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得看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教堂内仍然留存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英国教堂的典雅与肃穆。
高耸的拱形天花板上， 繁复的花纹与描金的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诉说着时光的痕迹。
两层观演台以深色的木质栏杆环绕，似乎在守护着这片古老的空间。
台下原本的长椅换成了软垫座椅， 却依然保留着教堂的排列规整。
受到环境的影响， 演出开始前台下观众也并未高声喧哗。粉丝们坐在位置上，激烈地刷新微博实时。
【所以今天演出的有谁啊？】
【能确定的是一定有师星阑， 救命谁懂在英式教堂看师星阑演出的含金量！无痛穿越伦敦西区！】
【我今天好不容易抽到了观演资格， 可不可以让我见到我担啊姜吾宝宝， 让我看一眼吧就一眼。】
【可惜投票也只能针对节目投票， 看今晚的这几首歌根本猜不出来是谁啊！】
【MOONLIGHT这首歌感觉很适合弘斯年唱，但是他已经演出过了啊！】
【该说不说，Magnitude真的很有诚意，免费的演出， 还会在演出结束后给粉丝发放伴手礼， 还没组合出道呢，就把人圈得死死的】
【我是俗人， 真的很想要伴手礼， 能不能通贩啊？！多担哪能次次都欧中观演资格！】
【不过今天好奇怪，二层观演台被封闭了， 前几天都没有这样， 大家都是可以上二楼去观看演出的，视野会更好，混响也很舒服。】
【应该就是单纯在维护设备？鸣沙剧院抽选观演资格看起来没什么内幕】
【呜呜呜， 好可惜！前几天姐妹发的repo讲了二层观演台上视野更好， 本来还说来抄作业， 抄不成了～】
倏地，顶灯灭了。
天幕完全暗下去， 原本四散的光瞬间消失。教堂内笼罩上一层深沉的暗色，只剩下舞台两侧橙黄色灯光似火苗般微微摇曳。
光线从两侧倾泻下来，描摹出舞台上一个模糊的影子。
灯光在他周围形成一圈光晕，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教堂的某种投影，虚幻又真实。
观众们停止手中的动作，原本低头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抬起，对着那抹人影怔住。片刻的静谧中，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
少年身着一件雪纺材质的白衬衫，轻薄的面料在橙色的侧灯映衬下显得近乎透明，袖口微微宽松，垂下的衣摆收至黑色骑士裤内。
少年双腿笔直修长，脚下一双锃亮的长靴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挺拔。
他肌肤透白似雪，面部线条柔和而清晰，鼻梁挺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立身台上，冷而淡漠。
MOONLIGHT的前奏在少年站定之后响起，remix版的琴声柔和舒缓，却压不住台下观众激动的心情。
【我靠，真的捡到了！】
【是！姜！吾！】-
耳返内音乐伴奏已经响起，柔和的旋律搭着节拍器，犹如月光洒向湖面，蜻蜓振翅飞过是溅起圈圈涟漪。
姜吾单手握着话筒，往舞台前方迈出一步。天幕上点缀着描金装饰，闪烁时如同漫天星辰。他的视线从台下观众的脸上掠过。
耳返内伴奏即将进至第一句歌词，姜吾跟着提示自然而然地望向二层观演台。
在那一瞬间，心脏却猛地震颤——
二层观演台上的观众全是他熟知的面孔，苏秦，方勇，沈容
还有姜彩枝。
原应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安静坐在轮椅上，身边还挂着吊瓶，正对着舞台的位置。
此刻，她清醒地坐在那里，苍白的脸庞透着虚弱，看向舞台时，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
台上少年一瞬被情绪冲击，错过了月光下的第一句歌词。
耳返内节拍器已经过去几拍，姜吾才抬起话筒，唱出第一句：
月が照らす 君の横顔を
遠くでただ見つめてた夜
（明月照亮你的侧脸遥远的夜晚，我只是静静注视着）
君の声が まだここにある
触れたいのに 届かない
（你的声音还回荡在这里想触碰，却无法触及）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却清澈而干净，舞台上的橙色灯光柔和洒下，将他与这世界隔离。
而那短暂又错愕的停顿，仿佛为这首温柔的歌曲注入另一种灵魂，反而将少年的情感凸显得更加真实。
失误的节拍破坏了这首歌原本的节奏，却赋予了旋律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感，姜吾很快调整了状态，将声音放得更轻，让这月光似一种夜晚的呢喃。
一曲结束时，舞台再次归于寂静。
秋夜寒露沁入教堂，微凉的风蔓延在拱形柱下。
台下沉默了一阵，随后掌声响起，不是狂欢的欢呼，而是某种复杂的赞许。
姜吾再望向观演台上，那里只剩下苏秦，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手里霁青色话筒* 又被握紧，少年后撤两步，朝着台下鞠了一躬。
姜吾退场后，顶灯再度亮起，台上少年飒影不再，空间却残余着平静的潮气。
有粉丝快速回头，二层观演台上什么也没有。
“好神——”
“姜吾唱歌太有感染力了”
“刚刚错拍那一瞬间我心跳都停止了”
“是设计还是失误啊啊啊啊”
“救命，原本我觉得这首歌很平淡，因为AOS风格其实更倾向于酷帅型男这种，就是硬帅。但是刚刚姜吾那个停顿真的，我突然就解了这首歌为什么能常年霸榜了，真正的神曲——”
“我靠我原本只想看师星阑来的现在看SPY真的是内娱造神的王者。”-
休息室内师星阑正在候场，化妆师还在帮他补妆，就看到姜吾回来时有些着急地摘下耳返。
“苏秦哥来过吗？”
“来过，对了他说让你表演结束就在这儿等他。”师星阑看他表情不对，忙问道，“怎么了？演出不顺利吗？耳返有问题？还是话筒没调试好？”
他关切地看向姜吾身上的设备，却看姜吾放下话筒便要出门。
“你去哪儿！前辈让你在这儿”
“等他。”
话还未说完，休息室的门从外被推开。
苏秦一身常服，眉目清亮看着匆匆忙忙的少年，“这么着急，要去哪儿？”他尾音带着笑意，单手掣住姜吾的小臂，将人重新带回化妆桌前坐下。
“就这么急？”
姜吾没回答，只问：“我妈妈呢？”
“回医院了。”苏秦声音沉下来，稳住少年激动的情绪，“你妈妈是前几天醒过来的，状况并不算好转，脑子里的东西依旧是颗定时炸弹。阿姨联系不上你很着急，所以护士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来看你演出也是阿姨的意思。她说，她还从没见过你唱歌的样子，也是经过了医生批准才来的，放宽心。”
听到妈妈没有大碍，姜吾才终于将悬起的心放回肚子里。
苏秦看他平静下来，才又继续，“医生说中秋的时候跟你讨论过后期的治疗计划，你是怎么想的？”
脑卒是急性疾病，病发突然，所以治疗也要快。姜彩枝在脑干网状激活系统损伤后的昏迷中自然苏醒过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成功案例。
但梗塞会持续造成脑部损伤，仅仅倚靠药物支持治疗绝对不是最优选择。
“张博远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看起来年轻，但是经验很丰富，他的方案，你该好好考虑的。”
苏秦站得有些累，抽了个马扎椅，坐在姜吾旁边。
中途有工作人员进来催上台，师星阑好便离开。很快化妆师和服装师也收拾了东西退出去，休息室彻底安静下来。
沉默中，先前因演出蔓至四肢百骸的紧张褪去，姜吾想起张医生的建议。
“根据患者的最新检查结果，我们可以看到她的脑梗塞主要是由于一条血管被血栓堵塞。具体位置是在脑干区域，这个部位对生命功能非常关键，这一点我之前也跟你重复过多次。”
“脑干梗塞的危险性在于他会直接影响呼吸心跳等生命功能，如果不及时疏通，受损区域可能进一步扩大，导致不可逆的脑部坏死，所以我还是建议家属参考我们的机械取栓手术。”
姜吾没有说话，苏秦却看穿他的犹豫。
青年没有逼迫他立刻做出决定——现在坐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苏秦无法强迫他在这样的年龄做出最智的选择，他只能作为前辈和过来人，安抚他。
“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其实今天你的表现很好。回医院之前你妈妈很开心，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你。”
“她不想留遗憾，我知道，你也不想。你担心你做出的决定会带来遗憾，这很正常。如果你需要，明天我可以让勇哥华侨医院过去三十年的类似案例，你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还有一点，我知道你现在担心的重点并非手术费，但我仍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需要，这笔钱我可以出，SPY也可以出，只是一个名目，不要让这笔钱框住你。”
“你得看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第72章 你惨了，你已经被姜吾吃得死死的。
师星阑的演出很快结束， 散场前工作人员在出口回收投票卡，部分粉丝仍意犹未尽，频频逆着人潮回头看向教堂深处的舞台。
那里仿佛仍残存着姜吾带来的云雾一样的月光， 还有师星阑后面演绎的戈尔德孟。
大家都依依不舍， 却也遵守剧场的规则，没有过于激动， 在工作人员确认没有安可舞台之后慢慢散去。
剧场正南出口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不少粉丝， 女生们兴奋地确认自己伴手礼中的内容。
Magnitude准备了UNLIMITED的logo金属徽章钥匙扣， 还有今晚参加演出的姜吾以及师星阑的签名拍立得照片， 迷你笔记本和明信片套装，和印有UNLIMITED logo的应援纸袋。
粉丝们一边交换无料和手幅，一边确认伴手礼中的物品是否存在瑕疵。不想离开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女孩子们时不时看向地库的出口。
“论上来讲， 保姆车会从南面的停车场出口出来， 所以可以在广场上等一等。”
微博上有这样的repo记录。
“他们真的会从这里出来吗？”
夜色渐深，有人开始站不住。新宁九月秋意正浓， 女孩儿门下午来时穿的薄短衣物沁着秋夜的凉意。
“不知道， 要不要去东边的那个停车场看看？”
“别了吧，从这儿过去东门怎么也得走十几分钟， 万一那边也没人就得不偿失了。”
“”
她们手中紧攥着手机， 屏幕亮着录像模式，视线紧紧盯着地下出口的方向，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夜晚的风沾染了潮气， 却挡不住他们脸上的兴奋。
与此同时， 微博上鸣沙剧院也被加热至热搜榜前十。
热搜前三分别是：
#舒玛转型#
#蔺宓新剧#
#昼影女主官宣#
#鸣沙剧院#词条排名在第七的位置， 并不算扎眼，但在一众一线演员的微博转发中， 仍分去了网友部分注意力。
师星阑斜靠着座椅靠背，姜吾坐在他旁边，两人以一种稍显怪异的姿势贴近彼此，一同用师星阑的手机查看实时微博。
“哦？公司居然先发了演出视频。”师星阑长指点过播放键，才第一次听今晚姜吾那首《MOONLIGHT》。
“你怎么在这个地方失误？这首歌从开训第一天开始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吧？这还能错拍？”
姜吾回过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当时我在二层观演台上看到了我妈妈。”
他的声音如常沉静，却让师星阑听出一种雀跃，连带着自己的情绪也扬起来，“真的？阿姨她醒过来了？”
“但她的身体状况也无法支撑她坚持完一整场演出。”车内洋溢着清澈温柔的琴音，将少年的声线静静拢起来，在姜吾说完这句话后，视频里正好播放第一句歌词。
“月が照らす 君の横顔を”
师星阑心情说不上来的高兴，低下头再去看视频中身影模糊的少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够感受到那双望向前方的视线。
姜吾继续道，“师星阑，我今天很开心，至少第一场公演，是她看着我完成的，我上台前还在想，如果她能醒过来该多好。我太过幸运，让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贪心”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甄选的奖金，到后面我想要出道，而且是作为那个奇迹的M出道，再到现在我想要的越来越多，是不是很过分？”
师星阑被他突如其来的陈白震惊到，睁大眼愣了好几秒。“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要，才过分吧？”
“其实欲望是最好的内驱力，正是因为你想要，才会努力去得到。”
“如果你什么都不要，却还能够进步神速，那才叫真的可怕。虽然类似的评论很多，但是你和我都很清楚，我们都不是天才。”
他拍了拍姜吾的肩膀，“不过我很开心。”
“嗯？”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你的心里话。”
“你很会交朋友，但是实际上对所有人都保持着特定的分寸感。有时候我也有些嫉妒弘斯年和耿嘉致，就连连胜都可以无顾虑地跟你聊天。”
“即便是最难相处的李睿好，也能被你调得服服帖帖。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谈不上亲近……”
师星阑抬眼，正对上姜吾那双灰色的眸子，少年在车内暖黄的灯下，笑着。
“师星阑，你怎么，连好朋友的醋都吃？”
……
师星阑觉得耿嘉致那句话说的太准确了。
姜吾，就是魅魔-
南面广场上粉丝等了半个多钟头没有等到保姆车出来，微博实时中也没有任何更新。部分粉丝不再坚持，带好了个人物品去搭末班车回家。
还有一小部分仍激动聚在广场上看X星选的剪辑视频。
“虽然但是，真的很好磕啊！”
“就是这种自然而然的碰触！就是这种毫不经意的撩拨，脸红心跳都不由自主，才是真正的毫克！”
“唉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姜吾特别像小狐狸，简直就是当代男妲己！”
“呜呜呜，他长得这么好看他能有什么错？他不过也是想给每一个cp粉一个家。”
“哈哈哈哈笑死了，姐妹你真的好有梗。”
“厉害吗？我每天晚上都在背……”
“噗——”
女孩们笑得开怀，连冷夜都被忽视。
“诶？好像下雨了。”
雨势来得急，先是大颗雨珠，很快变成雨线浇下来。
女孩们忙护着伴手礼的纸袋，朝着鸣沙剧院的方向过去找遮挡的地方。
“诶！那个是不是姜吾他们的车？”
“停下来了？”
地下车库里驶出一辆黑色保姆车，在雨幕中停下来。
车门刷地一声打开，白衣黑裤的少年撑伞下车，朝着她们的方向快步过来，后面还跟着同样着急的保镖。
姜吾把自己带来的大伞递给粉丝，“用这个吧。”然后他又转向另一边。
时间太晚，门口聚集的粉丝并不多。看他把自己的伞递过来都连忙摇头拒绝。
“不用不用，我们在这边躲一下雨停了就走。这伞你自己打吧，别淋坏了。”
姜吾不由分说把伞塞进对方的手里，带着伞柄移动，挡住了附近几个女生。“太晚了，不要在这儿逗留，撑伞回家吧。”
跟在他后面的师星阑也将自己的伞交给粉丝。
说完，他们又跑去鸣沙剧院里，问工作人员借来几把公用伞分发给其他没有带伞的粉丝。
确保每个人都不会被雨淋到之后，两个少年站在保镖撑起来的伞下，朝着这些粉丝鞠躬。
“谢谢你们过来看我们演出。”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时，才有人从紧张中反应过来：“我还没送信……”说完便朝着保姆车的方向冲过去。
车辆并没有直接开走，两个少年上车后摇下车窗，静静看着站在雨中的姑娘。
“姜吾，可以收信吗？”
姜吾定定看着她，雨水顺着伞面滑下，水滴垂直降落，潮湿浸染着她身上的衣物和背后的包。
电光火石间，姜吾伸手越过车窗，两指捏住了伞面一角，调整了女生撑伞的角度。
雨水淋湿雪纺布料，贴合着少年手臂的肌肉线条。
女生望着那只劲瘦纤长的手，连呼吸都要忘记了。她看到少年两唇开合，声音清亮而魅惑：“姜吾可以收信。”-
【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好可爱啊！】
【怎么会有人可爱到这种程度！】
【好恨，我为什么不多等十分钟！周五晚上为什么我要着急回家！】
【在现场我靠，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雨真的好大我冷得直不起腰，一回头看到姐妹拿着伞就往雨里冲，真的牛。】
【果然是勇敢的人最先享受世界啊[酸柠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渊博的人生享受够了吗？咱们俩交换下人生吧，让我也享受一下。】
【不是，现在到底在燃什么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
【省流：repo渊博抽到了鸣沙剧院今晚的前排位置，近距离看到了姜吾，后在剧院门口收到了姜吾亲手送上的雨伞，并且收了渊博的信！最后还一起合唱了前辈的月光，啊啊啊啊啊啊光是文字描述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天呢，我以为只有梦里才有这种情节！靠北，到底谁在替我岁月静好啊！】
【真是不懂，一群上年纪的女人怎么会喜欢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人，太丧心病狂了。啊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就是今天我收到了我偶像送给我的雨伞……】
【我靠楼上泥垢了，我们只是网友，为什么！】
