蛮力将他推开。

    男人一个不受防,差点没跌到地上,但他脚提到床角,发出咚得一道闷响声。

    “什么声?”

    江至风边自言自语,边走上前,结果和坐在床尾的陈肆对上视线。

    他注意到陈肆的表情带着几分不自然,一秒猜出刚刚病房内发生了什么。

    把住院清单扔给他,笑着嘲讽道:“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谈恋爱呢?”

    陈肆没给他一个眼神,将住院清单装好放回兜里。

    他给靳屿对了个眼神,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点什么。

    但在病房中,都心照不宣地没开口。

    临近中午,江至风开车送喻穗岁回家,而陈肆则是打车前往郊区机场。

    傍晚时分,飞机落地梧州,刚出机场,扑面而来的是滚滚热浪。

    这次他是悄悄来的,谁也没联系。

    心里记挂着正事,所以一下车,便给陈弃打了通电话。

    彼时,陈弃正在饭局上,和新项目的合作方吃饭聊天。

    属于私人行程。

    “还记得我妈去世的时候你说的话吗,我今天找你就是谈这件事。”

    陈肆随手招了辆出租,上了车之后,果断开了车窗。

    那头的陈弃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之后,给他报了个集团旗下的一家饭店名,让他先过去,自己随后就到。

    挂断电话后,让自己秘书上场替自己陪好这位合作伙伴,之后便让司机把自己送了过去。

    相比起陈兵,陈弃更喜欢自己和初恋的这位小儿子陈肆。

    因为当时对不起初恋,分手后不知道初恋怀孕了,便急匆匆向家里妥协,完成了商业联姻,生下了陈兵。但之后和联姻对象性和不和,在前几年才完成一系列离婚手续。

    高挑的房梁将屋□□得格外宽阔,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

    陈兵一出电梯,便看到了陈肆,他快步走过去,心中有些许的激动。

    “阿肆,最近怎么样?”

    他站在餐桌旁,低头盯着他。

    陈肆给喻穗岁回了条消息,便把手机熄屏放在桌上,语气有些嘲讽:“你我之间应该不是能心平气和寒暄这些的关系吧?”

    这话像是一条无法跨越的大河,将两人的父子情分割开。

    若是别人家的儿子给自己父亲这样讲话,那巴掌早就落儿子脸上了。

    但陈弃听完也没生气,结合刚刚陈肆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多少也能猜到陈肆今天过来是做什么。

    “行,那今天这么着急地从京城飞过来,是要说什么要紧事?”

    既然自己亲生儿子这样排斥自己与他寒暄,那便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肆轻咳一声,坐正身子,神情认真:“我可以答应你不再玩赛车参加比赛,甚至是以后不碰赛车都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陈弃没想到陈肆居然向自己低头服软,“那你说说,你的条件。”

    “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愿以后进入集团,大学主修金融方面的专业。我的条件就是,集团以后的掌权人得是我,股份一半以上要转移到我名下。你放心,我不会让集团破产,但你得把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资源全都转给我。”

    这样野心勃勃的话从陈肆口中讲出来,陈弃一点没生气,甚至是觉得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自己这位儿子比陈兵厉害多了,野心也很强。

    虽然他要的是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但他自己相信,陈肆完全可以拿下那些股东。

    陈弃笑了笑,“但阿肆,我是个商人,你现在所说的这些,都是我为你做的,我能得到的利润是什么,这点你还没说。”

    若是刚刚陈肆的一番发言属于在陈弃意料范围之内的话。

    那接下来,陈肆的话,算是让他真正看清了自己的野心。

    “你不是想开辟海外市场吗?我上任集团后,会主攻海外区域,并且进入集团可以从最基层做起。你想让集团的利润有多少,我会竭力实现。更何况我现在在京城那边积攒了点人脉,可以让集团向着京城发展,和二环内的项目挂上钩。”

    明明仅仅二十岁,陈肆却能说出这样很多企业家都不敢做出的承诺。

    陈弃确确实实被他的话震到了,“好,那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陈肆让他说,“你说。”

    完全一副上位者姿态。

    陈弃按压住心中的讫动,“你大学去国外留学,我会提前给你申请,现在是四月初,六月我就把你送去英国学金融。到那之后会有专业人士接待你,虽然还没到开学时间,但你要提前进入集团海外分公司。”

    “不行。”

    陈肆想也没想地,张口拒绝。

    陈弃一直让人私下关注着陈肆,所以明白他此刻为什么矢口拒绝,也清楚他为什么不想去国外留学。

    “陈肆,既然你刚开始来找我,就是以商人姿态开口的,没有提及一点我是你爸的话,那我自然也要站在商人角度和你谈条件。你有个正在混娱乐圈的女朋友是吧?就是之前那天在怀柔饭店遇到的那姑娘吧?前不久,你接替投资了一个电影项目,那项目正是你女朋友参演的吧?”

    陈弃把话都摊开,“既然你说你想要成为集团的掌权人,那我就明确告诉你,你的人生以后会由我说了算,那姑娘不是你的良配,会成为你的软肋。不仅如此,你会因为她而失控。光是这点,就能让众多股东把你从集团里的位置上薅下来。两者不可兼得,我也不给你施加压力让你分手,那是你自己的私人事情,我不干预,但你必须出国留学,本科乃至研究生都要在国外历练够才能回国。”

    一番话说完,桌上的手机也亮了。

    陈弃瞥了眼,起身,“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想好之后,到我办公室找我。”

    等他走后,会客厅恢复一片安静,时间到了晚饭时间,会客厅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喧嚣声。

    陈肆没多待,起身,捞起手机,也走了。

    刚坐上回越澜湾的出租车,手机便响了,是喻穗岁打来的电话。

    “你吃晚饭了吗?”

    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陈肆说谎了,低声发出一道嗯。

    “梧州现在是不是挺热的?前两天韩琳还给我抱怨梧州提前进入夏天来着。”

    喻穗岁躺在床上,面前的幕布上放着投影,此刻被她按了暂停键。

    下了出租车,陈肆进入小区,耳边依旧是喻穗岁的各种声音。

    小姑娘的声音自带甜度,即便是他刚从和陈弃的谈判桌下来,听到她的声音,那些疲惫也顿时烟消云散。

    “你进单元楼了吗?”

    电话这头的喻穗岁听到滴的一道开门声,随口问。

    陈肆点头,“嗯。”

    “你今天怎么这么冷淡啊?陈肆。”

    喻穗岁察觉到什么,故意用开玩笑的方式问了出来。

    当时陈肆站在电梯间,信号不是很好,周围没有一个人,头顶的声控灯也自动变暗。

    他盯着电梯门,最后问了句:“岁岁,我如果去英国留学,你觉得怎么样?”

    第54章 54 断绝关系

    这个问题落地后, 带来了一番沉默。

    良久后。

    喻穗岁眨了眨略显酸涩的眼眸,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觉得挺好的啊, 你是选好学校了吗?”

    陈肆回神, 嘴角轻扯着, “没, 刚刚和你开玩笑呢。”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喻穗岁能察觉到他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想等陈肆回了北京之后当面问他,可却先等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她的父母,喻绍和辛兰茹。

    那天下午, 她刚从雾尚回家。

    ……

    之前那次恶性事件发生后, 高稚也站出来,连同公司里其他艺人一起声讨领导层,让领导层把庄姐解雇。之后庄姐在圈内被扣上了许多帽子, 没有一个艺人敢让这样的人作为自己的经纪人。

    雾尚也给喻穗岁重新安排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经纪人来带她, 毕竟当时喻穗岁已经和信添的电影项目签订了女主出演合同, 片酬是一线艺人待遇,会给雾尚带来许多利润。

    所以雾尚现在干脆把喻穗岁划进了第一梯队的艺人中去。

    ……

    保姆车还没驶进小区,就看到门口被一辆车堵住了。

    安保人员上前, 大概是在和那辆车疏通, 但起了一些争执。

    喻穗岁眯眼瞧了瞧,总觉得从驾驶座上下来那人比较眼熟。

    仔细一瞧, 才发现正是喻绍。

    他怎么会来这儿了?

    喻绍和保安吵得不可开交, 无非是因为保安不让外来车辆进入小区之类的原因。

    喻穗岁蹙眉, 吩咐高稚下去给保安协商,态度一定要好。

    高稚下车之后,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 给保安说了些什么,之后又给喻绍讲了点什么。

    最后保安连连点头,把拦车的杆给升起来了。

    喻绍多看了高稚一眼,又紧随其后地跟着瞧了瞧后面的保姆车,不知道对高稚说了些什么,态度一般,比较高高在上的。

    高稚连连点头哈腰,等到他上车发动汽车驶入小区内之后才跑回车上。

    “刚刚我爸说你来着?”

    喻穗岁偏头问她,“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喻绍这人大男子主义极重,刚刚那种姿态一定是训斥高稚来着。

    高稚摇头,说:“没说我。”

    “不可能,我了解我爸,刚看他那表情,也能猜到他一定在训斥人。”

    喻穗岁露出一个苦笑,“是不是说我现在架子大,看到亲爹都不下车,让助理下去和他讲话了?”

