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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第 191 章 凭这张图纸,我给你纺……

    十阿哥一看见九阿哥, 眼泪就下来了,实在是现在躺在大牢里的九阿哥,和他印象中的九哥,差别太大了些。年轻时候的老九, 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后来成亲了, 也开始发福了, 但毕竟底子在, 人不过是白白胖胖而已, 也不算难看。

    可现在, 躺在稻草堆上的人肮脏又瘦削, 也不知道这短短一个月时间, 他是经历了些什么。

    “九哥!”十阿哥喊一声, 那稻草堆上的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十阿哥顿时着急, 连连催促狱卒:“快点儿打开, 要是他出什么事儿,爷饶不了你们!快点儿!”

    牢门被打开,十阿哥带着九福晋和几个孩子忙扑过去。

    十阿哥拽着九阿哥的衣服晃动两下:“九哥你看谁来了?九哥你睁开眼睛看看。”

    九福晋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夫妻感情虽然没多少, 但眼前这个毕竟是孩子爹。九福晋也有些哽咽:“爷, 您睁开眼看看, 我带着孩子们来探望你,还有个好消息要和您说, 府里的田氏,生了个阿哥……小阿哥生下来身体很是强健,哭声也大……”

    九阿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有些浑浊,费了好大力气才问道:“真的?”

    九福晋忙点头:“是,是个很健壮的小子,您不信就问十弟,他总不会骗您,那孩子和您长的有七八分相似,相貌很是英俊,额娘也看过了,取了个小名叫石头,说是盼着他和石头一样长久坚硬。才出生就会吃奶,现在一天要吃七八次。”

    九阿哥脸上就带了几分笑意:“好,真好。”

    他也算是有儿子了。

    十阿哥含着眼泪:“九哥,你看看,几个孩子还小,尤其是二格格三格格,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她们这婚事怎么办呢?你忍心她们的婚事落在老四手里吗?回头老四随意一指婚……”

    九阿哥没几分力气,好半天才说道:“额娘在。”

    有宜太妃在,无论如何,也能给几个小格格找个好点儿的人家的。若是真要和亲……那也没法子,宗室格格,谁能逃过和亲蒙古的命运?顶多就是多安排些人手。

    老五还活的好好的呢,亲侄女,总不能连个人手都不给安排吧?他要真不管,那宜太妃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至于小阿哥,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额娘肯定也不会扔下不管的。

    他看九福晋,唯一没法安排的就是她了。他要是死了,老四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子,但是吧,他有后招,老九勉强伸手,想要拉住九福晋的手,九福晋顿了顿,到底是主动伸手过去,将他的手指头抓住了:“爷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就算是夫妻感情不好,但同床共枕多年,她岂能看不出老九的决心?怕是十阿哥这次是白来了。

    九阿哥点点头:“纺织厂的生意照旧做,将府里其他财产给换成银子,和贵妃娘娘商量,买纺织厂的分红。”

    “贵妃娘娘不要,那就送给贵妃娘娘。”无论如何,也得和贵妃娘娘搭上关系。倒不是看不起皇后,只是贵妃娘娘受宠,又有才能,她若是肯出面,必然是能保得住自家这蠢婆娘的。

    九阿哥实在是没力气,只能长话短说:“讨好贵妃,明白吗?”

    九福晋点点头,眼眶又酸又痛,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九阿哥转头看十阿哥,不等十阿哥开口,就说道:“别骂,我知道,但……已经到这一步了,我认命就是了。你好好的,听老四的,我这儿子女儿,将来你照看几分,我念你的好。”

    “兄弟一场,我也没什么可给的了,最后将这条命给他,这兄弟情分,我就不亏欠谁了。”老九低声说道,他倒是想高点儿声呢,没力气啊。只这几句话,就觉得是耗费光了身上的所有的力气,眼皮子都有些撑不住了。

    他闭上

    眼睛,再不言语。

    十阿哥眼泪跟下雨一样:“何必这样呢?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小时候救过你一次,但没有他,你也不会没命……”

    九阿哥微微摇头,那说不准。无论如何,这救命之恩都是有的。

    十阿哥破口大骂:“早知道你这脑子这样轴,我就打开往里面灌一盆水给你洗一洗了。你倒是顾着忠心了,你就不顾别的兄弟情分?你不欠他的了,但是你欠我的,欠五哥的啊。再者,宜妃母将你养这样大,你怎么就不想想还了宜妃母的生养之恩呢?老八不值得你这样,你就算是要偿还恩情,你也该是偿还别人的恩情,总不能因为别人不让你偿还,你就当人家的恩情不存在吧?你醒一醒吧,将你那脑子好好给洗洗吧。”

    老九闭着眼睛,充耳不闻,若不是胸口还有些起伏,真让人以为这已经是个尸体了。

    孩子们就算是不懂事儿,也知道自家阿玛快没了。虽说亲爹对她们也不见得多看重,可出门回来会买的簪子步摇,出了京城也会采买别处的胭脂水粉,宫里有了什么好东西他也能去帮她们要,这有爹和没爹,那能一样吗?

    十阿哥的骂声中交织着孩子们的哭声,九阿哥就觉得,灵魂像是和身体分开了一样。

    大约是要死了吧。

    死他是不怕的,他就是怕额娘伤心,但额娘总要经这么一遭的。

    再者,他还有些庆幸呢,好歹死之前,见了老十一面,见了福晋一面,也知道自己有了儿子。

    十阿哥哭一半儿,发现老九的胸口没了动静,连忙叫大夫,慌的人都软了。可大夫赶来,也不过是有些遗憾的宣布,九阿哥没了。

    没了,人就这样没了。

    一直到现在,十阿哥心里才有了真切的感受——老九就是一心求死的。

    他心里有些怨恨,怨恨老四无情,怨恨老八无情,怨恨自己来得晚,怨恨汗阿玛走得早。但诸多怨恨之后,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的——将九福晋和孩子们送回京,上折子给胤禛说老九没了的事儿,给老九收殓尸体。

    老九的死,除了一部分人是真的伤心之外,在朝堂上,就再没有半点儿水花了。

    不过,倒是有点儿吓着十四了。十四是终于醒悟过来,他家四哥若是要动手,那当真是不会顾虑半点儿兄弟情义的,以往他就是再看老九不顺眼,十四也没想过,他是真能弄死老九。

    真的和汗阿玛做皇上的时候不一样了。

    汗阿玛顶多是圈禁老大老二,可老四是真的不留情面,说要命就要命。

    最重要的是,老四对他和老九的憎恶怨恨,是一样的。今儿他能弄死老九,明天他就能弄死自己。就算是现在有额娘护着……但额娘能长命百岁吗?

    额娘身体也不好,前些年连着生子,年轻时候位份低,也没有条件好好保养,现在做了太后,也是时不时的病一场的,他怎么敢保证额娘一定能活到他死?

    深刻的领悟到了这个道理之后,十四就特别乖巧了,老四说让他带孩子,他就真的带孩子去。

    老四家的两个阿哥——弘时还在宗人府关着呢,六阿哥又体弱多病,年氏舍不得。所以也只一个弘历,一个弘昼,兄弟俩被打包塞给了十四。

    老大家的一个,老二家的一个——爹虽然被关着,但老四要体现自己的兄弟情义嘛,就将做儿子的给放出来,塞到宫里上书房了。

    老三家的两个,老五家的一个,老七家没有,老八……这个没人提,十四一开始想提的,老九没了老十四也就学会了闭嘴了。

    一群阿哥,上午在上书房读书,下午就跟着十四在校场上学骑射。

    十四回家就找自家福晋抱怨:“爷堂堂一个大将军王,现在就是个骑射师傅,这骑射师傅的活儿还是白干的,连一个铜板的月钱都没有!”

    十四福晋皱眉,给出主意:“要不然求一求额娘……”

    十四摆手:“快别提了,这次老四要是不消气,我要再找了额娘,你信不信他能下令让我再也进不了慈宁宫?”

    十四福晋就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呢?你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连个爵位也不提,老大眼看要成亲……”

    十四就不满:“什么叫黑不黑白不白的?老四不也没夺了老子大将军王的封号吗?再者,这爵位怎么了?爷现在好歹也是个郡王!”

    兄弟里面,做郡王的才有几个?也就他和十五十六。十七才是个贝勒呢,老三去年做了亲王,今年就因着一点儿小事儿,又被贬为郡王了。

    十四福晋抿抿唇,想说十三是个亲王呢,不光是个亲王还是个铁帽子亲王呢。

    你还是皇上亲兄弟呢,混的都不如十三。但话到了嘴边,到底是没说出来,就十四这炮仗脾气,她要是说了,十四是保准跳脚的,算了,到底是个男人家,总在府里发脾气也不行,万一再让宫里知道了,倒是让宫里误会他对宫里不满意呢。

    不过,他不去慈宁宫,自己是不是能到慈宁宫转一转呢?听说皇额娘前两天身体不太舒服,不如带些药材进去?

    十四福晋心里想什么,十四阿哥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也不会拦着。他老四再怎么样,也不能拦着儿子儿媳孝敬长辈吧?

    宫里耿文华收到九福晋递上来的牌子之后还有些诧异呢:“不说九阿哥的棺材已经运回来了吗?她不操心打理这丧事,进宫来见我是要做什么?”

    胤禛很随意:“不知道,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不是什么大事儿。”

    耿文华顿了顿,凑到胤禛跟前:“那她要是打听爵位的事儿……”

    九阿哥虽然被夺爵,也被胤禛下旨给改名字了,还没收黄带子,革除宗室身份了,但他却没说怎么处置老九那个新生的儿子。

    胤禛摆摆手:“没有什么爵位,父死子继,老九也没给他儿子留下什么可继承的东西。朕回头会下旨,老九家的那些东西,都是不义之财,他与民夺利这么些年,也该回馈百姓,府里那些东西,除了老九福晋的嫁妆,朕都有决断。”

    这也是给耿文华透漏个信息,若是耿文华愿意呢,就提点提点老九福晋,若是耿文华不愿意,干脆不见老九福晋也是一样的。

    耿文华忙点头应了,她倒是不太想见老九福晋呢,她最怕有人到自己面前哭求了。应吧,那老九属于罪有应得,死了也活该的那种,她不能因为老九福晋哭的可怜,就给她想办法求情。不应吧,好像自己多铁石心肠一样。

    但老九福晋送来了一张图纸。

    是耿文华现在正发愁的一件事情的图纸——流水线。

    流水线做成一件衣服的时间之所以比人工的短,是两方面原因,一个人手熟练,裁剪是裁剪,缝合是缝合,只要熟练,闭着眼睛都能做,那自然是能提高效率的。

    第二个原因就是工具方面的。比如说,手工做的,你一个人只做一件儿,裁剪缝合,按照顺序来就行了。但若是流水线上的,那一个人负责画线,一叠

    布料放在一起,有裁剪刀足够锋利的话,就啪嗒一下,一次性是能裁剪重叠起来的十张二十张,甚至三十张布料的。

    也就是说,你人工裁剪一张,这裁剪刀能裁剪三十张,甚至不用拐弯之类的额外操作,能裁剪六十张。

    如此一来,一个裁剪工人搭配三十个缝合工人,那是不是一次性就能做出来三十件衣服了?

    但裁剪刀这东西,耿文华并不曾见过,她也没有上纺织厂工作过啊。她现在就是单纯靠想想,什么房梁上悬挂斧头,一斧头下来剁开那布料,什么弄个铡刀,一铡刀下去切开那些布料……想象就是想象,现实中这些是不能用的。

    斧头掉下来是剁不开布料的,甚至有可能会误伤到人。铡刀倒是好想法,可惜切开的布料会有失误,到下面的那一层,可能误差就会更大,她要给衣服固定大小,那尺寸方面就不能有太大的失误。

    九福晋给送来的图纸,类似于铡刀,但下面却是十分平整,也就是将布料放上去,是能固定住的,不会让布料有任何的偏移,然后再切开一层布料之后,旁边滚轮会将布料给带走,也就是说第二层会变成第一层,如此一来就会避免因为内陷或者外裂带来的误差。

    再者,这个刀头是滚动的,也就是说,并不用人工很费力气的来压铡刀,而是人站在一边脚踩下面的机关,上面刀头就会滚动起来,工人只要将布料放好,刀头滚过去,就已经是裁剪好了的。

    这个图纸,看的耿文华很是心动。

    耿文华呢,还是个小有坚持的人,图纸不是她自己的,她就要买下来。所以,这九福晋是不见也得见了。

    九福晋刚从保定回来,也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如何,脸上略有些浮肿,人看着也有几分憔悴。耿文华看一眼就觉得,真是可怜。以前也是个明媚艳丽的人呢,有钱有势的……

    正想着,九福晋就噗通一声跪下来了。耿文华赶紧让知春来搀扶:“不用如此……你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就是了,若是为爵位的事儿,那就不用张口了,我也没什么法子。”

    九福晋苦笑了一下:“奴才不敢为难贵妃娘娘,爵位的事儿奴才心里有自知之明,皇上并未因着老九就迁怒府里,将我们娘儿几个也给流放了,那已经是皇上开恩了,奴才不敢奢求太多。”

    至于那小阿哥,说实话,她也不是不在意的,虽说是老九的儿子,但也要喊她一声嫡额娘的。再者,女儿们出嫁,若是家里没个兄弟……虽说有兄弟也不一定能撑腰,但有和没有那肯定还是有区别的。

    有爵位呢,她也愿意尽心为小阿哥谋划一番,也盼着他能记住她这恩情,将来还在她的女儿身上。

    没爵位呢,她也并不如何绝望,大不了就是过寻常宗室的日子嘛,也不是过不下去的。顶多是这孩子没太大出息,将来只能给姐妹们跑跑腿送个口信什么的。

    她来为了几个格格们的婚事的,之前耿文华一开口她就看出了耿文华的性子,这是个开门见山,有事儿说事儿的,那最好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别遮遮掩掩的。

    于是九福晋就开口:“奴才想将府里的家产都给变卖了,想和贵妃娘娘买纺织厂的分红……”

    耿文华就皱了皱眉,她该不会还觉得九阿哥那些财产,还是属于他们府里的吧?

    顿了顿,耿文华还是提醒道:“老九虽然死了,但他那些罪名还是在的,皇上的意思是就不大张旗鼓的抄家了,但老九损害朝廷利益,也是需得付出些代价的。”

    不大张旗鼓的抄家,就是要暗戳戳的抄家。

    胤禛这抄家皇帝不是白干的,就算老九是他兄弟,他也没打算放过老九。毕竟,国库实在是太空了,胤禛平日在宫里,每顿饭都只能是四道菜呢,四道菜对普通人家来说不算少,但比起来他亲爹,那可真是太少了。

    康熙一顿饭,至少三十六个菜。

    别说是康熙了,就是京城但凡有些权势钱财的人家,谁家那饭桌上不是八个菜十二个菜的?

    刚登基就开始为国库发愁,去年胤禛就已经抄了两户人家了——都是八爷党的。

    今年老九这个肥羊自己送上门,胤禛要是能放过才怪了呢。所以,你九福晋也别想太美了,那些东西,原本就不是你家的了,现在你想用不是你家的东西来和我做交易,这就有点儿不太合适了。

    耿文华说的明白,九福晋自然也是能听的明白的。

    虽说心里是有些预感的,但现在还是忍不住有些白了脸色。顿了顿才说道:“奴才还有些嫁妆……”

    “你跟前到底是还有几个格格呢,你的嫁妆自然是留着的。你回头还是将你那嫁妆给整理整理,免得到时候……”上门抄家的时候连你这嫁妆也给包圆了。

    九福晋略微松口气,然后又有些发愁起来,家产没有了,几个女儿还没嫁人,需得准备嫁妆,她那些家底怕是真不够。还要再抽出一部分来和贵妃娘娘交易……

    拿什么打动贵妃娘娘呢?

    九福晋为难,耿文华也皱眉呢,怎么就不提这图纸的事儿呢?

    算了,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耿文华将那图纸拿出来:“这是谁画的?”

    九福晋看一眼就应道:“是老九,之前娘娘透漏要扩建纺织厂,筹建流水线……老九记在心里,自己琢磨了好长时间,这才画出来这样一张图纸,不过并未来得及让人打造出来。奴才是在收拾老九纺织厂的账本的时候,才发现的,奴才也看不明白,想着应该是有些重要的,否则也不会和那些账本放在一起,索性就递给了娘娘。”

    纺织厂的生意,是老九和贵妃娘娘唯一的联系了,她若是想见贵妃,就必得要拿纺织厂那边的生意来说事儿。

    否则,不一定能进得了宫见得了人。

    然后事情还真成了,一张图纸,她就顺利见着了贵妃娘娘。

    耿文华顿了顿,心里倒是有些可惜,早知道老九有如此才能,她真要和胤禛求求情了,但事到如今,人都没了,也就说什么都晚了。

    她又问道:“确定是老九亲自设计,亲自画出来的?”

    九福晋赶紧点头:“不敢欺瞒贵妃娘娘,奴才给九爷送茶水点心的时候,见他画过这些图纸,府里还有他留下来的刀头和脚踏板。”

    这东西肯定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老九也不缺钱,就让人打造了些刀头和木料,随时测量随时改正。

    耿文华就说到:“凭这张图纸,我给你纺织厂半分的红利,也不用你做事儿,只到时候拿钱就成,你觉得如何?”顿了顿,耿文华补充道:“你活着,就能拿这红利。”

    第192章 第 192 章 会不会坏了皇上的事儿……

    听着耿文华的话, 九福晋忽然就红了眼眶。没人知道,这几天她心里是怎么样的忐忑恐慌,老九死了,这个男人就算是有再多不好, 他活着, 自己就是九福晋, 自己的女儿们就有阿玛。可他死了, 他不光是死了, 还带着皇上的憎恶。

    谁不知道当今最是小心眼呢?若是当今心里还有不忿怨憎, 那自己一家子, 岂不是在京城连个容身之处都要没有了?

    耿文华现在给的不光是红利, 还有他们一家子的活路。

    只要她是贵妃娘娘的合伙人, 这京城里, 哪怕是怡亲王一家,都不会看轻了她们的。也就更不要说, 会有人欺负侮辱她们了。

    九福晋一句话没说, 起身就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给耿文华磕头。

    她这动作,差点儿没将耿文华给吓死, 不过也吓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连忙伸出双手来扶着九福晋:“不要多礼, 我并不瞒你, 这东西对我来说,十分要紧。有了这图纸, 我那纺织厂说扩建也就建起来了,半分红利实际上还是我占便宜了。”

    九福晋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是贵妃娘娘占便宜了, 而是我占便宜了,

    外面多少人拿着钱都见不到贵妃娘娘呢,娘娘能给奴才一个机会,已经是奴才三生有幸了。再者,谁不知道纺织厂利润很大呢?半分红利,已经足够我和几个孩子过活了,若是再多,怕是我们也拿不住,这半分正好。”

    她眼泪模糊的:“多谢娘娘,娘娘的恩德,奴才牢记于心,娘娘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只管开口,赴汤蹈火,奴才在所不辞,下辈子做牛做马,奴才也要报答娘娘。”

    耿文华摆手:“犯不着犯不着……那你且先回去等着,我让人拟定一份儿合约书?顺便让人按照这图纸将东西给做出来。”

    九福晋忙忙点头,直到被丫鬟送出来,才忍不住轻轻松口气。

    回到府里,她最小的女儿就迎过来了:“大姐写信回来了,说是再有两天就能到京城。”

    大女儿是嫁到了蒙古,老九过世,那是亲爹,自然是要回来奔丧的。但九福晋心里也清楚,她夫家那边必然也是想来打听打听京城的形式的。

    若是……让她夫家知道自家得罪了皇帝,那她以后在蒙古就不一定有好日子过了。

    九福晋伸手揉一揉小女儿的脑袋:“无妨,现在额娘找到了靠山了,贵妃娘娘知道吧?”

    小格格赶紧点点头,贵妃娘娘谁不知道呢?京城中闺秀,就没有没听说贵妃娘娘的,一个女人,能作出那么许多东西,京城中至少有一半儿的闺秀是十分敬佩这位娘娘的。

    另一半儿……是瞧不起,觉得这位娘娘不会享福,都做了侧福晋了,有了子女了,还整日里只琢磨些奇巧淫技,还热衷于种地,有些自甘下贱的感觉。

    小格格是很敬佩贵妃娘娘的,不为别的,就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凭着自己本事赚钱,又凭着自己本事站稳了脚跟,赢得了自家那位小心眼又冷酷又绝情的四伯的看重,简直就是女人中的榜样。

    她因着自家环境的缘故,心里其实也总在想,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继承家业呢?凭什么一个家里,就必得要生个男孩儿呢?为什么女儿不能光耀门楣?为什么女孩儿不能建功立业?为什么女孩儿不能名留青史?