【姜吾可以收信……救命，他说这句话的样子该有多可爱啊，为什么我不是渊博！】
【嫉妒使我丧心病狂……】
【啊啊啊看到了最后合唱的视频！姜吾本人比在星选放送里可爱好多啊！心动过速到需要叫救护车了呜呜呜】
【话又说回来了，老天爷就没有一点错吗？为什么小耿演出那天晚上没有下雨啊，我差一点就可以收到小耿送我的伞了。我也不是非要这把伞，只是想在雨夜和我担一起合唱情歌[融化]】
【这一刻是真的，追星女的幸福感具象化，第一次公演，雨夜，送信，合唱，这些词放本身就已经具有明确的意义，但综合杂糅在一起时就是会让人生出念念不忘。我不知道渊博之前对姜吾是什么感觉，但是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渊博，你惨了，你已经被姜吾吃得死死的。】
第73章 你不会害怕她，所以也不会害怕镜头。
比起舒玛和蔺宓的新剧热度， 鸣沙的词条并没有在热搜上留存太长时间，黄色新闻此起彼伏，很快就将姜吾和师星阑的公演热度降下去。
但两人在鸣沙剧院门口为粉丝撑伞的视频被刷上了同城榜单第一。
昏沉雨夜， 两个浅色衣裳的少年站在雨帘下， 朝着等待了一晚的粉丝们深深鞠了一躬。
广场上有不少人询问他们的名字，粉丝们也在积极卖着安利。
姜吾赶到华侨医院1103病房时， 姜彩枝正坐在窗前， 手里握着护士姐姐的手机刷微博。
视频从昨晚台上的那首MOONLIGHT， 一直播放到后来他帮粉丝调整雨伞时说的那句“姜吾可以收信”。
视频到最后是慌乱的没有逻辑的但情绪饱满的激动的尖叫声。
“妈。”姜吾摘下棒球帽走到姜彩枝身边， 一边小心捏她的手臂确认情况，一边不着痕迹将手机息屏。
“害羞了？”姜彩枝的声音虚弱沙哑，随儿子将手机拿走，手指蜷了绻把他引到自己面前。
轻轻一声让姜吾心脏莫名被拧了下， 少年酸着鼻头， 声音竟然瓮了起来，“为什么不躺下休息？”
借着蹲下时的动作， 姜吾手指下意识蹭了蹭鼻头镇静， 但看向姜彩枝那双眼时，瞳孔仍然不受控地颤动。
“妈都躺了几个月了， 不舒服， 医生也说坐起来活动好恢复。”姜彩枝眨眨眼，笑得认真，抬手摸了摸姜吾的发顶。
“长高了， 头发长了， 也知道疼人了。我们小吾， 把自己养得很好。”她笑起来时，嘴角近乎透明， 像随时要消失似的，指尖从少年软软的发丝滑下，掠过他的脸庞，下颌，最后贴近姜吾的耳垂。
就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捏了捏。粗糙的掌心贴着少年的脸颊，粗粝但温暖，姜吾偏过脑袋，亲昵地蹭了蹭。
秋雨过后，新宁的天空被彻底洗刷去连日阴沉，阳光透过云层释下，落在这对母子身上。
姜彩枝扶着轮椅艰难调整了个角度，好将儿子的脸看得更清楚些，最后还是姜吾帮了忙才转过来。
他的脸比冬天时硬朗了些，眉眼中的稚气褪去不少，眼看就是个大孩子了。学校和集训的事情昨晚沈容将她送回来时讲了很多。
那个男人比她还年轻些，说话做事却不容置喙地果断沉稳，是个精明的商人。但这个看起来明显和她不在同个世界的男人谈到姜吾时，眼神中却带着不同寻常的期许。
他说，“姜女士，你生了个非常了不起的儿子。”
“时间过得好快，妈就错过了几个月，小吾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她倾身过去，温柔把姜吾揽进自己怀里，轻拍着他的肩膀。“妈知道，你吃苦了。”
“那个姓沈的老板大概讲了你学校的事情，妈昨天听了一路，总觉得不够，你再给妈妈讲讲。”
“好。”
姜吾把姜彩枝推到病房的餐桌前，一边讲这几个月发生的趣事，一边给她削苹果。
少年心中雀跃，在妈妈面前难得展示出不展露人前的羞赧。
参加集训前打工的经历被他修饰掉，三言两语便带过，笔墨篇幅都落脚在集训生活。
集训是枯燥的，定时定量的，用数据表和尺寸固定下来的，却因是讲给姜彩枝听，不知不觉间，将一些细枝末节都讲了出来。
莫过于耿嘉致和弘斯年总是不对付，或是被奉为天才的连胜和游瓒，还有口出狂言的阙邈，灵气十足的师星阑。
男生们分开时都正常，合体时明显病入膏肓。姜吾将苹果小心切成小块，嘴角溢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容。
“我弹钢琴是弘斯年教的，他虽然比我小几岁，唱歌跳舞都很厉害。基地里总有人说是因为他的爸爸是港娱天王，所以才觉得他也很厉害。但我不这么想，弘斯年就是弘斯年，他有现在的成绩，是因为他足够努力。”
“耿嘉致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站在我后面。那时候他还很高，和我说话都要低头。他很有才气，长得很帅气。不过他下个月会离开基地，去准备伯克利的复试。”
“师星阑”
少年将好友如数家珍，眼神中绽放着姜彩枝从未见过的光。说到有趣处嘴角弧度明显，谈及遗憾时肩膀也会塌下去。
看到这样鲜活的儿子，姜彩枝很欣慰，牙签插了一块果肉，递到姜吾面前。
“好孩子，那你开心吗？”
虽然儿子一句不提年初迟到早退旷课去兼职赚钱的辛苦，只字不提他是如何攒够每月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但姜彩枝心里很清楚，她和成江海的关系让这孩子吃尽了苦头。
以往总有老人讲，孩子是前世欠下的债。亲子关系有时更像债务关系。
看到现在的姜吾，姜彩枝却觉得，自己才是姜吾前世欠下的债。
姜吾坐起来，比姜彩枝高出不少，那一块苹果递过来时，他毫不犹豫屈身去接，就着姜彩枝的动作把苹果含到嘴里。
“我吗？我很开心。”他说完又静下来，乖巧同她商量，“我和沈先生约好了，在不耽误训练的情况下兼顾文化课。”
“妈，我想试试，你相信我，无论是出道还是高考，我都会全力以赴。”
姜彩枝定定看着他，想起昨晚在剧院舞台上的姜吾，眼眶有些湿润。
“你开心妈就开心，我们家小吾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要走这条路不容易，但是没关系，妈看着你走。”
她语气温柔，任姜吾亲昵靠着自己的肩膀，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别害怕，我的小吾是最勇敢的小孩。”-
Strawbear的三周年巡回演唱会新宁场是9月30晚。
姜吾他们准备公演舞台这段时间，李睿好和朴修筠除了准备学员的助演之外，还会单独去楼上准备Strawbear这次演唱会的开场表演。
原本一开始的计划是为Munhak Stadium举办的仁川场助演，但因为夏季暴雨，演唱会一延再延，他们已经确定了来新宁交流学习后，才收到为Strawbear新宁场开场的消息。
Strawbear是一支将传统摇滚精神与现代音乐元素完美融合的乐团，拥有甜蜜暴力的经典反差。Magnitude在打造这只乐团时，是以偶像男团的标准来要求他们，但他们的歌曲的创作风格却传递着浓烈的反叛自由和生命力。
乐团二巡结束后曾短暂暂停活动一年，之后强势回归，回归期4人唱作能力明显增长，拿下了偶像生涯第一次四连冠。
为弥补暂停活动那一年的遗憾，他们将三周年演唱会的concept定位为“涅槃重生”。
新宁的这场，是第13场。
正好是一个轮回的开始。
工作日的傍晚，新宁市四泰坡体育场内外人潮涌动。
姜吾不同于普通观众，在方勇带领下从特别通道进入体育场内。他被带着来到一处不算空旷的T字看台，遇到了之前被淘汰的学员。
男生手里拿着应援棒和手幅，头上带夸张的应援头饰，手腕上还有应援手环，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侧身时正好看到姜吾，好奇凑过来，“你这身衣服，还没有被淘汰？”
话说出口方觉不对劲，呸了好几声后又继续，“也对，你这样的人，被淘汰了才是逆天而行。只有我这样无才无德，才不该做什么男团梦。”
姜吾上下看他一眼，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主办方给观众准备了伴手礼，但像姜吾这样的特殊观众明显不在此列。男生看他手里空着，把自己的那张手幅塞给他，“你举这个吧。”姜吾想拒绝，被硬塞了下来，“相信我，一会儿你肯定想甩点什么东西的。”
“这可是Strawbear，仅次于AOS的爆燃舞台！”
夜幕很快在嘈杂的人声中降临，场馆内先后调试了观众席的应援棒场控后，灯光缓缓黯淡下来。
原本还在兴奋啸叫的观众们此刻也随着灯光安静下来，空气仍弥散这兴奋和期待。
一阵低沉的电子节奏骤然想起，舞台中央烟雾升腾。刹那间，两束聚光灯迅速向舞台中央聚拢——
四面八方的扬声器传来一阵异常激动的音效，主持人的声线激动而热切：“让我们有请今晚的开场嘉宾——E2N，李睿好！朴修筠！”
灯光暗下，全场陷入短暂的寂静。忽然，一束冷白的追光照亮舞台中央，台上的两个少年如同雕塑般伫立，引得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靠！E2N！”坐在姜吾旁边的男生兴奋站起来，看清台上人后回头来猛攥住姜吾的手臂，摇晃两下后被钳着手腕送了回来。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这可是E2N！现在韩国新生代的TOP诶。”
姜吾笑着，“嗯，我知道。”
代表了韩国新生代偶像男团的二位，今天上午还在基地里问他怎么才能把英文口语小测做到满分。
随着一段低沉的鼓点响起，伴奏从深沉的贝斯音阶逐渐转为强劲的电子节奏，舞台瞬间被点燃。
朴修筠率先发力，以干净凌厉的锁舞动作定住每一个节奏点，力量与精准结合得无懈可击，甚至让人忘记这是“新人”的表演。而李睿好则接力，将力量与柔美相融合，以一段流畅的编舞展现了惊人的舞感，每一次转身都带起优雅的弧线，与灯光配合如梦似幻。
音乐突然加速，两个少年以一记完美同步的肩波动作将演唱会的开场引至高潮。
随后的Strawbear对跳更是瞬间点燃全场。
首次在演唱会上跳舞的4人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冲击力，每一次转身都像风暴般震撼！
“Straw！”
“Bear！”
观众席尖叫声不断，此起彼伏的声浪附和着台上偶像的“第一支舞”。
“我靠了，真的是白日发梦，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够看到这四颗豆芽菜跳舞！”
“西巴，好帅！”
“任恕！”“冷群！”“姚爻！”“卜辰！”
就在粉丝还在呼喊Strawbear四人的名字应援时，五天中央的追光突然熄灭，
舞台中央的追光突然熄灭，烟雾缭绕，观众还沉浸在开场舞的震撼中，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心跳音效，仿佛整个场馆在为即将到来的狂潮蓄力。
就在这一瞬间，一束火焰般炽热的红光猛然扫过舞台，四道身影出现在各自的演奏位上。
舞台上方悬挂的巨型LED屏骤然亮起，画面中燃烧的凤凰振翅欲飞，而主贝斯手兼主唱任恕站在高台中央，他低头轻轻拨动贝斯，低沉的音浪犹如山谷间的雷鸣，震撼人心。
而后，贝斯手缓缓抬头，俊朗的面容笼罩在红光中，唇边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随后以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低吟开场：“Rise from the ashes， let the fire guide you”
仅一句，台下便爆发出阵阵尖叫。
音乐渐渐推进，键盘冷群接过旋律，用双手拨弄出流畅而迷幻的电子音效，音符如同火焰舌尖般舔舐着空气。他身形优雅，身穿贴身黑色演出服，干净利落的操作中透露着不容忽视的自信与张力。在直拍摄像机摇过来的瞬间，他抬起头对着镜头露出一抹微笑。
大屏上男人笑容张扬，带着丝丝挑逗的意味，引得粉丝疯狂呼喊他的名字。
吉他姚爻则站在舞台左侧，静静调试了一下音色，随后猛地拨下第一声高亢的电吉他音符，强烈的失真效果像火焰喷发般席卷全场。
他低头专注地弹奏，偶尔轻轻摇晃头发，凌乱的碎发遮住眼睛却掩不住那份全身心沉浸音乐的魅力。
在主歌结束的一瞬间，他忽然迈到T台前，双手飞快游走在琴弦间，精准得如同艺术品般的音符让这个足够容纳两万人的体育场沸腾到极点。
最后，是站在鼓位后的架子鼓手卜辰。
他始终保持冷酷的表情，动作却干脆利落得让人移不开眼。
鼓点从轻微的嗒嗒声逐渐转为狂暴的节奏，像战鼓般咚咚作响，将现场的气氛彻底引爆。他每一次挥下鼓棒，金属与皮革碰撞的声音仿佛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就在间奏部分，他高举鼓棒，在全场呼喊中猛击镲片，掀起的金属声浪如同战场上的号角，将整首歌曲推进到最燃的高潮。
任恕和冷群在第一首歌的最后一段副歌里展开二重唱，低沉与高亢交织，犹如火焰与风暴的交融，而吉他和鼓点则在最后一记尾音中定格，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震撼。
舞台灯光熄灭，只有观众们的尖叫和掌声回荡在场馆中。
这是Strawbear回归后发行的第一首歌，《Phoenix Rising》，一曲燃尽一切的开场，他们以这样的姿态告诉所有人——这不仅仅是一场演唱会，这是属于摇滚的复兴与重生！
T型看台上，姜吾在躁动的音浪中迷失，再清醒过来时，手中的应援手幅已经举过头顶。
第一曲结束，升降舞台落下去。4位前辈稍作休整后，换了身衣服上来进行MC互动环节。
躁动的心跳平复下去，姜吾将手幅收回，这时身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人。
“感觉怎么样？”李睿好抄着手，痞里痞气地看他。
朴修筠就站在他旁边，朝着姜吾耸了耸肩。“你知道的，他喜欢看一些怪东西。”
言外之意是，他现在这副样子明显又是被什么点梗同人文洗脑了。
“什么怎么样？”
“成为观众的感觉，怎么样？”
成为观众？
姜吾的心跳刚刚被燥热的鼓点引得强烈震颤，现在还未完全平复。他回想着刚刚的感觉，试图用文字描述：
“很……”
“刺激。”
“刺激就对了。”李睿好眉尾扬起来，转而望向下面的舞台。
“无论是演唱会也好，签售会也好，营业的核心是为了制造记忆。”
“姜吾，你以后的工作就是这个——”
“展示你，成为台下粉丝的记忆。要刺激，要割舍不下，要甜蜜也要痛彻心扉。”
“你现在能克服对镜头的恐惧了吗？”他回过头，认真地看向姜吾。两只手仍抄在裤兜里，表情却认真而严肃。
“如果你还是觉得无法面对镜头，那就把它想象成昨晚坐在看台上的，你的粉丝。”
“你不会害怕她。所以你也不会害怕镜头。”
“我能给你的帮助只有这些了，姜吾，下次见面，我希望能够看到你正式站在舞台上。”
“作为UNLIMITED。”-
李睿好和朴修筠的航班在深夜，演唱会结束后没有回基地，而是由助直接带着去机场。
离开前李睿好看着姜吾，明显就是还有好多话要讲。犹豫再三，也只是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卡片上，“等你在LINE上与我联系。”
“加油，姜吾。”
长达一月的交流学习就这么在9月的最后一天画下句点。
随之而来的，是国庆长假。
少年们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国庆的放假通知，而是等到了月末评价的评分标准。
奚雨萌在大教室内调试PPT，告知每一部分的分数和占比，“除了这些分数构成之外，这一次月末评价，将会淘汰19人。”
“什么！？”
鸣沙剧院的公演还未结束，未来的五天里，还有一部分学员需要按照要求和标准完成舞台。
那几个还没有演出的少年心猛地被揪起，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教室里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心里面默默计算着，自己所处的位置。
评分并不只* 包含公演舞台，甚至粉丝投票占比都不算特别高。可少年们的心脏还是漏了拍，四肢也紧张得使不上力。
“虽然国庆节没办法让你们都回家去，但是假还是会给你们放的，除了还没有结束演出的练习生们，其他人的国庆假期都可以自由安排。”
紧张的话题结束，奚雨萌看着蔫儿茄子一样的男生们，笑着说了个好消息。“不过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白天外出时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出门时注意防护，及时报备外出情况。”
“我会在假期全体二十四小时保持电话畅通，有任何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想好国庆假期怎么安排了吗？”回到宿舍后，阙邈看着一直在演草纸上奋笔疾书的耿嘉致，忍不住凑过去看。人刚一靠近，就被耿嘉致躲开。
本子上的内容被捂得严严实实，阙邈是一个字都没见着，还差点被耿嘉致猛抬起的头磕着下巴。
“先保密，你看了就不好玩了。”
“你能想出来多好的安排假期出行无非就是景区，游乐园，没创意一点就是去新宁植物园或者新宁动物园。活动又没办法出市出省，你还能有更好的创意？”
师星阑从床上探出一颗头，枕头垂直砸下，正好被耿嘉致顶起来。
耿嘉致就保持这个顶着枕头的怪异姿势继续写着。
弘斯年看看耿嘉致，又看看姜吾，轻轻探身过去，问道，“你别写太贵的项目啊，太贵了姜吾就去不了了。”
耿嘉致痞笑着抬头，小狗眼睛眨巴眨巴，“放心，活动项目童叟无欺，全部免费！”
弘斯年信了。
第二天，一行人换了速干运动服，背着各自的包跟着耿嘉致出门。
连胜推测出门是要登山，自觉从宿舍里带上了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师星阑没带多余的东西，背了只空包。
弘斯年本来也想只带个空包，准备出门时，被耿嘉致塞了只gopro到手里。
“走吧，今天我们的目的地就是——”
“新宁南郊公园。”
听到这个地名后，宿舍中唯一一个本地人姜吾原本已经收起来的包被重新打开。他面不改色，带上了一些湿纸巾和水：
“所以今天出门的活动主题是什么？”
其他人不解一直沉默的姜吾怎么突然开始在意这次活动的主题。
等他们坐了十几站地铁又转了好几趟公交最后跋涉两公里来到目的地时，才终于明白。
所谓南郊公园，实际上是一片被废弃的老旧游乐场。
荒无人烟，野草丛生。
空旷阴森的游乐场破败又沉闷，不像是会来人的地方，甚至不见得会来什么鬼。
耿嘉致确认了位置之后，才公布答案：
“今天的主题是，试胆大会！”
第74章 你好小耿，我是姜吾。