    高稚猛地抬头,因为喻绍刚刚的原话和喻穗岁讲的没什么区别。

    喻穗岁了然,“是吧,我猜中了。”

    高稚没再开口,害怕说一些安慰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地让喻穗岁伤心。

    等保姆车停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喻绍和辛兰茹已经站在那儿等了不久了。

    喻穗岁下车,让司机先送高稚回家,随后才朝着单元门走过去。

    “果然是当了明星派头都摆出来了,”

    喻绍语气中的嘲讽清晰入耳,“在你亲爹亲妈面前都能摆出这幅样子,喻穗岁,你显摆给谁看呢?”

    喻穗岁懒得和他废话,率先打开单元门,走进去。

    走进电梯后,也没主动说一句话。

    走出电梯后,喻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一样,指着喻穗岁的背影,吵道:“喻穗岁,你现在本事大了,翅膀也硬了,给谁甩脸色看呢?”

    他的吵闹声很大,在空荡的楼道中弄出了许多回音。

    喻穗岁蹙眉,看了眼对面的房子,不知道陈肆在不在里面,害怕他看到自己父母这幅模样,急忙打开自己的房门,让两人先进去。

    “我没甩脸子,爸,我今天很累。”

    喻绍冷哼,越过她走进屋内,等她关上门,继续说:“你累?真累假累?累的话还能有精力谈恋爱?”

    喻穗岁心里一咯噔,看向他,瞳孔瞬间放大。

    “谈恋爱要讲究门当户对,人家陈董昨天都找上门来了,让我管教好自己女儿,别瞎勾.引人,你那位男朋友陈肆,是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是你这种条件能够的上的?而且,你趁早给我分手,陈董明确表示,不分手的话,就收购我和你妈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公司。为了大局考虑,你赶紧和你那男朋友分手。”

    喻绍坐在沙发里,指着喻穗岁,着急到脸涨得通红。

    “听见没?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

    刚刚他那番话的信息量太大,陈肆的父亲竟然找自己父母找到家里去了,就只是为了让他和陈肆分手?

    不仅如此,喻绍的这番话讲得格外难听,把她当作砝码一样,不分手的话,公司就被收购

    ,好像她成了扫把星。

    喻绍说累了,给辛兰茹使了个眼神,让她继续讲。

    辛兰茹叹了口气,和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岁岁,妈妈的想法是比较开明的,知道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能会对某个男孩有好感,这都很正常。但是,你要搞清楚大方向,你现在还是学生,就应该有个学生的样子,做一些学生才能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岁岁,你和那个男孩家庭不匹配,咱们家高攀不上那样的家庭。陈家的产业遍布全国,企业在梧州属于龙头企业,攥着大半个省城的经济血脉。而咱们家就是小门小户,听妈的,和那个男孩断了关系吧。”

    说完一大段话,又紧急补充道:

    “你也不想爸爸妈妈的公司因为你毁于一旦吧?公司上上下下有几百号人,不可能要因为你宣布破产吧?爸爸妈妈都是有骨气的人,即便是宣布破产也不会让对方收购。岁岁,你真的想家里产业因为你而破败吗?你爷爷奶奶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当是为了家里公司,为了爷爷奶奶的晚年生活,岁岁,你和那男孩断干净,分手吧。”

    相比喻绍那种表面上就很让人很难堪的话,辛兰茹则是选用了攻击她内心最为薄弱的防线,把事实摊开在眼前,然后给她上道德观的强度。

    实在不行,就使用最终武器,道德绑架。

    将公司里员工的饭碗和她捆绑在一起,又搬出爷爷奶奶作为秘密武器,好像没有什么可以供她选择的路。

    让她只能选择和陈肆提分手。

    而喻绍在一旁添油加醋,“喻穗岁,你该长大了,也该为了家里公司想想了。你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啊,不能只想着坐享其成地享受爸妈带给你的这一切啊。听话,明天就和那男生提分手。”

    两人有来有回,分别在各个地方击破喻穗岁的最后防线。

    听完喻绍的一番话,她再也忍不住,“我什么时候坐享其成了?”

    喻绍愣了下,没听清她说什么,“你刚说什么?”

    喻穗岁站在那儿,靠着墙,任凭他们前面怎么抹黑自己,怎么拿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都忍下了。

    但最后喻绍那些话,让她坐不住了。

    自然垂落的手紧握成拳,眼眶渐渐通红,鼻头发酸,整个人像是被泡在硫酸中。

    “我什么时候坐享其成过?从小到大,我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你们很少回家,寄回来的钱我也不敢花,过得很紧巴。我花的钱都是爷爷奶奶给我的,直到去年到梧州上学,才和你们住在一起,开始花你们的钱。我没有只享受过,不要给我莫须有的帽子。”

    喻绍一听这话,顿时火气全上来了,“你还犟嘴,我和你妈哪点说的不对?你能被生下来,就已经是我们对你的功德了,你不想着怎么对我们感恩戴德,现在还想着吸我们的血?什么叫给你扣莫须有的帽子!?”

    辛兰茹也不再装模作样,“岁岁,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今天我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和那个男孩断了联系,你就说能不能做到?能做到我和你爸转身就走,不能做到,我们就带你回青桥老家,找你爷爷奶奶说道说道。”

    房间内的气氛到此刻算是进入一个火烧火燎的境地,没人妥协,三人就这么耗着。

    直到一通电话的到来。

    是远在青桥的奶奶打来的电话,说是爷爷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医院观察,让喻绍和辛兰茹赶紧回来,还让两人别告诉岁岁。

    但很不巧的是,喻穗岁就在现场。

    挂断电话后,喻绍对着喻穗岁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和陈董儿子提不提分手?”

    喻穗岁蹙眉,“爷爷都进医院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喻绍大概是被逼急了,此刻不管不顾地说:“我把话撂在这儿,喻穗岁,你要是不和陈董儿子分手,就别想再见你爷爷奶奶了。”

    这话一出,喻穗岁心里咯噔一下,“爸,你什么意思?”

    “别喊我爸,你现在也满十八周岁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和你说明白点,你要是不和那男孩分手,以后就别再认我和你妈了,你爷爷奶奶和你也没关系了。不和他分手,我们就断绝关系。”

    嗡的一声,喻穗岁以为自己听错了,脑海里满是嗡鸣声。

    “爸,你说什么?”

    “我也不重复了,你肯定听懂了,我和你妈不在你这儿浪费时间了。”

    说完这话,喻绍带着辛兰茹走了,只留下她在这空荡的房子中。

    第55章 55 决定

    喻穗岁最后追了出去。

    结果电梯被占用, 等到她好不容易走出单元门的时候,恰好和喻绍辛兰茹的车擦肩而过,留给她的只有车尾气。

    那电影开机是在月底,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但喻穗岁管不了那么多, 直接掏出手机订了回家的高铁票, 又返回楼上快速收拾东西,将身份证之类的重要物品塞进包里,才下楼打车去高铁站。

    京城距离青桥有五百公里,高铁要两个小时, 所以她到达青桥的时候, 已经深夜十二点了,因为青桥没有高铁站,她是先到的省城, 之后打了辆专车, 把她送到的青桥。

    她不知道爷爷在哪家医院, 所以给喻绍和辛兰茹分别打了电话,结果两人像商量好了的,都没接她的电话。

    最后, 她拎着行李箱没辙了, 出门走得急,没带家里钥匙, 干脆去附近找了家宾馆先落脚。

    很可笑吧?

    她回了老家, 却没法进家门。

    到了宾馆之后, 她坐在床上,开始给奶奶拨打电话。

    等待被接通的这会儿,她盯着四周的墙壁发呆。

    宾馆一间房也就百十来块, 墙上张贴着夸张的壁纸,壁挂空调机身发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电器。

    宾馆的卫生条件不达标,墙根隐隐能看到许多暗青色苔藓和灰尘,室内无窗,床上的被子有些返潮,此刻正是梅雨季,空气中都是黏腻潮湿的。

    终于,电话被接通。

    喻穗岁骤然回神,“奶奶?”

    可电话那头没传来奶奶和蔼可亲的声音,而是另外喻绍的嗓音。

    “给你奶奶打电话也没用,喻穗岁,你什么时候和那男生断了联系,我就什么时候让你见见爷爷奶奶。”

    这话撂下之后,啪得一声,电话被那头毫不留情地挂断。

    电话忙音声嘟嘟嘟地传进耳朵里,喻穗岁双眼都有些无神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就是个刚满十八岁但没读完高中的小姑娘。

    被自己血缘关系最重的人这样对待,她心里一阵发慌。

    很多人生下来就在集体中生活,比如家庭,比如学校,比如公司。

    而现在喻绍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在告诉她,如果你喻穗岁不和陈肆分手,那么以后就自己一个人过吧,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爷爷奶奶了。

    可她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相比较和陈肆分手,她更接受不了的是见不到爷爷奶奶。

    现在爷爷生死未卜,她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她没有像陈肆那样的通天本领,没有人脉没有手段,不知道怎么查到爷爷在哪家医院就诊,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正当她陷入无知恐惧的氛围时,一个陌生来电忽然将手机震响了。

    寂静的房间内,这抹手机震动便显得犹为刺耳。

    她捞起手机,看了眼,是一串来源地为梧州的未知号码。

    顿了两秒,脑海中忽然闪过今天喻绍说的一件事。

    陈肆的亲生父亲,那位陈董去越澜湾找喻绍和辛兰茹,劝告他们让她主动对陈肆提分手。

    而现在忽然打进来的这个陌生来电,来源地显示是梧州。

    她直觉表示,这电话是陈肆的亲生父亲打来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便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但很快,这电话又进来了。

    手机震动像是催命符一样,让喻穗岁的神经不免得开始紧绷。

    最后,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终究是接听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喻穗

    岁声线有些抖,害怕真的是陈肆的亲生父亲。

    但事实和她预想中的完全吻合,这通电话是陈肆的父亲,陈弃打来的。

    对方的声音浑厚,背景毫无杂音,“我是陈肆的父亲,陈弃,你是喻穗岁吧?”