    贵妃娘娘能做的事儿,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呢?

    但偏因着阿玛不重视,额娘不许,小格格心里就是有再多想法,也全无施展可能。

    今儿听着额娘提起来贵妃,她眼睛都亮了:“贵妃娘娘怎么会愿意帮咱们?额娘拿了什么做交换?”

    “你阿玛以前留下来的图纸。”九福晋并未隐瞒,以前府里有什么事情,她是找老九商量,现在老九没了,二姑娘是个没主意的,老三倒是好奇心重,什么都要问一问。索性她就和老三说一说,就算老三不能出主意,有人听自己说说话,抱怨抱怨,也是好的。

    “阿玛留下的图纸?就是他院子里扔着的那些木头还有刀片之类的?”三姑娘又问道,九福晋点头:“贵妃娘娘十分看重,说这东西很是重要,用纺织厂半分的红利和我交易,日后但凡我活着,就能领纺织厂的红利。”

    她顿了顿就笑道:“如此一来,我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保障。”哪怕府里这小阿哥是个庶子,日后但凡他想要这份儿钱,就必得要将她供着。

    一辈子的安稳,贵妃娘娘为她考虑很是周全。

    三姑娘顿了顿,忽然说道:“额娘,我想请个先生。”

    九福晋疑惑:“以前的先生呢?”

    还不至于老九一死,那先生就走了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想请个什么样的?这个不好咱们就换一个,虽说额娘……但请先生的银子还是有的。”

    三姑娘抿抿唇,略有些忐忑:“想请个教导格物和算数的先生,我日后想做这些东西。”

    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谁笨,他们家以前没阿哥,宫里宴会,或者是去别人家参加宴会,总被嘲笑。三姑娘心里不服,就自己在家看四书五经,然后去和堂兄弟们比试。

    她年纪虽小,却是能比她大四五岁的堂哥都比下来呢。

    当然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堂兄弟们输给了女孩子,觉得丢脸,绝不会主动说出来,自家姐妹生怕阿玛责备,也不敢提。所以这事儿就是个秘密,三姑娘只觉得自己很有信心,四书五经她都能学,这算数和格物,她肯定也能学。

    她敬佩贵妃娘娘,现在贵妃娘娘又在她们家正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她们,那她就要好好学这些东西,将来也为贵妃娘娘效力。

    她算是看出来了,就因为她是女孩子,科举上战场这些事儿,和她是没什么关系了。但她又不愿意和大姐一样,将一辈子荣华富贵,还有自由安稳,全都系在一个男人的良心上,所以她就需得给自己找一条晋升之路。

    贵妃娘娘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得见的梯子,她唯一能抓得住的绳索。

    九福晋有些吃惊:“你要学格物和算数?”

    “是,我以前听塔纳说过,说是贵妃娘娘说了,要想做出来那些滑板车,扭扭车,还有怀表这些东西,就需得学好了格物和算数,连弘昼阿哥,也必得每天学算数和格物呢。塔纳也学,所以,我也要学。”

    三姑娘点头:“不会女红日后可以买衣服穿,不会诗词顶多是别人说一句文采不好,我以前学的,就算是不会,也并不妨碍我过日子。但格物和算数我要是学的好,日后是能改变我的命运的。”

    九福晋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可后宫争斗,贵妃娘娘万一……”

    “贵妃娘娘就算是有个什么万一,我自己学会了做东西,哪怕是将来只做出来一个类似于滑板车的东西呢,这东西能不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呢?”三姑娘问道,她才八岁,她现在学,完全是来得及的。

    也就是贵妃娘娘不爱财,不管是那滑板车还是平板车,民间谁想仿制就仿制。

    贵妃娘娘若是爱财,先让人大批量的做一些出来,随即图纸保密不宣传,这东西哪怕是只卖三五年呢,能赚多少钱呢?老九天生的商人,三姑娘是他亲生,岂能一点儿没遗传到?

    她不光是数字方面非常敏锐,她对别的东西,也是十分通透,看多了心里也就有了门道。

    九福晋不说话,三姑娘软软的哀求:“我还小呢,距离成亲还有好些年,再者咱们家现在这样,我就是成亲,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倒不如一心一意的学这两样,回头若是真给娘娘作出了什么东西,娘娘赏识,我这婚事有娘娘掌眼,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那肯定不是,若是耿文华指婚,必然是要给三姑娘挑一门很不错的婚事的。

    “再者,我若是学得好,将来指不定能拜娘娘为师……”三姑娘又说道,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十分赏识算数和格物方面有才华的女子呢?对于诗词文章,娘娘倒是不如何看重的。

    “额娘,咱们家现在这样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倒不如奔着个可以看得见的前程去。”三姑娘继续说道 ,缠着九福晋答应:“额娘,求您了,我记得阿玛以前有几个门客,就是很擅长格物和算数的。”

    九阿哥天性聪颖,连康熙都不止一次的夸赞过他,但偏他不愿意干正事儿,一心只奔着经商去了。

    九福晋也不知道他去经商,到底是因着自己喜欢,还是因着老八需要。但作为枕边人,九福晋也是知道老九在别的方面的才能的,当年跟着耿文华学组装怀表,老九就是学的最快的。

    他这方面有天赋,闲暇时候也就愿意折腾折腾,再加上有钱,也就养了几个有这方面才能的门客。

    当然,他对外肯定不会说是自己感兴趣,只说是想学耿文华,若是能做出来几样稀罕东西,也算是一条赚钱的路子了。

    那几个门客……倒是也有两个忠心的,就算是老九没了,这两天也没着急来辞别,而是还在别院那边住着。

    “你一个女孩子家……先生都是男

    的……”九福晋就迟疑,三姑娘顿时亮了眼睛:“额娘可以让咱家的女孩子都跟着去学,人多也就不怕有什么闲言碎语了。”

    九福晋叹口气,伸手摸一摸三姑娘的脑袋:“这事儿,你让我想一想。”

    钱财倒不是难事儿,她那嫁妆给二姑娘留出来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也足够请先生。但这住处……这府邸肯定是留不住的,一家子需得搬走,为节省开支,就不能要这么大的宅子里。你既然请先生,是不是也得给先生安排好了住处呢?

    人家现在是住着大宅子呢,能甘心去住小院子?

    或者,将小院子买下来做束脩?

    也不知道那纺织厂的半分红利,一年能有多少银子。

    九福晋这边的愁绪,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她正兴致勃勃的叫了内务府的管事来吩咐呢:“一定要用最好的器材,这刀刃必得十分锋利……”

    说起来这武器锋利,上好的钢材才是最好的材料,可惜,炼钢这事儿……她也没经验。

    她出生的比较晚,大炼钢距离她出生,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时间久远,就连家里长辈都不再提起来了,她上哪儿知道什么土法炼钢之类的东西?

    再者,炼钢那也是要有条件的,现在这种社会生产力,也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这条件。

    “这个放铡刀的槽口,需得做成有卡扣的,但又是能活动的,方便换刀刃,又不能随随便便掉下来砸到人。”耿文华心里吐槽着,但还是要提出自己的改进意见。

    就算是掉下来砸不到脑袋,但砸到了手或者脚,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这个铡刀的事情算是已经解决,那接下来就该考虑这个缝纫机的事情。没有缝纫机,全凭人工的话,难免是要更耗费人力的,但相对的,人力越多,成本越大。

    这可不是吃人口红利的时代,这清朝的人口虽说在历朝历代中算是数的上的,是一次大爆发,但因着土地稀少——还是那句话,生产力的缘故,国土面积并不能代表生产面积,再加上农耕手段比较落后,粮食也不算多,至少有六成的人口,还出于只能吃个半饱的阶段。

    这种情况下,你想吃人口红利,那是不太可能的。

    再者,她这流水线的衣服也并不是针对上层市场的,人家上层有自己的绣娘,自家也有针线房,为什么不穿布料更好的私人订制,非得要穿流水线上下来的产品?

    只这市场一条,就注定了她的衣服不可能要太高的价钱,那就必得是要在成本上有很大的空间,才能有她赚钱的余地,她赚钱了,纺织厂这个村落也才能更快的建立好,各种规章制度也才能更完善。

    所以就算是现在没有缝纫机,以后也必须要有缝纫机。反正她记得,她小时候的缝纫机是不带电的,就脚踩那种,顶多是上面的各种零件做出来有难度而已。

    也就是她长大之后,才开始流行了电动缝纫机,她看的那些视频里,也是有不少手工绣娘播主的。

    这就说明,手搓缝纫机,其实是有很大的概率能做出来的。

    但她不会。

    她不会,她可以发悬赏令,反正她有钱,她能出得起这个价钱。

    打发走了内务府的人,耿文华就忙让人去请了胤禛过来:“有事儿想求皇上帮忙呢。”

    胤禛是抽空来的,主要是忙太久了 ,也想休息片刻,并不是因着耿文华有事儿就来的。

    这会儿靠在软榻上,吃着耿文华剥的葡萄,就问道:“什么事儿?”

    “我想出个悬赏令,让人帮我做个缝纫机。”耿文华开门见山,知道胤禛不明白缝纫机是什么,就又给他解释:“就是用齿轮等东西组成一个零件,然后将缝衣针带动起来,这零件呢,最好是用脚踩就能带动起来的……”

    她记得她小时候,奶奶就每次用缝纫机,都要让爷爷将那个带子给拉上去。

    “这样一来就能解放双手,双手可以挪动布料,双手加上双脚,效率大大翻倍,做衣服就能缩短许多时间。”耿文华说道,胤禛不出声。

    耿文华就趴在他身边撒娇:“皇上也知道我一直想弄个流水线生产,就是有人裁剪,有人锁边,有人缝合,有人钉扣子。”

    胤禛点头,这个事情,耿文华在他耳边没少念叨。

    他从一开始对流水线十分陌生,到现在,脑子里也有了些雏形,甚至在想朝堂上有哪些事情是可以进行流水线的。

    然而可惜,朝堂上的大人们争论是很有一手的,做活儿是没一个能行的。

    “裁剪这个,九福晋昨儿给我送来一份儿大大的惊喜。对了,九福晋的事儿差点儿忘记说了。”其实她不说,胤禛也知道,但胤禛并未拦着耿文华再说一次。

    耿文华说完之后还略有些忐忑:“我这样做,会不会坏了皇上的事儿?”

    胤禛摆手:“不相干,不过女眷而已,留她们一条活路,她们才更感念朝廷慈悲。”

    若是赶尽杀绝,八爷党的那些人必不会老老实实交代。

    反正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何必死在忠心上呢?

    当然,之前胤禛不是这样想的,胤禛就想杀鸡儆猴,用雷霆手段让他们看看朝廷的决心,知道背叛朝廷的下场,心里有所胆怯恐慌,才能在被人引诱的时候多几分思量。

    但耿文华事情都办了,他总不能再来说耿文华做得不对吧?

    前脚耿文华安抚了九福晋,转头他让人去将九福晋母女几个处置了,不说外人会如何看耿文华了,就说耿文华自己心里能舒坦了?可别再给气病了。

    之前那小半年的养病,胤禛虽然觉得是自己赢了,占了上风了,但现在也是有些心有余悸的,他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所以这种小事儿上,让步就让步了,反正九福晋母女几个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想要老九那边的名单,还是需得从老九那些门客幕僚上下手才行。

    再者,还有老八这个主谋呢,没必要非得抓着老九的家人不放。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手背:“你只管做你的事儿就成了,其他任何事情,有朕给你兜底呢。不就是个悬赏令?回头朕让内务府给你张贴出来,内务府出面,也更快些。”

    耿文华灵机一动:“还有洋人那边,洋人那边的格物是要比咱们大清的更先进些的。”

    无论是显微镜还是蒸汽机再,都是西洋那边先发明出来的,嗯,世界上第一台空调也是西洋那边先做出来的。

    纵然心里再不舒坦,再不愿意,也需得承认,这时候,西洋那边的科技确实是比大清更先进的。甚至,耿文华都想送些人出国留学了,学了对方的科技再来拉高大清的科技。

    然而这种事情,胤禛不一定会答应,她还是不能太着急,目前来说,要紧的还是海上贸易这事儿。

    想起来这个,她就又忍不住催促:“皇上,禁海的事儿……是不是改一改政策了?”

    之前她那船用来在大清境内运输货物了,怎么说呢,赚钱也是赚的,可惜和她想象中的一夜暴富差太远了,再者,船队也是需要维修的,一年赚的银子,也就纺织厂的一半儿。

    耿文华可太想来个海上贸易,一把赚个十年的利润了。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叹口气:“那些西洋人都能来咱们大清,咱们却不能出去,也不知道人家那边的国家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武器,军队如何。”

    胤禛看她一眼,耿文华笑道:“皇上觉得,隔着一个海洋,那些国家就是再如何,也不会对大清有什么影响?”

    这话问的,胤禛心里就是一突,瞬间就想起来那次去蒙古,在马车上,耿文华说的那些话了。

    所以,那次并非是她临时起意,或者是忧思过度?一次提起来可能是巧合,两次提起来……可就是提醒了,若是还有第三次,那这事儿就必然是十分要紧了。

    嗯,

    算下来,耿文华这也是第三次提起来吧?马车上的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府里两个人闲话,说起来了西洋的怀表。

    所以,西洋国家,真会发展十分迅速,然后对大清造成威胁?

    耿文华见胤禛总不接茬,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生怕胤禛觉得她是要干政。顿了顿,干脆岔开了话题:“那我这悬赏令,皇上觉得出多少银子比较合适?”

    胤禛正在走神呢,嗯了一声算应答。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伸手示意:“一万两白银?”顺便在他眼前晃一晃,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捏住她手指头:“一万两就行。”

    第193章 第 193 章 男人嘛,谁不喜欢新武……

    耿文华这悬赏令, 瞬间在京城掀起了风浪。整个京城都是在议论这事儿的,一万两银子谁都想要,但耿文华要的缝纫机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什么机器带动缝衣针,脚踏带动皮带, 使机器运转起来……说的云里雾里的, 看得明白四书五经, 却是看不懂耿文华这缝纫机的要求。

    但也有不少匠人是有些心动的。机器类的东西, 大多是有共同性的, 比如说, 借力使力, 以小带动大的等等。

    再者, 耿文华也说的很清楚了, 里面是需要齿轮转动的。齿轮这东西, 大部分的工匠还是很熟悉的,因为十来年前, 组装怀表的生意盛行起来之后呢, 就有许多商户定做齿轮,大的小的,厚的薄的, 一层层带动。

    那这个缝纫机, 在某方面, 是不是也就和怀表的要求差不多?怀表是要指针转动起来, 缝纫是要让缝衣针动起来,转圈动也行啊, 但是要扎一下,提一下,这样循环的动。

    工匠大多是不如何缺钱的, 可一万两那真的是……很大的诱惑了。再者,若是真能做出来了,耿文华是谁?贵妃娘娘,耿贵妃,和寻常娘娘不同的贵妃娘娘。

    就看后宫那些个妃嫔们,包括皇后娘娘,哪个和贵妃娘娘一样,拥有自己的厂房,拥有自己的村落的?

    是的,就算是耿文华让人在纺织村立碑,盛赞了胤禛,但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纺织厂是耿文华的,纺织村也是耿文华的。当然,感谢还是要感谢皇上的,毕竟没有皇上允许,耿贵妃这纺织村也弄不出来啊。

    这就跟前朝,宗室有自己的藩地一样。但在前朝,首先你得是宗室,其次你得是男人。最后,就算是藩地,你也只有收钱的权利,自打朱棣造反成功,藩王养私兵就成了历史了。

    耿文华这村子,你不出村子就能生老病死一辈子在这里安安稳稳了,那跟这个村落就属于耿贵妃,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几乎是和大清分割开来了有什么区别?

    单单从这方面看,耿文华在后宫之中,就并非是寻常妃嫔。

    那若是做出来了缝纫机,得了耿贵妃看重赏识,是不是自己也能得一条晋升之路呢?

    就算不得到晋升之路……若是能在纺织厂有一席之地,那可比在外面做零散工匠强。

    这股浪潮很快就从京城蔓延出来,整个大清,从北方到南方,上上下下,都是在讨论这缝纫机的事情。尤其是江南那边,那边纺织事业十分盛行,再加上纺线机和织布机,都曾在江南这边得到过改造发展,所以他们这边的工匠,是比别处的更有信心的。

    不说是大清的工匠十分心动了,就连洋人那边也有些心动。

    就算来大清传教的那些洋教士都不是寻常百姓出身,但谁会嫌弃钱多呢?再者,出海一趟,花销也不少,能赚一笔维持现在的生活,谁会推辞?

    就算自己不懂这方面的东西,也可以写信回去求助自己国内的朋友,大不了到时候这赏金就一起分。

    耿文华只将悬赏令发出去就完事儿了,她现在更关注的是纺织厂那边的修建情况。趁着颁金节,胤禛心情好,她就求了胤禛,想出宫去看看。

    自打胤禛做了皇帝,她就再也不曾出宫了。

    深切理解宫里的娘娘们为什么会争斗了,一辈子困在这方圆之地,不管是自己还是家族,荣辱都系在皇上一个男人身上,那不争也得争。

    那拉氏不争,她的兄弟们就没有差事。年氏若是不争,朝堂上参奏年羹尧的折子摞在一起能有房顶那么高。

    耿文华……说是不争,其实,身不由己也是在争的,她若一点儿没争,胤禛怎么会时不时到永寿宫来?她若是一点儿不争,塔纳怎么会是胤禛最疼爱的女儿?

    所以争不争的,真不是嘴上说的。

    她现在求胤禛也是很有经验的,照例先给胤禛灌迷魂汤,说胤禛如何如何好,铺垫了许多,胤禛听的都有些似笑非笑了,才进入正题:“上次塔纳出宫,说是纺织村那边已经入住了将近两百户人家,人口加起来也有六百多了,那算下来也是一个大的村落了。”

    正常的村子,能有一百来户人家,三四百人口,就算是个中型村落了。

    这翻倍的人数,那肯定算大村子。

    “眼看村子另一边的纺织厂也修建好了,想必村子还是要继续扩建的,我就想去看看,也侦查一下那边的地形,看若是要扩建,再往哪个方向走。”遇山开山,遇水过水,反正这村子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

    本以为她要花费许多口舌的,没想到才说话,胤禛沉吟了一下,就点头应了:“既如此,那朕陪着你去看看。”

    耿文华有些吃惊:“皇上也去?”

    胤禛挑眉:“不想朕去?”