七个少年齐齐站在“新宁南郊公园”的蓝色路标指示牌下， 各怀心思望着目的地。
十月残秋午后，太阳仍旧毒辣。
距离落脚点不远处，那间旧游乐场夹在一片稀疏的民居之间， 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斑驳的大门上挂着褪色的霓虹灯招牌， 勉强还能辨认出“梦想乐园”四个字。
园区外围的铁栏杆上爬满了藤蔓和杂草，偶尔有几株野花顽强地探出头来， 为荒凉的景色添了几分生气。
郊区的路不算宽敞， 偶尔会有过路的车辆。道旁一边是一篇浅金色的稻田， 旧式民居的藏青色矮屋檐贴着田边， 泾渭分明一道线。
少年们顺着路聚到游乐园门口的售票处。
那间售票处极不起眼，被夹在大门与门口一颗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中间，墙缝里呲出野草，门口挂着个小牌子：“门票成人10元， 小孩免费。”这句话下面有个小箭头， 指着一旁的窗口。
小小的窗口被玻璃挡住，内里是一块碎花帘子， 让人看不清房间里的光景。
“谁去买票？”
阙邈看向始作俑者耿嘉致， 高个子男生被他盯得心虚，后退一步躲到了姜吾背后。
“姜吾， 你去。”
弘斯年踢了他一脚， “这不是你的主意吗？就知道坑他。”
姜吾却并不是很在意，伸手曲指，指节扣着玻璃窗， “您好， 我们想要7张成人票。”
那片小帘子被撩起来， 探出半张售票员的脸，眼睛睁大宛如瓶盖， 骨碌碌转悠一圈将他们几个上下打量，随后一只沧桑的手从窗口里伸了出来。
售票员的动作很快，把七个大男生吓了一跳，就连姜吾也不由自主地后撤半步，看清她手里的门票时，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接。
男生们纷纷掏出钱包，弘斯年却看到门票上的字：
7张儿童票。
……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拨钱包的动作也顿住，视线再次集中在姜吾身上。
姜吾无奈叹了口气，屈身重新敲了敲窗口玻璃，准备和售票员说明，却看碎花帘下那只沧桑的左手不耐烦地摇了摇，只示意他拿了票就快离开。
儿童票……
也行。
姜吾诚心谢过，门票依次分给身后人。
很快，游乐园的大铁门被打开，园区内还算干净，显然有人经常打扫维护，观光道旁也站着装整齐的工作人员。
几处依旧运营的区域挂着明亮的彩旗，轻微的音乐从远处的旋转木马上飘来，在十月的阳光下，有一种似梦如幻的不真实感。
之前学习美学概念的时候，老师提到过这种不真实感——学名叫做，梦核。
全区游乐设施大多锈迹斑斑，掉漆的过山车轨道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像是被烧灼过的骨架。
半废弃的摩天轮静静矗立，巨大的铁臂仿佛在等待某个未完成的约定。鬼屋门前，黑色幕布已经褪成灰白，几只塑料骷髅摇摇晃晃地挂着，风一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民居的影子映在园区边缘，透过老旧的围墙隐约可见晾晒的衣服和孩子们的嬉闹声。
少年们握着自己的门票，齐齐看向耿嘉致：
现在该你表演了。
耿嘉致收起刚刚躲在姜吾背后那番做派，凭着自己身高马大，只身挡在大门前。
“现在还不是入场的时候，我要去里面准备准备。”他拉着双肩包的肩带，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小卖铺，试图转移其余人的注意力。
“你们带着gopro，去那边，拍一点空镜头。拍人拍店拍花拍草怎么都行，等我准备好了给你们打电话。”
几人欣然同意，只有姜吾安静望向大门内空旷的园区。
耿嘉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将人推远：“放心吧，里面有工作人员在的，我就是进去准备下道具和关卡。你们先休息会儿。”
说完朝着六人挥挥手，自己背着包走进门内。
园区内有风，把少年外套的衣摆吹起来。
弘斯年扶正gopro将这一幕记录下来，然后将镜头翻转背对自己，拉了拉姜吾夹克衫的衣袖。
“虽然看着挺不靠谱，不过应该没事，他带了手机，有问题找工作人员帮忙的。”
他瞥了眼簌簌晃动的树冠和小道上逐渐消失的背影，“他胆子这么小也只能趁天光还行的时候去布置了。”
师星阑在一旁，也哂了一声，“最好是被吓到。”
这间游乐园虽然看起来破旧，但还好并不算完全失修，有工作人员在，明显平时也偶有游客到访。
“走吧，他给我们布置任务肯定是有用的。”
小卖铺的老板是个瘦削的老人，身上穿着背心，外面套着件短袖衬衫，一看几个小伙子过来，忙笑着把盖在冰箱上的毛巾掀开，方言沙哑：
“后生仔要冰棍儿还是凉水？”
少年们没拒绝。
弘斯年挑了支雪糕，剩下的几人也各自挑了冰镇的气泡水。姜吾没多挑拣，只拿了瓶最旁边的矿泉水。
付过钱后，一群人在小卖铺门口支着的木桌旁围坐下来。男生们身高腿长，塑料凳容不下，只能朝外岔开。
gopro就放在桌面上，随着少年们的动作微弱地调整拍摄角度。
破旧的蓝色阳伞也挡不住烈日毒辣，弘斯年快速吃完一根雪糕仍觉不够，准备起身再去买时，被姜吾拉住了。
“小耿他，这次评价结束就要走了吧？”姜吾戴了顶棒球帽，檐下皮肤清爽，一双眉微蹙着。
一句话，瞬间把燥热浇冷下去。弘斯年又坐下来，也不坚持要冰柜里的雪糕。
师星阑侧过身体，嘴角不明显地撇了撇，明显是不想提这件事情。
之前姜吾和耿嘉致合伙隐瞒，他还没有完全消气。这件事情非常严肃，即便是姜吾也不可以包庇！师星阑如是想。
可他也没有办法强迫耿嘉致留下来，就想他决定来新宁时，母亲也没有强迫他留在伦敦。
那样做太自私了。
弘斯年还是个小孩儿，夹在几个哥哥中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呆看着姜吾。
几个人里面也就连胜还算清醒一点，反问姜吾，语气不冷不淡：
“所以，你想干什么？”
姜吾指着桌上放着的gopro。
忽地，有阵风经过，刮起他们身后的稻穗，沙沙声直响。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终于回答：
“他的生日在月底，我们给他准备个生日礼物吧。”
“用这个，录一段想要说给他的话，什么都好，录一段送给耿嘉致的视频。”-
虽然都不太乐意，但几个男生依旧接受了姜吾的建议，趁着耿嘉致在园区准备“试胆大会”的这段时间，各自拿着gopro挑了个地方拍视频。
姜吾选在了旁边小溪的木栈桥上，溪流迎着烈日，哗啦啦地闪闪发光。
他靠着栈桥坐下来，鞋底几乎贴到水面。镜头里是溪边两侧的芦苇丛，像雪一样的芦苇絮被风吹落，飘荡在金色的溪水之上。
姜吾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停了几秒后才按下翻转键。
画面瞬间暗下，随后是失去焦距的模糊画面，接着，画面逐渐清晰，从他身后的栏杆，再到他自己的脸，鸭舌帽下一双灰色明亮的眼睛。
姜吾看到镜头中的自己时，瞳孔迅速瑟缩了下。他下意识想要偏开脑袋，又想到这个视频会被耿嘉致看到，便很快镇静下来。
他不会害怕耿嘉致，所以现在，他也不需要害怕这颗镜头。
画面中的自己被双眼模糊掉，姜吾看向镜头时，就像是在面对那个在集训第一天就主动向自己打招呼的少年。
他一身清爽无袖坎肩，站在走廊灯下，脸上笑容痞俊开朗。
他说：
“你在哪个宿舍？”
“咦，你居然只提了个书包？”
“我加耿嘉致，你叫什么名字？”
“好特别的名字……”
时间如白驹过隙，几个月的时间，被轻易折叠成一段回忆。
耿嘉致主动选择成为他的朋友，然后，又主动选择了提前离开。
姜吾眼眶酸涩，再看向镜头，轻轻开口：
“你好小耿。”
“我是姜吾。”
……-
男生们分别录好了视频，约定好回去以后各自处这段素材，确保不会被耿嘉致发现。
时间已至傍晚，游乐园老教堂的钟声敲响，远远看过去，旋转木马和摩天轮上已经亮起了彩色的灯。
旋转木马静静地转，矮小的摩天轮在霞光和暮色里静止。
“他还没弄好吗？一会儿天都黑了……”
游瓒早坐不住了。
姜吾坐在他们中间，轻声说：“既然是试胆大会，他大概是想挑选傍晚这种半明半昧的时候让我们进去，这样才刺激。”
说完他看了眼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刺激啥啊，我们都只穿了薄外套，晚上着凉的话”
话音刚落，姜吾的手机便响起来。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快过来吧！”
只说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师星阑看姜吾完全不恼，狐疑道：“怎么这么巧，你们俩串通好的？”
姜吾微微笑着，眼角弯弯的，像只狐狸，“这应该叫做——默、契。”
夜风穿梭在游乐园的废弃设施间，摇晃的彩旗发出簌簌声响。
天际霞光渐隐，浅蓝的暮色笼罩了这片郊区，将游乐园和外界隔离开来，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密室。
稻田的声音更响，衬得人迹罕至的游乐园更加安静。
售票处已经锁门，但园区内还有工作人员在值守。
六个少年按照约定到达游乐园的门口，手电筒的光斑在地面上跳动，却不见耿嘉致的身影。
“所以他去哪儿了？”师星阑扫了一圈，皱了皱眉。
擅自行动没头没尾，行为模式尤其让人恼火。
总是自作主张瞻前不顾后……
师星阑咬着牙，回头看向姜吾。
“进去找找吧，他都做好准备了，等着我们进去。”姜吾拧亮自己的手电，将gopro的手柄拆下，用夹子固定在运动服领口的位置，随后在游乐园门口抽出一张三折叠地图。
他表情淡定，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
“你之前来过？”游瓒好奇看他熟练地翻看地图，确认每一个项目的位置。
“没来过。”姜吾摇头，“走吧，这个游乐园很小，只有一条行道。”
弘斯年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这会儿也不急不恼起来。
姜吾猜的不错，他们绕过旋转木马之后，就在旁边合影区的一只小狗铜像上找到了耿嘉致留下的“线索”。
杜宾犬铜像挺直腰杆，毛色和表情都像极了耿嘉致，脖颈上挂着一张卡片，上面明显是耿嘉致的字迹：【ghost】
师星阑看着卡片撇嘴：“你们俩真没串通好？”
姜吾不与他分辩，小耿的心思很好猜，师星阑的心思也很好猜。
小耿要的是刺激，而师星阑对这份刻意创造出来的刺激非常敏感。
简而言之就是：他在害怕。
害怕到要一直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姜吾拍了拍他的肩膀，晃了晃手电，“没事，呆在我身边，不会有问题的。相信我。”
师星阑看一眼贴着他的弘斯年，根本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转悠半晌站到了姜吾的右手边。
后面的连胜却耸耸肩：“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走吧，第一站是鬼屋。”
出发前，阙邈抓紧时间和铜像合了张影。
因为游乐园足够小，又有工作人员辅助指引，他们没有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了鬼屋的位置。
鬼屋门口立着一块模糊了表情的人形模板，胸口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是第二条线索：“找到钥匙。”
师星阑不再站在队伍前面，把空间留给姜吾。而弘斯年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觉得新奇又刺激，跟着姜吾左翻翻右翻翻，完全不害怕。
鬼屋漆黑的走廊宛如一张巨口，将所有光亮吞噬得无影无踪。
两侧墙壁上贴着的破旧鬼怪画报随着手电的光芒显现，画中的眼睛仿佛在静静注视着他们，令人不寒而栗。
“这……这些画不会是真的吧？”游瓒紧紧跟在队伍后面，声音镇静自若的颤抖。
“当然不是，别自己吓自己。”阙邈站在最前，猛地推开一扇门。
房间里摆满了奇怪的道具，墙角立着一个穿着婚纱的木偶人模，头缓缓转向他们，关节扭动时，发出机械的，有些节奏感的“咯吱”声。
“耿嘉致……人在哪儿！搞这种把戏！”师星阑被吓得不轻，语气里透着几分恼火。
连胜却笑了，“这种把戏多有意思，这动静很适合做音效。”他走到人偶面前，将人偶的歪过去的脑袋又转了回来，正对着师星阑，“你可是伦敦西区的小王子，也会害怕木偶人吗？”
师星阑白他一眼，扶着姜吾的肩膀，也跟着走到假人身边，负气将假人手中的卡片抢了过来：“我才没怕！钥匙藏在梦中的温床。”
“梦中的温床？是什么？”听着哥哥们说话，弘斯年越来越兴奋。他凑到连胜身边，做了个绅士礼后，揽住人偶的腰转了一圈，完成一个Natural Turn。[1]
“可能是……”姜吾认真翻看着卡片，顿了顿，随后目光转向房间一角的破旧床铺，“在这下面。”
几个少年合力掀开床垫，下面果然藏着一个发光的木箱。师星阑准备伸手去拿时，房间里的灯突然闪烁起来，墙上的画报中传来隐隐的低语，带着贴脸的惊悚：“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游瓒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拉着阙邈就往门后躲。师星阑三魂七魄也被恐吓得去了大半，几乎是怒极而笑，每一个字都咬得十分用力。：“耿嘉致，你、还、挺、有、创、意……”
打开箱子后，他们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和一张提示卡，上面写着：“摩天轮顶端，有我留下的秘密。”
“他还挺会挑地方。”阙邈喃喃道，“摩天轮不是不能运转吗？那不是得爬上去？”
夜风更加凛冽，巨大的铁架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吱嘎声。其他几个大男生都裹着手臂都不情不愿，姜吾只好自己爬上了平台。
座舱不大，里面放着一只老旧的录音机和一个谜题纸条：
“按顺序解锁按钮，时间有限，解锁错误将触发惊喜。”
“惊喜？还能有什么惊喜？”经历了之前的种种，游瓒的语气也变得警惕起来。
“看起来应该不是奖励，估计是‘惊吓’吧。”阙邈把游瓒往自己身后拉，另一手翻动纸条，上面用模糊的字体写着：“1. 风声，2. 儿歌，3. 骷髅。”
“看来这狗很不放心我们的智商。”纸条在游瓒眼前晃了晃，“生怕我们解锁”惊喜“了。”
师星阑皱了皱眉，终于找回一点智力：“是不是用录音机确认声音顺序？”他指着弘斯年，“你来。”
阙邈站在他身后，扑哧一声笑了，“我们几个里面不是你音感最好吗？”
师星阑没他，给弘斯年腾出个位置。
弘斯年完全不怵，直接按下播放键，录音机发出了杂乱的声音：风吹过铁栏、孩子在一边笑着一边唱歌、还有莫名空灵的骨头相撞的声音……
他逐一辨别，一旁连胜则按照提示迅速按下相应的按钮，却还是在最后一秒出错。
“完了”游瓒喊道。这下解锁“惊喜”了。
一瞬间，摩天轮的灯光全部亮起，空荡荡的座舱内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紧接着座舱也开始晃动！
“耿嘉致！”师星阑下意识抱住了旁边的栏杆。
就在这时，耿嘉致的声音从上方的广播传来，声线爽朗带笑：“别怕，线索藏在最高的座舱里。”
摩天轮顶端的铁架上，逆着灯光处的座舱中，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夜风里诡异非常。
“你是鬼啊！”师星阑几乎崩溃。
摩天轮已经老旧，实在无法乘坐，一旁的工作人员提醒他们可以等待最上层的座舱旋转下来。
座舱里有一张新的纸条：“宝箱就在旋转木马的中心。”
刚刚那个黑影早已消失不见，但那轻微的笑声却总刮着师星阑的头皮。
旋转木马是进门后的第一个项目，男生们只好又迭转回去，回到最开始出发的位置。
宝箱就在旋转木马上，里面是集训时明令禁止的汽水、零食和一张写着“We before everything”的纸条。
这时，游乐场的广播在夜色中再次响起。
“很不错嘛，今晚的试胆大会就到这里啦！你们的表现都非常精彩，我看得非常清楚。”
“宝箱里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假期礼物，要吃的话最好趁现在，回到基地就要被没收了。”
“师星阑，游瓒，你们两个胆小鬼。我已经留下了你们的黑历史，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对我好一点，否则嘿嘿嘿。”
他笑得很憨，而师星阑和游瓒此刻站在旋转木马的暖光下已经完全不害怕。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只觉得鼻酸。
这个狗人……
“虽然如此，今晚的试胆大会你们也圆满地完成了。”
“其实我计划想说——你们要带着今晚的勇气，一直走下去。如果有难爬的坡，就想想今晚的摩天轮；如果有难缠的人，就想想鬼屋的人偶。”
“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只需要相信，你们值得更好的东西。”
“很老土吧？所以，以上内容全部删掉！”
“现在，请翻转宝箱里那张纸条，后面有今晚最后一道谜题的线索。”
“解出题目的答案，然后过来找我吧。”
纸条上只有一段歌词：
In the quiet streets， where the shadows hide
We walk alone， with fire inside
The silence speaks， though we try to shout
The questions linger， never letting out
这是AOS第三次回归迷你专辑的一首非主打歌曲。
——“Where shadows hide”
男生们几乎异口同声。
“所以他在什么地方？”师星阑转向姜吾。
姜吾回想起今晚路过的每一个区域，确认地图上没有造访过的地方。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他摊开地图，指着一处今夜他们从未去过的——教堂内的镜子迷宫-
昏暗的灯光从镜子迷宫的上方洒下，折射在四面八方的玻璃表面，将光线撕裂成无数碎片。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像是有人在他们后方低声跟随。
迷宫不算复杂，姜吾很快就带着人走到了迷宫的中心。