    明明隔着十万八千里,又只是接通电话,但喻穗岁却陡然觉得压力山大。

    她屏住呼吸,嗯了一声,“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笑,“你小小年纪就开始闯荡娱乐圈,不会没猜出我给你打这通电话是怎么回事吧?那好,既然你问我了,那我便答。小姑娘,和陈肆分手吧。”

    又是一个来劝自己和陈肆分手的。

    喻穗岁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憋了半天,说:“为什么?”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现在都年轻,据我所知,你去年才转学到梧州读书,和陈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都不足一年,所以感情不是很深,分手的话也不会很难受。”

    陈弃又开始摆出一副商人姿态,“我给你摊开事实吧,你应该听陈肆说了他今年要去英国留学的事情,本科乃至研究生,他都会在英国完成。学业完成之前,我不会让他回国。当然我和他有个交易,那就是在他毕业后助他成为集团的掌权人,但他要做的就是和你说分手。现在看你这态度,大概还不知情吧?”

    听到陈肆和他有个交易的时候,喻穗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呼吸都放慢了。

    “交易?陈肆……他同意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声线都有些不稳了。

    陈弃听到她这么问,便知道自己说服她的大方向是正确的,所以笑了笑,是由衷的愉悦。

    “当然,他不同意,我也不会这样给你提出来。我和他的那个交易,他是同意的,他同意和你分手,只为了能成为集团的掌权人。”

    喻穗岁闭了闭眼,摇头:“我不相信,陈叔叔,我不相信陈肆同意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为了成为集团的掌权人。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为我做过什么,他不可能会为了身外之物和我分手。”

    陈弃顿了下,没想到这姑娘没上套。

    他想到什么,冷笑道:“看来你还是挺聪明的,陈肆确实没同意,我也没逼迫他必须要和你分手,因为我知道从他那里下手不可能成功,所以才找上了你。”

    喻穗岁闻言,松了口气。

    她相信陈肆。

    但下一刻——

    “可你不知道权力和金钱能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模样,小姑娘。陈肆是个不受规则掌控的人,而你是他的软肋,我不想让集团未来的掌权人会有情感上的软肋。你现在身处娱乐圈,圈内各种浑水之后势必会把你卷进去,而陈肆喜欢你,会为了你做出许多震惊世俗的事情,也可能会为了你抛下一切。但你忍心让他这样吗?”

    陈弃最后沉声道:“如果你爱他,就主动提出和他分开,并且越狠心越好,这样才不会给他任何念想。但如果你坚持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会失去做集团掌权人的机会,你愿意看他成为一个普通人吗?也许他以后会靠自己成就一番事业,但那条路布满荆棘,可能会走得血肉模糊。这些,你都忍心吗?”

    她不忍心。

    也不想让陈肆走布满荆棘的那条路。

    陈肆那样顶顶好的人,会为了她白白受了陈兵的几棍子捶打,为了她被人灌下一斤多白酒,为了能让她的梦想实现,疏通这种关系让建设赛道的项目最后落在了青桥村,带动当地发展,创造更多就业岗位,从而让当地的留守儿童都跟随父母一起长大。

    他这么好的人,应该走坦途广道,见识辽阔人间,拥有他应该得到的一切。

    比如集团掌权人的身份。

    所以。

    她最后做出了决定。

    第56章 56 我们,分手

    挂断电话后, 喻穗岁先是给喻绍播了通电话,表明自己的态度。

    喻绍也告诉了她爷爷在哪家医院,她急忙赶到医院, 看到爷爷身体并无大碍, 才彻底放心。

    那几天, 她没和陈肆联系过, 但也不知道陈肆在忙些什么,也很少给她发消息。

    爷爷出院那天,把爷爷接回家,伤好得差不多了之后, 她才给陈肆拨了个电话过去。

    手机里传来几声滴滴忙音, 电话那边的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率先响起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被子被掀开的声音。

    喻穗岁蹙眉,因为当时正是上午九点, 按理说不是睡觉的时间。

    她怔愣一瞬, 轻声叫他的名字:“陈肆?”

    男人嘶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嗯,岁岁。”

    “你在睡觉吗?”喻穗岁试探性地问。

    陈肆嗯了一下,随后应该是起床了, 给自己点了根烟, 清醒清醒。

    “没,醒了。”

    喻穗岁沉默片刻, 才问:“你怎么这个点在睡觉啊?”

    那头传来呼气的细微动静, “荷兰现在是凌晨两点。”

    这话一出, 喻穗岁懵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在荷兰?”

    “嗯,来这边办点事情, 明天回国。”

    男人的声音带着无数倦怠,像是累极了。

    他居然去了荷兰,自己也不知道。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涩感将她吞没。

    最后,她憋不出话了,相对无言,嗯了一声,“那你先睡吧。”

    “好。”

    一场通话无疾而终-

    那天晚上,喻穗岁连夜返回京城。

    因为第二天新电影要开机,她作为主演必须到达现场。

    这是她人生

    第二部电影,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她在这部影片中的角色是女一号,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很重要。

    所以开机仪式上,有关于她上场讲话的流程很繁琐,完成一系列开机仪式后,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

    她当时坐在保姆车上,等着高稚把营养师做好的午饭拿过来。

    自上次雾尚把她归为第一梯队的艺人之后,给喻穗岁的定位就很准确,她的脸适合投放在大荧幕之上,所以接下来的本子无一例外都是电影。公司会将一位艺人身上的潜能都挖掘出来,喻穗岁便是如此,雾尚不会给她电视剧的本子,只会让她拍电影,上大荧幕,走国际巨星的道路。

    保姆车停靠在距摄影棚不远的位置上,周围人来人往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保姆车性能高,隔音效果好。

    更何况车上正播放着舒缓音乐,外面的声音更是听不见了。

    喻穗岁将座椅向后调至,全身心放松,后背靠着椅背,阖着眼假寐。

    保姆车的自动门忽然打开,传来滴的一声。

    她没睁眼,以为是高稚,便说:“我不太饿,先眯一会儿。”

    可无人回答她。

    喻穗岁怔愣一瞬,“高稚——”

    刚睁开双眸,和站在车外的男人对上目光之后,呆傻住了。

    她和陈肆已经有一周没见了,而这一周里两人就昨天电话联系过一次。

    她在忙着电影开机的筹备工作,而他则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昨天都去了一趟荷兰。

    喻穗岁心尖上产生一抹抹悸动,随后眨了眨略显酸涩的眼眸,笑了下,“我以为是助理高稚。”

    讲话间,都带了些疏离。

    陈肆也冲她笑了下,抬眉:“我上周忙了点事。”

    这算是对她的解释,他干脆上车,把保姆车的门关上,还落了锁,又转身把车载音响关闭,让车内处于一片静止。

    “宝宝,”

    陈肆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上,大掌凑过去,牵起她的手。

    “我有事要和你讲。”

    喻穗岁垂眼,闻言,眼睫抖了抖,声线有些不平。

    “刚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讲。”

    从那天结束和陈弃的通话之后,她就在考虑如何给陈肆开口。

    但直到

    昨天,她和陈肆通完一个电话,瞬间明白了。

    她能明确肯定,自己喜欢陈肆,很喜欢很喜欢,可以为了他豁出一切。

    而陈肆或许也是喜欢自己,但他之后今年一定是要去英国留学的。

    到那时,两人异国,时差都对不上,没法再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或者经常能见面。

    在一段恋爱关系中,人是要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心跳的。

    若是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时差也有着十几个小时,那还怎么谈恋爱。

    而他们两个不过是只分开了一个星期,现在见面都有些生疏的成分存在。

    那开始异国恋之后,感情会不会分崩离析。

    她不想这样。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让感情停在最美好的时刻,停在最浓郁的时刻。

    所以,她调整呼吸,呼出一口气,面容平静,缓缓说:

    “陈肆,我们分手吧。”

    车内很静,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由此,她的声音很清晰。

    陈肆却倏地抬眸,蹙眉,“什么?”

    忙了一周的他此刻的外表有些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沧桑了不少,眼下的乌青也冒出头。

    他没想到,自己一下飞机赶来参加她的开机仪式,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你刚说什么?”