    “也不是,皇上若是能陪着我去,我求之不得呢,但皇上公务繁忙……”胤禛确实是忙,收拾八爷党并非是说将老八砍掉了脑袋就成了,你还需得查清楚老八的人手,那些官员私底下是如何勾结,有没有贪污,有没有栽赃之类的。

    有些直接抄家就完事儿了,但有些还需得考虑他周边关系。

    再者呢,他这段时间是正式提出了设立军机处的事情,怡亲王时常是两边奔波,也在为这事儿忙碌。忙的最狠的时候,怡亲王连着三天都没出宫,晚上就是留在养心殿那边的。

    耿文华这次见着胤禛,和上次也是相隔了四天了。

    当然,胤禛没来永寿宫,也没去别处,只每天照旧去慈宁宫请安。

    她伸手揉一揉胤禛的眼眶:“皇上如此忙碌,我一点儿都帮不上忙,若是再因为我这一些小事儿,耽误了皇上休息,我于心南安。”

    胤禛抓住她手指:“也不差这么一两天。”

    他笑了笑:“再者,也很久没有陪你了,出宫去走走也算是散散心。”

    胤禛好心,耿文华当然不会拒绝。在颁金节第二天,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儿,后宫自有那拉氏,这两个人就带着弘昼和塔纳往纺织厂去了。

    两个人也没提前通知,只马车到了纺织厂,才让人叫了管事的来。然后,就这么静悄悄的进了纺织厂。先去的是第一纺织厂,是的,第一,为了区别后面的成衣厂,这个就叫第一纺织厂了。

    如此一来,还解决了后面的取名问题了。

    因为除了现在这个已经快修建完成的第二纺织厂,说不定还会有第三,第四,第五……用这样的名字,简直就是一劳永逸,再不用为取名的事情伤脑筋了。

    第一纺织厂现在已经是有三个工作厂房了,因着修建的时候就是修建得那种长条形厂房,后来就是一排排往后继续修建,现在就是三排站在一起。

    行间距也足够大,毕竟纺布费眼,需得光亮好才行。

    同样都是两层的小楼,一层是纺布,本来二层是午休房间,现在午休房间也重新布置了,一间屋子两张上下床的,现在改成了四张上下床,能容纳八个人临时休息住宿。

    因为纺织厂除了纺织女工,还有打扫卫生的婆子,还有做饭的婆子,还有看管仓库的,还有修建花草的,还有检查布料质量的,这些零散岗位加起来,也几乎是和纺织女工的数量差不多了。

    现下正好是上班时间,胤禛和耿文华一进来,就瞧见女工们一个个低着头,手里动作飞快,脚下也用力。另有许多女工拎着框子穿梭在其中,这是换纺线的女工。

    看哪个织布机上的纺线快用完了,就快准狠的将新的纺线续上。

    这个是得益于耿文华之前说的流水线工作,纺织厂就忙给用上了。有了专门换纺线的,纺织女工们的工作效率就提高了许多,一天至少能多纺织出来两匹布呢。

    到处都是忙碌的场景。

    耿文华特意带胤禛到功德碑那边看,是的,功德碑,和纺织村那个感恩碑如出一辙,都是歌功颂德的,都是称赞胤禛,说没有胤禛就没有这纺织厂纺织村的。

    耿文华花了大价钱专门请礼部的官员写的——这种文章是万万不能找民间有盛名却没有官身的人来写的,就生怕人家藏几句反诗在里面,耿文华觉得,自己浅薄的文化程度不一定能看得懂,那到时候可就贻笑大方了。

    讨好胤禛的事儿,说不定就变成了嘲讽。

    所以这种东西,必得找朝堂上的人来些,没别的,就冲着九族都在胤禛手里捏着这情况,他们就不敢在文章里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胤禛看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耿文华觉得他是高兴的,因为从纺织厂出来之后,他的话就不是一般的多了。

    通常情况下,胤禛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很多话。但不同的情绪,说的话肯定也不同。

    生气愤怒的时候就是骂人,人家不骂娘,这种粗俗话太显示不出来水平了,人家引经论典,指桑骂槐。

    高兴的时候就是很温和的关心人,从你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来进行关心,不光关心你一个人,还要关心你全家。有一位大人上的折子得了他赏识,他连人家老娘什么时候

    过生日,生辰宴会应该用什么菜都要指点一番。

    而且,很明显的,语速会加快许多。

    这会儿就是,一边跟着耿文华往第二纺织厂去,一边说第一纺织厂的事情:“饭菜可以准备的再多一些,之前你说是三菜一汤,我觉得,该用谢荤菜,将其中一道菜改成荤菜。”

    以前不是荤菜,以前是两道素菜,最后一个是鸡蛋或者咸鸭蛋之类的,鸡蛋的做法可多,煎鸡蛋煮鸡蛋蒸鸡蛋炒鸡蛋,反正是鸡蛋。

    现在胤禛觉得,该将伙食标准给提高些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那管事:“主子爷说的你可听见了?回头改一改,咱们庄子上的养鸡场不是已经停了吗?回头我和熹嫔商量商量,从她那边进货。”

    钮祜禄氏那养殖场搞的很像样的,耿文华那炸鸡铺子都转让给了钮祜禄氏——现下除了一个印刷厂,还有一个绣庄,还有一个玩具铺子,剩下的铺子,耿文华要么是转让了,要么就是租出去了,她自己是不再沾手了。

    毕竟,她也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钱了。

    她就是要钱,她这纺织厂也能赚。

    更何况,那拉氏连那么赚钱的玻璃作坊都关掉了,耿文华就更不能太凸显自己了。那拉氏那玻璃作坊,一年少说的有好几万两银子呢,人家都舍得,耿文华也就没什么不舍得了。

    这些年大清的玻璃烧制工艺也十分繁华了,有时候人赚的,就是那一笔刚开始没人发现的钱,一旦有人发现这方面也能赚钱,那就相当于是这个市场被敞开了,人人都能进来。

    就好像那拉氏那铺子,以前也没人想过玻璃还能做摆件的,后来做得多了,人家就知道,原来这样也行啊。

    那拉氏做一个大的,卖十两银子。人家做一个小的,卖一两银子,那绝大多数的人会去买哪个?

    所以,本身这玻璃作坊,也就是开不长久的。那拉氏能赚那么些年的钱,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炸鸡这东西也是,一开始没人想到还能这么吃,但后来京城就开始出现各种类似的铺子,像是鸭货铺子,羊肉铺子之类的,单单做这一样。

    本身这样的铺子原本也就是有的,耿文华所占的不过是自己比别人多了些见识而已。

    转让给钮祜禄氏也并没有什么可惜的,人的精力有限,她既然是选定了要做什么,那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太花费心思了,不然,精力不够,那纺织厂的事儿也不一定能做好。

    交代了管事,她就又看胤禛,笑眯眯的:“回头得让人知道,是皇上提醒了我,他们才有这鸡肉吃呢。”

    胤禛摆摆手:“不用了,又不是我花钱,我不过是提一句。”

    说着话就过了石灰路,来了第二纺织厂,房屋已经修建好,和对面的厂房不同,这边是靠着窗户摆了一个长条桌,从这边墙壁到那边门口,墙壁这边是放的裁剪刀,这东西是两个人操作。一个人负责在布料画线,另一个人负责滚动铡刀。

    墙壁一边的桌子是进行锁边,另一边是进行缝合。

    每边多少人,这个却是暂且没有定下来的,需得等开工了,确定了两边的工作速度才能确定工作人数。

    招工的告示已经贴出来了,这会儿也已经有人在外面打听了。

    不管是锁边还是缝合,这个工钱是一样的,裁剪这边的是略低一些的。剩下的工作岗位也就和对面的差不多了,吃食也是分开的,毕竟两边的生产不一样,利润也不一样,那什么事情都是分开才比较好算账。

    这边还比较简陋,所以只转一圈就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往纺织村去了。

    进了纺织村,胤禛就再没有言语。耿文华倒是还有些不太满意:“学堂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些,另外,街道上也该有打扫的人,不许随随便便将家畜之类的放到街道上去。”

    村口倒是应该修建个老年活动中心的,不管是做针线活儿还是打打牌,或者说说闲话……算了,别修建了,真盖起来,就有人能一天三顿拎着水壶来打水。

    所以还是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聚吧。

    一直到走出村子,胤禛都没说话,耿文华心里就有些忐忑:“皇上?”

    “嗯?”胤禛应了一声,耿文华悄悄伸出手,勾住他的手指:“您不高兴?”

    “没有,朕只是在想……你这纺织村,若是有规矩和朝廷律法相违背……”胤禛说道,耿文华就笑起来:“皇上是为这个啊?那皇上不用担心,纺织村的所有规矩,都是建立在朝廷的律法上的,两者并不会相悖,若是有相悖的时候,就以朝廷律法为准,这个我是特意请教过刑部的大人们的。”

    当然,这事儿是弘昼出面来办的。

    耿文华就算是愿意自己出面,人刑部那些大臣也不会搭理她。制定规矩这个事儿听起来简单,就比如说,不许往地上扔垃圾,可实际上还是有些复杂繁琐的。

    你要制定不许扔垃圾的规矩,你首先就得有个解决办法,垃圾扔在哪儿,各家各户如何去扔,大家的方便程度会不会是一样的,有没有对谁不公平。

    整个村子大大小小的规矩有许多,学堂那边的,村子里卫生的,医院那边的,各家分地方面的,还有纺织厂的福利,乱七八糟一大堆。

    弘昼为这个事儿,去刑部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总共耗费了三个多月时间,才算是将各方面的规矩给制定下来。当然,现在的也不是最终版本,以后还是要看情况添加的。

    胤禛微微点头,但明显是还有心思呢,他不说,耿文华也就不去问了。

    难得出来,耿文华是不太想早些回宫的,就撺掇胤禛在外面用饭,胤禛也答应了,两个人穿着寻常衣服,也并不会在街上引起什么轰动,进了酒楼要了雅间,就更不担心会被人给认出来了。

    耿文华等着上菜的功夫,就凑到窗户去看了看,忍不住笑:“这街道还是和往年一样,以前爷带我来,这边就是这样的,现在还是这样的。”

    胤禛笑道:“不过几年功夫,能变到哪儿去呢?不过,终归还是有些不太相同。”

    许多房屋上,都涂抹了水泥。一来是防水,怕里面木头腐烂。二来呢,是防火,虽说房屋多是用砖瓦修建的,但是木料用的也多,一旦着火,有时候是能蔓延一条街的。

    用水泥给封上,就能杜绝一大部分火灾了。

    所以许多的房屋看起来就是灰扑扑的,一点儿没有以前好看,以前是大红的柱子漆黑的门板土色的门槛桌子椅子,色彩鲜艳,看着也觉得舒坦。

    弘昼这会儿总算是能随意说话了,赶紧笑道:“那是因着阿玛是明君,百姓们日子过得好,所以变化才大,若是百姓们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哪儿有心思做什么改变呢?您看这街上,是不是更多的人,穿着也越来越干净新颖了?”

    塔纳笑嘻嘻的:“五哥拍马屁呢,我知道他为什么拍马屁。”

    不等弘昼说话,她就靠在胤禛身上,笑嘻嘻的:“五哥想要一个火铳,他之前看火器营的人有那种母子连发火铳,他也想要。”

    弘昼脸色顿时涨红:“妹妹……”

    都不等铺垫铺垫的,这么直接开口要吗?

    耿文华也好奇:“母子连发火铳?刚做出来的吗?”

    “汗阿玛那会儿就有,不过威力太大,有伤天和,就不曾拿出来用。不过后来你说,西洋那边的武器怕是更好,所以朕就让他们多做些。”

    再者,之前胤禩领了八王进宫之后,是弘昼用火铳护着他了,虽说没有弘昼他也不会出事儿,但弘昼毕竟是一片孝心,他还是很欣慰的,也就没有再提弘昼携带火器上朝的罪责了。

    火铳这东西很有用,他就打算让火器营研发一下,看有没有更安全,更小巧,更方便携带的火铳改良。到时候他自己身上带一个,也做防身之用。

    若是能有更多的,那往侍卫营配备,到时候组建一个火铳侍卫营,也是很不错的主意。

    “火器营研发是大事儿,弘昼是如何知晓的?”耿文华就皱眉,弘昼赶紧解释:“十四叔带我们去看的,母子连发火铳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儿了,火器营当然是进不去的,我也并不曾看见新的火器。”

    耿文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笑着揉一揉弘昼脑袋:“是我想错了,对不住,不过,你之前不是有火铳吗?为什么还要新的?”

    “之前那个不如母子连发火铳。”弘昼笑眯眯的,男人嘛,谁不喜欢新武器?

    第194章 第 194 章 相比之下,她忽然有些……

    胤禛倒是不觉得弘昼要火器有什么不对的, 男孩子嘛,到了一定年纪,肯定会崇尚武力的,想要更大的拳头的。他小时候也是如此, 后来是为什么没有了这种心思呢?就是因为发现自己的力气无论如何也增长不了, 一直是四力半, 吃再多, 锻炼再多, 顶多四力半。

    还因此被众兄弟嘲笑了许久, 他才舍弃掉了练武的想法, 只一心沉浸在读书上去了。

    再者弘昼也不是小孩子了 , 火器怎么用, 他也很清楚。所以也不用担心给他一个火铳, 他会胡乱闯祸。既如此,儿子都这样光明正大的拍马屁了, 他也就不吝啬了, 交代了弘昼自己去火器营看:“和你十三叔说一声,让他带你去,你自己挑选一把合适的火铳。”

    耿文华立马来了兴致:“可有给女人用的?需得做小一些, 方便携带, 最好是这么大一点儿。”她对武器的了解虽然不多, 但是对于武器的外观, 那是如数家珍的。

    先不说小时候陪着爷爷看抗战片了,后来长大喜欢看科普视频, 她比较庸俗,只看那种类似于黑暗帝国列强竟是我自己的那种,所以看也就看个外观。

    什么长的短的, 她都能描述个七七八八。

    小的可以放在手拎包里,随时拿出来给对方一下子。大的可以抗在肩膀上,不听话就来一拍扫射,想一想都觉得痛快,爽死了。

    “回头我叮嘱火器营再研究研究。”胤禛含糊说道,现在没有,以后……可能会有,虽说不一定给耿文华,但是自己拿着防身也挺好。

    在外面吃了饭,实在是没什么可玩儿的了,这才赶紧回宫。

    刚进宫,就有婆子急匆匆来报,说是弘时福晋要生了。李氏那边还在佛堂,不让人打扰,之前耿文华说过,若是阿哥所有事儿可以找她,所以人家现在就找上门来了。

    耿文华看胤禛,有些不好意思:“爷先回去休息片刻?我去阿哥所看看,弘时福晋这也是头一胎,怕她心里也惶恐。”

    胤禛点点头,示意耿文华先过去。

    耿文华到阿哥所,稳婆和太医都已经到了。太医上来给耿文华请安,耿文华就问道:“她情况如何?”

    “生之前把脉,孩子健壮,三福晋脉象也平稳。”太医忙说道,眼看要生了,但凡不是大问题,比如说孩子脉象弱,怕是出了事儿,大人脉象不好,怕是会出事儿,太医一般都只会说太平话的。

    耿文华也知道这道理,索性就在旁边落座等着了。她这才刚坐下来,门外就传来了丫鬟声音,说是那拉氏来了,耿文华赶紧起来请安,那拉氏一摆手:“不要客气了,都是为弘时福晋来了,你且先和我说说,弘时福晋是个什么情况。”

    耿文华不好意思:“妾身也是刚来,今儿是出宫去了纺织厂那边看看……”

    那拉氏了然,摆摆手,让她一边等着去了。

    屋子里传来弘时福晋的惨叫声,耿文华都有些吓一跳,但那拉氏神色倒是平稳,只将手里的佛珠转了转,又问起来李氏。得知李氏不在,就皱眉:“好歹也是弘时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出的,她就是心里再有什么不舒坦的,也该来看看。”

    说着就吩咐身边丫鬟:“去叫了齐妃来。”

    都是做长辈的,自己这个做皇后的都来了,她这个亲婆婆却是躲到佛堂去了,有这样的道理吗?

    你为着弘时的事儿迁怒董鄂氏,那也得有些分寸,在这种生孩子的事儿上,该露面还是要露面的。

    再者,弘时的事儿,董鄂氏一个女人家能帮上什么忙?

    那拉氏心里对李氏就有些不满,耿文华看在眼里也没有敢多嘴。

    李氏很快就过来了,低眉顺眼的给那拉氏请安,又给耿文华问好,对于屋子里的董鄂氏是一个字不提。那拉氏看着她这样就来气,本来想训斥几句,但张张嘴,恰逢董鄂氏又是一声惨叫,那拉氏索性摆摆手让李氏旁边等着去了。

    从日落西山一直到后半夜,那拉氏等不得,她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就先一步走人了。

    耿文华也累,白天在外面忙活了一天了,不要以为她就是到外面走一走,整个纺织厂和纺织村走下来,大半天功夫呢,再者还费神,纺织厂日后的发展,纺织村的规章制度,费力又费脑,她这会儿坐着都想犯困,都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但那拉氏都走了,李氏又一直不说话,耿文华到底是心善,若是有个什么玩意……指望李氏来拿主意吗?

    她也就只好在这儿继续等着了。

    等到了后半夜,里面董鄂氏都吃了两次人参片,也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很低微的啼哭,随后是接生嬷嬷的声音,说是三福晋生了个小格格。

    李氏一听这话,起身就走,半点儿不停留的。

    耿文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忙说道:“三福晋可还好?咱们皇上可是得了孙女了,这可是大喜事儿。”

    稳婆片刻才说三福晋还好,只是力竭。随后太医给把脉,小格格身体健康,五官俱全。三福晋也还可以,日后多修养就好。

    耿文华松口气,忙喊了赏,院子里伺候的,跟着忙活了一天一夜,不赏赐说不过去。还有稳婆,对这种赏赐,宫里都是有定例的,她说赏,自有嬷嬷来统计人数,然后去屋子里拿银子——董鄂氏早准备着呢。

    因着耿文华说了这是皇上的长孙女,里里外外,倒是没人敢轻慢三福晋和小格格。

    耿文华这才得了机会回去休息,到了永寿宫,也只随意一洗漱, 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睡的人事不省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皇上确实是挺高兴小格格的出生的,为此还特意将弘时从宗人府给放出来了,让弘时去看望自家福晋和小格格去了。

    耿文华也松口气:“这事儿可算是能丢开手了,从弘时福晋怀孕到现在,我也没少跟着操心,明明咱们弘昼阿哥都还没娶媳妇儿呢,我却是跟着做了一回婆婆。”

    知春忙笑道:“日后等弘昼阿哥娶妻了,您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婆婆了。”

    “我倒是想当个天下最好的婆婆,但这种事儿呢,不好说。”耿文华很是想得开:“没关系,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不见。”

    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处得来,也是要看缘分的。

    她想做个好婆婆 ,但人家万一要觉得她很碍事儿呢?这种事情很不好说的,再者,临老了,她还得再去讨好巴结别人吗?

    知春就笑道:“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娘娘就想躲开了,这可不行呢,儿媳妇儿

    进门,那可是要照看弘昼阿哥,为弘昼阿哥生儿育女,为弘昼阿哥打理内宅的呢,娘娘若是不上心几分,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若是被人欺负,我定然是要护着她,帮着她的。”外人和内人,耿文华还是分得清的。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阵骚乱,耿文华赶紧让知春去看看是怎么了。知春片刻就回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廉亲王福晋在宫门口叫着要见皇上,说皇上没有手足之情……”

    反正就是在说胤禛坏话,又说要见皇后,因为廉亲王府的份例内务府没给。

    耿文华都吃惊:“廉亲王府还能从内务府领份例?”有这个殊荣的,不就只有两个人吗?一个是被废的理亲王允礽,一个是现在还在当孩子头的十四阿哥允祯。

    但允祯的份例,自打胤禛登基,就给取消掉了,因为这个弟弟不听话,胤禛不想拿属于自己的钱去养活弟弟了。不过允礽的没取消,允礽毕竟身份是略有些特殊的。

    廉亲王自打出宫建府,好像就再也没从内务府领过份例了吧?那廉亲王福晋这会儿是在鬼叫什么?

    知春哪儿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只一伸手,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耿文华蠢蠢欲动,想到外面去看看热闹,但没等她起身,就又传来消息,说是廉亲王福晋已经被押下去了,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送到宗人府去,就干脆送回廉亲王府圈起来了,命令侍卫看守,绝不许廉亲王府有任何人进出。

    这可真是……耿文华赶紧收拾妥当去景仁宫请安,那拉氏那边,年氏李氏钮祜禄氏都在,大家果然是在热热闹闹的讨论这事儿呢。

    李氏说廉亲王府福晋是为了廉亲王闹腾的:“弘时今儿回来,说是宗人府大牢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吃的是冷冰冰的,穿的是单衣……”

    弘时还算好的,毕竟是皇上亲儿子,还是实际上的长子,李氏又想法子给送了棉衣棉被,倒也不算太难过。可廉亲王就不行了,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上厌恶他呢?

    八福晋的门路也走不通,胤禩在那边过的,一日三餐能吃上一顿就算不错的了,更别提什么棉衣棉被了。

    弘时还挺好心,今儿被放出去,还特意将自己的东西留给了胤禩。

    钮祜禄氏倒是不太赞同:“皇上并未降罪她,她好好的在府里,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呆着,就算是廉亲王有个万一,那府里还有弘旺,她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保障,何必这样闹腾呢?”

    年氏就不很不屑:“你是不懂廉亲王夫妻之间的感情情分的,生同衾死同穴,同生共死,若是廉亲王有个什么玩意,她就绝不独活,既如此,那闹一闹又何妨呢?说不定皇上重脸面,重名声,就将廉亲王给放出来了呢?”

    那拉氏一只手捂着额头,一脸的无语。

    耿文华左右看看,顺势问自己的疑惑:“廉亲王福晋怎么会攀扯上内务府?廉亲王府难道现在还能从内务府领月例?”

    不光李氏闭嘴了,年氏也闭嘴了,那拉氏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不是从内务府领份例,而是内务府有人会给廉亲王府送孝敬,此事是从康熙四十八年就开始的,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

    准确的说,也不是到如今,而是到去年。

    胤禛让那拉氏查看内务府账本,发觉了此事儿,当时就处理了一批内务府的人。因着这事儿明面上说太丢人,康熙得多昏聩,才能让内务府的蛀虫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各种好东西像是蚂蚁搬家一样的送到廉亲王府去,不光是康熙丢人,还要牵扯到后期管理内务府的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是真年轻,他掌管内务府的时候,也是几个兄长争斗的最厉害的时候,他也不敢很插手内务府的事儿——内务府也是分派立的。

    内务府这地方,别看小,但因着是围绕皇家的衣食住行来做事儿的,那管的事儿真不少。大

    十七阿哥对账本这些又不是很敏锐,所以就没发现这事儿。

    若是现在将这事儿给放在明面上,那十七阿哥首当其冲,是不是就有个失察的罪名?