光线折转集中的地方，耿嘉致就盘腿坐在那里，身上挑着耀眼的光。
他穿着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深色魔法袍，手里攥着异形吉他，拨片从琴弦上扫过，弦音温和又缠绵。
他就像即将骑乘魔法扫帚离开的新晋魔法师，没有唱歌，只是轻轻拨动拨片。
这支曲子姜吾没有听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过。
他们安静下来，只觉琴音里好像有白驹飞过，音符欢快直白，和成一首婉转的，难忘的曲子。
师星阑压着心头的情绪，紧紧盯着被镜子围绕的少年：
“耿嘉致，你真是好样的。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就整了这么个告别仪式？”
耿嘉致没接他的话，只是笑着将这首曲子弹奏到最后一个休止符。
他坐在地板上，眸光闪耀。
“我从来、”
“没说过要和你们告别。”
“我只是，提前毕业了。”
“？”
“什么意思？”
“等时机成熟，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们确认——”
“我们之间、永不告别。”
第75章 除了少儿不宜，全是少儿不宜。
因为口出狂言， 耿嘉致被迫承担了将那箱零食汽水搬回基地的重任。
七个少年从游乐园出来时，天际挂着一弯峨眉残月。
师星阑出了一身汗，胳膊抵住耿嘉致的， “举国同庆的日子， 为什么我们要跟着你出来吃苦？”
他想不通。
阙邈站在一旁笑，打直脊背伸了个懒腰， “你想不通也跟着出来了， 刚刚吱哇乱叫着冲到人偶面前去看线索的是不是你？”
“还是说， 刚刚的师星阑实际上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游瓒也来了劲， 凑过来假意掐着师星阑的脖颈，一边晃动他的肩膀，“你是谁！快从小王子的身体里出来！”
月光如同薄纱，将窄道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朦胧之中。稻田和溪流都静默着， 只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儿低鸣着点缀静夜。
少年们就走在这条小路上， 肩负着月光，脚步声轻响， 夹杂着枯叶被踩碎的脆裂声， 混入夜风的呢喃。
他们的笑声像飞溅的火星，畅快又热烈。
风从田野中拂来， 带着微凉的湿气和泥土的气息， 少年身后是被拉得修长的影子。
脚步声和畅快的笑声渐渐远去，夜色重新笼罩一切，直到那座“梦想乐园”再次沉寂下去。
夜间车站乘客不算多， 男生们身高马大站在路边尤其扎眼。公交站不远处就是大排档， 夜啤酒烧烤摊， 辣椒刺鼻，油烟漫天。
公交车一辆辆驶过， 上下的乘客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他们一眼。
“是明星吗？”
“看起来脸生啊不是明星吧？”
“应该是放假出来玩的学生。”
“这时代也是好起来了，哪个学校的学生啊？各个长得这么灵？”
“哎哟男孩子还是要有男子气概啦，长得灵没有用的。”
“对对对，要像你，长得丑还多作怪。他们看起来一拳就能给你干趴。”
原本他们只是闷头听着，一群人把姜吾围在最中间，各个都绷着脸不敢多说什么。
私语大多都是方言，他们只知道在讨论自己，并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
唯一能听懂的，只有姜吾。
他原本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路旁的影子。
直到他不知道听到了哪句话，绷直的唇线突然勾了起来。随即，笑出了声。
那笑声疏朗畅快，少年意气。
其他几个被他这一笑都吓愣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又不好只留他一个人在车站里笑，只好也跟着尬笑。
咯咯咯尴尬几声后，似也是听懂了姜吾那笑的意味，开始笑得比他更加大声。
太好了。
今天我们站在一起。
真的太好了。
我发自肺腑地高兴-
后面的几天假期里，几个少年约好了，轮流去楼上机房剪视频。这活儿先得了方勇首肯他们才去。
提到这事时，方勇还愣了下，看着这群随便一个都能把自己挑飞的男生们表情怪异，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只是提醒了句不要耽误训练便放任他们来去。
虽然方勇没说什么，但办起来着实有些猥琐。
虽然耿嘉致已经确认要退出，还是坚持拉着一群人一起加练，不知道什么时候精神头忽然就变好了，平时能不多练就不多练的性子，这种关头忽然长进，晨训晚练一次不落。
就连他最不待见的清蒸羽衣甘蓝最终也被甘之如饴。
游瓒熬了几宿，白天训练晚上加班，好不容易干完，回到宿舍里对上耿嘉致那张怎么看都是容光焕发的脸就来气。
到周六那天耿嘉致才终于消停，放过了被熬得不行的兄弟们。
姜吾傍晚从华侨医院回来时，游瓒刚补完觉，起来顶着一头乱发，懵懵地问现在几点。
“六点半了，差不多就起来吃晚餐。”他放下包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准备去训练，临出门前，坏坏补了一句，“别错过晚餐又偷偷吃香辣鸡腿堡。”
“姜吾！你学坏了！”
姜吾一走，剩下几个男生也睡醒了，一起拿了东西去洗澡。再回来时，游瓒终于清醒过来，品出点不对劲来。
“为什么？”
阙邈打了个哈欠，挑了下眉就算是回应他。
游瓒毛巾擦了把湿法，没想通，“姜吾也每天都熬夜啊，怎么看起来那么精神？”
想起他刚回来那阵，气质不好说神清气爽，最起码也是精神百倍。眉眼开朗完全看不出疲色，精神得让游瓒害怕。
“他还是人吗？”
阙邈唉了一声，“你第一天认识他啊，住一个屋都一个月了，他的训练表长什么样别宿舍的学员不清楚，你也不清楚？”
“游瓒，要我说你还是不行。”
“我哪不行了！”游瓒急了。男人最不能听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怎么不行，他可太行了。
“你的思想觉悟不够，有时候人能力追赶不上的时候，就要靠态度来补足。”阙邈收了衣服，抓着人往餐厅过去。“姜吾呢正好是能力和态度都有，他只需要时间就够了。给他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木斧头也能变成金斧头。”
“但是你，一开始是把银斧头，最后估计也就是把银斧头。”
“你这张嘴真的好毒，舔自己一口能毒死自己。”游瓒嘈了句。
阙邈常年浸淫说唱圈子，对这种攻击早就免疫，端着餐盘站在餐车上选菜。
他现阶段的目标是补碳，助教建议他在进食的时候多吃一些精致碳水和全谷物。他挑了自己的那份回头看了眼游瓒，又顺便帮他也挑了一份。
“你干嘛？”游瓒手里的餐盘差点挪开，看到旁边【禁止浪费粮食】的指示牌后又定住，“你要吃就自己吃，给我夹什么。”
阙邈没他。
“哎呀，我不喜欢吃红薯！”
“山药也不喜欢！”
最后两人端着满满一盘碳水来到餐桌前坐下。
游瓒幽怨地看着阙邈，“我最近惹你了吗？”
阙邈摇头，叉子往餐盘上一立，开始用勺子掏紫薯的肉。
“明天要淘汰19个人，耿嘉致算一个，还剩十八个。”他吃了几口，紫薯肉全咽下去后，才抬头看游瓒。
“淘汰结束后，还剩下20人。集训还剩下半年。”
“那又怎样？”
游瓒还是没听懂。
阙邈被他一头雾水的表情气笑了，“你的脑子要不用的话，捐了吧？我看你也用不大上了，捐给有需要的人好吗？”
“你说清楚点呗。”游瓒没生气，只是将盘子里的紫薯重新叉回阙邈面前。“你我兄弟，打什么哑谜？”
“UNLIMITED，最终出道位只有5个人。”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这是众所周知的情报，包括姜吾参赛是为了奖金的传闻也是因为这五个出道位。
卡出道位就可以拿到两百万。对于当时的姜吾，的确是不小的诱惑。
“如果没有姜吾，或许你我还有机会在这五个出道位各占一席之地。”阙邈又叉了一口凉拌藕片，眼神也不再看游瓒，而是望向远处明亮灯光下的三角舞台。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姜吾来了。他要成为UNLIMITED的奇迹。这就意味着，师星阑，连胜，你，我，之中会有一个人无法出道。” ！
游瓒忽像大梦初醒似的，开始掰着手指数* 现在的人数。来来回回数了多少遍，仍多出一个来。
“怎么会这样？”
“没有”怎么会“，这是事实。”
阙邈还算镇定，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继续向游瓒分析现在的情况。
“师星阑的协调性和唱功都很稳定，连胜的舞蹈略逊色师星阑，但是编舞创意能力很强，弘斯年不必说了，年纪轻、形象好、声乐能力是压倒性的强大。”
“你说好听点是各方面都还可以，说难听些就是别无长处，但优势是你长得不丑，很吸睛。而我也就一般。”
游瓒张了张嘴，有点不可思议。面前此人，从初评级开始就稳坐A等，排名中途略微有些变化但还未跳出前五。
一般般？
太好笑了。
“那么姜吾呢？他怎么样？？”
阙邈目光无声扫过来，两个男生目光对视几秒，游瓒读出他的意思，挑了挑眉。
“行，是我弱智。”
阙邈继续分析下去，“X星选企划，对内我们是学员，对外我们每个人都是X少年。”
“但是事实上，整个基地里面，从开训的那天开始，X少年就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姜吾。”
这是条星光遍布又荆棘丛生的路。
一个完全没有背景和基础的高一男生，背着空荡荡的一只书包就过来了。
他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细节，第一天就能做到从完全不会跳舞，到可以完整跳完那首《power surge》。前后只用了不到12小时。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SPY带来的一个噱头，不论认不认识的都等着看他第一轮被淘汰。
正常人面对这样的审视会生气吧？会紧张吧？最起码会心里不舒服吧？
但是姜吾没有，他像个没有表情的机器人，五点起床，凌晨入睡。没有人知道他睡了多长时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练习了多长时间。
有一段时间，姜吾的日程表甚至就挂在宿舍门口，来往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一天完成了多少训练项目。
跳了多长时间舞，练了多长时间琴。
他也并不像武侠小说里面那些扫地僧，更不是什么金手指拉满的厉害角色，第一次月末评价的结果也就平平。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想象，现在姜吾的人气可以直逼弘斯年。四个月前的机器人少年，四个月后就可以和韩国大势的李睿好打个平手。
华尔兹不是李睿好擅长的舞种，同样，也不是姜吾擅长的。
但那夜的精彩，所有人都看到了。
X，的定义是，无限可能性。
“我想不出来，谁会比他更符合这个”X“的定义。”
“就算强如师星阑和弘斯年，也无法与这个概念完全契合。”
“只有姜吾，神秘，努力，强大，并且完全未知。”
听说姜吾是苏秦前辈亲自挑的，面试时表现稀烂也还是由SPY亲自敲定。
现在看来，他们的确慧眼如炬。
男团甄选就像赌博，千军万马一样的路探和筛选，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做广告搞海选，最后还要将赌注压在一个完全不稳定的少年身上。
这可是豪赌啊。
“所以，游瓒。”
“你和我都需要找准自己的定位，现在耿嘉致已经找到了。过去的四个月里，有人在拼命追赶我们。剩下的时间，就是比谁更渴望成为那个第五名了。”
游瓒看向阙邈，他的头发也长了些，头发的卷儿也大了些，卷发搭在眉尾处，有一种莫名的书卷气。
因为他长得太不hippop，导致游瓒时常会忘记，面前这个男生跳街舞时的洒脱和放松，以及饶舌说唱时浑身散发的那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吸引力。
或者说，姜吾太可怕了。
努力，柔韧。
坚定，漂亮。
因为有这一个人在，就被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些原本就很优秀的少年，要加倍付出努力才能够被注意到。
这一瞬间，游瓒忽然意识到了，师星阑说姜吾是奇迹时为什么耿嘉致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奇迹这两个字，最适合他不过了-
6号的月末评价因为还有部分学员没有完成鸣沙剧院的公演舞台，因此顺延到了7号上午。
少年们多了一天休息时间，顺道帮耿嘉致收拾行李。
他的东西极多，原本开训时就待了一只大箱子，中秋节放假回来又带来了一个小的托运箱。
秋冬的衣服没有两件，全是数不清的乐谱手稿和各种他不知道哪里淘来的小乐器。平时看他玩的时候不觉得杂乱，到收拾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头疼起来。
师星阑弓腰太久在床底的储物箱里翻找太长时间，实在受不了了。索性摆烂直接爬回自己的小床上。
“你造的，自己收拾吧。”他抬手把自己床上的那几页纸也递下来。
姜吾顺道帮他接过，按页码逐章码齐。
几张纸里有些是创作时写的废稿，有些是耿嘉致之前写的自荐信。
因为基地学员基数下降，编曲作业都是去楼上的机房完成，打谱软件写完后就地打印出来，有废稿弃稿也可以当下修改，比手写稿方便很多。
软件打谱的方式是从上个月就已经开始了，姜吾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决定念伯克利。但是这两个月，他仍然在尝试手稿打谱。
每一张手稿都标记了日期，有些是可以用的，有些是完全的废稿。耿嘉致的符号草率又多样，但姜吾还是一一帮他全部好后装回托运箱里。
去伯克利的这条路看起来并不比他们现在走的路轻松。但是耿嘉致从未抱怨过半句，嬉笑打闹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真像一只大型犬。
但他的自荐信也写了一百多封，调整措辞，润色，不断誊抄，再推翻重写，把自己对音乐的感悟和热爱，如倾血泪明明白白地完整表达出来。
花了接近一个下午的时间，六个人才齐力将所有东西都完毕。
“回家第一件事情干什么？”游瓒揽住他的肩，隔开他和行李，制造出一个视觉盲区，好让姜吾把准备好的SD卡放到他乐谱夹的隔层中。
耿嘉致笑，“当然是游山玩水先浪一圈了，这几个月在这地下室里真是差点给我憋死啊！小年年你捶我干什么！”
“好好说话。”
“开玩笑嘛！你就是个小老头！”耿嘉致冲着弘斯年刮了刮鼻子，“复试迫在眉睫，我回去当然是好好练习。争取用最牛逼的演奏俘获教授的芳心。”
弘斯年被挑衅后难得没有还手，而是面不改色地回怼，“你去复试要是这么说话，俘获的应该不是教授的芳心，而是糟心。”
正好背后姜吾放好了卡，弘斯年接到信号就不再接耿嘉致的茬，挥挥手很是不耐烦。
耿嘉致还不放弃，“慢慢长夜，咱们做点什么吧？”
这样弘斯年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小狗眼睛晶晶亮。
“你把床铺也收了吧，今晚睡走廊，让连胜提前搬过来适应一下我们的生活环境。”
“靠！”耿嘉致无语，“你太狠心了。37°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姜吾收拾完洗了手回来正好听到耿嘉致抱怨，好奇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用成语？”
“噗——”阙邈爆笑出声。
游瓒冲姜吾比了个大拇哥，“大哥，你这嘴也是淬了毒。”他又看一眼阙邈，“真的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天崩地裂啊。”
没等他笑完，姜吾也回了他一句，“你也一样。”
“噗！！！”阙邈笑得更大声。
游瓒摸了摸莫名中箭的膝盖——好疼。
“最近文学作品看得多了，情操得到了升华，自然就多会几个成语了。”床上师星阑捧着本诗集在看，话像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落下来。
“什么文学作品？我也看看。”
“这时间你不是应该去做数学题吗？别问了，学习去。”游瓒瞳仁转了一圈，抬手就要把姜吾给薅起来了。
下一秒，却被轻巧躲了过去。
“已经写完了。”姜吾错开身绕过游瓒，抬头看向师星阑，“看的什么文学作品？我也要看看。”
“诺，就这个。”弘斯年把耿嘉致收起来的ipad找了出来，在浏览器的收藏夹里翻到了个神秘网址，点开后把屏幕转向了姜吾。
耿嘉致一看也急了，伸手要过来抢，被阙邈刻意隔了下，没得手。
一看无力回天，只好压着嗓子央他别生气，“那什么，这些都是粉丝的个人爱好！我和游瓒也是想要了解下粉丝都喜欢什么媚粉嘛，我们应该做的你看了别生气”
但央求无效，耿嘉致眼睁睁地看着姜吾的脸越来越黑，原本还挡在中间的阙邈也瞧出味道来，缩着脖子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宿舍里一片死寂。
师星阑诗也不读了，双手交叠压在下巴颏，半倚着床沿看热闹。阙邈不想惹祸上身，自己带上耳机当无事发生。
几分钟后，姜吾看完了全文，原本扶着书桌的右手握成了拳头。
他压着情绪，转头过来看弘斯年，“你也看了？”
弘斯年摇头，“当然没有。”他指了指网页开头的提醒，“上面不是说了吗？未满十八岁禁止查看。”
经他一提醒，姜吾才注意到，网页抬头有一串浅色背景的警告提示。
【This work could have content. If you continue， you have agreed that you are willing to see su content.】[1]
“所以。”
“熬夜、精神不振、食欲下降情况这么艰难，你们在看同人？”
姜吾语气平静，却让耿嘉致和游瓒浑身发抖。
上铺看热闹的师星阑笑着调侃，“不错嘛，你还懂。”
姜吾闻声一个眼刀过来，把师星阑刚刚落井下石的得意表情也瞪了回去，“你也看了？”
师星阑摇头，“我看那个干什么，这些情情爱爱啊，哥哥我早八百年就已经看腻了。”
“更何况，是你和弘斯年的啧啧啧，我吃不下，实在是吃不下。”