    喻穗岁知道他听见了,没再重复那句话,手搭在座椅扶手下,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的真皮外套,像是在准备接下来的措辞。

    “你的亲生父亲找过我了,陈肆,我知道你今年六月会去英国,以后会在英国读金融,直到研究生毕业才能回国。”

    陈肆张了张口,眼眸间冒出戾气,“他威胁你了?”

    他知道陈弃是什么样的人,一秒猜出定是陈弃说了些什么,才会让着姑娘动了分手的心思。

    喻穗岁摇头,慢慢撩起眼皮,一双眼眸中毫无往日的情意,无比平静。

    “他没有威胁我,只是给我列举了很多事实。但他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太年轻了,没有对抗世界的筹码。人生不止有爱情,我不想你因为我放弃许多应该拥有的东西,我们就到这吧。”

    “陈肆,我们到此为止吧。”

    女孩的话语很温和平静,一看就是下定了决心,是万千人都拉不回来的。

    陈肆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大概也改变不了两人即将分手的事实。

    所以在这段关系的最后一刻,他忽然低头,轻轻扯了扯嘴角,若有若无地笑了。

    “好,分手,我们,分手。”

    说完这话,他转身摁了按钮,保姆车的自动门应声而开。

    恰好高稚提着保温桶走过来,看到陈肆之后,还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陈总。

    陈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高稚回到车上后,边打开饭桶,边问喻穗岁:“刚刚陈总看着心情不太好,岁岁,你们吵架了吗?”

    喻穗岁目光移到窗外,盯着那个背影。

    他的脊背始终都挺直着,此刻也是如此。

    也对,他那么一个高傲耀眼的人,本该如此。

    今日举行开机仪式,是个良辰吉日,艳阳高照,气温回升。

    阳光打在前方某个夺目的人身上,照得他周身都在发光。

    而在这个良辰吉日,她却对他提了分手,说了绝情的话。

    最后,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说:“没有。”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吵架——”

    话还未完,便被打断,“我和他,分手了。”

    这话一出,高稚便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转身下了车,给她留出个人空间。

    喻穗岁盯着保温桶中,营养师专门为她做的饭。

    三文鱼薄片刺身鲜美非常,减脂鸡胸肉色香味俱全。

    忽然,一滴泪珠砸在了刺身上。

    她终究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但心里却知晓。

    自己和陈肆没可能了。

    也明白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像陈肆这样的人了。

    这样喜欢她,尊重她。

    这样夺目,在她的青春里拔得头筹的人。

    也希望你再也不会遇见我这种人。

    希望你遇到的都是像你一样好的人。

    那样耀眼的人,理应受到鲜花和掌声,不该埋没于人群中。

    也不该和她在一起,蹉跎岁月。

    所以再见,陈肆。

    愿你以后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一切都好,万事胜意。

    真诚地祝福你-

    陈肆走出剧组的影视基地后,上了江至风开来的那辆车。

    “走吧,回燕郊。”

    江至风蹙眉,“不是去找岁岁讲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没说。”陈肆低头,嗤笑一声。

    江至风愣住,“什么?”

    隐隐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

    果然下一秒。

    “她和我,分手了。”

    陈肆点了根烟,慢慢抽着,吩咐他:“让证婚人走吧,给人家点遣散费。”

    江至风嗯了下,没多嘴。

    但车开上高速之后,终究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说都没说,不后悔吗?”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陈肆淡笑。

    “你说呢!她要是知道你这一周各种托关系,大老远去荷兰,问清当地政策,又找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你们证婚,肯定不会和你分手啊!陈肆,一个女孩要是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只为了带她去国外领证,她不可能再和你分手的。”

    江至风气急败坏地说道,一副为了两人操碎心了的模样。

    陈肆偏头看向窗外,声音很低,“随便吧,我无所谓了。”

    “你真的无所谓吗?我不信。”

    可那能怎么办?

    喻穗岁那姑娘说的没错,他们太年轻了,没有对抗世界的筹码。

    就该止步于此的。

    所以,就这样吧。

    就当是两人缘分尽了。

    ……

    那时候。

    两人不知道对方为自己做过什么。

    陈肆不知道喻穗岁顶着来自几方的压力。

    而喻穗岁也不知道陈肆为了能和她继续在一起,跑断腿拼上各种关系,因为国内两人未到法定年龄,那他就带她去国外领证登记结婚。

    他们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样。

    而现在——

    这场美梦,已经悄然过期。

    第57章 57 并不相识

    分手后不久, 京城下了场旷日持久的大雨。

    雨水洗刷一切,影视基地疏通雨水这方面做的不太好,一连好几天, 基地内装满了雨水, 无法及时地排出去。

    耽误了不少戏份, 许多剧组因此停工了, 喻穗岁所在的那剧组也不例外。

    她在剧组拍了多长时间的电影,就与世隔绝了多久,直到临近七月底,小山海上映, 她请假去参加了一场首映会, 之后又匆匆投入到剧组里。

    而陈肆这个人,完全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没人再提及过这个名字, 身边的工作人员换了又换, 她的助理也早已不再是高稚, 再也没人帮她记得曾经那段年少轻狂的美梦。

    一四年高考志愿公布,喻穗岁进入京城的一所著名高等院校读大学,表演专业本科班学生。而入学报道那天, 她在互联网上又小小地火了一把。

    因为小山海已经上映后, 喻穗岁正式出道,出现在大众视野范围内, 靠着那个客串角色收获了不少粉丝。

    大学四年, 她算是半工半读, 一年两部电影,有主演有配角。雾尚在她身上砸了不少资源,让她在毕业那年, 就已经迈入九零后青年演员的top系列了。

    和同龄人相比,她已经成为了那位演技超凡的前辈,提名过的奖项数不胜数,还拿了两座影后,相当有分量。

    有些人嘲她是资源咖,各种扒她背景,把她父母的公司扒了出来,又开始扒她小学初中。因为她的演员之路太平坦了,所以大家都觉得她是在家人的爱之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主。

    可事实不是,有人扒出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是个留守儿童,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也扒出了她的老家,是青桥村。

    恰好,喻穗岁大学毕业后官宣的新剧和故乡青桥村有关,有影视公司出钱,为她量身定制了一个在圈内从未拍过的剧本。

    而拍摄地点正是在青桥,一周后开机,

    也就是九月底-

    漫长盛夏转眼间便结束了,气温逐渐降低,喻穗岁连同团队的人于九月中旬到达青桥影视基地。

    高三那年,青桥国际赛道竣工,次年正式投入比赛,为当地创造了许多工作岗位,经济发展也有明显上升。由此,许多投资商看中青桥的山清水秀,干脆在此地创建了一个中小型的影视基地,搭建了许多仿古建筑和现代建筑,拍出过许多脍炙人口的电视剧。

    青桥这个村落也进入到大众视野。

    刚出机场,喻穗岁先回家看望爷爷奶奶,陪两位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之后才出发前往剧组订的酒店。

    如今,高稚生成了执行经纪人,而她的助理则是由小柿子吴雨欣,也就是很久之前她的童年玩伴担任。

    自从那年小柿子被她父母接到京城看病之后,小柿子便在当地的一所学校借读,之后的初中也是如此,但小柿子受那件事的影响太大,最后辍学,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得知喻穗岁缺个生活助理,便顶上来了。

    从爷爷奶奶家小区出来后,喻穗岁上了保姆车。

    “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吧?岁岁姐。”吴雨欣接过她的包,放在后排。

    喻穗岁点头,“都挺好的,倒是你,回青桥真的没问题吗?”

    她知道吴雨欣很少回青桥,就是因为当初那件事对青桥产生了抵触心理。所以接下这部戏之后,就打算给她放四个月的长假。

    但吴雨欣愣是说自己没事,说她千万别给自己放假,自己不想休息。

    吴雨欣摇头,递给她剧本,“没事,都过去很久了,我印象都模糊了。”

    喻穗岁见状,最后只说了句:“有不舒服的提前说,我给你订机票回北京。”

    “哪有那么夸张。”吴雨欣笑笑。

    这个话题被吴雨欣快速掠过,她拿着手机,翻看工作小群里的消息,给喻穗岁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岁岁姐,明天上午我们去和导演,还有编剧见面,下午就参加一个专访,之后晚上和投资方一起吃顿饭。”

    喻穗岁听到最后那句话,蹙眉,“谁发给你的行程?”

    “高稚姐,她说是公司发的,她也做不了主。”

    喻穗岁点头,“待会儿我亲自和庄姐说。”

    她口中的庄姐正是当初作为雾尚的金牌经纪人签她进入雾尚的庄亦琳。

    车上的气氛有些低迷,喻穗岁也没待会儿,干脆在车上给庄姐打了一通电话。

    “庄姐,这么多年,公司从没给我塞过饭局,怎么这次破了例?”