    十七阿哥失察也就算了,但十七阿哥可是一早就投奔了胤禛的,那有心人再一解读,是不是就成了胤禛趁机栽赃胤禩了?所以哪怕胤禛再是对这事儿咬牙切齿,想要将这批东西银钱追回来,他也没声张。

    然后,今儿就被廉亲王福晋给捅破了。

    那拉氏自然不会说的这样详细,只说内务府贪赃:“所以本宫决定,再彻查一次内务府,还有宫里的账务,耿贵妃对于算账是很有手段心得的,这账本的事儿,本宫就想拜托耿贵妃。”

    耿文华深恨自己嘴贱,要不是自己多问一句,这差事就轮不到自己吧?人家都不问,为什么你要问?

    她赶紧露出个笑容来:“娘娘有所吩咐,妾身必定全力以赴,不过,妾身也向娘娘推荐几个人选。咱们公主所的那几位公主,眼看也到了要成亲的年龄,若不然这算账的事儿,就看看她们的本事?”

    都是养在宫里的,好歹要叫那拉氏一声嫡额娘的,那拉氏总不能一点儿管家理事的本事也不教吧?

    那拉氏顿时有些沉吟,年氏还在感叹廉亲王福晋呢:“明知道这一闹腾,对她来说,绝不是好事儿,却偏要闹腾,这份儿情谊,廉亲王当铭记于心。”

    旁边李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扭过头来不去看年氏。

    钮祜禄氏还在揣测呢:“皇上会如何处置廉亲王呢?廉亲王这么些年也算是贪污了吧?那些东西,还能再追讨回来吗?若是追讨回来,我真想见识见识呢,也不知道是如何宝贝,会被廉亲王给看上。”

    耿文华默默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头,那拉氏摆手:“行了,廉亲王福晋的事儿不许再谈了,年氏,之前你不是说要供奉药王佛的吗?本宫这里正好有一尊药王佛,你请回去供着吧。”

    六阿哥体弱多病,太医虽说上心,但六阿哥也还是时不时生病。于是呢,年氏现在就寄希望于胜利,只盼着六阿哥能好好的。

    那拉氏这药王佛也不是白给的:“你之前送给本宫的麝香本宫很是喜欢,让内务府做了安神香来用,回头若是还有,尽可以往本宫这里送,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年氏忙答应了下来。

    那拉氏随即一摆手,就打发了她们各自回去。

    没走到永寿宫,就听说前面养心殿有官员拿了圣旨出来,是要往廉亲王府去的。耿文华赶紧让人打听,紧赶慢赶的,最快的知道了那圣旨是胤禛斥责八福晋的。

    圣旨上将八福晋给贬斥的,活像是天下第一恶妇。又是什么善妒不给胤禩开枝散叶,又是什么把持男人,挑拨兄弟感情,又是什么不孝,气死良妃。

    然后,到了晚上,廉亲王福晋就上吊了。

    这事儿传到宫里的时候,胤禛是正在永寿宫呢,听说廉亲王福晋上吊死了,顿时一脸厌恶:“也想用性命来要挟我?看她配不配!将这信儿送到宗人府大牢去,告知允禩。”

    就没了,他不喜欢听廉亲王府的消息,所以也没人敢提。

    耿文华倒是有几分可怜廉亲王福晋,她可能是真的善妒,真的不孝,但无论如何,她做这些,对天下百姓来说,都没有什么妨碍。

    看胤禛还是生气,就赶紧给胤禛拍胸口:“到底是皇家福晋,这样去了,咱们若还是揪着不妨,倒显得太计较,不如赏赐一副棺木,让人给好好的收殓了,人死了,也就别太计较了。”

    胤禛皱眉,耿文华赶忙笑道:“再者,别的再不好,到底是一片痴心,对允禩也算是忠心耿耿,好好安葬了,允禩也不能为这事儿挑你的刺。”

    胤禛冷哼:“朕怕他不成?”

    “皇上自然不怕他,皇上顶天立地男子汉,和他个小人计较?不过是展示皇上胸襟的事儿,再者,皇上堂堂男人,也不好和个女人计较是不是?”

    耿文华慢慢说到,八福晋的死,是不能推到胤禛

    身上来的。别说胤禛的性子很是自负了,就算换个脾气好的皇帝,让人在宫门口跳着脚骂,他都得生气,他都得下旨申斥一番。

    再者,又不是胤禛让人将八福晋的脑袋挂在绳子上的,她自己想不开要死,和胤禛有什么关系呢?她若是不想死,那廉亲王府里,有谁能按着她去死吗?

    人心都是偏的,耿文华和八福晋也并不熟悉,就是见了面,人八福晋也从来只当她们这些侧福晋庶福晋是空气,上赶着和人说话人家都只拿白眼看你的,能有什么交情情分?

    小说里的什么偏爱独宠,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都是骗人的。

    就胤禩这身份,他常年没儿女,宫里怎么可能会答应?早些年良妃也曾赏赐了宫女下来,结果那宫女被八福晋冰天雪地里罚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高热,烧了几天烧没了。

    惠太妃是胤禩养母,胤禩当年也是有被康熙看重过的时候,康熙看重哪个儿子,就必得要过问家里的事儿。就像是胤禛,你儿子体弱也行,可只要有,那就行。胤禩却是从没孩子,康熙能不提吗?于是,惠太妃也给胤禩指过一个庶福晋。

    那庶福晋年纪不算大,进门没多久,就病了一场,随后挪到庄子上,没多久,人也是没了的。

    这种过了明路进了门的,都还能丢掉性命,那些没名没分的丫鬟,能留下性命的,也实在是福气大了。

    再后来有生了孩子的,那也是因为八福晋不得不妥协了——别人都有孩子,胤禩既然是要争夺皇位,怎么能有这么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在身上呢?

    可孩子生下来,孩子的亲娘也就没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没的吧,反正自此之后,耿文华看八福晋,也就没了小说里的那种热情似火之类的光环了,她看八福晋像是看活阎王。

    再有一个四福晋对比着,耿文华不止一次感恩老天,没让自己穿越到八阿哥府上的侍妾身上。

    所以,八福晋的死,对耿文华来说,确实是没多大的影响的。

    胤禛好半天才叹口气,顿了顿说道:“朕也知道外面是如何说的,不过是说朕心眼小,连个女人都不放过,可他们却不知道就算是个女人,也能做出造反的事儿来。老八虽然被关在宗人府,但你以为外面那些人,怎么还会护着老八,帮着老八呢?不就是郭络罗氏在奔走吗?”

    他脸上的厌恶越来越重:“联络安亲王旧部,行贿朝中大臣,给李四儿送巨额银两,挑拨隆科多说当初的继位圣旨是造假……这些事儿可都是郭络罗氏干出来的。”

    这话说的,耿文华都吃惊了。怎么说呢,她堂堂现代人,都还要劝说自己暂且屈服与这个朝代,做个不反抗的人。结果人家八福晋,一个女人,干了男人干的事儿?

    相比之下,她忽然有些自惭形秽,她要是有八福晋的胆量勇气和手段,是不是也能弄死……咳咳咳,不能想,这种事情,稍微有那么一个念头,她都没活路了。

    第195章 第 195 章 那就再想想别的法子。……

    为遮掩自己的心思, 她忙追问道:“那隆科多应了吗?”

    胤禛的厌恶毫不遮掩:“隆科多竟是有几分心动……九门提督,朕怕是要换人来做了。”

    但换人并非是好换的,一个是隆科多在胤禛登基时候确实是出了大力气的,这才雍正二年, 立马换了隆科多, 怕是有狡兔走走狗烹的嫌疑。再者, 这个位置, 他原本是打算给十三的, 但现下十三忙不过来, 本就是两地奔波, 要是再坐了这位置, 怕是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

    可若是不给十三, 九门提督这样的位置何其重要, 整个京城都是在巡城司的注视下的,给别人, 胤禛也不能放心。

    看胤禛在沉思, 耿文华索性就不打扰他了。不过片刻苏培盛就匆忙进来了:“罪人阿其那在大牢中吐血……”

    是因着八福晋的事儿,允禩和八福晋之间不管如何,夫妻情分肯定是有的, 少年夫妻, 多年陪伴, 这猛然一听说妻子没了, 还是上吊死的,允禩必然是受不住的。

    胤禛摆摆手:“让太医给看看去, 暂且不能让他死了。”

    虽说允禩一死,八爷党就没了领头的。但是八爷党的势力,不一定会分崩离析。他们内部, 甚至还可能会推选出新的领头人。

    真的,别以为这朝堂上的官员就是十成十的臣服于皇上的。这些个臣子,有别的心思,想算计皇上的,甚至掌控皇上的,那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做皇上,一个是知人善用,另一个就是和这些臣子争斗。

    所以在查出八爷党的名单之前,允禩都是不能死的。

    苏培盛匆忙出去,耿文华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八福晋的丧事,皇上是个什么打算?”

    弘旺年幼,允禩又在大大牢中,这丧事总得有人办吧?

    胤禛自然是不想管的,他对八福晋并无好印象,尤其是八福晋连自己的死亡都能来摆胤禛一道。这会儿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挫骨扬灰算了。”

    耿文华赶紧摆手:“我知道皇上不喜欢八福晋,我也不是很喜欢此人。但人死为大,都到了这地步,皇上何必为这么个人坏了自己名声呢?您若是不愿意管,我这里有个人选,九福晋,反正她也有经验,事情只低调办了就是了,皇上也不用费神,您说是不是?”

    反正也不可能是宫里的娘娘们屈尊降贵去给郭络罗氏办丧事的,也就是妯娌里面选个人了。

    本来该是年长者出面的,比如说,没被圈禁的三福晋。但怎么说呢,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三阿哥素来有趋吉避害的本事,三福晋怕是更不愿意沾染廉亲王府的事儿。

    五福晋和八福晋也没什么情分,甚至因为九阿哥的事儿,五福晋和五阿哥夫妻一体,对廉亲王夫妻都有些不喜。那就不能强迫五福晋去给八福晋办丧事,但若是无人可用,五福晋也不是不行的,毕竟人死为大。

    但现在竟然有九福晋这么个比较合适的,自然也就用不着别人了。

    胤禛沉吟片刻才应了:“算了,既然你为她求情,那朕就允了,回头你将这事儿交给九福晋来办吧。”

    本来他还想说,不许八福晋进皇陵呢,但看了看耿文华,到底是没提这事儿。耿文华素来心软,她都说了人死为大,既如此,那也就不好太追究了。

    第二天是大朝会,胤禛晚上就睡的比较早。

    因着太后这几天身体好转,给那拉氏请过安之后,耿文华就跟着那拉氏去了慈宁宫。进了门才知道,弘时也在,弘时是主动来给太后请安的。

    他现下也没差事 ,也没爵位——本来跟着十阿哥去了一趟蒙古,回来之后,胤禛是打算册封他一个贝子的爵位的,后出来八王这事儿,这爵位就没了。

    光头阿哥还住在宫里,他心里就有些忐忑。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闭口不提他日后如何的话,自家额娘呢,都小半年不曾单独见过汗阿玛了。

    思来想去,他也只好是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其实并不会过问外面的事儿,她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十四。但十四现在在校场带领阿哥们习武,时不时也是能到慈宁宫转一圈的,两个儿子不碰面也就不争吵,太后对现在这状况是再满意不过了,自然也就不会来逼迫胤禛给十四差事之类的了。

    反正,等她死了,十四自然也就知道,哥哥当皇帝,和亲爹当皇帝,是完全不同的了。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所以弘时来,太后也只当寻常孙子孙女来请安,并不过问他在宗人府的事儿。

    弘时几次想提起来,却都被太后给绕过去了。

    见那拉氏她们来了,太后就打发弘时:“你一个大男人家,也不好总在后宫晃悠,该回去照看你福晋就回去照看你福晋去。”

    弘时磨磨蹭蹭不想走,他连儿子都有了,总不能一直做个

    光头阿哥吧?

    那拉氏忽然笑道:“弘时年纪也不小了,当年你汗阿玛,十六岁就出宫建府了,弘时这出宫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太后立马摆手:“这事儿你和胤禛商量就是了。”

    她都老一辈儿的人了,就不管这小一辈儿的事儿了。

    李氏赶紧说到:“虽说弘时年纪不小了,但现在也没个差事,若是出宫去,吃什么喝什么呢?”

    年氏就笑道:“看齐妃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皇上是多心狠的阿玛呢,儿子出宫建府,竟是连个安家费都不给的吗?”

    康熙那么多儿子,人家出宫建府就都不吃不喝啊?

    你自家额娘有钱,多补贴些,那就吃喝好点儿。你若是无人帮衬,那就省吃俭用,也没见说饿死了哪个皇阿哥的。

    李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皮笑肉不笑的:“ 只盼着六阿哥将来出宫,年贵妃也能如此舍得。”

    年氏哼笑了一声,并不接茬。

    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静鞭声音,胤禛龙行虎步的进门,也不看起身行礼的女眷们,先一步给太后跪下请安:“皇额娘昨晚上可睡得好?”

    太后伸手扶着胤禛起身:“好,这天气凉快了,晚上就睡的舒坦,昨晚上竟是比平日里多睡了一个时辰。”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深秋了,眼看要入冬,晚上盖一床被子,严严实实的,睡的比平日里更要舒坦呢。

    弘时忽然站出来给胤禛请安:“给汗阿玛请安,儿子正和皇额娘说起来出宫建府的事情呢,儿臣手里也没有太多银子,现如今也没个差事,所以儿臣想回雍亲王府住着。”

    耿文华差点儿没将眼珠子给瞪出来,等等,怎么就说到要住雍亲王府的事儿了?

    就算是真的确定要出宫建府,那也该是找内务府划分一块儿地方,若是那地上有宅子,就修建一番。若是没有宅子,就重新盖一个。

    雍亲王府那样的地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吗?那可是出了皇帝的地方,胤禛现在不住,那地方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给什么人住的。

    胤禛果然皱了皱眉,弘时笑道:“儿子在雍亲王府长大,与其去个陌生地方,倒不如还回雍亲王府呢。”

    胤禛沉默片刻,竟是点头:“好,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也不用找钦天监算日子,反正你这也不算是出宫建府。”

    弘时赶紧应了下来,虽说不用找钦天监算日子,但还是要看看黄历的,确定哪天适合搬家,才能搬出去。

    弘时行动快得很,这边说搬家,不到三天,立马就将行李用马车给运出去了。

    耿文华都想不通他怎么这么快,还和弘昼絮叨:“住在宫里多好,有吃有喝,还能时不时见一见你汗阿玛,联络一下感情,再不济还有亲娘在,也能和亲娘说说话,何必着急慌的搬出去呢?”

    弘昼叹气:“额娘,住在宫里诸多不便……您看二伯,他若是能出宫去住……”

    耿文华下意识的接茬:“说不定谋反的更早。”

    弘昼顿时被噎住,耿文华也反应过来了,赶紧伸手捂住嘴巴:“没过脑子,这话可千万不能说,日后也需得谨慎。”

    弘昼点头,又笑道:“既然道理额娘都明白,那怎么还问三哥要搬出去的事情呢?他这样大的年纪了,住在宫里,除了吃喝不要钱,还有什么优势?再者,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要天天和幼童一样,腻歪在额娘身边吗?”

    这话说的耿文华都忍不住愣住了,是啊,孩子长大了,怎么可能还会和小时候一样,天天只想着见额娘,和额娘腻歪在一起呢?

    不说弘时都已经成亲有儿子了,就是弘昼现在,也多的是事情要忙,也不见得天天有空来给她请安,和她说话聊天啊。甚至,塔纳那孩子也是有不少事儿,能一天来一趟永寿宫,都算是和她这个额娘亲近了。

    孩子和额娘,本身就是越走越远的。她不是在弘昼小时候,搬去前院住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这个道理了吗?怎么现在弘时要出宫了,她却是想不明白了。

    弘昼又说道:“三哥总留在宫里,怎么和外面那些大臣们联络呢?他若是从不曾办差也就算了,偏之前是办过差的,怎么可能还会甘心做个光头阿哥?汗阿玛既然不愿意给他差事,他自然也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做臣子的,就是十成十的臣服于皇帝的。

    臣子心里,也是有别的算计的。他们求名,他们求利,他们求权,皇上若是给不了,那他们就要自己伸手来拿,自己来从皇上嘴里撕掉这块儿肉。

    就好像前朝一样,内阁和皇权,那从来都不是一体的。内阁的权利皇上想要,皇上的权利内阁也想要,谁拿到手,就是谁的本事。

    内阁拿到手了,那皇上就能做个摆设了。皇上拿到手了,那锦衣卫东厂西厂,可就成了皇上的一把刀。

    本朝虽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没有内阁了,但权利这种东西,一向是相通的,朝堂上那些人,怎么可能就心里一点儿别的念头也没有呢?

    再不济了,那弘时还是个实际上的皇长子呢,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好。

    所以弘时在这会儿惹怒了胤禛的情况下,想要改善自己的处境,就必得要出宫。

    弘昼说起来这个,也是有些担忧:“三哥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撺掇了,竟是和朝中有些官员走的比较近,有些还是八叔的人……”

    耿文华就吃惊:“连你也知道了,那你汗阿玛,是不是也会知道?弘时明知道你汗阿玛最是厌恶允禩……”

    她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允禩说了什么?”

    弘昼叹口气:“说不得是三哥想要八叔的那些人脉势力。”

    允禩是皇子阿哥里面,唯一和自家汗阿玛争斗了旗鼓相当的人,那他的人脉势力必然不是一股小力量,弘时若是眼红想拿到手,倒也可以理解。

    就连弘历,也会好奇允禩手里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名单呢。

    但弘昼是不好奇的,因为弘昼了解自家汗阿玛的性子,他必定会将八爷党连根拔出来,既如此,就算是有什么名单,日后怕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母子两个说了片刻的话,弘昼因着还有功课,就先告辞走人了。

    因为朝堂上许多人为允禩求情,再加上八福晋过世,胤禛也就暂时将允禩给放出来了。

    随后耿文华就听说,弘时时常往廉贝勒府上去——对,廉贝勒。虽说人是放出来了,但爵位降低了。

    弘时和廉贝勒来往亲密这事儿,在后宫也不是什么秘密。

    耿文华知道是知道,却也不能去劝,她能怎么说?说你别去和允禩来往了,以后你会因为这事儿没命的?就算是她说了,也得弘时能信才行啊。

    再者,人家弘时又不是没亲额娘,人家的亲额娘都不管这事儿,她一个外八路的庶母,去提醒人家注意这事儿?

    关键是,她这个外八路的庶母还有个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到时候弘时不得以为她是要为弘昼谋划吗?

    所以这世上有些事情,你是只能看,不能提的。

    不过反正耿文华也没空去管了,纺织厂那边招工顺利完成,第二纺织厂已经开工,她现在正在留意那边的工作情况呢。

    头一天,她在宫里是有些坐立难安的。

    知春就劝道:“娘娘也坐下来歇歇脚,咱们小格格亲自过去监工了,有什么事儿,必然第一时间就传话回来了,您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

    耿文华叹气:“她年幼……”

    “虽说小格格年幼,但纺织厂她也不是头一次去,之前也看过账本,也和那些管事们接触过,再者,今儿不过是去监工,又有知夏和知秋跟着呢,娘娘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知夏是想出宫去纺织厂做管事的,但知春不愿意,知春只想在宫里伺候,回头到了年纪,和第一个知春一样,拿了耿文华赏赐的嫁妆嫁人。

    是的,第一个知春,第二个知春。变的是人,而不是名字。实在是耿文华不会取名字,她也用习惯了这些名字,干脆就新来的丫鬟们,照旧顶着这个名字。

    就好像这个名字是个职位,工作岗位。回头退休了,你换回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知夏和知秋,还有知冬,名字下面也是换了人的。

    第一个知春是嫁人了,嫁给了当年雍亲王府的一个侍卫。知夏则是嫁给了胤禛的一个门客,那门客现如今是在外面做七品县令,也是雍正元年科举,考了同进士,因着有从龙之功,所以也得了差事,只要这县令干得好,三年之后,必然是要升官的。

    第一个知秋不愿意嫁人,就去了纺织厂做管事,现在已经是第一纺织厂的大管事嬷嬷了。

    第一个知冬是嫁给了赵林的儿子,赵林也就是耿文华那刺绣铺子的掌柜,后来连印刷铺子也是他管着了,虽说生意不大,但耿文华十分看重信任,因着时常到府里回报消息,也就看中了知冬,为自家儿子求娶了。

    耿文华身边的人,只要没什么大过错,耿文华都是很愿意为她们考虑后半辈子的。她为人和善,对下人也好,所以现下身边的人也都是很愿意忠心与她的。

    也不求别的,将来能和前辈们一样,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耿文华叹气:“我倒不是担心塔纳,我是担心纺织厂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这流水线到底能不能成……塔纳年幼,若是看不出哪里有问题,那这一趟就算是白去了。”

    这下知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小格格聪明吧,万一真没看出来好坏呢?