“S、制、控、绑虽说口味也就那样，但是花活是真的多。除了少儿不宜，全是少儿不宜。实在是该谴责，强烈谴责。”
姜吾听罢哂笑一声，反问他，“不想看我和弘斯年的，你想看谁的？”
“想看苏秦和”师星阑品出不对劲来，及时止了损，回头冲他嬉皮笑脸，“哎呀，看什么呀，不看，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看。没满十八岁，绝对不看。”
姜吾没再跟他废话，回头警告缩着脑袋罚站的两人，语气不容置辩。
“iPad没收了，以后电子产品出入宿舍必须断网。别再让我发现下一次。”
第76章 “也只有你能够守护住他们。”
“！怎么锁了！正看到精彩的地方， 救命！谁能告诉我吃完拉面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去，好香的饭。”
“啥饭啊？没看到啊！我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个空盘子了”
“到底！是谁！吃掉了！我！的！饭！”
“呜呜呜， 求未河蟹版！”
几分钟后， 原文作者评论区现身：“不好意思宝宝们，这条已经被M社亲自制裁多的不能透露， 总之以此告诫其他文手们谨记教训， 团子们还没成年， 不该写的都别写啊[捂脸哭]”
“什么！M社危机公关的时候怎么效率没这么高！”
“这！他！娘！的！才！几！分！钟！Magnitude之后我卡被造谣我希望你也能以这样的神速积极处。我会一直盯着你[咬牙]”
奚雨萌处完了一批违规饭制作品之后将报告提给方勇。
方勇简单看了下， 没有在报告下方签字。
“有什么问题吗？”奚雨萌再次检查了报告中的内容，确保工作并没有出现失误。
“没问题，做得很好。周三例会的时候，X星选企划的汇报你来做。”方勇看她一眼， 又转头忙自己的事情， 手指劈里啪啦敲打键盘，不知在写什么材料。
“之前的汇报工作都是您直接向沈总汇报的。”奚雨萌只是生活总教， 就目前这个项目来讲， 方勇才是她的直属领导。
在例会上向沈容汇报，属于越级。
方勇并没有否认， “嗯， 以后这部分的内容都全部由你来汇报。之后我不再过手UNLIMITED的相关事宜，周三人事会跟你签补充协议。”
奚雨萌不解：“您不准备干了？”
方勇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 “为什么不干？我现在手里还有AOS和晏柔的合约呢， AOS五个人就有一堆事够我忙活了。UNLIMITED企划部缺个背锅的， 我背不了，你去。”
这话是说笑， X星选企划有沈容坐镇又有苏秦背书，后面出道了出什么事也不至于骂到别人头上。
方勇提及这个时，视线都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奚雨萌听出来了，企划部原计划是想让方勇做UNLIMITED的经纪人，现在方勇更希望自己能去。
“为什么？”
奚雨萌入职Magnitude仅五年，处的多是练习生的管和助工作，她并没有做艺人经纪人的经验。公司还有其他的经纪人，这甜头怎么也不至于落在自己头上。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方勇视线终于转向奚雨萌。
“你想知道到底是你运气好，还是你的能力足够强。我可以告诉你，两者都是。”
“你和他们的接触最多，在日常生活管和紧急事务处方面做得很好，孩子们比起我会更加信任你。这一点对于经纪人来讲非常重要。虽然现在公司的新人开发部也有待选的艺人经纪人，但我和沈哥都觉得你更合适。”
“我知道你没有经纪人的工作经验，别担心，假期结束后我会带着你做这部分工作，我手里的资源也都会全部交手给你，直到集训结束她们签订正式的经纪约。”
“从下周三开始，你的人事关系改到UNLIMITED企划部，经纪人岗位与现在的企划部部长独立，所以以后关于X的哪些汇报都由你直接跟沈哥汇报。”
“之后UNLIMITED也是新人开发部那边的工作重点，公司的内部关系，你后面也要注意维系。”
奚雨萌虽然年轻，看起来就是小女生，实际上处事谨慎大方，张弛有度，方勇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紧张的表情，“我也是从新人阶段过来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就像我之前被要求接手AOS一样，你在意的是，公司标记为SSS的计划，将这么个男团交到你手里，空手接了个烫手山芋，跌了碎了你都难辞其咎。”
“奚雨萌，其实你很清楚，你在公司坚持做练习生助，处日常杂事，并不是因为你多需要这份工作或者这份工资。”
“你爱他们，胜过热爱这份工作。所以这个职位，非你莫属。”
“也只有你能够守护住他们。”
周一例会前，奚雨萌先见了HRBP，补充协议中提到了两份经纪约。
一份属于UNLIMITED，奚雨萌并不惊讶。让她好奇的是另一份，方勇此前没有提到过这份额外的合约。
是一份单人经纪约，合约期限是三年。
“这份单人经纪约也是今天早上要签的，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签给勇哥。签给你正常走了内网审核流程的，他的合约有一点点特殊，一会儿我再跟你说。”HRBP结束了小长假后精神焕发，笑容美得堪比女爱豆，“人还没到，你可以先确认UNLIMITED的这份。”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经纪人的工作职责：”
首先是日常管，也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工作，
负责UNLIMITED之后，合约期限内你都不会再负责其他练习生的日常管，你的一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都专属于UNLIMITED。
除了日常吃喝拉撒，还有就是安排演出，管行程。
比如确认活动流程，确定行程航班信息等，后面开发部会有三位经纪人助过来辅助你的工作，你主要负责决策，她们负责实行。
第二部分，是UNLIMITED的职业规划和合同谈判，这个你不用特别担心，你认为适合的合约都可以提案，后面沈总会亲自确认，之后直接走流程去洽谈就好。刚开始别担心，勇哥会带你做。
第三部分是团队管和关系管，一个是公司内部的关系，一个是外部合作的关系。
要注意维系和发展，个人情绪不要带到工作当中，尽量不要因为个人失误对UNLIMITED造成负面影响。
“大概就是这些，公司的经纪人培训课程会专门给你开放权限，后面你直接登录公司内网就可以查看到。”HRBP嘴皮飞快，说完这些后，抬眼看到了商谈室门外等着的男生。
“你的另一位艺人已经到了。”
奚雨萌闻声回头，隔着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个很模糊的少年身影，身量高而英挺。
有些熟悉。
男生敲了下门，得了许可后推门进来。奚雨萌才终于看清他的脸。
“耿嘉致？你不是已经”
男生笑容爽朗，态度一如在地下室那样，他礼貌朝她鞠了一躬，“小奚老师，以后也请您多关照了。”
HRBP很会看眼色，快速讲完要点签完合同就溜号了。商谈室最后只剩下奚雨萌和耿嘉致两个人。
“你一开始就知道吗？”奚雨萌很惊讶。耿嘉致要念伯克利是公开的秘密，这个奚雨萌是知道的。
这群孩子关系好，作为他们的生活总教，自然是更希望团体出道。耿嘉致有自己的追求，奚雨萌也没有立场表达什么观点。
只是机会难得。
她不像给孩子们上课的导师们那样想化，在她看来，对这群孩子来讲，Magnitude就是一条星光大道，是一条直达银河的天梯，错过这样的机会，太可惜了。
耿嘉致背着单肩挎包，穿着基地的练功服，外面套了件淡青色adidas vintage复古夹克，身上洋溢着少年独有的热情和上进。
“之前和勇哥面谈的时候沟通过这个事情，当时勇哥说会安排一个熟悉的经纪人，我当时还说希望小奚老师能当我的经纪人就好了。”
“没想到真的是您。”男生笑得眯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很高。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他太大方，反倒显得奚雨萌有些局促了。
昨天晚上公布了淘汰结果之后，虽然大家都强撑着，她还是感觉到，那几个孩子很是不舍得。
“奚老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既然已经签了合约，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虽然夸下海口，但第一件事情就出师不利。
耿嘉致十一点的航班飞首都，奚雨萌十点钟的例会要做汇报，最后还是借用了新人开发组的艺人助负责将耿嘉致安全送到机场。
奚雨萌只能将人送到电梯间，有些抱歉。反倒是耿嘉致宽慰她，“小奚老师，加油。”电梯门开合，少年隔空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抬起手臂作了个超级夸张的加油手势。
将人送走后，奚雨萌站在电梯门口还有些恍惚。
“怎么样，奚经纪人。”方勇出声突然吓了她一跳。
奚雨萌猛地后仰了下，脚底险些打滑。
“还不适应吧？”
奚雨萌稳定下来，诚实点头。
方勇没看她，径直往会议室过去，“那就抓紧时间适应，做这一行，分分秒秒都是计费的。”
“对了，今天的会议你记得做好记录，除了汇报之外，针对在第二次公演之前集训的课程要增加一项。”
“什么课程？”奚雨萌熟练掏出备忘录准备记下。
方勇回头正看到她半边手臂夹着合同，一手拿笔一手拿备忘录，很艰难的样子。
“外形管。”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录音笔递给奚雨萌，“下次用这个。”-
月末评价结束后，基地里人又少了一半。
姜吾晨间早起时还不到五点，房间里很暗，只有门缝透露了一丁点微弱的灯光。
耿嘉致的床已经空了，宿舍里出奇地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跳跃时沙沙沙地响。
他摸黑坐起来，准备换衣服去晨练。
“姜吾，你醒了吗？”上铺的游瓒伸长脖看向他的床位，“你去晨练？我跟你一起。”
说着也利索起来换衣服。
这一喊就打紧了，其他几个也跟着爬了起来，悉悉索索也开始换衣服。
弘斯年听所有人都起来，顺手摸开了灯，“为什么早起都搞得偷偷摸摸的。”
哥哥们很安静，各自拿了东西去洗漱，最后在健身房集合。
弘斯年完全清醒过来后，注意到游瓒的不对劲。男生明明困得睁不开眼，还是挣扎着踩上了跑步机，旁边看似正常的阙邈表现也与寻常不同。
“没睡醒就”多睡会儿、
弘斯年出声提醒，话还没说完，就被师星阑捂住了嘴。
“干什么，你的手刚摸了那个按钮又摸我的嘴。”弘斯年瞪他，抬手抽了张湿巾猛擦自己的嘴角。
师星阑一边点头安抚日常有起床气的弟弟，一边轻声提醒他，“未来一段时间你游瓒和阙邈应该都会和我们一起晨训了。”
“为什么”弘斯年嗅到了怪异的味道，“他们之前从来不会晨训的，都是睡觉之前训练。”
“你就当这是他们最新的训练安排。总之，不要多过问，更不要当着面挑明，很尴尬。”
弘斯年回头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的确很尴尬，所以你的脏手准备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拿开。”
早上的语言课舞蹈课结束之后，奚雨萌带来了最新的课表。
原本就挤得挺满的课程表上又加了些东西。
奚雨萌身后跟着个打扮很是时髦的女人，旁边是一只淡绿色的行李箱。
她站在讲台上，略带棱角的脸庞上是自信的笑容。五官并不算艳丽，却因自信和细致而显得格外耐看。一头利落的短发服帖地垂在耳边，染着低调的棕色，柔和又干练。
“你们应该看到了，未来三周的周三五七的晨课有了新的安排。”
“站在我旁边这位就是这门课程的导师，梁飞。是目前国内外知名的明星化妆师。曾经担任过一线化妆工作室的首席，负责过多部电影、电视剧的妆容设计。今年夏天爆火的那部《击玉》的妆造就是由这位负责总设计。”
“接下来几周，你们要跟着她学会外形的自我管，尤其是基础的日常妆容和皮肤管。”
简单做完介绍，奚雨萌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便匆匆把时间交给梁飞。
女人个子高，一身黑色高龄内搭，颈间点缀着小圈的银链，奚雨萌走后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目光扫过教室里的二十个男生，挑中了其中一个。
她站在讲台上遥遥指过去，惜字如金：“你，上来。”
一众男生纷纷回头去看时，她又补充了句，“第三排第四个，就是你。上来。”
被选中的男生有些不知所措，坐到讲台旁时还不敢正眼看梁飞。
“刚刚你们总教已经介绍过我，我就不废话了。今天我会教大家辨别自己的脸型，肤质，和基本的皮肤管方法。”
“Magnitude虽然是本土娱乐公司，但是业务范围是往国际辐射的，尤其是日韩泰。所以不论是本土出道的idol还是韩国分部那边的企划，对练习生的要求都是遵循的韩国一直以来的标准。”
韩国在造星这一部分有高度集成化的流水线。针对idol的外形管也是以高度的专业性严谨性和系统化著称。
“他们的妆面特征是干净，清新，自然，要突出无暇的肌肤和明亮的眼睛。”梁飞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她将最新一期的VOGUE杂志递到前排，示意学员们自行传阅。
这期杂志上的主角，他们也很熟悉，是E2N。
银灰色背景下，两个男生以截然不同却完美融合到底姿态占据杂志封面的核心。
朴修筠身姿笔挺，面庞线条分明硬朗，妆容极具雕塑感。减肥微挑，带着一丝凌厉的锐气。
而另一边的李睿好则相对柔和优雅，皮肤透着自然的光泽感，颧骨和鼻梁上是珠光色的高光，五官立体而温润。相比之下，他的眼妆比朴修筠更加柔和，双眸含蓄又迷人。
梁飞说得不错，即使是这样对比强烈的妆容，封面的两人也完全符合“肌肤无暇，眼神明亮”的特征。
“不过”梁飞顿了下，“我来之前有人专门给我打了招呼，让我不要教你们传统的韩式妆容风格。”
“我开始是很好奇，为什么他要这么说。看到你们之后就明白了。”
她视线不着痕迹地扫向姜吾，又快速收回。
“你们在被挑选的时候，就已经针对外貌进行过一轮筛选。如果只是简单地套公式，会掩盖掉你们自己的特征，因而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时，她才回头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的脸掰正。
“在进行课程之前，你们需要先确认自己的脸型。”她说着打开了投影仪，展示了一张简略的自测图。
“大家可以按照这张图，对镜按步骤确认自己的脸型。”
助教老师为学员们发了便携化妆镜，软尺和记录表。
男生们按照图示对镜上下比量，将自己五官的数据填入表格当中。
“我是菱形脸欸”不多时，男生们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我是圆脸。”
师星阑看完数据后确认自己是六角脸型，转头看向弘斯年。“你是什么脸型？”
弘斯年跟图示对比了很久，有些犹疑，“圆脸吧，但是又不太圆。”
阙邈测完后也转过来，只看一眼就笑，“你不是圆脸。你这叫娃娃脸。”
“小娃娃都还没长开呢，能有什么脸型。”游瓒一边笑一边看向阙邈的表，“我的测出来是鹅蛋，你呢？”
“圆形。”
“连胜和姜吾呢？”
还没等连胜转过头来，梁飞手指扣了扣讲台，“不同的脸型决定了你们的妆容侧重点在哪里。”
“菱形脸会更适合立体感强烈的妆容；长形脸中下巴比较尖的需要注意柔化线条，这类脸型很适合优雅的妆容；圆形脸线条柔润但立体感差，所以在后续的学习中要注意规避；方形脸则适合柔和自然的妆容”
她一条条列明每种脸型的优缺点，然后转向大家，“有没有人对自己的脸型有疑问的？或者对这个自测有疑问的也可以提。”
“梁老师，脸型有这么多，哪些脸型好，哪些脸型不好呢？”
梁飞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勾唇笑。
仿佛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
“如果这个问题有一个标准答案的话，那么我的回答是，没有哪一种脸型是绝对的优越。”
“但是，其实你们今天坐在这里，应该很清楚，骨相优雅卓越，线条流畅顺滑，就是比大众脸型更加吸睛。”
“我负责过妆造的明星不少，有些人天生idol脸，有些人天生演员脸，谁更适合直拍怼脸，谁更适合摇臂全景，基本上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刚刚提问的男生再次举手，“这种脸就算是完美脸型吗？”
梁飞摇头，“未必，长什么样的脸决定了你更适合什么样的镜头，但是很多东西是可以通过妆发进行补足的。你也不用过分纠结什么脸型最好，我们不推崇医美或者整容，这个东西或许能够提升你的形象，但本质上影响的是你们的心态。”
“不过，你们的条件已经是同龄人中非常突出的了。尤其是你。”她手中攥着的白板笔遥遥一指。
男生们纷纷回头去看，姜吾正直坐着认真听讲。教室顶灯的光线打在他的发尾，长软的刘海挡住了一侧的眉骨，但仍能看到那双浅灰色的瞳。
“你长得很特别，不仅仅是骨相好，瞳色也很特殊，狐狸系淡颜顶配。这间教室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你这张脸。有时间的话，记得让SPY给你的脸上保险。”
她语气中没有明显的偏向性，但用了程度很高的副词，教室里面的男生却并未因此感到反感，反而是认同的点头。
甚至有男生附和，“就是就是，如果我长了这张脸我也会上保险的。”
“这算是老天爷赏饭吃吗？”
梁飞没有放任话题继续下去，在这个环节结束之后，给学员们介绍了肤质测试仪和最基础的护肤步骤以及彩妆单品。
第一节课没有必要强行要求他们掌握所有东西，梁飞只是要求所有人每天晨间在正确洗脸之后，每进行一次护肤步骤就打一次卡，晚间睡前也要完成对应步骤的打卡。
助教老师提醒学员们新的护肤品会在午休时间送到每间宿舍中。
“我们现在晒不到太阳也需要防晒吗？”游瓒看着打卡单上晨间护肤最后一个步骤举手。
“如果你们不外出的话，论上是不需要任何物或者化学防晒，但这个打卡的目的是让你们养成习惯，所以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打卡从今天开始，今天午休拿到护肤品后记得打卡一次。为了避免误解，我提前说明，这个打卡会计入你们下一次的月末评价。”