    庄亦琳现在早已荣升成为雾尚的股东,成为领导层的人。

    她淡淡笑了笑,“小喻,我知道七年前,你因为当时经纪人带你去见了辛老,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人得向前看,更何况你现在身价不同了,辛老也早就被双.规,以前那件事,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

    喻穗岁还想多说点什么,但却被庄亦琳打断。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公司给你规定好的行程,你必须得去。我不会害你,岁岁,我是一手把你拉进娱乐圈的人。你相信我。”

    一番话讲完,她最后又撂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更何况,这次的饭局,你去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挂断电话后,吴雨欣小声问她:“怎么样?庄姐怎么说。”

    喻穗岁收起手机,靠坐在椅背上,两指捏了捏眉心,面容透着淡淡的倦怠,“让我必须去,说的云里雾里的,还说什么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吴雨欣琢磨了一番这话,还是没听懂,但她现在最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岁岁姐,你为什么对饭局这么抵触啊?你现在属于超一线艺人,一般资本根本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这问题让喻穗岁彻底陷入回忆,她慢慢睁开双眸。

    “以前年轻的时候,因为参加一场饭局,发生了一些事。”

    吴雨欣没有参与她的过去,所以不明白,“什么事啊?”

    “那场饭局其实不太重要,但像是蝴蝶效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引发的后果是我无法承担的。”

    这话也说的云里雾里,听得吴雨欣摸不着头脑。

    “真够高深莫测的。”

    喻穗岁淡淡地笑了。

    七年前,辛老组了个饭局,只为了潜她。

    随后记忆中那个少年腾空出现,将她解救于水火之中。

    可接下来的是,像是连锁反应般齐齐出现。

    先是他回了梧州,和她打了一通电话,情绪就不太对劲了。之后她父母毫无预告地杀到京城,让她和那个人分手。

    之后爷爷住进医院,自己想看望爷爷缺未果,在狭小逼仄的宾馆中接到了他亲生父亲的电话,也是让她主动提分手。

    再然后。

    他们就真的分手了。

    追溯源头,好像一切都是从那场饭局之后开始的。

    所以她厌恶所有饭局,讨厌酒桌文化,憎恨虚伪的应酬。

    很快到了第二日,喻穗岁素颜出席,先去见了导演和编剧,共同探讨了一下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之后回酒店上妆,准备下午的专访。

    专访围绕电影展开,大多数问题都是关于她这个角色的深入探讨。

    专访结束后,吴雨欣踩着点走进房间内,和众多工作人员道完辛苦之后,才走近喻穗岁,在她耳边说:“高稚姐和庄姐都到了,在楼下等你。”

    喻穗岁纳闷,“庄姐不是在度假吗?怎么也来了?”

    吴雨欣一脸神秘,“昨天下午就回国了,我听别人说,这次的饭局除了投资方,还有雾尚新空降的大股东。”

    雾尚最近正面临改.革,一位大股东神秘空降,据说是前不久从国外回来,先在总公司上任董事长,演了一出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许多不干实事的领导都撤了职。

    这位股东不知道来路,众人只知道他在国外的这些年,将总部的海外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位名副其实的企业家。

    而雾尚作为它旗下的一个专攻影视方面的娱乐公司,为总部创下的利润更是数不清,所以那位神秘股东的那第三把火,烧到了雾尚。

    而庄亦琳战队成功,现在荣升领导层。

    喻穗岁点头,对公司高层之间的争斗一概不感兴趣,只要别影响她拍戏就行。

    “走吧。”

    到了保姆车上,喻穗岁简单给两人打了声招呼,便靠着椅背假寐。

    但保姆车走了没多长时间,便停了下来。

    喻穗岁睁开双眸,看了眼窗外,发现是一家工作室。

    她蹙眉,“不是去饭店?来这做什么?”

    庄姐先下了车,“做妆造。”

    喻穗岁愣了下,“做妆造?待会儿还有采访?”

    “那倒不是,只是待会儿要见的人比较重要,我们得拿出诚意见人家。”

    说完这话,她给高稚和吴雨欣使了个眼神,让两人先把喻穗岁带进工作室里面。

    喻穗岁今天已经够累了,也没了反抗的力气,干脆任她们二人摆布。

    只是化完妆换衣服的时候,喻穗岁故意用警告的语气给两人讲,“别忘了,是谁给你们发工资,这么帮着庄姐卖命。”

    高稚和吴雨欣全当没听见,两人一唱一和。

    “这个耳环是不是不太搭今天的衣服?”

    “好像是,要不换一对。”

    “也行,那我去找找别的。”

    喻穗岁:“……”

    做完一切准备之后,喻穗岁和庄姐一起去了饭店。

    她们两人到附近的小吃街随便对付了一口,便回保姆车上等着了。

    青桥这些年发展的着实不错,饭店也整得各种高大上,娱乐一体化。

    走进饭店之后,才发现院落内停着这种豪车,还有一些车牌比较特殊的红旗车,看着格外高深莫测。

    饭店面积很大,有侍应生专门开了辆小车来接二人,小车行驶在幽深小道上,五分钟后才到达包厢门口。

    这饭店应该叫做饭庄,每个包厢都是一独立的房屋,新中式的建筑模样,顶上还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古代字体,一般人还看不懂。

    进入包厢之后,喻穗岁倒是大开眼界,看到了许多知名业内人士。不仅有这部电影的导演和制片,还有其他大佬,各界泰斗。

    她把目光投向庄亦琳,后者对她笑笑,“我是不是没说谎,参加这场私人饭局,会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喻穗岁掩嘴一笑,“庄姐,你如果早说有这么多国.宝级人物,那我肯定不会推脱。”

    庄亦琳懂她,因为现场有她偶像,一位杰出的女作家兼导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更有重量级的人物还没来呢。”

    “谁啊?”

    话音刚落,包厢的双开门便被侍应生从外推开,穿着新中式黑服的侍应生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庄亦琳下巴朝着门口轻点,“这不,来了。”

    喻穗岁内心升起几抹好奇,顿时朝着门口看去。

    和她一样探着身向门口张望的人有很多,几乎同一瞬间,包厢内的人齐齐望过去。

    都在期待接下来走进包厢的人。

    轻缓的脚步声袭来,只见一位穿着私人定制西装的男人,气宇轩昂,姿态间满是贵公子的气质,褪下年少青涩后,是无边无尽的沉稳。

    只是,喻穗岁没想到,居然是他。

    陈肆,重量级的人物是他。

    他一一同在场大佬握手,寒暄过后,招呼众人落座。

    而往日圈内最清高,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众多大咖,此刻在他面前,却皆露出了近似谄媚的神情。

    就连她那位眼光很高的偶像。

    也对落座于主位上的男人露出欣赏的目光。

    “怎么样?”

    庄亦琳凑近她,压低声线,“我没骗你吧。”

    喻穗岁回神,心里说不震撼那是假的。

    其实早在来之前,她就想过今晚的大佬是谁,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脸,但万万没想到。

    居然是陈肆。

    她本想寻个由头起身离席,却不小心碰到了面前的高脚杯,清脆的玻璃撞到一起,虽然没碎,但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由此,包厢内的人齐齐朝她看过来。

    身边的庄亦琳急忙打圆场,“不好意思各位,我家这位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聚会,有些紧张。”

    和她关系不错的导演接话,没让场子气氛变冷,“理解理解,小喻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这样紧张,小姑娘比较直性子。”

    随后,他话锋一转,对着主位上的男人问:“陈总,小喻正是您新投资电影项目的女一号,您第一次投资电影项目,就选中了小喻,是不是之前和她是旧时?还是说比较看好这位青年演员?”

    喻穗岁听到这话,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期待陈肆的回答,但又害怕听到陈肆说些其他的,有关两人那些往事的话。

    下一秒,男人轻笑:“实话说,张导,这不是我第一次投资电影项目了,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投过一项目。”

    他端起桌上的高脚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至于这位演员,我与她,并不相识。”

    听到这。

    她松了口气,同时心尖发涩。

    第58章 58 陈肆,你疯了

    明明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样难受。

    那场饭局到最后,她都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包厢内的各种大佬在交谈什么项目, 有没有看好的剧本, 或者看上的小说影视化项目。

    等到散场的时候, 她稀里糊涂地跟着庄亦琳往外走, 只不过这次倒是没再坐侍应生开的小车。

    眼前缓缓停下一辆黑色奥迪a6,庄亦琳像是提前收到什么消息一样,肩膀碰了碰喻穗岁,“你先上车。”

    喻穗岁彼时正望着远处发呆, 肩膀上忽然传来一抹力道。

    她疑惑地问, “上什么车?保姆车不是还没过来吗?”

    庄亦琳夸张地哎呦了一声,“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回北京,我让高稚和吴雨欣提前回酒店了, 你就顺路坐陈总的车走吧。”

    陈总的车?

    不等她反应, 庄亦琳便快步走远, 好巧不巧的是,又是一辆黑车停到庄亦琳面前。

    就这样,庄亦琳当着她的面, 率先上了一辆陌生车。

    然后, 把她留在原地。

    喻穗岁都懵了,她扭头, 眉毛紧紧蹙起, 目光移动至面前的黑车。

    后座车窗缓缓降落, 露出方才在酒局上被众人恭维着的陈总,赫赫有名的陈董。

    男人侧脸线条流畅分明,冷不丁朝她递过来一个眼神, “不上车?”