    她只好给耿文华端一杯茶:“娘娘先润一润嗓子?”

    耿文华顿了顿,伸手结果茶杯抿一口。放下茶杯又说道:“回头让太医院配一些安神的方子,我泡茶水来喝,这段时间有些睡不好。”

    入睡难,睡中多梦,气色看着都有些不太好了。

    知春忙应了下来,主仆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一直等到天快黑,塔纳才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知春就忙上去帮她解开披风,耿文华就着急问道:“情况如何?用了多少布料,做了多少件衣服?”

    这尺寸也是耿文华定下来的,她让纺织厂的人去调查了数据,就在京城街头,随便拉人丈量尺寸,同意丈量的就送人家一个卤鸡蛋。

    鸡蛋……也是从钮祜禄氏那庄子上买的。

    她这纺织厂的衣服,一开始是必然在京城售卖的,所以就需得丈量京城人的尺寸。若是换地方……大约是用不了这尺寸的。毕竟,各地环境不同,人的身高胖瘦,必然也是有区别的。

    但这个标准尺寸定下来,就可以往大了做,往小了做,这问题也就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塔纳笑道:“额娘,我觉得,您心里最重要的是纺织厂,可不是我这个女儿。”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纺织厂不过是个死物,你却是活人,这如何能比?”虽说都是她的心血,但活人肯定是比死物更重要啊,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再做,但人没了可就是真的没了。

    塔纳冲知春笑道:“知春姐姐先帮我倒杯水,不要茶水,就白开水。”

    知春忙去倒水,塔纳将一杯水喝光,这才说道:“额娘,今儿总共用了八匹布,做了四十套衣服。”

    就那种普通百姓穿的,上面褂子,下面裤子的衣服,一匹布是能做三套的,除非是比较瘦小的,一匹布大概能做套件。也就是说,布料节省了一小半。

    而且,就算是女红活儿做的最好的村妇,一套衣服也需要大半天,也就是一天顶多能做两套衣服。

    今儿这纺织厂,一条流水线上是八个工人,一个负责裁布的,四个负责锁边的,三个负责缝合的,算下来的话,是没每个人做了五套衣服。

    这还是头一天,她们活儿做的不是很熟悉,若是熟悉起来,大约一天能做六七套?翻倍了。

    从这点儿来算的话,成本和人工,都还算是节省了许多。

    “那些裁剪下来的边边角角,大块儿的能做童装,再小点儿的不能用的,可以做帕子荷包之类的。”塔纳说道,耿文华摆手:“这点儿小东西,咱们就不要做了,费时间又不赚钱,倒不如卖掉,也算是回本了,就按照一个铜板五斤的价钱卖。”

    真要是缺钱连一套衣服也买不起的,就可以买这些碎布,拼拼凑凑,也能做出来一件儿花衣服。嫌难看可以穿里面,或者做鞋里面,或者纳鞋底,都是能用的着的东西,也不算是白费了。

    耿文华心里算了算这人工还有成本,就笑道:“这一套衣服可以按照十二个铜板来卖,回头先挂在绣庄那边试一试,卖得好了就开始大量售卖,若卖的不好……那就再想想别的法子。”

    第196章 第 196 章 原先是年氏自己说出来……

    十二个铜板并不算很贵, 但也不算便宜。要看你怎么算了,买布料自己做的话,十二个买三尺,做一个人穿的衣服足足的, 还能略有些多余做个马褂之类的。但是, 你自己需得花费一天时间, 这一天时间你用来做些别的, 也能将这十二个铜板赚回来了。

    就算是农村, 农忙时候就不说了, 农闲时候, 家里的女人也是半点儿不得清闲的, 要打扫家里, 要拆洗被褥, 要准备过冬的东西。现在好了,朝廷又推广纺线技术, 不管是棉麻线还是羊毛线, 只要能纺出来,纺织厂那边都是会回收的。

    你有空,纺织两个线团, 也比做一套衣服要强多了。纺织线团这活儿要是做熟练了, 闭着眼睛都能做, 可做衣服需得集中精力, 一不小心缝错了就要重新来。同样一天的时间,纺线是更轻松一些的。

    如此算来的话, 那肯定就是买衣服比较划算。

    耿文华特意让知春出宫一趟,将这种话术教导给绣庄的那些人。她是会算的,但是寻常百姓不一定沉下心来算。怎么说呢, 销售话术这东西,也是后来慢慢发展出来的,总结出来的,而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现在的销售讲究的是一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耿文华始终觉得,酒香也是怕巷子深的。她这铺子里既然有好东西,那肯定是要宣传宣传,要让大家知道这东西哪儿好才行。

    除了节省这点儿,还有简洁大方这点儿,这衣服穿着简简单单,做活儿十分利索,平日里穿也合适,买一件儿回去穿一年,也是很划算的事情了。

    她为了节省布料,这衣服的设计是和寻常衣服略有些不同的,袖管更窄一些,腰部也不是那种宽大的,而是略有些收起来的,男士的女士的都是如此。男式的因为码数略大些,略收起来一些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但女士的就略有些显腰际了。

    再有就是裤子,现在民间更流行的是那种宽敞的裤腰,因为裤子没有松紧性,所以需得做宽大些,穿脱才方便。但耿文华给设置成了扣子的,侧开扣子,裤腰虽然略提高了一些,但想比起来那放宽的部分,这种的就更节省布料了。

    接下来就是等了,等市场反应,若是能卖得出去,说明大家还能接受得了,那这市场就能做起来。若是卖不出去……反正纺织厂那么些人也能穿,就是这刚开的纺织厂,怕是要另外想办法安置了。

    她这边光顾着纺织厂的事儿呢,每天一睁眼就是询问销售量,睡觉之前还要琢磨一些销售手段,光销售话术是不行的,对于打定主意不买的人来说,你就是舌灿莲花黑的说成白的,她也不愿意买。所以还需得搭配一些销售方法,比如说买两套衣服送一个荷包。

    或者买十套衣服送一套衣服。

    这样忙碌,日子就过得快

    ,一转眼也就是年底了,天气寒冷,弘昼每日里来请安的时候,她都要摸一摸弘昼的后背的。弘昼现下大了,就不愿意给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冷不冷的我自己能不知道吗?额娘真不用为我操心了。对了,之前朝堂上有人上了折子,想要三哥去户部。”

    耿文华并不是很在意,弘时这年纪了,总不能一直在家里闲着,总要有个差事做的。他自己不提,朝堂上那些人也是要提的,卖个好给弘时,万一弘时就有那运道呢?

    她让知春去拿了袖笼来:“给,带在手腕上,到外面冷了,就将双手缩进去。”

    弘昼无奈,只好接过来,他真的不冷的,半大小子,浑身火气,晚上一床被子都能冒汗,偏偏额娘总觉得他冷,叮嘱了嬷嬷必得要给他两床被子,他每天晚上都要热醒过来。

    但额娘一番好意,他顿了顿,到底是接过来挂在了自己手腕上:“推荐三哥的人,我以前曾在八叔府上见过。”

    耿文华摆摆手:“你三哥现在是一条路要走到黑,你可别学他,得长点儿脑子,学点儿经验教训。”

    允禩那罪名,到现在还没定下来,不过,耿文华觉得估摸着是要快了,胤禛最近提起来允禩是越来越不耐烦了。为了江南那边的事儿,江南那边的盐税素来是朝廷税收的大头,但从胤禛登基开始,这盐税就一直拖着没上交。

    胤禛责问江南巡抚,那边说是天气缘故,多雨水,没办法晒盐。再后来,又说是押送盐税的人被水贼抢劫。反正连着两年,这一大笔的银子,加起来该有一千多万两了,胤禛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之前为什么对八爷党那么憎恶呢?

    一个是因着允禩利用十四,和老九里应外合,将八王给弄了过来,想要胤禛的皇位。

    另一个就是这江南的事儿,就胤禛那性子,这笔钱找不到,他晚上都睡不着。但是捉贼拿赃,就算是知道这江南的事儿如老八的手笔,但江南那边有水匪也是明面上的事儿,那边官场上的人上下一体,沆瀣一气,胤禛就算是派了钦差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证据的。

    再就是胤禛要想摸清八爷党的团伙,也是需得耐下心来一一分辨的。所以,老九死了之后,就暂且没动老八,甚至之前还将老八给放了出来。

    毕竟你只有让他出来,他的那些党派,才会联络他。只有动起来,胤禛才能抓到他尾巴。

    耿文华就算是没见过,也知道胤禛私底下必然是有一个组织的,嗯,野史上说的是粘杆处?还说鼎鼎大名的李卫,就是粘杆处出身。

    至于是不是真的叫粘杆处,耿文华是不知道的。但她知道,永寿宫大约也是有胤禛的人的,比如说,她有时候想要见胤禛,不过是略发愁,胤禛大多时候就会主动送上门,简直比任何召唤手段都有用。

    她也知道胤禛这样的举动是在告诉她,并不打算成心瞒着她。她也并不对这种行为提出什么反感不喜质疑来,她也没打算争夺皇位对不对?反正她想做的事儿,九成九都是经过了胤禛的。

    至于剩下那零点一,她还没做,总不能没做就先告诉胤禛吧?

    但想想若是连永寿宫都有胤禛的人手的话,那廉贝勒府上会没有吗?廉贝勒府上就算是没有,那弘时身边能没有吗?弘时身边就算是没有,那还有雍亲王府呢,那可是胤禛的大本营。

    这段时间胤禛提起来允禩就皱眉,又总说朝廷国库没银子,宫里连年夜宴都需得缩减,耿文华就知道,距离收拾老八大概没多少时间了。

    耿文华打发弘昼:“之前让你和船队那边多些接触,将船队上的人再给清理一遍,你可做好了?”

    弘昼忙点头:“已经做好了,船队上的管事儿现在还在京城,去年一年的收成也送了过来,听额娘说要出海,管事也是赞成的,不过因着是第一次出海,所以他觉得还需得再找个洋人来陪同。”

    洋人毕竟是出过海的,要不然怎么就在大清了?若是能有个洋人陪同,就算是海面上遇见什么状况,也好有个准备。再者就是航线图,因着耿文华的身份,他们这边拿到的航线图必然是朝廷最新的航线图,可海上不是陆地,陆地上你说走偏了,还能拐个弯继续走。海面上你要是走偏了,一时半会儿你是发现不了的,等你发现……拐个弯也不行,很可能还会拐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海上航行,需得有一个方向感特别好,又对天上星辰有大的了解的人——海上航行看方向,有九成九十根据星辰的位置来判断的。

    对于这方面,大清的人是不如洋教士的。

    康熙时候,朝廷针对于天文历法,就曾经有过一次比试,洋人和钦天监的比试。以利玛窦为首的洋人,两次大获全胜,打败了朝廷钦天监,然后得了康熙允许,在京城修建了观测星象的天文台。

    至今,雍正继位,那天文台都是保存的好好的,还时不时的有洋人上去呢。后来呢,钦天监出了个年希尧,年希尧有大才华,在看日食这事情上,胜过了洋教士,为朝廷扳回来了些脸面,年希尧也就年纪轻轻,得康熙看重,做了朝廷三品大学士。

    可年希尧也那么一个,总不能将年希尧给弄到船上去吧?要带也只能是带洋人,但人家好不容易来了大清,想要人家回去,那就需得一些利益了。

    耿文华沉吟片刻,就笑道:“之前我那悬赏令,听说在西洋那边也传开了?找个洋人,让他在西洋那边负责这事儿,若真能带回来一个缝纫机,那他这个负责人,也能得一万两银子。”

    想要人干活儿,就需得让人吃饱。

    一万两呢,有许多人在大清奋斗一辈子都赚不到。

    在船上跟着一个来回,顶多三年。三年一万两,血赚。

    弘昼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瞧着时候也不早,就起身:“那我先去办事儿,回头再有什么稀罕事儿,再回来和额娘说。”

    耿文华摆摆手,打发了弘昼之后,又去书房整理自己的设计图,衣服不能只追求一个实用性,你还得有美观性才可以卖的出去,不然人家自己做的,能给自己做个好看的,你卖的难看的要命,就算是能节省些时间,也不会有人去买啊。

    她自己整理了片刻,就叫知春:“回头你在宫里也问一问,看谁愿意画这样的图纸,若是觉得自己画的还行的,你就花钱给买下来,半两银子买一张。”

    知春就笑道:“娘娘要多少张?”

    “多多益善吧。”耿文华说道,知春就应了下来。正说着话,外面就来了人,是景仁宫的嬷嬷,说是皇后娘娘有请,让耿文华过去说话。

    耿文华也就忙将手边事情放下,跟着嬷嬷往景仁宫去了。

    进了门,她就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李氏竟是跪在中间的,年氏因着住得近,来的也早,正坐在另一边。她忙上前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摆摆手,耿文华就在自己位子上坐好。

    她这边刚坐好,那边钮祜禄氏就来了。

    那拉氏就说道:“人都来了,那本宫就直接说了,齐妃李氏,因着违反宫规,本宫决定罚她禁足三个月,另外抄写佛经十卷,再扣除月例半年。”

    说完之后看李氏:“齐妃,你可有不服?”

    李氏抬头,隐隐有些不服气:“妾身不服,娘娘今儿叫了妾身来,一进门就让妾身跪着,妾身虽说不解,但因着是娘娘吩咐,也就一直跪在这儿了。可现在娘娘一张嘴就说妾身违反宫规,就算是官府行刑,也需得让人明白是错在了哪儿,您要处罚妾身,是不是也该让妾身知道,妾身是错在了哪儿呢?”

    这话说的,可就十分不客气了。

    那拉氏却也并

    没有很生气,而是说道:“既然你要问,那本宫就和你说个明白。宫里明确规定了,后宫妃嫔,不许和前朝勾连,不许夹带文书,这点儿你是清楚的吧?”

    就算是见自家父亲兄弟,那也是需得和皇后提前说一声,皇后会安排人在乾清门那边等着,外男也是不许进后宫的。乾清门有侍卫,也有太监,众目睽睽之下,说话是可以的,但想说什么私密话,那就不行。

    见自家娘亲嫂子姐妹这些呢,也是需得和皇后说一声的,但说了也就算了,皇后并不如何管,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不见。见面的地点可以选自己的宫殿,自己的卧室,总之你喜欢在哪儿都行,御花园也行,这种见面呢,是可以说些私密话的。

    但是,绝不许夹带文书进出。

    别说是一封信了,就是一张纸条都不行。

    那拉氏示意了一下宫女,宫女就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本书,那拉氏伸手点了点:“你以为这宫里都是愚笨之人,看不出你这点儿小把戏?”

    李氏还嘴硬:“妾身不过是送一本书出去,因着听说三福晋最近有些喜欢出门,妾身想要她安分些,特意选了女戒送出去。”

    耿文华也才看清楚,那书上还真写着女戒两个字。

    那拉氏轻笑了一声:“真要让本宫当众给你没脸?来,既然你心里不曾有鬼,那就将这本书打开,最后一页上,写了几个数字,你根据这些数字,翻找页数,再来寻找同样位置的字,连起来读一读?”

    李氏脸色瞬间惨白。

    耿文华则是大开眼界,原以为这种密码应该是特殊年代才有的,没想到,现在就有啊?是她小看这些古人了吧?看看,人家李氏,一个后宫女眷,都能搞出来这种密码本。

    不过,也太明显了点儿,竟是将数字写在了后面。反正三福晋也是女眷,她干脆将三福晋给叫过来叮嘱一下不就完事儿了吗?还用得着这样费功夫?

    不对,既然这样费功夫了,那说明这本书不是给三福晋的,而是给不能进宫的一些人的。

    瞬间耿文华的汗毛就竖起来了,不能进宫的能是什么人?外男。齐妃是和外男私下里联络了?

    “本宫既然将你叫了过来,这事儿就是已经查明白了,你也不用在本宫面前装傻,这本书,真是送给弘时福晋的?”下一秒,上面的那拉氏也直接问了出来。

    李氏咬紧牙:“是,确实是送给三福晋的,至于后面那些数字,不过是因为妾身要算账,偶尔写在后面的,并不算什么。就是和前面的字对上了,那也是巧合。”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外面的小太监给拖进来。”那拉氏喊道,外面立马有侍卫拽了个小太监进来。

    耿文华只一眼,就赶紧转过头了,实在是这小太监,看着太凄惨了些,后面血迹斑斑,双腿拖在地上,脸上青肿,眼睛都快找不到了。显而易见,是被动过刑罚了。

    李氏身体有些微不可见的僵硬,那拉氏问道:“真的要本宫从头到尾再给你审问一次吗?若是你认罪,本宫保住你脸面,毕竟弘时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你不认罪,那可别怪本宫将你的脸皮撕下来了。”

    李氏张张嘴,过了片刻,像是被斗败的大公鸡,低着头认罪:“妾身知错,娘娘公允。”

    那拉氏点点头,让人将李氏给拽了下去。至于那小太监,因帮着李氏违反宫规,也被送到了慎刑司。

    处置完这事儿,那拉氏就看她们:“让你们来看呢,就是让你们长个记性,别以为那宫规就是摆设,平日里只让你们看着的,违反宫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日后只盼着你们能恪守规矩,可别再让本宫费心。”

    年氏轻哼了一声,耿文华赶紧笑道:“是,娘娘放心,我们最是老实本分了,定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来的。”

    年氏微不可闻的说道:“马屁精。”

    那拉氏皱眉看她一眼,才说道:“你我是放心的,但其他人老实不老实,本宫却也是心里有数。”

    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年氏一眼。

    年氏就笑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娘娘心里,我才是那个不老实的?”

    “年贵妃心知肚明。”那拉氏面无表情:“之前你让年家送来的东西,本宫是看在六阿哥面子上才不和你计较,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可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就像是宫规中说,不许夹带一样,外面也是不许带东西进来的,除非是皇上皇后允许。

    年氏呢,之前让年家帮着找了些偏方,想给六阿哥用的,年希尧在山西,年羹尧在西北,两家都是找些特产药材送过来的。

    年氏不慌不忙,笑了笑:“娘娘,我年家送东西进来,是得了皇上允许的,都是为了六阿哥身体着想的。这事儿,我可没有违反宫规。您啊,使威风可找错人了。”

    不管是年希尧还是年羹尧,都正得重用,就算是年氏没提前和胤禛说,年家想往宫里送东西,胤禛也并不会太计较,这是给年家脸面。

    那拉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年氏又笑道:“不过,娘娘既然发话了,那我也不好不给娘娘面子,日后年家若是再送东西进宫,我让人送到景仁宫来,娘娘先检查一番?”

    真要如此,那那拉家可就和年家结仇了。查检东西,这可是将脸皮撕下来扔地上扔的事儿。

    那拉氏兄弟并没有太大出息,也就是因着那拉氏做了皇后,那拉家费扬古大人被追奉为承恩公,那拉家才算是得了个爵位。年家呢,兄弟两个都十分出息,老三在京城也是低调不惹事儿,相比起来,年家在京城可比那拉家有势力多了。

    那拉家的荣耀,已经随着费扬古的过世消散了一大半。

    宫中女眷再如何,对朝政伸不上手,家族也就并无太大势力。

    家族如何,还是要看家中男儿争气不争气的。

    就像是耿家,耿文华再如何是贵妃,耿大人不争气,耿文华的兄长也没太大出息,所以耿家就还是一如既往。

    年氏说完之后似笑非笑,那拉氏就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耿文华都觉得现场气氛有些焦灼,正要想法子打圆场,就听钮祜禄氏笑道:“年姐姐这话说的多客套,倒是娘娘疏忽了,竟不知年家是给六阿哥送药材来的,既然年家是为六阿哥找药材,那怕是六阿哥急用,如此的话,年家既然送了来,就要赶紧送到您宫里去才合适,再往娘娘这里送,耽误了六阿哥可怎么办?”

    耿文华看钮祜禄氏,什么时候,钮祜禄氏也有这样的脑子和口才了?