第77章 “我想试试看，到底能* 不能超越。”
午餐结束后助教老师们根据每个学员的肤质检测结果发放了针对不同类型肤质的护肤品套盒。
姜吾出生以来用过的护肤品莫过于大宝， 拆盒后看到各种瓶瓶罐罐便照着上课的笔记对照瓶身上的功效用途进行分类，按照固定的顺序标上了序号。
为了避免错拿，他顺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弘斯年看他这么做， 也坐下来给自己的护肤品贴上标签， 写上名字。
一旁游瓒看着，笑他， “姜吾也就算了， 他干什么都要分类的， 小年你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弘斯年瞥他一眼。
游瓒：“没事啊？”
“没事就吃溜溜梅， 你管我做什么？”[1]
片刻过去，游瓒还愣在原地，直到阙邈洗完脸回来，才尖着嗓子告状， “阙邈～你看他～又欺负我～”
阙邈皱眉躲开他伸过来的双手， “你没事吧？”
“哇！你也欺负我！”
连胜趁着午休过来换床位，一开门就看到游瓒恶心的表情听到恶心的撒娇声， 拖着行李箱又退了出去， 看了眼门口宿舍编号之后才又进来。
“你变异了？”说着抬手掐了把游瓒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确认他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没能成功， 被游瓒下巴一别躲开来。
“连胜你好变态。”
看他恢复正常后，连胜才走进房间，看到姜吾身后那张空床。
姜吾站起来， 准备给他腾位置。
“不用。”连胜挑中了师星阑旁边的那个床位， 挥挥手让姜吾坐下， “我要睡这张。”
师星阑正躺着假寐，听他说话就笑了， “你倒是不客气。”
房间里的空床都被用来放行李箱或是个人物品，连胜看中的那张被大概改成了个床上办公区，放着师星阑的笔电和书。
“那张床你怎么不睡？”师星阑看他坚持，只好翻身起来收拾。
连胜答得干脆，“我不爱睡别人睡过的床。”
“那是耿嘉致的床！”不是别人。
“那我也不爱睡，快收。”
连胜搬床位和别人不一样。
基地宿舍的床位是流动的，淘汰的学员的床位都会更换床具，因此不用担心清洁问题。
即便没有这个流程，今天早上晨训结束以后，他们也是重新打扫了房间的。
但连胜还是抱着自己盖的被子过来了，不仅是被子，连枕头，腰靠也一起抱了过来。
他身高181，身高马大的大帅哥，站在书桌旁，就这么抱着自己的被子，静静地、不急不恼地、等着师星阑给他收拾床位。
“天呢。”阙邈看这一宿舍里的人，不禁叹了口气。
一个人有怪癖也就算了，他们是怎么做到把整个基地有怪癖的人都凑到一个宿舍里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还真的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好几个月-
下午的说唱课结束后，本来是自由练习时间，但助教老师匆匆过来，说有事要宣布。
“是关于你们下一次月末考核和第二次公开演出。”
开投影仪的光景，男生们下意识看了眼门外。
“小刘老师，萌萌呢？”
萌萌是对奚雨萌的昵称。
除了偶尔沈容和苏秦过来，基本上每次的考核内容和演出安排都是奚雨萌来宣布的。但是今天奚雨萌除了在外形管课之前来过一次之后就没看到人影。
助教刘颖打开了文档之后笑着跟大家解释，“雨萌老师最近有人事变动，所以会忙一些新工作，这些简单的事情就我们来跟大家同步。”
“什么人事变动啊？”
“萌萌要走了吗？”
“不要啊，我好喜欢萌萌——”
刘颖被这群男生吵得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雨萌老师不会走，只是有一些新的工作要做，具体是什么就不方便告诉你们了。”
说完，她在白板上写下五个字。
“这一次的月末评价会和公演结合，公司会在当天在南湾海滨风景名胜区举办沙滩演唱会，时间调整到周天的傍晚。”
“届时会有五百位观众到场观看，演出结束后观众会针对大家的节目进行投票。投票在评价总分的占比是45％。”
“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到场观看演唱会的观众不会是大家的粉丝，所以各位不用担心投票失衡。同样的，大家需要自主确认演唱会的节目单，包括演唱会的主持人。”
“演唱会总时长2小时，节目单可安排22到25个节目。”
“这一次的节目单安排公司不会干涉，全部由你们自行决定。到时候演出服装会根据节目确定，这个大家不用操心。”
“大概就是这些内容。”刘颖对着备忘录确认所有内容都已经讲完，依次打上对勾，然后准备关闭投影仪。
男生们都有些迷茫，忽然刘颖忙不迭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一个。”
“演唱会结束之后南湾沙正好有烟火演出，所以演出结束之后大家会在海滨露营一晚。露营的装备公司会提供，但是大家还是要准备一些保暖的衣物，十一月新宁海滨还是有点冷的哦～”
“！！！露营！”
“那岂不是可以冲浪！”
“我想打沙排！”
听到露营的消息，男生们瞬间沸腾起来。
之前的露营活动姜吾没去，听到安排后弘斯年第一时间凑过来问：“你想干什么？露营的时候。”
“我？”姜吾眨眨眼，认真地想了想。
南湾沙对于姜吾来讲，太过于熟悉了。
在姜彩枝还没有和成江海在一起的九年里，姜吾每一个关键节点的记忆，都和南湾沙相关。
不论是年节还是生日，姜彩枝都会带姜吾去南湾沙野餐。
火锅店也会在那几天固定歇业。母子俩在家合作准备便当，开开心心去沙滩过节。
那时姜吾还好动且健谈，会跟在沙滩上碰上的陌生小男孩儿一起踢球，冲浪，垒沙雕[2]。
南湾沙的草木树石，对于他来讲都是那九年的回忆。
从姜吾出生开始，就没有父亲。姜彩枝从来没有提及过那个男人，家里也没有和那个男人相关的任何线索。
就像姜彩枝开玩笑的那样，是她做了一个很漂亮的梦，所以就姜吾就成了她的儿子。
但事实上，姜彩枝并不是新宁土著，她是大专毕业之后来的新宁，开火锅店和落户新宁都是在朋友的帮助下完成的。
她一个人经营火锅店，照料还是个小娃娃的姜吾，日子简单而平凡。母子俩的物欲极低，因而在千禧年开初的那几年里没吃什么苦头。
姜彩枝不提，姜吾也从来不问。
但每一次他们去南湾沙野炊，姜吾都会下意识在沙滩上寻找。虽然他不愿承认，他仍期待着有个男人能从树荫下走出来，走到姜彩枝的身边。
结果最后走到姜彩枝身边的，是成江海。
记忆像南湾沙高高卷起的浪涛，竭力打在灯塔下的礁石，狠狠地击碎成白色的泡沫。
“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你们呢？”他眼眸垂下去把涌起来的情绪压下去，然后看向其他人。
“演唱会结束都累死了，我想睡觉。”连胜说。
“我想踢沙滩足球，南湾沙也算是踢球圣地了。”游瓒眼神中带着梦寐。
阙邈笑他：“上午梁飞老师才说了，千万不要晒黑。你还踢球，小心第二天就变成耿嘉致。”
不说还好，一说游瓒来劲了：“还有这种好事，我馋他那身皮肤好久了。”
“他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男生们在教室里继续讨论，姜吾则收了东西去练习室练舞。
弘斯年不放心，就跟了出来。
“你不喜欢露营吗？”姜吾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是性格是温雅随和的，弘斯年很少看姜吾露出难过的表情。“你刚刚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和露营没关系，只是想到了其他的。”
“是你的……那个吗？”弘斯年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指代他。
弘斯年始终觉得，他和姜吾应该是有些相似的。
他没有妈妈，姜吾也没有爸爸。
但他又觉得，他们好像又不一样。在他的印象中，妈妈也是爱自己的，只是方式很过激。
但姜吾的“爸爸”像一个笼罩着姜吾的阴暗的影子，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更像一个会让大家都不开心的扫把星。
弘斯年很担心，这个人会成为姜吾出道路上的绊脚石。
姜吾看出他的担心，抬手摸摸他的头顶，“我很好，不用担心。”
“那……万一他上网了，知道你在这里，过来找你怎么办？”像他妈妈把他带走那样，再将姜吾带走。
弘斯年单是想想就觉得烦躁，他猛摇了摇头，“不行，他来的话，我会揍他。”
他的样子太可爱了，一边捏紧拳头一边跟着姜吾到了练习室里。
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姜吾才笑着安慰他：
“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弘斯年点点头，补充道：“但还是要未雨绸缪……”
他话还没说完，姜吾就低声打断他。
“成江海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什么？”
“不仅如此，他甚至算不上我法律上的父亲。我们之间，连基本的扶养关系都达不到。”
“所以小年，”姜吾拍拍他的肩膀，“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10月9日晚。
Staples Center今夜灯火通明。
这座洛杉矶的地标性场馆此刻人声鼎沸，迎来了今年最为盛大的KPOP音乐节 Hallyu Concert。
作为韩流风潮迅速扩展到全球的见证，这一夜场馆内外都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粉丝。
李睿好和朴修筠刚刚结束演出，回到主办方准备的休息室。刚坐下，休息室的门又被推开。
“晚上好啊，小好～”
路西法走在最前面，先跟李睿好打了声招呼。
两个男生忙站起来，朝前辈们鞠躬。
“前辈好。”
路西法笑着让他们坐下休息。
“休息室里面没其他人不用太拘泥。我们就是进来歇会儿。”
说完自己找了个沙发陷了进去。
两个男生点点头，却没坐下，而是等着给后面几位前辈问好。
跟在路西法后面的是苏秦，低头看手机正入神。陈陆和肇佑禾走在后面，手抬起来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楚辛走在最后，见到两位后辈也勾起唇点了点头。
5个人全坐下后，李睿好才和朴修筠重新坐下来。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拿起了手机。
Lee：“这气氛看起来怎么怪怪的。”
SuYoon：“不知道，最近姜吾他们有跟你联系吗？”
Lee：“我昨天有问阙邈，现在基地还剩下20个人，在准备第二次公演了。没听说有什么异常呀？”
SuYoon：“虽然前辈们都在笑着，总感觉后背好冷。”
“冷就对了。”路西法一开口，差点把朴修筠的手机吓掉。
“路西法前辈……”男生忙熄屏手机，抬眼时瞳孔都在地震，“我们……我们不是有意的……”
话没说完，路西法伸出手在朴修筠后颈捏了捏，“抖什么，我是鬼吗？还能生吃你不成？”
朴修筠不敢说话，只管缩着脑袋。旁边李睿好则是回头望着沙发上看似和谐的四个人，心头莫名一惊。看向路西法时眼神明确：
你不会，但他们会。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李睿好忍不住，低声问路西法。
没想到前辈却回头大声反馈给后面几个：
“问你们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陈陆最先抬头看了眼苏秦，然后又继续刷手机。楚辛和肇佑禾则是互相对视一眼，没说话。
气氛尴尬到极致，李睿好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要疯了，忙拉着朴修筠站起来：“我们去上厕所。”
两个后辈逃也似的跑了，路西法在李睿好先前坐的位置上坐下来，旋转椅绕了一圈面向身后的沙发。
“差不多可以了，孩子们都看出不对劲来，一会儿上台怎么演出？”
苏秦没抬头，“我没有问题。”
“你还没有问题？”陈陆小声嘀咕，“这嘴角都快掉地上了还没问题？”
声音不大，足够他两边的人都听清楚。
苏秦这才将视线收回，看向肇佑禾和楚辛。
“你们的事情我不干涉，也不想发表观点，私下怎么搞都没关系。我一直以来的原则就是……”
说到这里，苏秦忽然语气疲惫叹了口气。
“不要影响工作。”
“这不是也没有影响到工作嘛。”陈陆拍拍他的肩，从他西装内袋里摸出药盒，一边喂药一边劝：“你总是担心太多，对身体不好。大家都是好兄弟，看你精神不好心里也不舒服。”
苏秦接过药片，从茶几上抄了瓶纯净水灌下去，眼神也冷：“不用担心我。不影响工作，怎样都行。”
随后又打开手机。
楚辛和肇佑禾想再说什么，也难开口。
陈陆放弃了，耸了耸肩示意让路西法过来接力。
路西法却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脚下一蹬，旋转椅滑到了沙发前。他长腿抵着茶几，脖子伸得老长去看苏秦：“看什么呢，一晚上了。”
苏秦没躲，手机屏幕大大方方转向他：
“UNLIMITED第0期会员招募的情况。”
屏幕中，网站后台的注册数据正在实时更新。
路西法看了眼数字，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坏。
他抓起茶几上一瓶纯净水，顺嘴一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
“……”路西法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昨天？！”
他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眼屏幕上跳跃的数值。
“一天时间，注册量就超过E2N一个月的数据了？！”
“真的假的？！”一边陈陆也好奇起来，要凑过来看。
苏秦把手机摊在茶几上，任他们放大缩小不断确认。
“现在都还没确认哪些人会出道，就开始抢注会员靓号了吗？”路西法没想通。
UNLIMITED现在就是一支期权股，日后的“涨跌”完全是未知数。
现在注册的粉丝甚至都无法确认自己喜欢的X少年是否真的会最终出道。
面对未知的东西，入手时应该更加慎重，避免不必要的情感或是经济损失。很明显，粉丝们并不在意这个。
路西法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出道的时候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他一边想，一边打开M社FANSCLUB官网，进入UNLIMITED官方社区之后能够在顶部的BANNER中看到现在的20个少年的公式照。
照片排序的是上一次月末评价的排名。
第一名到第六名依次是：
弘斯年。
师星阑。
连胜。
阙邈。
游瓒。
姜吾。
BANNER中的公式照并没有添加任何滤镜，每一张都是按标准拍摄裁切。
即便是看向相同的方向，做同样的表情，这六个人也明显和后面的这些少年不在同一个图层。
BANNER下方是企划倒计时。
距离结束，还剩下不到半年。
“现在这个排名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明明一眼就能确认到底谁能够出道了。
苏秦却反问他：“为什么没有？”
“公平，是现在我唯一能够保证的。”
“这是一开始就写进合约中的规则。”-
@AOS星辰站：20131009 洛杉矶Hallyu音乐会直拍预览[待编辑]【视频】
视频中，Staples Center场馆内，手幅、海报、应援棒汇成一片浪潮，粉丝们高喊着“AOS”，声音震耳欲聋。
当灯光逐渐熄灭，舞台上一束冷光打向中央，五个青年的身影逐一显现，全场瞬间爆发尖叫的热潮。
开场曲是出道早期的热门单曲《Power surge》，强烈的鼓点和电音混合节奏让每一位观众都感受到心脏随着音乐一起跳动。INTRO结束后，苏秦唱出第一句歌词，台下立刻传来粉丝整齐的应援声。
“苏秦！”“苏秦！”“苏秦！”
副歌响起时，灯光骤然点亮，场馆上方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AOS的动态影像。
青年们精准有力的舞步引领全场气氛到达顶点。他们今晚的舞台服装以银白色为主，辅以金属质感的装饰，在灯光照射下正如星辰闪烁，光芒万丈。
全场粉丝挥舞着闪耀的应援棒，银白色的光芒如银河般映衬着整个场馆。
【靠靠靠！我卡合体了！】
【感谢前线星辰姐！呜呜呜跟你们亲了！】
【啊啊啊啊啊之前路西法直播的时候说的惊喜就是这个吗！】
【新鲜的苏秦！亲亲！新鲜的路西法！亲亲！新鲜的陈陆！亲亲！新鲜的楚辛！亲亲！新鲜的肇佑禾！亲亲！我要亲死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银白色的演出服！梦回二巡了！今夕是何年啊！】
【2013年了，还是觉得银白色是最好看的颜色！】
【正版Power surge就是爽！哈哈哈哈哈帅疯了！】
【笑死了小情侣在台上又装不熟。】
【前面的嗑cp找对地方，麻烦出门左转，不要随地大小嗑。】
【这是团站怎么不能嗑cp了？唯粉看不惯才真的麻烦出门左转慢走不送。给你脸了还管上我磕cp了】
【呜呜呜，每次刷到这首歌都忍不住眼睛尿尿，太牛了！AOS牛逼！】
弘斯年捧着平板，熟练地长按屏幕将引战和不友善的弹幕举报掉。
“你再倒回去看看。”阙邈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将进度条往前拉，“还要前面一点……对，就这儿。”
视频定格在某一帧，站在CENTER位置的苏秦动作被暂停后依然带着力道，干净霸道又赏心悦目。
“弹幕说的没错，他们的舞要他们跳才是真正的好看。”
阙邈还在感叹着，被一颗橡皮砸了脑门。
师星阑站在讲台上正统计大家准备出演的节目单，被莫名其妙推选出来当主持人本来就不是他本意，看到弘斯年他们几个不认真讨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们呢？决定出什么节目？”
四个男生忙放下平板坐直身体，视线一齐看向姜吾。
“那就POWER SURGE吧。”
“？”
“一定要挑战这支最难的吗？”