    刚刚说不认识她的人是他。

    现在主动让她上车的人也是他。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喻穗岁登时来了脾气,一副没听到这话的模样,扭头就走。

    而那辆黑色奥迪就跟在她身旁,慢悠悠地开着,司机连油门也没踩。

    喻穗岁一个目光都没给他,像是全然感觉不到这辆车和他的存在。

    “喻穗岁。”

    男人忍无可忍,沉声道,“我再说一遍,上车。”

    喻穗岁这次倒没再装听不到,而是停下脚步,扭头,目光自上而下地与他对视:“请问,你哪位?”

    她故意摆出讥讽的模样,话语间的阴阳怪气很是清晰。

    陈肆当然知道她眼下为何这样,他当即叫停司机,而后利落下车,绕过车身,快步站定在喻穗岁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陈总这是做什么,刚刚在饭局上还一副不认识我的姿态,现在怎么又变了?您的人设这么多变吗?”

    喻穗岁话语中的讥讽显而易见,当着他司机的面,根本没给他半点台阶下。

    可陈肆却没觉得打脸,反而让司机下了班,把车钥匙拿到手上之后,扭头斜睨她一眼。

    嘴角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目光格外有深意。

    “怎么?就因为刚刚我在众人面前说不认识你,你就生气了?”

    喻穗岁被说中心事,也没觉得羞愤,而是大大方方地抬头,“人都有七情六欲,陈肆,我不是冷血动物。”

    空气凝滞两秒。

    随后——

    “所以,当初为什么非要分手。”

    男人的语气格外冷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一样。

    他眸光淡淡,但却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怎么不说话了?”

    喻穗岁垂眼,眼睫疯狂抖了抖。

    提及那段年少轻狂的往事,她呼出一口气,声音和之前一样软糯,但说出的话却格外绝情:“都过去多久了,陈总,按照你以前的作风,这么多年了,身边不可能没人陪。”

    陈肆听到这话,眸中的神色陡然一变,喉结滚了滚,低头自嘲笑了下。

    他干脆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抖落一根,咬在嘴角,盯着她,拢火点烟。

    “怎么着,你有新男朋友了?”

    旧情人相见,全身上下,嘴最硬。

    喻穗岁也不例外,她想也没想地开始胡诌:“嗯,我有。”

    陈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迈步走上前,骨子里的劣根性依旧不变,恶劣地朝她脸上呼出一口烟,笑道:“挺能耐啊。”

    扑面而来的烟雾迷了眼,她双眼登时变得通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变了,他以前不这样。

    但心里想的和说出来的是两回事。

    她面上一点伤心难过都不显,“彼此彼此。”

    陈肆嘴角轻扯着,倏地扯住她手腕,用力一拉,带着她的身躯扑向身旁的黑色奥迪,她的后背被迫紧紧贴在车身上,感受到车身的冰凉,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着。

    而陈肆将咬在嘴角的烟拿了下来,拿烟的那只手悄悄垂下,又挪走,害怕烫到她,目光从上而下地将她看了个遍,极具攻击性。

    那种目光给喻穗岁一种自己已经被剥光的错觉。

    男人倾身凑近她,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股清爽的苦柠香依旧存在,和薄荷烟气相互围绕在她周身。

    滚烫灼热的呼吸都打在她脸上,脖颈处,发丝都因为他的呼吸慢慢拂动。

    “那你男朋友知道,你今天见我了吗?”

    他扯了个笑,继续:“他知不知道,我此刻和你

    这样近距离接触,完全超乎了普通人之间的范围。”

    这话格外背.德刺激,让她觉得,若是自己此刻真的有了男朋友,迈进了新的生活。那他也会如此做,甚至还会拉她一起沉沦,跌至深不可测的深渊。

    喻穗岁此刻的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膛,她瞳孔无意识瞪大,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响才憋出来一句话:“陈肆,你疯了。”

    陈肆扯了个笑,“对,我疯了。”

    他重复道,“我是疯了,七年前,你说分手那一刻,我就应该把你绑到私人飞机上,带你去荷兰领证,让你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告白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懵了,喃喃道:“什么……”

    陈肆终于舍得松开她,烟凑近嘴角,重重吸了一大口,两颊凹陷一块儿,那抹猩红也骤然亮了一瞬。

    他声音很淡,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还记得七年前,我消失了一周吗?你猜我去做了什么?”

    结合他刚刚说的狠话,喻穗岁心底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随后看向他,“你去荷兰……是要准备和我领证。”

    回答她的只有饭庄呼呼的风声。

    男人只是静默地盯着她看,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喻穗岁呼出一口气,心里震动,被惊到说不出话。

    “都过去了,”陈肆掐了烟,将她带回车上,盯了副驾驶的她好一会儿,最终像以前一样,给她系上安全带。

    “之前的事过去了,但现在,即便是你有男朋友,那又如何。”

    撂下这话,他发动汽车,驶离此地。

    强烈的推背感让她即刻回神,听到刚刚他的话,忍不住扭头看他。

    他变了,又好像没变。

    头发还是那么短,贴着青皮,额前的碎发不会完全遮住前额,眉眼间相比较从前的玩世不恭,增添了几分沉稳。往下看,鼻梁高挺,薄唇冷峻,侧脸线条优越流畅。

    他不再是那个高中生陈肆,成为了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气质非凡,地位超群。

    陈肆把她送到酒店门口便离开了,倒是没再继续和她拉扯纠缠。

    喻穗岁上了电梯,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电梯信号不好,顶部的圆圈一直在转动。

    直到走出电梯,消息才噌噌噌地进来,是青川的校友群,往日还算安静的群此刻像诈尸般热闹,许多往届学生都在里面聊天。

    她点进去粗略地扫了眼,发现这个月底青川会举办百年校庆,届时邀请了各界名流以及出色毕业生。

    喻穗岁对这不感兴趣,她只有高三最后一个月才回校学习,感受学校高三的紧张氛围,最终参加高考。

    她在青川待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学期,归属感并不强,所以没再看群消息,并且调节至免打扰。

    她回了自己的套房,卸了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刚刚在饭店内,陈肆的各种模样。

    以及后来他拦住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正漫无目的地瞎想着,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她翻了个身,拔掉充电器,看了眼屏幕。

    来电显示是韩琳。

    韩琳大学毕业后便回了自家公司实习,之后任职在自家公司。而蔡悦则是义无反顾地来了青桥,在青桥开了几家连锁店,现在正搁二十公里之外的青桥县城当老板呢。

    接通电话后,她打开免提,把手机搁到一旁,“怎么了?”

    韩琳那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干嘛,她猜对方估计在酒吧,此刻接电话在安全通道里。

    “岁岁,你什么时候回梧州,我好想你啊宝宝。”

    喻穗岁皮笑肉不笑,“想我?你现在不是正在嗨呢吗?还有功夫想我?”

    “嘿嘿,这不是想着你回来了介绍我和那个小男明星认识嘛。”韩琳被戳破之后,索性说了真话。

    喻穗岁翻了个身,坐起身子,“重色轻友。”

    “我有蔡悦重色轻友吗?当初高考完直接报了咱们老家省城的大学,只为了离江至风进点,我看她就是个恋爱脑。”

    喻穗岁笑笑,“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明天要剧本围读。”

    “有有有,别急嘛,”韩琳急忙说,“你收到青川百年校庆的邀请函了吗?我昨天看邮箱,居然有哎,要不要回母校转转?蔡悦也收到了,只不过她明天要出差,去香港一周,估计赶不上了,你呢?”

    喻穗岁愣了下,下意识打开工作邮箱,向下翻着,终于看到昨天上午,来自青川的一条邀请函。

    “我邮箱里也有……”

    她喃喃道。

    “那正好一起去呗。”

    韩琳蹿和她,“据说不止有咱们这届,上届上上届的人都会去,青川可是打着某人的嘘头宣传的。”

    “谁?”

    “还能有谁,陈肆。”韩琳答。

    空气静默几秒,韩琳叹了口气,“其实这次的策划人和我是大学同学,她前不久给我打了通电话,让我去的时候势必要把你带上,给青川也整点流量,增些曝光度。你要是来的话,我去青桥接你,怎么样。”

    喻穗岁没吭声。

    韩琳知道她在顾及什么,轻叹气,“岁岁,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放下陈肆吗?”

    喻穗岁手指微微动了动,她张张口,没回答韩琳那个问题,而是说:“青川的校庆,我会去。”

    第59章 59 不认识

    电影正式开机前, 喻穗岁回了趟梧州,参加青川的百年校庆。

    “不是吧岁岁,你穿这么低调?”