    这话可不光是为那拉氏解围了,还有些嘲讽年氏的意思——你自己说的六阿哥身体不好啊,可不是别人诅咒的六阿哥。这世上有句话叫一语成谶,就好像越是身体不好的人,也是忌讳别人说什么吃药之类的事情,钮祜禄氏一口一句吃药,那就像是在年氏心上扎针。

    偏这话,原先是年氏自己说出来的。

    第197章 第 197 章 像是天上月。

    不过, 就算是为那拉氏解围了,那拉氏也不见得会高兴。她堂堂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后宫进进出出什么东西, 竟是年氏自己做主, 她能高兴的起来吗?

    也不看年氏脸色, 那拉氏直接摆手:“行了, 李氏这事儿, 你们借以为鉴, 日后别将宫规当摆设, 该规矩些就规矩些。至于年家送的那些东西, 年氏你最好还是提前和本宫说一声, 否则若是有了什么误会, 就像是熹嫔说的,再耽误了六阿哥, 到时候怕是后悔莫及, 本宫希望你还是能衡量明白,孰轻孰重。”

    她若是将东西拦截了,偏赶上六阿哥急用, 到时候出了事情算谁的?哪怕是皇上不高兴, 但她那拉氏是按照规矩办事儿, 倒是她年氏才是不守规矩的, 那这事儿也只能是怨怪年氏自己。

    不等年氏说什么,那拉氏就让她们各自散开了:“有事儿再来找本宫, 没事儿就在自己宫里吧。”

    出了景仁宫,年氏心里大约是有怨气,冷哼一声就走人了。钮祜禄氏还无语呢:“年大将军在西北立功, 年氏在宫里也像是立功了一样,这脾气,一日比一日大了。”

    在府里的时候顶多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喜欢你当看不见你。现在……呵,一句话说不对,年氏都能挤兑的你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知道耿文华的脾气,必然不会和她一起议论,索性就岔开了话题:“你知道李氏是夹带了什么东西吗?”

    耿文华摇头,顿了顿,纠正道:“齐妃,你不该叫她李氏,今儿是没外人,若是当着年贵妃的面儿这样喊,你看年贵妃怎么收拾你。”

    年贵妃也不是为齐妃讨公道,年贵妃就是借着这事儿折腾钮祜禄氏而已。

    钮祜禄氏轻轻哼一声,像是在表达对年氏的不满,不过还还是改口了:“齐妃让人夹带了什么,你知道吗?”

    耿文华再次摇头:“不清楚,这段时间我忙着纺织厂的事儿呢。你可知道?你素来是消息最为灵通的,齐妃做的事儿可是和三阿哥有关?”

    她是真有些好奇的。

    钮祜禄氏笑嘻嘻:“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事儿我也是凑巧知道的。三阿哥现在不是和廉贝勒走得近吗?廉贝勒有个好兄弟,雅尔江阿,他福晋是个继室。”

    耿文华点点头,她知道这个人,怎么说呢,因为他的内宅特别有名。

    这个人说起来也是宗室,皇家嘛,因为满人奇葩的三妻四妾的制度,嫡福晋和侧福晋几乎平起平坐……虽说康熙是看重嫡出,已经将嫡妻的位置给抬高了许多。但是这方面呢,康熙也不曾下旨明确说过什么,再者,这朝代又有一种很莫名其妙有毛病一样的规矩,就是在嫡福晋进门之前,侧福晋先进门。

    本身侧福晋就有一些权利,现在还比嫡福晋先进门,那家宅要是不乱,简直就是烧高香了。

    也就是胤禛运气好,当年那拉氏进门早,没来得及先弄个侧福晋,他们府里才算是比较平和的。像是允祉府上,允褆府上,那都是混乱过一段时间的。就允祉,嫡福晋也曾没了一个嫡出阿哥的,之后那侧福晋才算是被压下去了。

    雅尔江阿这人呢,先是有侧福晋,后来有嫡福晋,嫡福晋生了嫡子之后又难产没了,随后府里进了继室。侧福晋生了庶长子,嫡福晋生了嫡次子,后来进门的又生了阿哥。

    这家里简直就是,一出出大戏轮番上演。今儿是侧福晋病了,明天是嫡次子被赶出家门了,后天是继室众目睽睽之下落水了。

    耿文华无聊时候也愿意听一听这些八卦,再顺道分析分析谁是幕后凶手。所以对于这一家,她是真有些印象的。

    “雅尔江阿家阿哥多,这在宗室里面也是有名的。世人传闻,说是雅尔江阿那方面特别厉害。”钮祜禄氏说道,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就涨红了脸色,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说古人十分传统刻板的吗?这种话题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

    钮祜禄书并不说雅尔江阿妻妾之间的争斗,只掰着手指算:“他家里总共有阿哥九个,小格格十二个,但偏偏女眷不算多,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加起来七八个。”

    耿文华脸上有些无语:“然后呢?”若是要比拼子嗣的话,康熙才是最有本事的那个吧?人家到了六十还在生孩子,还得了个阿哥呢,现如今这小阿哥还在宫里读书,那拉氏照看的十分精心。

    “先皇子嗣多,是因着宫里女眷多,雅尔江阿子嗣多,是因着他能干。”大约是两个人相处时间长,钮祜禄氏一眼就看出耿文华心中所想,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你不要命了?这样议论先皇?行了,我知道你想说的意思了,就是民间说他厉害,他是真厉害?”

    钮祜禄氏点点头,鬼鬼祟祟左右看看,才说道:“自打皇上登基,你就没发现,皇上从不曾在后宫留宿了吗?”

    耿文华赶紧点头,她心里其实是有些迷茫的,因为胤禛在永寿宫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该如何就如何,正常的生活也还是有的。但下意识的就觉得,这种事情不该说出来,不能让人知道。

    “齐妃身边那两个宫女你仔细看过没有?”钮祜禄氏又问道,耿文华摇头,她真没仔细看过,这些宫女不都是内务府给安排的吗?内务府将人送来,她只要挑选自己看的顺眼的留下就好了。

    齐妃身边的,大概也是这样选出来的,那有什么好看的?

    “那两个宫女是有些来头的,李家是汉军旗,汉军旗也是有包衣的,李氏的姐妹嫁了包衣,这侄女儿呢,就需得进宫小选。”户籍随父亲,人亲爹虽然是包衣出身,但包衣也是能做官儿的,人家也是官宦人家出身。

    做寻常宫女肯定不行,这不,胤禛马上就要除孝了吗?

    这是奔着胤禛来的。

    钮祜禄氏越说,耿文华越觉得脑子里糊涂一片:“不应该啊,三阿哥都成亲了,有了儿子了,齐妃再这样折腾,有什么意思?”

    钮祜禄氏就叹气:“齐妃年老色衰,三阿哥又和廉贝勒走得近,指不定是有什么心思的……若是齐妃不得宠,那宫里的消息,弘时岂能最快知晓?再者,若是齐妃那边能再得一个小阿哥,皇上登记之后的第一个孩子,你说皇上会不会十分看重喜欢?若是看重喜欢,会不会晋升齐妃地位?”

    到时候齐妃成贵妃,那弘时身份是不是跟着水涨船高?

    另一个宫女呢,就是随意挑选的,只相貌上略有些优势的。反正,都是给胤禛准备的。

    但偏偏胤禛也不知道是身体出了毛病还是如何,竟是连着两年不曾在后宫流连,齐妃也并非是一点儿眼线没有的。她就觉得,大约是胤禛身体出了问题了,光明正大的劝诫胤禛看太医那肯定是不行的。

    你能直接冲到胤禛面前说,皇上我怀疑你不行了,你让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吧?

    脑袋不要了啊?

    也不知道李氏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她就瞄准了雅尔江阿,打算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生子偏方。当然,那夹带的信件肯定不是给雅尔江阿的,齐妃就是再没有脑子,也知道后妃不能和前朝大臣私相授受的道理。

    那密码本,是她给廉贝勒府里的侧福晋的。这条线呢,也是这位侧福晋帮忙搭起来的。

    听完这整个事儿,耿文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反应来,震惊肯定是有的,大清这个半封建半奴隶制度的朝代,总在她以为这个朝代已经是封建到极致的时候,自己撕开一条口子给她看——我们开明着呢。

    可要说开明,好像又开明的很不在地方。

    就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就好像明明眼前这一盘是炒青菜,结果里面的青菜竟然是树叶裁剪出来的一样。你说他不用心吧,树叶还知道要裁剪一下,修饰一下。你说他用心吧,那吃到嘴里不总归还是要暴露的吗?

    很魔幻。

    “齐妃……”她迷茫半天才艰难说道:“在我心里,一向是很老实本分的……”

    难不成封建的,反而是她这个从现代穿越来的?但她也不封建啊,她想的很明白啊,身体上的享受从不耽搁的,也很愿意享用身体上的愉悦。

    可李氏,这么一个古代人,不光能将亲外甥女给带进宫来帮忙争宠,还能拉下脸面找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去打听别人家的生子偏方?

    等等,不太对,好像这样一总结,李氏这行为就正常起来了一样。

    清朝姑侄同伺候皇上又不是李氏开的先河,也不单单是只有李氏这一对儿姑侄。

    打听生子方这事儿……李氏是问的廉贝勒府上的侧福晋,又不是当着雅尔江阿的面儿问人家是不是很能干有没有什么

    生子方。女眷私底下打听生子偏方这种事儿,多正常对不对?武氏当年还活着的时候,可没少打听呢。

    所以,确实是她少见多怪了?

    这样一想,耿文华的神色就正常起来了,就是这样,不能带着有色眼镜来看李氏,李氏的这些事儿做的又不是特别出格,多正常啊,人家都没想到借腹生子混淆皇家血脉呢。

    她自己应该忏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被这朝代给同化了,居然觉得生孩子这种事儿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开明的现代人,不能提起来性就变了脸色才对。

    “也是我没见识了,人家为了争宠,这些事儿就算是违反了宫规,但也还算是正常。”她唯一不太赞同的是,李氏这年纪也不算很大,要真想生的话,怎么没想过自己生呢?老蚌含珠的事情多了去了,李氏如今才多大?

    钮祜禄氏伸手:“四十五了。”

    比皇上还大了两岁。

    “四十五不算大。”放现代,多少这样年纪的人在追二胎呢。

    对上钮祜禄氏的眼神,耿文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一摸鼻子:“你想想,那是亲外甥女,若是有朝一日真生了阿哥,人家就不想自己出头吗?人家就没有自己的家族吗?你能确保人家和你一条心吗?哪怕是姑侄呢,也是有分歧的,所以这种事儿,最保险了就是自己生。”

    钮祜禄氏被她这歪理给说的,很有些震惊:“好像也有一点儿道理。”

    耿文华就笑道:“是吧?所以啊,争宠这事儿,千万别想着让丫鬟代替你去做,不然就是给人做嫁衣了。”

    最出名的就是当年的德妃,现在的太后了,从宫女子一跃而起,做了德嫔,才有了后来许多生育之功,然后,成了太后。

    这宫里指不定多少宫女,都想走一走德妃当年的老路呢。

    钮祜禄氏就猛的一激灵,赶紧说到:“也是,你若是不提醒,我竟是疏忽了这种可能,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原先是真有这样的打算的,毕竟,皇上也……不曾留宿我那边。”

    说着就有些酸溜溜的看耿文华:“皇上去你那边,必然是不一样的吧?”

    “哪儿有什么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素来勤政,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能十一个时辰看折子,十天里面有八天是住在养心殿,就算是偶尔去一趟永寿宫,一来问我纺织厂的事儿,二来就是找个地方歇一歇,哪儿会有什么精力做别的?”

    耿文华赶紧否认,算了,别人愿意将这种事情拿出来说,那是别人的事儿,她自己还是只心里想一想算了。

    开明也有个度,她人生中,连个非主流发型都没留过呢。

    这样一盘算,忽然有点儿想弄一个是怎么回事儿?耿文华顿时有些蠢蠢欲动,也没心思和钮祜禄氏多说这羞人的话题了,连忙问道:“我有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试一试?”

    钮祜禄氏疑惑:“什么好主意?”

    “你不是觉得自己伺候皇上时间太久,皇上没什么新鲜感,才不愿意去你那边了吗?咱们换一换形象,让皇上认不出来。”这新鲜感不就上来了吗?

    钮祜禄氏顿时来了兴趣,兴冲冲的跟着耿文华去永寿宫。

    那种长久固色的颜料自然是没有的,但短时间内改变头发颜色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一个是染布料的那种植物染料,一种就是珐琅瓷器的那种西洋颜料。

    大清到现在,也是有些矿物颜料的,还有几样化学颜料。

    但上头的东西,化学颜料还是先排除掉吧。

    古代也是有染发的东西的,但自来大家的思维就很固定,只染成黑色,遮掩白发,没人想过将自己的头发弄成五颜六色的,所以耿文华这会儿还真是有点儿很……先进的主意。

    她让内务府送来了颜料,就说了这染头发的设想。

    “我要挑染,就是挑一起来一缕染色,少少的,总共七种颜色,顺着来,这样梳头的时候,这边就是七彩的颜色。”耿文华很细致的叮嘱丫鬟,又问钮祜禄氏:“你要和我弄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什么样的?”钮祜禄氏觉得自己该先问清楚,耿文华就给她出主意:“大部分染成一种颜色,留下来两条辫子换成另一种颜色,梳头的时候小辫子不要动,直接从后面或者前面放下来就行了。”

    钮祜禄氏要求不一样的,本来耿文华就比她得宠,若是两个人再弄一样的头发,那皇上眼里肯定只能看得见耿文华。

    两个人做好决定,丫鬟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谁也没试过这染布的颜料往头发上弄啊,再者,在布料上显示出来的颜色在头发上不一定好用。

    更重要的是,万一染出来不好看,又洗不掉,那可怎么办?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剪头发的说法,洗不掉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于是丫鬟还需得先找内务府要假发,然后一样样实验过去。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就在旁边看,谁看上了那种颜色,就赶紧的点出来,要将这种颜色给留下来单独再实验一番。

    两个人凑在一起折腾了五六天,内务府那边天天送颜料来,搞的宫里其他人也好奇,塔纳带着几个小姐妹也凑到永寿宫来看热闹,得知耿文华是要染头发,一个比一个好奇。

    真正开始染,也已经是十天之后了。内务府筛选出了比较好看的颜料,涂抹在头发上,既能显示出来颜色,又能洗掉。至于会不会伤头皮,因着时间比较紧,就没有太实验出来,不过她们可以在娘娘们头上用的时候,别沾染到头皮上,只从稍微长点儿的地方开始涂抹。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各有自己选定的颜色,两个人裹着粗布床单,只将一个脑袋露出来让丫鬟们忙碌。

    也就两个时辰,很快就涂抹完毕,又要晾干,差不多是折腾了一天。

    等第二天她们去给那拉氏请安,这一进门,那拉氏本来正端着茶杯准备喝水呢,这动作也忍不住停顿下来了,好半天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就是忙着这个呢?”

    那本来乌黑的头发,现在怎么说呢,五颜六色的。

    钮祜禄氏的还好,前面两个小辫子是粉色的,后面全部的头发则是紫色的,好歹看着那么热闹。

    耿文华就不一样了,光是看都觉得眼睛累得慌,左边七彩的,右边七彩的,两个七彩还是不一样的颜色,还偏偏一起往后梳,将后面的头发都给盖住了,只露出一个后脑勺是黑色的。

    简直就像是……涂抹了颜色的蹴鞠。

    那拉氏都忍不住想揉一揉眼睛,耿文华笑嘻嘻的:“是啊,娘娘可觉得好看?我觉得好看的很,显得我脸色越发的白嫩了,瞧着也有几分年轻。”

    不知道是不是非主流的加成,她看着自己真觉得像是回到了十七八的年纪,从昨晚上到现在,心情都雀跃的很,只觉得自己十分年轻。

    那拉氏嘴角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但终归是没说出来。

    钮祜禄氏也喜滋滋的:“我也

    觉得我这个颜色好,搭配我这衣服也好,娘娘,您要不要也试试?我觉得这紫色真是特别好的一种颜色,我最喜欢这个颜色了。”

    “娘娘母仪天下,是皇后,若是娘娘要染颜色,我觉得明黄色就很好。”钮祜禄氏很顺便帮那拉氏挑选了颜色。

    耿文华想了想那颜色,再搭配上那拉氏一身明黄色朝服……瞬间觉得眼睛要瞎掉了,被闪瞎的。

    年氏也是有些吃惊的,左看右看,片刻之后才说道:“若是全染成海棠色,再画上桃花妆,穿上颜色比较沉的衣服,才算是好看。”

    她又有些好奇:“你们是用了什么颜料?这东西可维持多久?回头若是想换一种颜色,可能将前面的洗掉?”

    “这你得问内务府,内务府那边的颜料才齐全,这几天估摸着也实验了不少。”耿文华笑着说到,她可不能兜揽这事儿,年氏体弱,若是有哪种颜料过敏,回头出了事儿算谁的?

    钮祜禄氏不知道是听懂了耿文华的意思没有,反正她是从不拆台自家小伙伴儿的,忙点头:“是,我们这几天都是吩咐内务府来准备颜料的,年贵妃若是想用,问内务府去就是了。”

    她还给年贵妃出主意:“你用月白色也好看,更显得像是天上月。瞧着清冷出尘,又带着几分温柔。”

    年氏矜持一笑:“我倒是想试一试嫩绿色。”

    绿帽子这说法呢,是针对男人的,朱元璋曾下令让娼伶的夫婿头戴绿头巾,以区常人服装,时间长了,人家一看带着绿头巾的,就知道家里妻子是做娼妓的。

    对女人呢,绿帽子绿头发之类的,暂且是没什么别的暗指说法的。再者,嫩绿色,也挺鲜嫩,好像也挺衬皮肤的。

    最重要的是,她就算是劝说年贵妃换个颜色,人家也不一定听取啊。

    第198章 第 198 章 她需得去看看效果。……

    也就半个月时间, 京城的妇人圈子就大变样了,出门脑袋上不带一点儿颜色就像是乡下来的,和人说话都带几分直不起腰来。放眼看过去,本身因着收拾, 头上就已经是五颜六色了, 现在再加上那点儿颜色, 看起来更像是百花盛开了。

    但耿文华不玩儿这个了, 她带起来的潮流, 她玩儿了两天, 就嫌弃整日里换颜色太麻烦, 就不愿意玩儿了。

    大清原本也是有染头发的技术的, 不过都是遮掩白发。耿文华玩儿了一圈染头发, 最终是回归本心, 只染黑遮掩一下白发了,剩下的颜色不玩儿了。

    等一开春, 胤禛就在朝堂呵斥了弘时, 说弘时和廉贝勒来往亲密,两个人密谋造反。这罪名弘时当然是不认的,然后胤禛就拿出了证据——还是江南那盐税的事儿。

    怎么说呢, 这世上有一条道走到黑的, 但也有走到一半儿发现走错了想要回头的。廉贝勒都成了现在这样子了, 眼看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有些可能是被廉贝勒拿捏了短处,不得不听廉贝勒的, 但也有些,是愿意断尾求生,给自己或者给子嗣找一条活路的。

    十三借着去河南的事儿, 私下里转去了江南,到现在,已经是罪证确凿,可以直接抓人了。

    那账本折子被扔到廉贝勒脸上,廉贝勒还没如何呢,弘时就已经先慌张了,连喊着不可能,要给廉贝勒求情。皇上一怒之下,就直接斥责道:“你若是不愿意做朕的儿子,偏要去给允禩做儿子,那朕就成全了你。”

    幸好十三阿哥赶紧出声拦住了,要不然,胤禛那急性子,当堂就要下旨,将弘时给过继到允禩名下了。

    允禩被侍卫拿下,因着康熙生前都不曾有杀过哪个阿哥,胤禛哪怕是心里恨极了,也只说是将允禩给圈禁了——老九的死不是胤禛下旨,而是老九自己寻思,自己将自己给饿死了,胤禛顶多是没让人救过来而已。

    允禩是被圈禁在原本的廉亲王府,现在的廉贝勒府。

    弘时被赶出宫,但胤禛很快就得知,弘时又是翻墙又是威胁侍卫的,就要进去见允禩。

    这下子胤禛可真忍不了了,朝堂上给你脸面,现在你是半点儿不愿意安分啊。弘时要见允禩为的是什么,胤禛心里一清二楚——不是为了允禩手里的人脉,就是为了允禩手里的钱财。

    弘时又不是真的傻,他自小在府里也不曾受过亏待,本就是实际上的长子,不光是那拉氏还是宫里娘娘,甚至康熙,都对弘时十分厚待,这种情况下,你说他心里对亲爹有怨恨,对允禩有亲近,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他接触允禩,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

    就好像当年十四接近允禩一样。

    弘时和十四,是亲叔侄。胤禛当年能看出十四的目的,能看不出来弘时的?