姜吾难得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来：“我想试试看，到底能不能超越。”
第78章 我也想体验一下，养成系的感觉。
最后， 男生们确定了三个团舞节目。
剩下的节目在师星阑的提议下，每个人写了期望能够演出的节目类型和曲目，然后通过猜丁壳抽签的方式确定。
最终， 总计24个节目定稿， 除了刚刚主动提出的《power surge》之外，游瓒和师星阑抽中合唱E2N的《LEAD ME TO YOU》， 阙邈抽到独舞， 而姜吾弘斯年连胜则是抽到了歌曲《柳叶眉》。
其他学员们也或多或少得到了单人或是多人上台演出的机会。师星阑在汇总所有意见后将节目单打印出来， 逐一确认大家是否还有异议或者调整的要求。
“节目单提交上去以后就要确定服装和妆造， 后续改动会很麻烦，请大家再仔细确认一遍。”
确保每一个人的意见都考虑到，师星阑在晚餐前把节目单提给了助教老师。
结束后，男生们在去餐厅的路上讨论如何分配角色。
《柳叶眉》是一首粤语老歌， 原版是男声独唱， 现在姜吾他们三个合作，改编成了钢琴和小提琴协奏的形式。
“姜吾声线讨喜， 要不你来唱？”弘斯年提议。
连胜却难得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要是谁擅长什么就干什么， 太平常了，没意思。”
“你想怎么安排？”姜吾反问他。
“你来小提琴， ”连胜指向姜吾， 然后又转头去看弘斯年，“你来主唱，我来钢琴。”
这话被旁边的游瓒听到， 不禁惊讶， “大家都希望演唱会能玩开一点， 但你这也玩儿得太开了。”
“距离演唱会只有一个月时间，你们能行吗？”师星阑担心训练时间不够。
小提琴并不是课程中的主修乐器， 姜吾更擅长钢琴，而连胜的强项在于编舞而非声乐，钢琴水平也远不及弘斯年。
按照稳妥的方案，姜吾负责钢琴，弘斯年拉小提琴，连胜主唱，无疑是最不会出错的搭配。
更何况现在训练强度已经很大，除了准备演唱会的节目，他们仍然每天要完成固定的日常基本功训练，该上的课一节都不会少。
要在这种情况下去适应自己不擅长的乐器谈何容易。
连胜却只看姜吾和弘斯年：“怎么样，敢不敢玩大一点。”
姜吾笑了，“我没问题。”
“他没问题那我也没问题。”弘斯年也点点头。
阙邈看他一脸坚定的样子不可置信地摇头：“一群疯子。”
确认了每个人的PART之后，就是无止境的训练和彩排。
从外形管课程开设以后，基地里每天的护肤打卡新增了一个环节——对照着基地那个小型图书角的时尚杂志推测前辈们都是什么脸型。
梁飞教的是最基本的彩妆，并不要求他们自己化出多吸引眼球的妆造，而是确保在日常过程中能够通过简单的妆容来掩盖一部分皮肤的瑕疵。
在训练之余的休息时间里，男生们还邀请助教老师做他们的模特，协助他们解并完成梁飞留下的作业。
整个十月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不知不觉间，在某个周六下午，姜吾发现华侨医院的法国梧桐已经开始出现金黄的落叶。
姜彩枝苏醒后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中间又经过了几次会诊都是张博远直接和姜彩枝沟通。
“你儿子很谨慎，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张博远在跟姜彩枝确认手术风险和可能出现的并发症时如此评价姜吾，“我有个侄女在看他的那个节目，她说，姜吾是一个很值得喜欢的人。”
“他努力坚持，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身体力行给了观众很多力量。我觉得这评价还算中肯。”张博远笑着，“不怕你笑话，在医院里待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每次见到你儿子，都觉得世界上这样的人要多些才好。”
姜彩枝谢过医生，被护士推回病房。
其实她已经可以站立行走，但是受到长期昏迷的影响，走路时右腿微跛，医生建议还是用轮椅辅助一段时间，慢慢进行康复训练。
病房里姜吾正在做文化课的作业，这几周他过来，除了照顾她，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做作业。量很大，他的速度也很快。
姜彩枝看着心疼，“小吾，妈想跟你商量件事。”
取栓的手术风险她已经充分解，比起在病房里将养着烧钱，姜彩枝更希望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成为儿子的负累。
“张医生又跟妈讨论了手术的事情，妈觉得这个手术可以做。”-
耿嘉致的生日是10月27日，正好是周天。
弘斯年接到耿嘉致视频电话的时候，时间刚过零点。
宿舍里灯光明亮，屏幕窗格中，最先出现的不是耿嘉致，而是一颗金色秋树。
阳光斜斜洒在金黄的树叶上，天空湛蓝如洗。旁边是一条小径，沿途有几张长椅，还有来去的行人，背着单肩包，手里捧着课本。
“姜吾呢？我要看姜吾！”耿嘉致声音热切，随手调转镜头。
弘斯年这才看清耿嘉致的脸，离座前，少年对着镜头瞪了一眼。
“小耿，生日快乐。”姜吾捧着一块四寸小蛋糕，头上带着生日帽，笑着看向屏幕中的少年。身后挤着另外五个男生，贴依着姜吾，将整个手机屏幕占满。
耿嘉致一看他就是被逼的，先是爽朗笑了好几声，随口开始控诉另外几人。“你们不要趁我不在欺负姜吾，小心我回来揍你们。”
他看起来肤色像深了些，头发重新剃过，又变成了姜吾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大男生。
“你们猜猜我在哪儿？”少年将手机固定在支架，自己则是捧着吉他坐在了长椅上。
“你在伯克利。”
现在是北京时间午夜0：23，耿嘉致那边天光大亮晨光熹微，明显来自大洋彼岸。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姜吾不需要思考就能对上答案。
视频对面耿嘉致眉眼笑得更弯露出俏皮的犬牙，“我们小吾就是聪明。我现在在伯克利加州校区，背后这栋楼就是THE LIFE SCIENCES。”
姜吾估算了下时间，放下了手里的蛋糕，“那今天还不是你的生日。”
“怎么不是？我家在首都当然是过首都时间。你们送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收到了。我很开心！所以，为您们写了这首应援曲。”
“我会、永远、支持你们！”
就这么。长椅上少年静静坐着，轻轻拨动手中吉他的琴弦。
音符随着晨风飘散开，柔和而清亮。这是一首悠扬的民谣，旋律中夹杂着些许少年特有的情色与自由。
他的声音低而温暖，与琴音完美融合，如秋日的已被暖茶，缓缓注入这片金黄色的静谧之中。
少年弹唱间不时抬头看向镜头，歌声与琴声穿透电波，将大洋彼岸的这间小小的宿舍占满-
“小耿你好，我是姜吾。”
视频中少年坐在暖阳中，眼尾扫上绯红。
“对不起，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将手机拿远了些，固定在了什么地方，然后垂眸看向别处。
身后就是如雪絮一样的芦苇丛，随着田野的风来回荡着。
“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想趁这个时候跟你说些之前不说的话。”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朋友。无论是第一次摸底考试，还是后面的日训，评价，谢谢你给我的帮助。”
“其实，梦想和偶像这两个词是两个与我完全不相关的的。尤其是在这里的梦想，昂贵，付出血泪，然后被千万人敬仰欣赏，捧在银河之上。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要成为一颗星星，但你是我看到的，距离我最近的一颗。”
说到这里，少年了下自己的棒球帽，重新看向镜头之内。他眼底的羞赧收去，取代而来的是温柔的和煦的目光。
在阳光下，在暖风里，莹莹发亮。
“还记得你第一天是怎么跟我打招呼的吗？那个时候我就看到了星星闪耀。其实，我可以解你。觉察出自己想要什么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被其他人质疑之前，最先质疑你的是你自己。”
“因为，我也有过那样的时刻。然后变得越发贪心起来。”
“但我不想因为我的贪心而让你不开心。”
“你总是站在我的这一边，这一次，也给我一个机会。”
“小耿，你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
“所以，尽情地飞吧，去你想要去的那个世界，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让我做你的，第一个粉丝。”
“谢谢你，小耿。十七岁生日快乐。”
这句话结束后，少年在桥畔坐了许久。
风中传来轻柔的和缓的哼唱声：
——
“唱一首生日的歌”
“为昨天，为明天，为现在的你”
——-
一周后就是沙滩演唱会。
虽然活动确定在傍晚，但为了夜间露营做准备，男生们还是起了个大早去南湾沙做准备。
上午天气不错，南湾沙的沙滩上弥漫着咸湿的海风，不远处就是南湾沙著名网红打卡点——南湾哨灯塔。
灯塔矗立在海岸礁石上，呈圆柱形，塔身纯白，塔顶是深红色的穹顶。日光下，如宝石一样隐隐泛发温暖的光辉。
在海天映衬下，如同一支直插云霄的长笛，优雅而坚毅。
大巴刚驶入景区还未停稳，男生们就已经趴着窗框开始激动，掏出手机对着灯塔一顿猛拍。
冲下大巴后，更是第一时间从助教老师那里抢了搬帐篷和重物的任务，到了指定地点后按照奚雨萌指挥要求扎钉子支帐篷。
“钉子要扎深一些，位置要离海岸线更远一些。”
她又不放心这群男生的动手能力，挑了个最不偏不倚的姜吾去逐个检查效果。
做完露营的准备工作后，时间已经过午。为了下午的演出效果，奚雨萌带着助教给每个人发放了简餐和果汁。
演唱会要用的舞台已经提前搭好台下四周摆满了白色的塑料沙滩椅。
海滨游客甚多，路过舞台时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现在年轻后生长得真俊！”
“是附近电影学院的学生吗？”
“今天来的时候是听工作人员说今晚有活动来着。”
“是烟花表演吗？”
“看着不像，那上面写的是演唱会。”
“谁的演唱会？”
“年轻人搞的东西不清楚哦。”
“是这个不？昨天订票的时候客服问我有免费的节目要不要看，我寻思不要钱就顺手定了一个。”
“不要钱的表演呀？那估计是没什么好节目看的。”
“话不能这么说的呀，都没看呢怎么提前下结论呢？”
沙滩上没有合适的地方练习，傍晚演唱会开始之前，男生们只是走了一遍台。
因为节目安排紧凑，两个小时中，间歇时间很短。
姜吾他们的《POWER SURGE》被调整到倒数第二个出场，而紧接着最后一个节目就是《柳叶眉》。
师星阑拿到台本之后第一时间跟姜吾确认这件事情。
游瓒：“我去，变态。”
阙邈：“我记得这两首歌服装和妆造都不一样，中间只有十分钟，哪里来得及？”
《POWER SURGE》的服装和AOS原版不同，不是明亮的银白，而是深黑灰的朋克风。妆容也不似前辈那样清新干净，而是有些野性的烟熏妆容。
整体的风格是更加怪诞的，但也更加年轻的，有活力的。
而《柳叶眉》的服装是整体的颜色是偏白偏绿，妆容相对也会比前一首歌清新很* 多。因为歌曲本身就是温柔醇厚，姜吾想象过会压大轴。
但是两首歌连在一起，姜吾确实没有想到。
“现在怎么办？要临时调整顺序吗？台本在我这里，我可以”
“不用。”姜吾摇头，“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压轴和大轴都是他们的歌，的确是很大的挑战，但同样也是很好的机会。
演出结束后就是烟花表演，这时候是观众最激动的时候。
也是最好制造记忆的时候。
“不用改，最后一首歌的妆先舍弃掉，下台后就卸妆换衣服，素颜上场。”
连胜和弘斯年也觉得可行。
“这样可以吗？”游瓒有点担心。
姜吾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放心吧，交给我们就好。”-
海岸边日头西斜，台下观众也已经到齐。
师星阑握着话筒，服装老师正帮他调整领结和袖扣。
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踏上舞台的台阶。
他曾无数次以演员的身份走走上舞台，但像这样的经验还是第一次。
看着台下的观众，师星阑有些紧张。
他们不是意料之中的年轻观众，看起来大多是旅客。年龄参差不齐，有抱着孙女牵着孙子的老人，也有相互携手的年轻情侣，占大头的，还是中青年男女。
他们不是X少年的受众，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看到师星阑时，观众们的表情都有些茫然。
“很奇怪是吧。”师星阑调整了情绪，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我也很惊讶，这是X星选企划安排的一场沙滩演唱会。接下来即将为各位带来表演的，是20位X少年。”
“”
舞台背后的帐篷中，男生们并不知道前台的观众是什么反应，第一组准备演出的男生们正紧张地候场。
姜吾他们几个正在排队化妆。
“怎么了？”弘斯年看他皱起眉，小声问道。
“师星阑改词了。”
连胜闻言也竖起耳朵听了几句，“这几句都是临场词。”
“是有什么问题吗？”游瓒低声凑过来，不明所以。
今晚的表演所有人都被要求不可以提前出场。
姜吾大概猜到表演过程中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现在师星阑临时改词，更加让他确信这一点。
果然，师星阑下台后快速抓住了准备冲上台的第一组男生，附耳不知说了什么，就看那几个男生表情怪异地上台了。
“怎么了老师？主持稿怎么改了？”
师星阑刚过来，就被几人团团围住。
男生坐下来，灌了好几口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缓了一会儿才开口，“今晚要做好得不到投票的准备了。”
游瓒：“为什么？”
阙邈：“观众有什么问题吗？”
师星阑简单描述了下，游瓒和阙邈也傻了眼。
姜吾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拍了拍兄弟们的肩膀，提醒他们振作起来。“现在临时去改表演风格等同于放弃这次评价，所以一开始我们怎么演练就怎么表演，即便台下没有反馈也不要慌乱。”
“完成演出，是最重要的。”-
“这馊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啊？碳基生物能做出这么缺德的事情吗？”
Magnitude大楼17楼练习室里，路西法靠着墙正看着今晚的演唱会直播。
陈陆：“这群孩子都不知道在直播吧？”
楚辛：“这是什么现实版楚门的世界，太可怕了。还好我的全约时代已经结束。真想不通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肇佑和胳膊顶了下旁边的苏秦，“所以这馊主意你出的？”
路西法闻言反驳，“那不能，苏神干不出这缺德事。”
苏秦也点头认证，“的确不是我，是沈容，”
“”
“要不说我们老板是商业天才。”
“是哈”
“不行我还是觉得好缺德”
直播中第一个节目已经表演结束，台下观众兴致缺缺，那几个孩子鞠躬后几乎是逃跑下台。
后面师星阑的主持稿正经了很多，但第二组上台的男生们还是在看到观众时表现出了意外的反应。
苏秦看着男生们不可置信的表情，完全可以解沈容的用意。
“最起码，这段时间以来的表情管课成果已经很明白了。”
“不是吧，苏秦，当时我们表情管学了多久，他们学了多久，你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苏秦听完回头认真看着楚辛，“那么你认为，现在的大众会给你多长的时间让你成长？”
“不想要被提前淘汰，最先适应的不应该是训练，而是观众。”
肇佑和不解，“这跟揠苗助长有什么区别。”
苏秦却笑，“当然有区别。他们很年轻，或者说，他们太年轻了。所以用最快的方式告诉他们事实，即便如此他们仍有足够的时间做出选择。”
多晚一秒，都是耽误。
路西法没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在第二个节目之后查看着前台公布的节目单，节目单并没有标记演出名单，他只能大概推测姜吾他们会唱哪一首歌。
半晌后，他懒洋洋开口，“放心吧，我可以打赌，这群人里有天然能够适应类似突发情况的人。”
“谁？”陈陆问。
“这个嘛，苏神最清楚了。”路西法笑着，注意到苏秦嘴角因为刚刚自己那句话轻轻抬起来的嘴角，“我也想要体验一下。”
“体验什么？沙滩演唱会？”
“我也想体验一下，养成系的感觉。看着自己的小孩一点一点成长起来，变成花，变成树，变成星星，变成太阳，变成银河。”
“单是想想，就相当治愈。”
“对吧，苏秦？”
路西法感觉到，这段时间一直处于低谷期的苏秦今天的心情难得很好。
好到他终于恢复了明朗自信的笑容，语气温柔缱绻，“当然。”
演出一场一场过去，沙滩上阳光已经完全散去，墨蓝的天空降临，舞台上的灯光摇晃闪烁，一直没热起来的场子终于慢慢地暖起来。
两个小时在紧张和失落中飞速而过。
很快，就到了那首《POWER SURGE》。
一瞬间，舞台上的灯光俱灭，正片沙滩只剩下南湾哨灯塔塔柱发出的微弱光芒。
台下的观众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点开手机的手电筒打向舞台上。
“怎么回事？结束了吗？”
“不是说有24首？我看少了几首吧。”
“那要现在开始投票吗？”
“不知道，要不要去问问工作人员？”
正议论着，嘭地一声，舞台上方的某颗灯泡骤闪了下。
接着，是频率更快的闪动。
正好对上台下观众胸口处起伏的心跳声。
第79章 狂野，自由，青春。
闪烁的镁光灯伴随着台下观众手电的光一起打向舞台。
光线明灭中， 观众们看清了台上的六个少年。
灯光如刀似刃，将墨蓝色的海滨沉夜撕开一道口子。灯光明暗交错，摇滚和朋克的风格张扬在台上的每一个少年身上。
站在C位候场的少年最为引人注目， 墨色短发额前几缕鬓发被银白染剂随意涂抹， 如同泼洒的白墨。少年眼妆浓重，黑色眼线勾勒出锐利的轮廓， 嘴唇上是暗红色的唇彩， 脸颊和眉尾点缀着细闪的亮片将他原就优越的五官修饰得更加桀骜张狂。
左耳的链条耳饰垂至肩膀， 微微晃动时， 钻链迎风反射出冷冽的光。