    韩琳还比较看重这次的活动, 找了个化妆工作室, 让专业的化妆师团队给她做妆造。

    此刻正坐在镜子前, 目光穿透镜子落在她身后沙发上的喻穗岁。

    梧州虽然即将进入十月, 但气候还是燥热,空气中蔓延着湿哒哒的黏腻感。

    喻穗岁今天穿着很简单,纯白短袖配了一条天蓝色小脚裤,配套一双小白鞋, 长发随意搭在肩, 颇有一种古早电视剧中小白花的清冷感。

    喻穗岁正低头回工作消息,她这次是一个人飞来梧州的,后天电影开机, 工作事情繁杂, 剧组和团队要对接的工作也有许多, 所以高稚和吴雨欣留在青桥了。

    她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抬头:“我又不用上台发言,还是低调点好。”

    后来韩琳蹿伙她, 想让她也做妆造, 但喻穗岁懒得再摆弄了,最终还是没做。等韩琳做好一切之后, 两人便乘车前往青川。

    青川这些年发展得越来越好, 杰出校友层出不穷, 从政从商的都有,各自在自己的领域中小有一番成就。

    而学校论坛讨论人物最多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喻穗岁和陈肆两人。

    毕竟这两位可是当年青川的两位传奇人物,在一起之后还曾传出过一对佳话。

    可没过多久, 就传来两人分手的消息,还是喻穗岁把陈肆给甩了。

    以前陈肆的花名在外,交过的女朋友不计其数,都没超过一个星期,都是他甩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甩他的例子。

    但小道消息传,他和喻穗岁之间,是喻穗岁甩了他,千真万确。

    …

    校庆的流程繁琐盛多,一整个上午,喻穗岁一直坐在嘉宾席上没动,听完领导发言便是校长发言,最后是学生代表和杰出校友发言。

    而这位杰出校友便是陈肆。

    当时礼堂内的媒体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呆着,有许多商业媒体也到达青川,还有一些未被邀请的商界名流,都是朝着陈肆来的。

    所以在主持人发言结束后,陈肆的名字通过音响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的时候,掀起了一波如雷鸣般的掌声,更有甚之,有人还吹起了口哨,惹得场馆内的气氛瞬间达

    到一个最高点。

    喻穗岁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陈肆的人气还是这么抗打,这么能打。

    怕是娱乐圈许多小鲜肉都赶不上的境地。

    之前场馆里根本没他的身影,她刚走进礼堂的时候,也没看到他,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却没想到这人一直在,而且没坐到前排的嘉宾席上,而是挑了个角落最不易让人察觉的座位,也没穿正装,而是简单的黑色t恤和黑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学生。

    喻穗岁慢慢抬头,目光一直锁定着正不慌不忙,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朝主席台上走的男人。

    青川的经费充足,礼堂顶部还悬着两块大屏幕,此刻的画面都是他的身影。

    而下一秒,另一侧的屏幕忽然换了,换成了戴着鸭舌帽,低调坐在那儿的她。

    导播像是格外调皮似的,一块屏幕是他,另一块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喻穗岁的错觉,好像台下的起哄声更重了。

    喧嚣声更强烈了。

    她顿了顿,依旧没动,像是全然不觉自己上了大屏幕似的。

    目光依旧毫不避讳地悬在他身上。

    陈肆也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上台之后,冷静地调节话筒高度,开始念稿子。

    而她依然盯着他看。

    台下许多校友都心照不宣,知道这两人是谁,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

    有些窃窃私语跟随着他的演讲结束,钻进了耳中。

    “都在吵什么呀?怎么气氛一下子热起来了?”

    “不知道了吧,看没看见那两块大屏幕?”

    “看见了,那咋了?这两块屏幕上的人倒是都挺养眼的。”

    “我说,你还真是那样子,学生时代不关注八卦,毕业后也不关注娱乐圈吧?”

    “啊?”

    “跟我看,那块屏幕是陈肆,也就是正在演讲的男人,他是现在梧州龙头企业的掌权人,而另一位,则是他学生时代的女朋友,还是最出名的一位,现在都成娱乐圈的影后了。想当年,这两人在一起之后,论坛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他们。”

    “真的假的?”

    “百分百的真。”

    ……

    喻穗岁收回目光,因为陈肆那会儿已经从主席台上下来了。

    之后的流程她都没怎么关注,一直低头看手机。

    她表弟也是青川毕业的,今天也被邀请了,此刻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虽然韩琳是和她一起到的青川,但早就不见人影了,正给她学姐也就是这次活动的总策划人帮忙。

    活动结束后,所有流程都完成,韩琳才回来,坐在她右边的座位上。

    “待会儿有聚餐,岁岁,你去吗?”

    韩琳边看手机上群里的消息,边问她。

    喻穗岁摇头,“我明天回青桥,待会儿想回家休息。”

    韩琳也没坚持,“那我送你回去。”

    喻穗岁没回越澜湾,而是回了她去年在市中心买的单身公寓,离青川蛮近的,也就五公里。

    韩琳把她送到之后,又不死心地问她:“你不会一整个下午都不出门了吧?”

    喻穗岁还没下车,“嗯,回家看剧本。”

    韩琳啧了声,“怎么现在生活越来越淡了,蔡悦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下午的飞机落地梧州,晚上的聚会你也一起来吧?”

    “什么聚会?”喻穗岁问。

    韩琳看了眼手机,“就在离你这不远的一家会所里,当然是校友聚会了,你在家无聊的话,我就过来接你。”

    喻穗岁有点累,打了个哈欠,“再说吧。”

    “行吧。”

    回了公寓,她先洗了个澡,点了份减脂外卖,吃过不久后就又看了一遍剧本,通读一遍之后,抵不住困意,干脆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窗外是梧州cbd的夜景,自前几年梧州限电之后,晚上写字楼的灯光秀便没再表演过,通透的楼内只有白色灯光,再无霓虹灯。

    一栋栋大楼像钢铁森林,密不透风。

    睡了一下午,睁眼便是漆黑一片。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她起床洗了把脸,走出洗手间,远处落地窗外的夜景跌入眼中。

    被吸引着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落地窗旁放了一张书桌,有盒烟在桌上安安静静的躺着。

    自从和陈肆分手后,她便很少抽烟,只是偶尔在片场拍完一整天的夜戏之后,浑身透着倦怠,才会来上一根。

    而现在,脑海中始终不停地将那日在青桥发生的片段来回播放。

    让她一时之间陷入往日的回忆。

    而最让她震惊的还是那件事。

    分手前一周,陈肆居然想得是要和自己结婚。

    当时她虽然已经成年,但离国内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三年。

    而陈肆也不足法定结婚年龄。

    他想的却是,带自己去国外领证。

    而得到的结果却是分手。

    不知不觉间,她站在落地窗前,给自己点了根烟。

    任由烟雾缭绕,尼古丁的味道在齿间缠绕,薄荷香烟顿时让大脑清醒了不少。

    而恰好此刻,手机震动着,是蔡悦打过来的电话。

    她掐了烟,走过去接通,电话那头率先进来的是无比炸耳的音乐。

    “岁岁!要不要来酒吧,很多青川的老同学都在。”

    蔡悦的声音和音乐声一齐传进耳朵里。

    喻穗岁顿了顿,“你喝酒了?”

    蔡悦的声音有些漂浮,“喝了点,没法开车去接你了,韩琳喝了不少,但你表弟也在,我让他去接你?”

    喻穗岁都没想好要不要去,“不用了。”

    蔡悦以为她是要打车过来,忙说:“你打车比较不方便,我让他去接你吧,就这样啊。”

    撂下那话之后,她利落地挂断电话,根本没给喻穗岁拒绝的时间。

    喻穗岁:“……”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她干脆动手画了个淡妆,换了身适合去酒吧的衣服。

    收拾完不久,表弟的电话也进来了,她下了楼。

    和表弟倒是挺长时间没见,上次见面还是过年在青桥的时候。

    “姐!这儿!”表弟身高腿长地站在车旁,朝她挥手。

    喻穗岁走了过去,上了副驾,笑着调侃他:“不错啊,越来越帅了,有女朋友了没?”

    表弟一打方向盘,汽车驶入车流中,“没,搞事业呢,没空谈恋爱。”

    喻穗岁笑笑,不走心地给他说了个加油。

    表弟笑笑,临近酒吧的时候,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姐,这次的校友聚会来了个大人物。”

    喻穗岁偏头看他,“什么大人物?”

    表弟不知道喻穗岁的那些往事,一脸崇拜地说:“就今天在青川礼堂,杰出校友代表讲话的那位,陈肆,他也来了,哦对,还有清淮哥。”

    喻穗岁愣了下,“陈肆?”

    “对,你认识啊?”

    喻穗岁没说实话,笑笑,“不认识。”

    第60章 60 他不会再宠她

    “不应该啊, 你在青川入学的时候,清淮哥应该没毕业呢,清淮哥和陈肆的关系不是挺铁的吗?你应该认识吧。”

    表弟盯着前方的路况, 小声嘟囔着。

    喻穗岁像是没听见, 又或许是听见了, 但没作声。

    大概是正值国庆长假, 街道车流川息不止,酒吧是在一条小巷内,周围的停车场几乎都满了,找了很久才终于在停车场找到一个车位。

    刚下车, 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对话声。

    喻穗岁和表弟面面相觑, 因为这很明显是某个女孩表白被拒了。

    “我花了很多关系进入雾尚就是因为你,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虽然看不到女孩的脸,但能看出来她是很喜欢这个男人。

    男人没吭声, 点了根烟, 任由烟雾蒸腾。

    喻穗岁和表弟站在一辆车后, 刚巧看到车顶飘上来散开的烟丝。

    表弟啧着摇摇头,给她无声做了个口型:“一看就是个渣男。”

    喻穗岁抬眉,轻声问:“怎么说?”