    但就是看的出来,胤禛才越发气恼。你亲爹还没死呢,你就想从别人手里拿东西,再来逼迫你爹退位?再者,你就是想要,你也长个脑子分辨一下,允禩是那种善人,会将真东西给你的人吗?指不定你拿到手的是什么呢。

    这一点儿,弘时甚至还比不上十四。

    十四当年和允禩亲近,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老八说的天花乱坠,但十四没得到真东西,就绝不出手。可弘昼呢,老八什么都没给呢,弘时就已经先替老八冲锋陷阵去了。

    生气,恼恨,又觉得弘时蠢笨。

    胤禛一时之间,真对这个儿子十分失望。

    他来永寿宫,也不知道是无人可吐槽了还是如何,竟是和耿文华说起来这些。耿文华一边默默听着,一边在心里腹诽,有没有一种可能呢,就是他老子夺嫡的时候,因为参与的人太多,大家都需得提着一口气绷着心神,这才能将事情考虑周全——但凡一个考虑不周全,就得跟允祉一样,在爵位上来回跳动,一会儿是亲王一会儿是郡王,一会儿被斥责一会儿被重用。大

    但到了弘时呢,就他一个单蹦儿啊,弘历和弘昼还没到醒悟参与的时候啊。

    弘时这一根出头椽子,他心里几乎是默认胤禛的江山是属于他的,那他是不是就会轻狂起来?也就觉得做事儿不用遮遮掩掩的?干就完事儿了?

    等着看吧,胤禛这次要处置了弘时,弘历和弘昼就会安分许多,就是对皇位有欲望,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了。

    但这种话她也不好说,难道胤禛心里不清楚吗?胤禛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人家可是夺嫡的最终赢家,弘时这种小孩儿把戏,那还不是一眼就看穿?

    胤禛心里难受的,估计是他正值壮年,弘时就要开始惦记他屁股下面的位置了。怎么说呢,天道好轮回,就好像他当年惦记康熙屁股下面的位置一样。这种心思,很难说,很复杂。

    反正胤禛说自己的,她只管点头,作出又在听,又没有仔细听的样子来。

    等胤禛说完,她就笑道:“孩子嘛,好好教导一番就是了,咱们府里自来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弘时怕是也没经历过,回头皇上让人好好教导就是了,做父母的,何必和子女生这样大的气呢?对了,弘昼之前说想去福建的事儿,皇上可应了?”

    弘昼已经找到愿意跟着船队回西洋国家的洋人了,但临到出发,弘昼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是想要自己跟着去大西洋上飘一圈。

    耿文华是没意见的,读完卷是不如行万里路嘛,小孩子想出门长长见识,那做父母的就该放手。至于担心……那肯定有,但也不能因为担心就将孩子圈在方寸之地。

    那吃饭还有噎死的,走路还有摔死的,喝水还有呛死的,他就算是在大清境内,也有可能会遇见土匪杀手。既如此,去海上和在大清,有什么区别呢?

    但胤禛不答应,海上若是出了意外,那是必死无疑的。但大清境内你出了事儿,大多时候是还有抢救一下的机会的。

    他总共就四个儿子,弘时……眼看是要废了。六阿哥呢,身体自来不好,不

    指望,也就剩下中间这两个,两个选择可太少了,哪个都不能出意外。

    弘昼就开始追着胤禛求,每天都要找胤禛问问改主意了没有。

    胤禛叹气:“你也是心大,他是皇子,出门在外……”

    “皇子如何了?那英吉利的女王不也给您写信了吗?还有法国的皇帝,也给汗阿玛写信交流过。”她曾经一直以为闭关锁国的政策是大清自来就有的,但现在她就不这样认为了。

    康熙甚至在宫里还有专门的实验宫殿,他亲自带着西洋的人,还有本土的学士,一起做实验。那实验宫殿现在还在呢,保存着康熙之前带人做出来的一些仪器,比如说手摇计算器。初见这个的时候,耿文华简直惊呆了好吗?她看那拉氏算账一直都是用算盘,还是第一次知道,大清居然有计算器!

    还有康熙三十二年做出的合璧仪,地平仪,罗盘仪,星象仪,这些东西全都是走在世界最顶端的。

    只可惜,胤禛不太感兴趣,差点儿没让人将这地方给清理出来,将东西给冷藏了。还是太后说要留着,耿文华也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这个宫殿,现在才照旧开着,偶尔耿文华会进去晃悠一下,研究一下这些东西的原理和使用方法。

    见她感兴趣,胤禛就特意让人将康熙留下来的手稿给整理了出来。有一本是专门记录算学的,康熙竟还独创了横排筹氏计算法,还命名了几何等名词。

    康熙年间,朝廷和西方国家的来往是十分频繁亲密的,英国女王,法国国王,都曾写信给康熙,双方有来有往。

    到了胤禛这会儿,不管是胤禛受了康熙影响还是耿文华影响,他也并不曾很严厉的禁止海上的来往,京城甚至有专门洋人聚集居住的地方,甚至有西洋教堂。

    耿文华还曾听说过一个传闻,不过是乾隆时候的事儿了,说是英国女王曾写信给乾隆示爱。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若是真的,那说明乾隆时候,大清和西洋那边的国家,也是来往十分频繁亲密的?

    那闭关锁国的政策,就不是整个大清的罪过了,而是大清后来的错误抉择了。当然,一个王朝到了末期,十有八九帝王昏聩平庸,已经过了有明君阶段的繁荣昌盛,所以这个末期,好像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决定,都好像不让人意外一样。

    她冲胤禛摆摆手:“您实在是放心不下,就给英国女王和法国国王写信过去说一声,就说弘昼代表咱们大清带外面拜访,嗯,就跟郑和下西洋一样。”

    作为消灭了大明重新建立了政权的爱新觉罗家男人来说,郑和不管作出了多大的成绩,他是很看不起的:“大清乃是天朝上国,他们若是愿意来,那是咱们做主子的客气有礼貌,咱们去他们那边,那是屈尊降贵,不合适。”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咱们就算是天朝上国,那巡视巡视外面,不也有面子吗?”

    反正她是不拦着弘昼出门的,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你看不起那些国家,但人家说不定也有什么长处呢?就像是那西洋医术,汗阿玛不也命人解剖过野熊的吗?汗阿玛可曾觉得咱们是天朝上国,那些西洋医术就是骗人的?”

    康熙是真的很爱学习的,自己得了疟疾,吃了金鸡纳霜好了之后了,就开始自学西洋医术。

    学西洋医术也就算了,人家还学西洋音乐,那宫殿里还摆放着一个西洋钢琴呢。

    耿文华看胤禛,你要是觉得不用学人家的东西,那汗阿玛这行为算什么呢?你做儿子的,有胆量,先来批评一下你亲爹的做法吧。

    胤禛就有些无语:“他年纪小……”

    “年纪小不算事儿,他是皇子阿哥,又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再者,寻常百姓家,也盼着儿子有出息啊。”耿文华说道,顿了顿,提醒胤禛:“你也知道弘昼那性子,你若是一直不答应,小心他来个先斩后奏。”

    胤禛顿时皱眉:“他敢!”

    耿文华笑了笑,他有什么不敢的?离家出走而已,胤禛或许一开始会很生气,但是两三年见不到人,这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小孩子嘛,他这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想去做,咱们做父母的就索性放放手,让他在咱们能控制住的时候做,别让他自己去闯祸就是了。”

    耿文华笑着说到,胤禛不做声,也在沉思。

    他又不是没年轻过,想当年一个人去河南查河堤贪污案,也曾想过单人一马,后来若不是十三追上去,他估计就回不来了。

    耿文华的意思他很明白,与其等弘昼自己悄咪咪的溜走,倒不如自己给他安排好侍卫人手。海面上的事情不好说,但下了船,需得有人能保护住弘昼。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是好决定的,胤禛想了片刻也就暂且放下来了。

    正要说话,外面就来了丫鬟,说是齐妃病下了,念叨皇上,求皇上去看一眼。

    说实话,耿文华是很好奇的,因为她穿越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次见这种争宠方式。胤禛那性子,属于我想去就去,不想去找什么借口不会应的那种。就算是年氏体弱多病,当年争宠也是穿着好看的衣服在花园里跳舞。

    所以后院里,也没人想过用这种方法。

    现在,李氏用上了。

    果不其然,胤禛就皱眉:“朕又不是太医,她生病请太医去就是了,怎么就非得让朕去看看呢?”

    丫鬟支支吾吾的:“齐妃娘娘心情不好,吃喝不进,太医说,若是能想开些,情绪舒畅,就会愿意喝药了。”

    胤禛本不想去的,但耿文华催着他去:“之前训斥了弘时,现在若是再不给齐妃脸面,怕是人人都觉得她失宠,难免会有人踩地捧高。”

    胤禛无奈:“那拉氏又不是眼瞎心盲的。”在那拉氏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情,是觉得活太久吗?

    耿文华有事儿呢,不愿意留下胤禛,就非得催促他去。胤禛无奈,也就起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耿文华就忙让人叫了塔纳来:“纺织厂那边出了事儿,我没敢告诉你汗阿玛呢。”

    塔纳怔愣了一下,就有些着急:“出了什么事儿?”若不是大事儿,怎么就说要告诉汗阿玛呢?

    耿文华压低了声音:“有人闹事儿,说要盖庙,给我修金身。”

    塔纳险些说不上来话,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不是好事儿吗?”

    耿文华赶紧摆手:“你汗阿玛还好好的,我修什么金身?再者就是要修,不也该给你汗阿玛修吗?给我修什么?这事儿,你需得去拦着,万不能让盖庙修金身。”

    塔纳很是不明白:“额娘又不是男子,就算是修金身,百姓也不过是传颂额娘仁善慈悲,汗阿玛不会因着这个就忌讳额娘吧?”

    “不是这个。”耿文华叹口气:“你汗阿玛就算是小心眼,也还没小到这地步,是我心里忌讳,我活得好好的被就被人给烧香,心里膈应。”

    她不想几百年之后,被人砸庙砸金身。

    再者,她弄这纺织村,是为着自己,并没有那么的……仁义无私,为了百姓什么的。所以,她心里有愧,不愿意接受这寺庙金身。

    最最重要的是,那拉氏还活着呢。她并不想让自己,站在那拉氏的对立面。

    人家堂堂皇后,都没个自己的金身呢,她一个贵妃就有自己的庙,自己的金身了?

    她敢说,这边她有庙了,下一秒弘历就要变成嫡子了。然后弘昼,就要成为景仁宫和翊坤宫的眼中钉。

    反正这事儿必须得拦着,她叮嘱塔纳:“但这事儿也是纺织村的一番心意,你既要拦着这事儿,也不能太伤了这些村民的心,这其中的度,需得你自己掌握,这事儿你可能做好?”

    塔纳笑着点头:“这事儿简单,额娘就只在宫里等着吧,不用三天,事情我就能给你办妥当了。一会儿我就出宫去。”

    耿文华忙招呼:“还有个事儿,淑慧不是指婚了吗?估计也快册封了,回头你是要给她

    准备添妆的。”

    淑慧是允褆家的女儿,因着年龄最大,今年年初就已经指婚蒙古了——胤禛自己守孝三年,却不耽误下一辈儿的婚事。淑慧她们早就除孝,弘昼都有了儿子了。

    塔纳没经过这事儿,就请教耿文华:“这添妆可有什么忌讳之类的?”

    “也并没有太大忌讳,不要送伞 ,钟表之类的就好,你可以送些首饰头面,布料香料茶叶之类的。”耿文华说道,伸手帮塔纳整理了一下衣服:“淑慧比你大六岁……”

    现如今淑慧成亲,再过六年,也就该轮到塔纳了。

    塔纳笑眯眯的:“六年长着呢,额娘不用很担心,添妆的事儿我知道了,额娘还有别的事儿要交代吗?”

    耿文华想了想没有了,就摆手:“那你且忙着去吧。”

    塔纳就出宫去,直奔纺织村。纺织村也是有村长的,村长并非是纺织厂的人,而是耿文华定下来的规矩——全村选举出来的,投票,需得年满三十,又不能超过六十,需得德高望重,不能有瑕疵。

    若是被选上了,就可以上任做村长了,然后五年一换,不许连任,不许家传。

    这个是头一个村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以前是秀才,后来考不中,家里没钱了,于是媳妇儿就到纺织厂做女工去了。他随着媳妇儿买房子住在纺织厂,户籍迁移过来,也就是纺织村的人了。

    纺织村就没有不认识塔纳的,毕竟耿文华不好出工,有什么事儿,多是塔纳或者弘昼来办的。

    见了人,村长就忙行礼:“给公主请安,小公主安康。”

    塔纳抬抬手:“我额娘知道你们要盖庙的事儿了,我这次来就是为这事儿,可选好了地址了?”

    村长忙点头,拿出村子里的地形图:“就盖在村子中间,金身到时候塑成两米高的……”

    塔纳摆手:“我额娘不愿意盖庙修金身,但这毕竟是大家伙儿的一番心意,所以经过考量,她决定将这笔钱呢,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做点儿实事。这个地方,就修建一个戏台子吧。日后逢年过节呢,村子里可以出一笔钱,请戏班子来唱戏。”

    村长有些愕然:“搭建戏台子?”

    “嗯,逢年国家做戏台子,平日里小孩子可以到这儿玩儿蹴鞠之类的。”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场地大一些,地面用水泥修一下。对了,弘晖运动会你知道吧?明年指不定还要举办,村子里若是有不爱读书的孩子,倒是可以让他们练一练蹴鞠之类的。”

    这也算是一条出路。

    村长就为难:“本说好是要盖庙的……”

    “我额娘说,盖庙修金身这事儿,她是不太喜欢的,除了浪费银钱,并无其余好处,倒不如拿来给百姓们做些事儿。”耿文华在纺织村是很有威严的,虽然她不经常出面,但所有的规章制度,都是她让人拟定出来的,但凡不遵守的,轻了是被赶出去,重了就需得去蹲大牢了。

    谁能舍得这里的好生活,被人给赶出去呢?

    她既然说不喜欢盖庙修金身,那村长就必得要听从。

    塔纳说这不是大事儿,那就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之所以需要三天时间,是因为她还有别的事儿做,这边吩咐了村长修建戏台子,那边她就去了城里看戏了。

    之前耿文华将纺织厂的宣传部交给她,别的她暂且还没拉起来架子呢,但是这个戏本子,她是先写出来了一本,现如今呢,就在京城最大的戏楼——望月楼里演出。

    今儿是头一天,她需得去看看效果。若是演得好,她日后就能放心大胆的用这个落第书生了——戏本子人家写的。

    第199章 第 199 章 先帝爷啊,您怎么不带……

    塔纳在看戏楼里上演的大戏, 耿文华在宫里看十四福晋演的戏。对,就是十四福晋。按理说,她和十四福晋该是没多少打交道的地方的,宫里有皇后, 慈宁宫有太后, 十四福晋不管是找太后还是找皇后, 怎么也不会是找贵妃。

    但偏不凑巧, 康熙当年曾送给德妃一个钟表, 不是内务府造办处做的, 而是实打实的西洋那边的货, 做的那叫一个精致, 下面是一个珐琅烧制的底座, 上面圆盘子上放了八只小天鹅, 里面有发条带动,小天鹅形态不同, 随着下面钟表的走动, 小天鹅就在上面变换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翩翩起舞,而且舞动的动作还不一样。

    除此之外, 外面还有一个框架, 框架上面则是一个很大花盆一样的珐琅烧制瓷器。

    这整个座钟, 几乎是有半人高了。不光是做工精致, 看起来就像是个工艺品,还十分昂贵, 因为这瓷器上面还镶嵌了许多宝石。

    太后当年就十分喜欢,听说十四阿哥曾经找太后要过,但太后没给。不知道是因为儿子多分不均匀, 还是因为感念康熙恩德不愿意将他送的东西给人,反正就是谁也没给,就在太后自己手里呢。

    可偏偏这样贵重的东西,这两天出问题了。平日里都是一天上一次发条,能走动一天一夜的,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走半天就会停下来,若是没人发现呢,停下来半天又会自己走起来。

    本来太后是想要内务府造办处来看看的,可正赶上耿文华在花园里采摘花朵,又想到耿文华在组装怀表这方面也有些才能,干脆就先叫了耿文华来看看。

    耿文华若是要修,就必得要将座钟打开来看,而且,她也不敢打保证说自己一定会修。她会组装是因为她看过,记性好,给记住了。但修表这种事情呢,术业有专修对不对?要是明面上一眼能看出来的东西,比如说哪个弹簧不管用了,哪个齿轮磨坏了,她可以修一修。但要是别的问题,她也没法子是不是?

    正在和太后解释这事儿呢,十四福晋就进宫来了。

    十四福晋是来哭诉的,因为十四府里有个女儿,今年十二岁了,是庶出的。按照十四福晋的意思呢,你既然出身上差一点儿,正好这宫里的淑慧公主不是要嫁人了吗?让十四到宫里说一声,干脆将这个送到宫里来。

    在宫里养一段时间,将来出嫁,好歹是有个公主的名头是不是?

    但这姑娘不愿意,觉得十四福晋是有坏心的,因为一旦进宫,你就必定是要和亲蒙古的。现在她才十二岁,谁就敢说,她一定是要嫁到蒙古去,就没一点儿机会留在京城呢?

    再者,册封为公主确实是挺好的,但住在宫里,那和寄人篱下有什么区别?皇后端庄,这是一个夸奖的词儿,但端庄也就意味着不偏不倚,并不会和亲额娘一样,衣食住行一一过问。

    十四福晋就觉得,是,人家皇后可能不会像是亲娘那样对待你,但是你亲祖母在宫里啊,有太后在,宫里除了塔纳,也就是你最尊贵了,那有什么寄人篱下的说法?

    看人家十三家的格格,进宫之后和塔纳好的像是一个人,人家没亲娘啊?人家怎么就没觉得进宫是寄人篱下呢?

    小格格是侧福晋生的,有侧福晋帮着。

    十四福晋气的肝儿疼,等十四回来,本想着十四是能理解自己一番苦心的。毕竟女孩子不比男孩子,男孩子你建功立业就有前程,可女孩子这后半辈子,几乎也就是挂在这一桩婚事上了。

    她做嫡母的,费心费力的为庶女打算,怎么在庶女嘴里,就成了谋算呢?

    结果十四也说十四福晋不好,还说十四福晋的盘算他知道,不就是主动送个闺女进宫,宫里能念着她一些好,将来好让她儿子来做世子吗?

    不光是毫不留情的将十四福晋的脸皮撕下来了 ,还很是训斥了一番十四福晋,让十四福晋里里外外面子都没了。

    十四福晋越是想越是觉得心口疼,她真是一番好意啊。再者,她儿子还需要她来铺路吗?虽说皇后无嫡子,但皇上看重皇后,当年册封贵妃还特意下旨不许朝廷诰命进宫给贵妃朝贺,为皇后撑足了脸面,上行下效,这朝中,哪个有宠妾灭妻的?

    她十四福晋只要没做什么谋反的事儿,她的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世子。

    她何必费心思,还特意选了个家里比较得宠的女儿送进宫来呢?

    再说,宫里是什么龙潭虎穴的地方吗?宫里吃喝都比府里要好,不光有月例银子,还有皇后亲自指点教导,真若是不愿意和亲蒙古,那十四争气点儿,回头立功了,求胤禛将闺女嫁到京城不就算了吗?

    小的不懂事儿,结果大的也不理解她一番苦心。

    想了一晚上,越是想越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今儿就上宫里来哭诉来了:“十四爷这样当着人训斥我,我丁点儿脸面都没有了,这府里我日后还有什么威严?额娘您是知道我的,我真是好心,他要是不愿意,私下里不能和我说吗?非得要这样闹腾,他是生怕我委屈了那侧福晋是不是?”

    十四福晋进门就哭,完全没发现屋子里还有个耿文华呢,也是那座钟太大,因着摆放在桌子上呢,半人高就变成了一人高,耿文华在后面站着,身形被遮挡了个七七八八。

    十四福晋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丫鬟嬷嬷在那边呢。

    这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

    太后也是无奈,十四福晋那脸色一看就知道,昨晚上必定是没睡着的。女人家生气这事儿,她是有经验的,那真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就问问宫里的娘娘,哪个屋子里不备着一些逍遥丸呢?

    同样身为女人,她有些同情可怜十四福晋,这是气得很了,这会儿进宫竟是也没有梳妆打扮。但是吧,十四就是那么个浑人,他要是讲道理,皇上的亲弟弟啊,能沦落到现在只能教导小阿哥们武功的地步?