少年穿一件破洞的黑色皮夹克，肩膀上镶嵌了金属铆钉，内里搭配一件撕裂边的网纱背心，胸腹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下半身是锃亮的皮裤和厚底战靴。
灯光摇晃闪烁， 猛烈而激昂。
而少年的目光则在闪烁的灯光落定的瞬间定格至台下的观众席， 嘴角勾起张扬的恣意的笑容。
【我了个大草，我宣布Magnitude是人间真神！】
【网纱镂空内搭啊斯哈斯哈】
【卧槽卧槽卧槽】
【从未设想过姜吾还可以hold住如此色气大胆的妆造啊！】
【没人说我先说， 好！性！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六个人不能一起出道吗？多么赏心悦目的舞台，还有让人心情愉悦的[流口水]】
【M社业内良心！SPY！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
【啊啊啊为什么今天的沙滩演唱会不允许粉丝到场啊！多好的机会！SPY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个团的受众是谁！】
【不敢想象如果我在台下我会有多幸福呜呜呜】
【姜吾宝宝呜呜呜最好的宝宝让我啃两口】
【虽然但是FANS直播是好文明！这是我作为会员应得的！】
【……】
直播视频中弹幕猛增， 此起彼伏源源不断。FANS论坛会员专属直播间中， 点赞的彩色心心本一夜沉寂，却在这场舞开始前将整个屏幕全然占满。
而下一瞬，舞台上节奏强烈的电子音乐骤然爆发。
原本分散在舞台各个位置的少年们迅速聚集到舞台中央， 身影如同利箭一般分划空气。
随着前奏铺开， 男生们舞步齐整而有力， 宛如一个精密的机械装置在运转，动作之间毫不拖泥带水， 每一次挥臂、每一次旋转，都透露出他们无可挑剔的默契与力量感，如群刀起舞，震撼而战栗。少年的肢体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每个动作都与节奏完美契合，就连身上铆钉闪烁的银白光芒，都转向同一个方向。
间奏结束后，姜吾在五人围绕下站定，银亮耳链在灯下摇晃，少年清亮干净的声线将整片舞台包裹——
/你能听见这破碎的寂静吗？
/你能感受到世界的震颤吗？
/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终将随浪潮翻、涌、而、起。[1]
歌声明亮清晰，透过舞台两侧的音响倾泻而出，激昂的旋律与刺耳的吉他声交织成一片狂热的风暴。
副歌的部分，少年们舞蹈愈加迅猛，而歌词却丝毫不泄气，清晰而稳定。步伐如风一般急促而凌厉，身姿在光影间闪烁，仿佛空气都在他们的动作中炸裂。
那股叛逆的朋克气息在每个跳跃、每个旋转的瞬间，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狂野，自由，青春。
海边风浪吹起来，震撼的音乐裹着观众们身后拍案的海浪声，此起彼伏，似乎无穷无尽。
舞台上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张力，台下一夜沉寂，此刻观众的欢呼声却几乎淹没了音响，震动着正片沙滩的每一寸空间。
那六个少年仿佛化作音符与光影的交织体，身体与音乐之间的契约近乎神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极尽精准，每一个瞬间都充满着撼动灵魂的力量。
而台下之前打开手机电筒的观众，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晃动起来，微弱闪烁的灯光连成一条窄窄的灯海。
【没有人说吗，他们这个契合度太逆天了吧？这是练了多长时间，他们好变态。】
【热知识：姜吾的练习时长总共不过半年。】
【但是姜吾的训练量那么大，他干什么都能成功的，收获再多鲜花掌声都让人没法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不过姜吾你太棒了！】
【伦敦西区小王子离开了伦敦还是小王子啊啊啊！】
【这场演出没有耿嘉致是我的意难平，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就是最开始的四人组一起演出啊！Magnitude你欠我太多太多】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他们演出，明明分开的时候每个人也一样精彩，但是为什么一合体就给我一种想哭的感觉】
【此刻我比他们更希望他们能够出道！！！！！】
【从四人组到六人组，从零基础到C位公演，姜吾真的是个奇迹的存在啊】
【真的，不建议接触养成系，这种真情实感真的后劲要人命】
【下一首是经典粤语歌《柳叶眉》诶！谁唱啊？】
【这种歌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很难想象有谁能够唱好】
【前面的话别说太早，没准等会儿出来的就是你担】
【怎么可能有人同时演压轴和大轴】
【老师我们家姜吾就一个节目吗？有点看不够啊！】
【等等刚刚广播里说什么你们听到了吗？】
【好像说十分钟要开始什么活动，没听清】
【我知道！是烟花表演！老南湾沙传统了，今晚南湾沙人肯定暴多，景区内外都会有很多人】
【呜呜呜还是想要去现场】
……-
姜吾下台之后第一时间摘掉了耳夹，利用化妆老师递过来的工具开始快速卸妆。
“要快一点，师星阑拖不了太长时间，烟花表演要开始了。”
“是不是等烟花表演结束再唱更好些？”
三人紧促的动作让帐篷里的其他男生也跟着紧张起来，挨得近的都在顺手帮忙拿下一场需要换的衣服和装饰道具。
男生有些担心烟花表演会影响演出效果，可姜吾看上去却丝毫不在意。
他脸上的亮片和夸张的妆容卸下后，露出原本干净的脸，灰眸在帐篷中不算明亮的灯光里俏皮眨了眨。
“现在正是好机会。”
三个男生换下夸张的皮衣皮裤，穿上白绿渐变的改良中山装。累赘沉重的装饰卸下，简约的白色长裤将少年的腿修得长直，让人挪不开眼。
还有三分钟。
弘斯年一会儿要用到的电钢琴已经被搬上台，此刻助教老师正在帮他重新佩戴麦克风。
姜吾则是从琴盒中取出今夜静候已久的小提琴。快速调节音准后，少年挺直脊背将琴架至左肩，下颌含住腮托，右手轻握弓尾，琴弓顺着少年的动作搭向琴弦，在轻微拉动中与琴体共振而鸣。
弘斯年笑着看向姜吾，是那个，标准C4音。
他们的中央C。
琴音稳重明亮，少年确认好音色后看向弘斯年和连胜。
“走吧。”
“去大干一场。”-
因为时间不够，师星阑是带妆主持。也亏因这妆容，台下有观众询问他是刚刚群舞中的哪一个，与观众的互动为姜吾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做最后的调整。
等他下台时，三人已经站在台下候场，明暗间少年眼神交汇。
接着错身的瞬间，师星阑低声道，“加油。”
舞台上还躁动着刚才那首歌的余韵，加上刚刚广播播报通知烟花表演即将开始，台下的观众已经有些坐不住，年纪小的孩子们也开始细细簌簌小声说话。
台上三个少年却并不焦躁，鞠躬后各自走向既定的位置。
站定后，谁也没有动，舞台上的灯光柔和温暖，洒向少年的双肩，与那片清新的淡绿色杂糅。
只是几秒静默，竟然将躁动的氛围沉将下来，观众席中的家长意识到还有最后一场表演，纷纷捉回调皮的小孩，无声安抚起来。
静谧的沙滩，浪潮迭起，姜吾似乎听到了不远处工作人员倒计时的声音。片刻后，他动作利落将琴架回左肩，右手抬起，琴弓虚着琴弦之上，朝弘斯年望去一眼。
三、二、
两个少年心底一起倒计时。
一！
姜吾右手轻推，第一道琴声锐利而明亮。音符悠长婉转，如青绿画卷上一笔淡写的柳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一声很快结束，干净而清明。
舞台重返寂静不足一秒。
下一瞬，琴弓再次前推重新将这夜奏响。挺坐钢琴前的弘斯年也默契在那颗音着下之前，轻轻压下琴键。钢琴低声和缓，跟随附和着小提琴。
嘭！
巨声轰鸣引人纷纷望向天空。
舞台背后炸响巨大的蓝色焰火，刹那间将整个海边完全点亮。蓝色烟花如流星坠落。星星点点，落向台上的少年。
“哇！妈妈快看！上面的哥哥身上有星星！”
稚气孩童小声尖锐，被烟火吸引了注意力的观众重又看向台上。
立在正前的少年嗓音低沉袅袅：
/微风轻送柳低垂
/你低眉低语似流水
/一笑一回眸，风景全无罪
/月光点点应湖水
/眉间细痕牵我思绪飞
/愿将岁月换，只为多一眼
/柳叶眉，轻轻挥
/缘深缘浅，天意难违
/只愿守你一生不悔[2]
第80章 如此夜晚，最适合告别。
两个小时的沙滩演唱会在南湾沙的烟花表演中顺利结束。
二十个少年在最后于斑斓声光之中一齐上台， 向台下观众鞠躬致意。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观众完成投票工作后，被有序带离现场。
让人折磨整个十月的月末评价也终于在观众退场后画下句号。
投票结果并没有立刻发表， 一切结束重归平静， 男生们跟着助教老师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稍作。
卸下了漂亮的战袍和精致的妆容，仍有人依依不舍地望向正在被拆卸的舞台。
海风夹杂着咸腥， 让少年们在换回练功服的瞬间酸了鼻头。
“海风好咸。”
“傻子， 那是你的眼泪。”
“谁哭了， 你才哭了。”
“不知道， 可能是小狗。”
姜吾换下演出服，整齐叠好后交还给助教老师。旁边弘斯年和游瓒正挤着，慌乱地扒拉身上的衣服，准备第一个冲出去占烧烤的好位置。
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挤到门帘前， 被姜吾一人一手捉住了后颈的衣领：
“晚上凉， 去穿外套。”
弘斯年和游瓒对视一眼，又冲回去， 掏出带来的外套续上， 再又匆匆地跑了出去。
阙邈折腾了一夜早跑不动，换衣服的动作也慢吞吞的。
“你怎么算得那么准？能在第一颗烟花绽放的时候拉响第一个音。”阙邈好奇问。
当时他们在台下都几乎惊呆——那一刻太巧妙， 仿似琴音烟火皆是为他而来。
连胜也好奇， 凑过来看他。
姜吾被他们这么围着，勾起唇角，“大概是因为， 我很努力。”
躺在后面的师星阑也凑过来：“那你讲讲， 有多努力。”
“我在这里当了九年烟火表演的观众。”
“每一年， 我妈妈都会带我来这里。”
姜吾语气平静，穿上外套走出帐篷。海岸灯火明亮， 浪涛之上仿佛还能够看到刚刚无限闪烁的流星。
“刚刚的倒计时，在我的心里预演过九年，我熟悉到就像是数自己的心跳。今年年初的时候为了攒住院费，我还来过这里打工。”他逆着海风看向人潮尽头，指向某一处的建筑。“就在那儿，坐在那个小房间里，负责回收和返还旅客遗失的物品。”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由，我想，应该就是我总是足够努力地想要好好生活。所以将这些分分秒秒，都计算得那样准确。”
但这些都不准确，在台上的那瞬间，姜吾想的是：
如果这一刻，能够永恒多好。
如果我们永恒地站在舞台上。
如果我们永恒地，
站在一起。
我多希望，倒计时结束，能赢来真正的万丈星光。
他说完后，身后三个少年一时无话。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人整个挤到怀里。
簇拥和怀抱热烈而温暖，把姜吾整个人捂到发烫。
“这么看来我们要更加努力，才能赢过你，把今后的分分秒秒也都记得铭记于心。”
海浪轻拍着岸边，带来一阵有一阵咸湿的风。
架起的帐篷围合中央的沙滩上，一簇篝火燃烧得正旺，红橙色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跃，将四周映照得温暖又明亮。
火堆旁，几根支架上架着肉串海鲜和玉米，发出滋滋的声响。
“快翻面！”弘斯年手忙脚乱地转动烤架，神色急切，“再烤下去就要糊了！”
一旁游瓒忙从他手里接过钳子，“你这技术太差了，看我的。”
姜吾他们几个过来时，正好就看到这两人打架。
两个人动静太大，把旁边想要靠近的其他学员都吓得躲开来，只敢在边缘的位置放下自己选好的食物。
“我觉得要再加点酱！”游瓒拿着调料瓶，自信地往酱料盘中倒，“这是我吃烤肉的独家秘方，保准你吃了念念不忘。”
阙邈笑着凑过来，坐到游瓒身边，“这个我信，整个基地没有人比你更馋了。”
师星阑和连胜找了不容易被误伤的位置坐下，姜吾则是坐到了弘斯年的身边。
刚一坐下，就被大把烤肉塞了满怀，
弘斯年笑得露出八颗大牙，“这些都是我给你烤的。你吃！”
这话被另一边的阙邈听到，笑歪嘴接了一句，“儿子出息了，知道孝敬老子。”
急得弘斯年忙站起来，随手抄了个酱料瓶子就扔过去。塑料瓶瓶身柔软，但砸人依旧很疼，他见阙邈吃痛闭嘴，才又坐下来重新望向姜吾。
“你快吃！一会儿被这饿死鬼抢了就亏了。”
姜吾哭笑不得，捏着铁签尾部咬了一口。弘斯年看他咀嚼数下，表情愈发精彩，“好吃吗？”
姜吾嚼完了咽下去，默默将烤肉又架回烤架上。
“生的。”
这下换游瓒和阙邈笑到不行，“我就说嘛，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烤得好肉。”
说完把自己烤好的肉串蘸好酱料递过来，“尝尝哥烤的，保准香掉你的牙。”
姜吾来者不拒，沉默吃一块咽下去，将半串烤肉又递了回来，“老的。”
游瓒笑容凝固在脸上，看着那半串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扑哧——”
师星阑坐在对面，看他面无表情吃完又毫无起伏地发表评价，笑得直不起腰。
“姜吾，现在我宣布我们宿舍嘴最毒的是你。”
争吵和笑声将傍晚的紧张不安完全驱散，一开始不敢靠近的学员们也都挤了过来。
二十个少年就这么簇拥在篝火之前，聊天吃肉，一阵又一阵地谈天说地。
晚餐结束之后，助教老师提醒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一段时间，十点之前准时回来点名休息。
游瓒和阙邈撺掇着弘斯年去沙滩拾贝，吵吵闹闹地跑开。
师星阑和连胜裹着外套躺在沙滩椅上休息，美其名曰晒月光。
姜吾还有功课没做，准备回帐篷里补，却被另一位学员拦住。
男生一手握着本子一首攥着签名笔，“姜吾不好意思，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本子是全新的，内页是彩色的卡纸，签名笔笔盖上的塑料纸还没有完全拆干净。明显是临时决定，匆忙买的。
姜吾看向男生，并没有犹豫。他将签好名的本子递还，看到了男生垂眉时落下的眼泪。
“姜吾，你一定要出道。”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委屈，男生泪眼汪汪地抬头，嘴上还不忘应援，
“这么多人里，只有你出道让我没一句怨言。所以你一定要出道啊！”
最后男生泣不成声，在姜吾怀里哭了好久。
海潮之上，星光点点。
如此夜晚，最适合告别-
第二天姜吾醒来的时候，身边放满了弘斯年他们晚上拾来的贝壳。
贝壳是潮汐的礼物，此刻被几个少年冲洗晒干，放在他的枕边，起身时被带得丁零当啷一阵响。
姜吾身边的睡袋里，弘斯年听见动静探出脑袋来，只睁开一只眼看他：“几点了？”
他头上一撮呆毛被睡得翘起，玩了一夜明显困顿，身体还是熟练地坐了起来。姜吾看着那撮毛，没忍住用手拨了拨，看了眼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弘斯年被哄了回去，姜吾回头又对上四张同样困顿的脸。
四人看看弘斯年，又看看姜吾，眼神咪蒙着，裹在睡袋里像毛毛虫一样拱了拱，无声在说：“我，也，要。”
姜吾无奈，也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把人一个个哄回去睡觉，然后自己换了衣服起来晨跑。
还没做完热身运动，被他哄睡的五人已经换好衣服，跟在他身后。
他们跟着姜吾魔鬼晨训这么长时间，连最不爱运动的阙邈也形成生物钟，多一秒都睡不下去。
六人在沙滩外围的跑道上慢跑了半小时，回去时特地绕过昨晚演唱会的舞台。
那里颜色鲜艳的背景布已经被撤下，只剩下光秃秃的铁架。
今晨天光大亮，少年们才突觉这舞台多小。
姜吾静静看着这舞台，又想起昨晚落泪的男生。
即便是这样小的舞台，对于他们来讲，也是一百二十分的重要。他们如此珍惜，才会在下台时不忍遗憾落泪。
师星阑见他看得入神，轻轻揽住他的肩膀：“还想继续的话，以后去更大的舞台。”
“多大？”连胜问。
“Staples Center够大吗？还是Millennium Dome[1]？”
“Millennium Dome也就一般，我推荐Tokyo Dome[2]。”
演唱会的投票结果最先公布是在FANS CLUB上。
排名公布的同时，BANNER里二十位少年中，有7位的头像被熄灭。
评论区精彩纷呈：
【省流：弘斯年第一。】
【第一弘斯年，第二连胜。这俩都没悬念了。恭喜姜吾啊啊啊啊啊啊第三名！】
【果然《柳叶眉》投票第一，这选曲真绝了。他们三个是真有才华，能把老歌用这么现代的唱法演绎出来，加上烟花表演真的绝了。】
【听说这次节目单除了团舞都是抽签决定的。这群人太可怕了吧，随机也能这么有默契！】
【不要被随机迷惑双眼啊姐妹，虽然现在X星选放送暂停更新，但是他们的努力不应该被忽视啊！是因为足够努力，才足够有默契！】
【好可惜啊，游瓒掉到第六了】
【其实昨晚那首LEAD ME TO YOU很不错的，就是台下观众太不给面子了。】
【接受现实吧，不被大众选择的话，还怎么做偶像？】
【啊，我还挺有好感的某位X少年已经被淘汰了，好失落。】
【后面的这些该放弃就放弃吧，天道酬勤是没错，可现在的情况是，有天赋的也很努力，这怎么追？】
【真的会有人主动放弃吗，多可惜啊】
“决定好了？现在放弃？”方勇手里捏着刚送来的自退书。
因为月末评价的安排，周一被安排调休，教师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男生站在办公桌前，脸胀得通红，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点头。
“哪怕只剩下最后一步，都不愿意继续走下去了？”方勇没翻看自退书上的内容，而是把这张纸倒扣在红木桌面上。
男生似乎被这个动作刺激，鼻头一酸开始大颗落泪。
“您觉得，我们坚持下去有意义吗？”
“如果你觉得没有意义，现在就可以走。”
沈容推门进来，正好站在他身后，语气冰冷。
男生身体一凛，头埋得更低。
沈容看他懦弱的样子，越过他在自退书上签了字，“现在你就可以跟方勇去签解约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