    表弟压低声音:“人家女孩这样表白了, 那男人还没反应一句话都没说。”

    喻穗岁刚想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张口,那男人就讲话了。

    “不能。”

    一道带了些沙哑, 又十分熟悉的声音。

    喻穗岁顿时僵愣住,

    眼睛都忘了眨。

    身旁的表弟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 继续小声说:“姐,我们待会儿再走吧,万一撞上, 还挺尴尬的。”

    喻穗岁没反应。

    表弟看她一眼,“姐?”

    喻穗岁这才点头,不易察觉的地方,她垂落在身侧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指尖都陷进掌心中,用力到泛白。

    因为她听出这位被表白的男人是谁了。

    那女孩还在继续,这次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为什么……是我做的哪点不好吗?我之前去英国留学,也是为了你。”

    男人呼出一口烟,声音格外绝情:“抱歉,我对你没感觉,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离职手续我会让部门主管传给你。雾尚招员工的准则是个人能力,不是走后门。”

    后来女孩被彻底伤了心,哭着跑掉了。

    表弟蹙眉,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女孩表白失败,还生生搭上了工作。

    喻穗岁回神,轻声说:“走吧。”

    表弟点头,“好。”

    可两人刚走了没几步,便撞上刚刚被表白的男人。

    陈肆站在两人不远处,烟雾中透过来一个眼神,冷淡如冰。

    表弟愣了下,没想到还是撞上了,他眯眼看,认出那人是陈肆。

    也是梧州龙头企业的掌权人,也是他刚刚在车上对喻穗岁说的那位大人物。

    陈肆掐了烟,嘴角扯了扯,“现在自己听墙角还不够,都带了观众?”

    他这话格外讥讽,停车场再无其他人,话对谁说的很明显。

    表弟下意识开口,“陈总,您误会了——”

    “喻穗岁,我在和你讲话。”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僵住了。

    表弟慢慢扭头,看向喻穗岁,“你这不是认识陈总啊。”

    喻穗岁忽略掉他的惊讶,没提前给他打招呼,挽上他的手臂,故作亲昵,“亲爱的,这位陈总是我前男友,抱歉没提前讲给你。”

    随后,她不顾表弟的惊讶,给他使了个眼色,又递给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一个眼神,“碰巧遇到了而已,陈总不会以为我们是故意偷听你被女孩表白的吧?不好意思,我们没那么无聊。”

    撂下这话,她害怕表弟说些不该说的,便快速拉着表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再看身后人一眼。

    等进入电梯,只剩下她和表弟二人之后,才急匆匆地解释道:

    “陈肆是我前男友,我前不久遇到他,随口胡诌有男朋友,辛苦一下表弟,待会儿还得陪我演场戏。”

    表弟整个人都麻了,他知道七年前喻穗岁有男朋友,而且也知道她爸妈让两人分手了。

    也是如此,喻穗岁和父母之后便少了许多往来。

    但现在没想到,陈肆居然就是她的那个前男友。

    “姐,你前男友是陈肆?!”

    表弟震惊道,“是你学生时代的那个初恋吗?”

    喻穗岁垂眼,听到初恋两个字,明显僵了一瞬。

    好半响,电梯打开后,她才点头,“是。”

    陈肆是我的初恋-

    酒吧的装潢色调偏暗,光线也不甚清晰,暗色调的光四处摇晃,始终不好好照亮室内。

    到了那之后,喻穗岁才知晓,这酒吧被青川的校友包场了,基本上都是往届的校友,有的人还带了家属过来。

    喻穗岁害怕再次遇到陈肆,便让表弟一直和自己坐在一起。

    毕竟戏要演完,最起码要把陈肆给混过去。

    而喻穗岁端着酒杯,刚要走近韩琳和蔡悦那桌,脚步瞬间顿住,没想到居然在那卡座里又看到了陈肆。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凝滞。

    因为喻穗岁此刻是挽着表弟,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人把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喻穗岁和陈肆之间来回穿梭。

    前任带着现任来参加聚会,还碰巧遇上了。

    这一出修罗场戏份,几乎没人不爱看。

    大众都喜欢。

    在场人也是如此,所以纷纷看向三人。

    表弟有些受不住那些目光,但喻穗岁低声在他身边说:“你喜欢的那套电脑,我给你下单。”

    表弟顿时回看她,“真的假的?”

    喻穗岁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成,那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在这边讲悄悄话的全过程,都落在当场所有人眼中。

    不知内情的人以为两人在调情,所以接下来都看向陈肆,期待他是何种态度。

    毕竟很少有人能正视这场景。

    前女友和现男友蜜里调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在看。

    结果这人仿佛根本不上心,坐得稳当,一个八风不动的状态,嘴角勾着吊儿郎当的笑,浑身的痞气和喻穗岁身边的的小男朋友截然不同。

    到了晚上的聚会,他依旧没穿正装,身上还是那套在青川演讲的装扮,像个男大学生。

    喻穗岁看到这场景,眼睫抖了抖,仰头喝完那杯酒,顺势放在一旁。

    她和表弟随便找了个座位落座,之后两人一直坐在一起,没挪开过。

    场子变冷了,有人充当气氛组,干脆嚷嚷着说要玩游戏,不然干喝酒太没意思了。

    有人问玩什么,那人答:“人这么多,要不真心话大冒险吧。”

    “你能不能有点创意?”

    “那你说,玩什么?”

    “都是成年人,玩点刺激的呗。”

    “玩个新的,眉目传情,都玩过没?”

    有人想了个游戏,解释规则:“大家围坐在一起,低头倒数三个数,数完抬头看向任何一个人,对视的人要喊出美杜莎,没喊对的人或者没有对视的人喝酒,要不就选择真心话大冒险。”

    很快质疑声出现:“不行,在场有情侣的咋办,人家一直输不了了。”

    那人说:“那就情侣不能对视,对视也算输。”

    “可以可以,来吧。”

    这游戏不错,尺度不大,很正常,所以没人再提出异议。

    几局下来后,有不少输的玩家都选择大冒险或者真心话,几乎没人选择喝酒,所以大家默认,输的人要在大冒险和真心话中选一个。

    又是一轮,好巧不巧的是,喻穗岁和陈肆对上目光。

    偏偏两人都没人喊出美杜莎三个字,也就是说两人都输了。

    这结果把卡座内的氛围都整热了,有些人喝高了,根本忘了两人之前在一起过的事,开始起哄。

    “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卡座内光线昏暗,周围人有的都看不清脸,但喻穗岁却能看清坐在她正对面的陈肆。

    她顿了顿,“我选大冒险。”

    这话一出,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接连不断地哦了几声。

    在场都是玩得起的人,所以纷纷商量着,给喻穗岁上些难度。

    最后,提出这个游戏的人轻咳两声,说:“和你男朋友热吻三十秒。”

    喻穗岁愣了下,因为只有她和表弟知道两人是演戏给陈肆看。

    表弟也懵了,他看了眼喻穗岁,张张口,刚要讲话,就被打断。

    “我喝酒吧。”

    喻穗岁呼出一口气,弯身去捞桌上的酒杯。

    但有人不高兴了,说:“这么玩不起吗?那我给你换个怎么样?”

    喻穗岁像是没脾气一样,点头。

    “现场有没有你曾经伤害过的人?有的话,给他发条短信,内容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没有的话,就喝酒,喝三杯威士忌哦。”

    那人把装好酒的玻璃杯推上前。

    喻穗岁顿了顿,缓缓道:“好。”

    她拿出手机,编辑文字,准备发送出去。

    那人充当检查员,开始对现场所有人说,“都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不许静音,不许关机。”

    众人纷纷照做,陈肆没动弹,身边的人碰了碰他,他扯了个笑,利落地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

    而后,那位检查员又指挥喻穗岁,“好了,你发送吧,谁手机亮了,就是……”

    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众人也能猜到。

    谁手机亮了,谁就是被她伤害

    过的那个人。

    酒吧的灯光恰好在此刻是最暗的,一切亮光都很明显。

    一秒,两秒,三秒。

    所有人屏住呼吸,最后,有手机亮了。

    众人齐齐向亮屏的手机看去,目光缓缓向上,最后对准沙发上的一个人。

    是陈肆。

    喻穗岁伤害过的人是陈肆。

    ……

    气氛有些不对劲,没人敢惹陈肆,检查员也不敢让陈肆把消息亮出来,不敢查他手机屏幕突然发亮是不是因为喻穗岁的消息。

    众人开始打哈哈,最后把这个话题掠过去。

    而接下来,该陈肆选真心话和大冒险了。

    检查员声线有些抖,“陈肆,你选什么?”

    “真心话。”

    男人声音利落冷淡,“随便问。”

    检查员无声地吞没口水,和周围人商量了一下,然后问:“在场,有你喜欢并且想发展关系的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都投给了喻穗岁。

    但喻穗岁低着眸子,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对外界的游戏进程不感兴趣般。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听见,男人扯了个笑,声音冷情:“没有。”

    终于,喻穗岁卸了气。

    眼睑耷拉着,心尖传过一抹涩。

    陈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宠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