    他也不听额娘的话啊,听话的孩子早就去给胤禛认错,然后能换个差事了。

    太后先拉着十四福晋起身:“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当年选秀,我一眼就看中你,就是因着你心

    胸宽大。嫁给十四,也是委屈你了。”

    十四福晋眼泪都差点儿下来了,她为十四谋算,劝说十四给胤禛服软,做了多少事儿,结果,十四一次也没听过。只一意孤行,按照他自己心思来,他自己得罪了皇上也就算了,毕竟皇上是他亲哥,总不能砍死了他对不对?

    但他就没为儿子想过吗?皇上不待见十四,自然也不会待见十四的儿子,十三家的孩子已经得了世子的册封了,老三家的,老五家的,老七家没儿子就不说了,老九家的年幼,十二家也没儿子也不说了,但有儿子的,只要不是八爷党的,基本上都得了世子的册封了。

    可她儿子呢?至今也就一个光头阿哥。

    现在是胤禛做皇帝呢,胤禛若是没了,换了弘历或者弘昼呢?做伯父的,可能会念着兄弟之间情分,对侄子有几分提拔。可堂兄弟之间,能有什么情分?

    不管她怎么说,甚至哀求,十四都从不曾听在心里,从不曾按着她的意思来做。

    十四福晋哭的越发大声,耿文华站在那里越发尴尬。现在出来吧,打断人家好像也不是很好。但不出来吧,日后十四福晋知道了 ,还不得以为自己是看笑话的?

    太后伸手拍着十四福晋后背,信誓旦旦:“你且等着,我这就让人骂他去,还有那侧福晋,一个侧福晋,嫡福晋做主的事儿人,她竟是敢反驳,反了天了,春嬷嬷,你现在就出宫,传哀家的话,让那侧福晋将那女戒抄写一百遍。再者,抄写佛经给十四祈福,就药王经,让她沐浴更衣,吃斋念佛。”

    十四福晋还有顾虑:“她不得以为是我告状……”

    耿文华在后面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您这要还不算告状,什么叫告状呢?

    太后摆手:“不怕,就算是她知道了又如何?哀家难道还不能说她了?你去洗把脸,你看,多好看一个人,被你自己折腾的,都快成黄脸婆了。”

    她叹口气:“女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漂漂亮亮才好。心情好的时候,需得漂亮点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需得漂亮些了,去吧,也梳妆一下。”

    等十四福晋出去,耿文华才出来,很是有些尴尬:“皇额娘……”

    太后摆摆手:“你且先回去吧,十四福晋的事儿,不过是夫妻之间拌嘴,就不用对外说了。”

    耿文华赶紧点头:“妾身明白,那妾身先告退了。”

    这边刚出慈宁宫呢,就见慈宁宫的嬷嬷出来了,兵分两路,一个去校场那边找十四,一边出宫去十四府上了。

    她正要回去,就见胤禛过来了。

    想躲也来不及了,胤禛已经看见了她,正冲她招手:“刚从慈宁宫出来?”

    耿文华一边行礼一边笑道:“娘娘的座钟坏了,让我去看一下,不过我怕自己修不好,娘娘就打算回头让内务府来看看。皇上可是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这会儿怕是有些不太方便。”

    虽说十四福晋等会儿不一定会哭了,但弟媳妇儿正在状告弟弟这种事情,胤禛还是别去面对了吧?

    胤禛也是好奇:“怎么不方便?可是额娘有什么事儿?”

    这怎么说呢,她刚答应了太后不说的。但顿了顿,胤禛又不是外人,虽说是夫妻之间拌嘴,但这不是还牵扯到一个十四府里送一个女孩儿进宫的事儿吗?

    于是,她就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儿。

    正说着,就见十四阿哥从不远处过来。慈宁宫呢,距离养心殿不算远,耿文华之前去的也不是大御花园,而是永寿宫外面的一个雨花阁,那边是有一个小花园的。

    这两个地方,距离英华殿都比较近。英华殿呢,就处于皇宫西北处,外面有一个很大的校场,阿哥们习武骑射,都是在英华殿外面。

    所以,十四要来慈宁宫,也是能和胤禛碰上的。

    他见着胤禛就很敷衍的行礼,胤禛本来也不打算打理他的,但十四嘴贱啊,就问道:“听说弘时又上了折子给他八叔求情?弘时这孩子,有时候看起来可真不像是四哥你亲生的,这孩子倒是重情重义的很。”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是胤禛薄情寡义吗?

    胤禛冷笑一声:“弘时也是看在老八对他有几分真心的份儿上,不像是十四你,宠妾灭妻,你都快成京城里除了隆科多之外的第二个笑话了。”

    耿文华就有些无语,也没那么严重吧?十四福晋也就是来哭诉一番……不过,若是胤禛要添油加醋将这事儿给宣传出去,那可真就做实了十四宠妾灭妻的罪名。

    十四脸色就变了变,刚才去找他的嬷嬷呢,也和他说了一个大概,太后再怎么维护十四福晋,那人家怎么可能会分不清儿子和儿媳的区别呢?说到底,儿子才是亲生的。

    这世上若是有越过儿子疼儿媳的,必然是有缘由的。可能是儿子太没出息,指望不上,所以只能拉拢儿媳。也可能是因为有孙子孙女,为孙子孙女着想。

    十四很显然……哦,太后并不用指望十四,人家还有一个儿子是皇帝呢,只要这辈子太后没有给胤禛下砒霜,那她就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所以,人家怎么可能会越过儿子,更看重儿媳妇儿呢?

    现如今哄着十四福晋,也不过是不愿意看十四府里勾心斗角,火烧后院而已。

    十四心里本就有些恼恨呢,夫妻之间吵架,你总找长辈做什么呢?现在又被胤禛挤兑,怒火冲到脑子里,就觉得嘴巴有些不受控制了:“我不过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你那好名声,还要我拿出来说说吗?弑父篡位……”

    一句话没说完,胤禛一巴掌已经打在十四脸上了。

    十四怔愣了一下,冷笑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

    “来人,将十四贝勒押下去。”但并不像十四想的那样,胤禛被他激怒,气急败坏,胤禛反而是更冷静了几分,直接叫了侍卫:“送回贝勒府关押,十四贝勒府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面无表情的看十四:“朕能圈禁你一次,就能圈禁你第二次。”

    耿文华都有些为十四阿哥的脑子着急,就算皇帝是你亲哥哥,你都在这里叫嚣他弑父篡位了,你说说你,这条命你还打算要吗?

    十四脸上闪过一丝后悔来,他也不是不知道怕的,就是吧,气上头,一时脑子糊涂,可话都说出来了,他这会儿要是求饶,是不是就太丢人了?

    再者,有皇额娘在……

    想到太后,十四就觉得,心里没那么害怕了。

    胤禛摆手示意侍卫将十四带下去,耿文华也没敢求情,别看胤禛现在没什么表情,越是这样,才越是说明他气的很了呢。但她这会儿也不好溜走,片刻之后,只好上前给胤禛拍后背:“您若是气的很了,咱们先回永寿宫去?”

    胤禛沉默片刻才说道:“既然来了,朕去一趟慈宁宫,你先回去吧。”

    他冲耿文华摆摆手,指不定等会儿他和太后要争吵起来,还是别让耿文华去做战场中的被牵连的小可怜了。

    耿文华也知道自己不好跟去,就只能行礼,慢慢退

    下去了。

    胤禛刚到慈宁宫,就见十四福晋从隔壁暖房里出来,看见他,十四福晋忙行礼。胤禛摆手:“送十四福晋出宫去吧。”

    十四福晋有些惊讶,她还要和太后说话呢,怎么就要被送出宫了?但看着胤禛脸色,又不敢问,又觉得胤禛怕是有什么事儿要和太后商量,她也就没敢耽误,赶紧跟着嬷嬷往宫外走了。

    太后见胤禛进来,还笑呢:“今儿不忙?耿贵妃刚走,若是知道你来,我就多留她一会儿了。”

    自家儿子她能不知道吗?别看外面都说他爱重那拉氏呢,其实真正被他放在心里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耿文华了。

    胤禛顿了顿,撩起来衣袍跪在太后面前:“刚才儿子在外面遇见了十四,十四……”

    太后就疑惑:“那十四怎么没进来?是我让他来的,十四和他福晋争吵了几句,他福晋气不过,来告状,我正打算叫了他来斥责几句。”

    胤禛面无表情的将刚才外面的事情给说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就算是我愿意容忍他几分,我也不能就这样罢休,否则不出一个时辰,怕是京城里里外外,都要说我爱新觉罗胤禛,是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

    太后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都忍不住晃动了几下,胤禛迅速起身,伸手来搀扶太后。

    下一秒,太后的眼泪就下来了:“孽障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呢!”

    胤禛没说话,他也想知道自家额娘怎么就生了十四这么一个讨厌鬼,讨债鬼呢。要十四不是额娘亲生的,十三才是,那该多美满,多圆满啊。

    太后哭片刻,见胤禛不说话,就抓着胤禛手腕:“也是我没教好他,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还总说他最崇拜四哥,你也知道他那性子,他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你不要和他计较……”

    胤禛脸色就更冷了几分,他就知道,是会这样的。

    太后从来,都只会为十四求情,从不曾想过,他胤禛会如何。

    若真是对十四没有一点儿处罚,那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指着他鼻子骂?

    胤禛不说话,太后心里也有些发颤。但她又不能不求情,她也知道胤禛会委屈,但胤禛是帝王,大不了别人说什么的时候,胤禛下令将人给抓起来就是了。

    十四……本就没什么差事,也没爵位,再被圈禁,日后谁会将他放在眼里?

    总之,就是胤禛有能力有手段,十四什么也没有,兄弟俩总得有一个退一步的,既如此,那肯定是更强大的那个,往后退才行。否则,比较弱势的那个,再退就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

    再者,人心本就是偏的。相比较之下,十四才是她从小亲自照看长大的,胤禛……到她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不苟言笑,不会撒娇,不会说好听话的半大小子了。

    “你做哥哥的,不要和他计较,等他进宫,我来骂他好不好?”太后问道,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许多皱纹,头发也有些花白,她这样哭着求情,胤禛本来是有些心软的。

    “我就你们两个了,你若是将十四处置了,我可怎么办呢?”太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儿,这话一说,胤禛脸色就更沉了几分,难不成在太后心里,他就是个杀人如麻,连亲弟弟都要杀的恶人吗?

    胤禛霍的起身:“这次的事儿,并非是我说放过就放过的,十四不长长记性,他以后就永远学不会说话,额娘且安心养着,您有两个儿子呢,没了一个,总还有另一个。”

    说完转身就走,太后喊了两声没喊住,伸手拍胸口:“先帝爷啊,您怎么不带走我啊,您要是将我带走了,我现在又何必为难?生了这样两个儿子,我是做了什么孽啊?先帝爷啊,您快睁开眼看看吧,我活不了啊。”

    胤禛听着后面声音,越发心烦气躁,回了养心殿当即就下旨,圈禁十四贝勒。

    圣旨一下来,别说是十四在府里瞪大眼睛说不出来话了,整个朝堂都安静了——这位爷连亲弟弟都圈禁,那谁还敢瞎逼逼?就不怕一道圣旨下来,自己掉了脑袋吗——除了宗室是会被圈禁的,那大臣们,惹怒了皇上也只有掉脑袋这一条路吧?

    然后,很勇敢的弘时上了折子——为他的亲亲十四叔求情。

    第200章 第 200 章 咱们这宫里,也就数你……

    就像是弘昼说的, 人心有依仗,做事儿才嚣张。弘时为十四求情凭借的是什么呢?一来是有太后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十四被圈禁,二来是他实际上长子的名头——连八叔都说, 舍他其谁。既然十四叔本就不会有事儿, 他现在若是为十四叔求情, 那回头十四叔是不是就得记他的恩情?

    毕竟要争夺皇位, 需得手里有兵权, 现在汗阿玛倚重年羹尧, 朝堂之上, 放眼望去, 能和年羹尧相抗衡的将领本就没几个, 像是什么岳中琪, 那还在四川呢。远水解不了近渴,要选肯定得选就在眼前的十四叔啊。

    弘时也不知道是太过于单纯还是什么, 也没和任何人商量, 站在朝堂上,那边胤禛才刚说完对允祯的处置,这边弘时就立马站出来了。

    他这会儿站出来, 将他汗阿玛衬托成什么了?心狠手辣不顾兄弟情义之人?连你儿子都觉得十四无辜, 你下手太狠, 你这人不光是做兄弟失败, 做爹也挺失败啊。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

    胤禛坐在那龙椅上, 瞬间就觉得心口发冷,他面色也沉了下来——弘时长成这样,是谁的过错呢?是允禩。允禩诱惑人心的本事, 他从来都知道,又恰好,弘时这年纪,本就心性不坚定。

    胤禛忙于夺嫡的时候,也疏忽了对弘时的教养。

    于是,弘时就被允禩给诱惑了。准确的说,是诱骗了,允禩用了这天底下男人最拒绝不了的诱饵,皇位,来哄骗了弘时,他故意,将弘时给教成了这样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弘时亲手刺胤禛一刀。

    这一刻,胤禛心里对于允禩的憎恨厌恶,几乎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他都想叫人直接处置了允禩。就算是不处置允禩,那就以牙还牙,允禩不是最宝贝他的儿子弘旺吗?

    胤禛下朝之后,就立马让侍卫去带了弘旺进宫。

    弘旺年龄比弘时略小一些,和弘历弘昼差不多大,也还是个没成亲的少年郎呢。为人倒是意外单纯,见了胤禛,半点儿没有允禩见胤禛那种算计 ,反而是带了几分和善亲近:“四伯叫我进宫有什么事儿吗?”

    胤禛沉默片刻才说道:“你阿玛虽说是被圈禁了,但你还是要读书的,朕已经命人去接了你大伯二伯家的堂兄,日后,你们兄弟,就一起在宫里读书。”

    说着话,冲苏培盛使个眼色。苏培盛机灵,就算是皇上之前没吩咐过,这会儿也必得要将事情办妥了,直郡王家的阿哥,理亲王家的阿哥,那都得赶着今儿接进宫。

    阿哥所那边呢,空着的屋子很有。康熙当年多少儿子,将阿哥所给扩建的活像是大杂院。胤禛才几个儿子?占用的地盘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弘旺今儿就不用回府了,要留在宫里读书,就需得先去阿哥所看看日后要住的屋子。

    允禩在府里等半天,等知道弘旺被留在宫里,下意识的就觉得,胤禛必定是要动弘旺的,他几乎是立马去了书房,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枚印章。

    但就在拿出来那个印章之后,他倒是顿住了动作,做了多年对手,胤禛的性子他就算是不十分了解,也有八分了解。真若是要弄死弘旺,绝对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胤禛从不会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有什么事情,都必得要放在明面上。

    所以,宫里既然没有消息,那弘旺就是还活着。既然弘旺活着,他就不能走到那最后一步,真若是造反了,先不说成不成,弘旺必然是活不了了。

    允禩头一次……有一点点儿的后悔。就弘时

    那单纯性子,他不去引导,弘时迟早也会闯出来大祸,他何必着急呢?看看,就因为没忍住,这下好了,连累亲儿子了。

    如何才能让胤禛别迁怒到弘旺呢?

    以死谢罪?以功劳赎罪?

    允禩坐在书桌前,将印章放回去之后,就再没有了动作。从中午一直坐到晚上,贴身太监来点了蜡烛,烛光照在脸上,半明半暗,依稀可见当年年轻时候风采。

    胤禛不打招呼就往宫里塞了几个阿哥,那拉氏差点儿没张口骂人。一来是太后因着十四的事儿,心情不畅,她需得前去伺候。二来,你以为这阿哥所,你说住进去就住进去了?

    那长时间没住人了 ,你是不是得先安排人打扫,再准备床铺用品,再配备伺候的丫鬟婆子,跑腿的太监?这些个事儿,哪个是胤禛自己操心的,不都得她这个皇后来做吗?

    那拉氏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憋的脸色都有些发紫了,身边嬷嬷赶紧来帮她拍后背:“娘娘,皇上也是信重您,才叫了苏公公来和您说的,若不然,那阿哥所还有三位阿哥呢,不管是耿贵妃还是年贵妃,哪个不比您有经验?真要是交给她们来办,那些阿哥们念着谁的情呢?”

    反正不会念着那拉氏的情分,毕竟又不是那拉氏干的活儿。

    那拉氏深喘两口气,才将心里翻腾的气血给咽下去,她苦笑一下:“本宫当然知道皇上是信重本宫……”

    只是,她是真的累,一天两趟慈宁宫,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畅春园那边还时不时来个人,再加上淑慧要嫁人,钮祜禄氏之前还和她说弘历也该成亲了……

    宫里的这些事儿她是可以分一分的,毕竟累死了自己不划算。可畅春园那边都是太妃太嫔,她能将这些人交给谁?有人愿意帮忙,那些太妃太嫔们还不一定愿意呢。

    淑慧要嫁人,这个就没办法交给别人了。她是中宫皇后,胤禛所有的子女都是要叫她一声嫡额娘的,抱养的也是如此。没理由人家在宫里住了几年,这要嫁人了,和她这个皇后不沾边了吧?

    再有就是弘历弘昼娶妻的事儿,她不是亲额娘,若是这娶妻的事儿上也不插手,那日后,什么事她才能插手呢?她是皇后,偏这两个阿哥不是她亲生的。

    娘家也不是很消停,三个哥哥时不时就想找她帮忙,谋个差事什么的——皇后的娘家看着贵妃的娘家眼红羡慕,这说出去都是些什么事儿!

    最重要的是,她还打算继续筹备弘晖运动会。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儿子的名字被后人记住的方法,她的儿子来这世上走一趟,很是不幸的夭折,再没有长大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得为儿子在这世上,留下一笔存在的痕迹。

    这么多事情积攒在一起,那拉氏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觉得,快要被一座山给压下来了。

    偏她要向胤禛看齐,夫妻一体嘛。胤禛每日里忙的连逛园子的时间也没有,那拉氏就必得让自己忙的连逛园子的时间也没有。

    胤禛每日里三更睡四更起,她但凡听说胤禛起了,就必得跟着起。养心殿没熄灯,她就永远不会自己先躺下。

    胤禛是个男人,又有御医整日里把脉调整,给开药膳方子。那拉氏是女人,本来当年因为弘晖的生死,就耗损了身体精元,现在又这样熬着,她能熬得过胤禛才怪了。

    嬷嬷劝说了几句,那拉氏到底是强撑着,让人将阿哥所那边给收拾整齐了。

    她这边刚收拾妥当,那边李氏就哭嚎着过来:“求娘娘救命,皇上下旨,要将三阿哥给过继出去。”

    那拉氏下意识的问道:“过继给谁了?”

    “过继给十二阿哥了。”李氏哭哭啼啼的说道,十二阿哥是允裪,今年都快四十了,也是膝下无子。最关键的是,他这人,对胤禛并无多少忠顺,所以雍正元年的时候,从郡王被贬为贝子,到雍正二年,又从贝子贬成了镇国公。

    镇国公这个爵位……怎么说呢,快到底儿了,接下来就是奉恩将军,再往下就没了。

    李氏哭着给那拉氏磕头:“娘娘,您想法子拦一拦皇上,弘时若是被过继出去……妾身也不活了啊。”

    那拉氏被哭的脑仁疼,摆手:“你别哭,先说说怎么个事儿,皇上什么时候下旨的?圣旨可出了养心殿?”

    下旨是有流程的,不是说胤禛一拍脑袋下个圣旨,这圣旨就立马昭告出去了。胤禛得先叫了礼部的人来说自己的想法,礼部的人回去撰写圣旨,写完之后再拿来给胤禛看,胤禛认可了,就可以盖章了。

    若是礼部的人才出去撰写,那这事儿就是还能拦得住的。若是圣旨盖章,那就是拦不住的事儿了。

    李氏也不敢哭了,忙说道:“圣旨已经出了养心殿,礼部曹大人拿着圣旨正要出宫,妾身是听前面侍卫说的……”

    侍卫和李氏肯定没关系,有可能是弘时曾经笼络过的,也有可能是别的阿哥们的眼线,总之就是不太想让胤禛好过的那些人。

    消息辗转送到李氏这边,李氏瞬间就觉得脑袋一懵,她也不知道该求哪个,太后连她亲儿子都捞不出来呢,所以一路哭,一路就找到了那拉氏这里。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必定是接受不了这事儿的,但圣旨既然已经出了养心殿,这事儿怕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往好处想,弘时如此不着调,总办些糊涂事儿,他若是避出去倒是好事儿了……”

    不等那拉氏说完,李氏的哭声就猛然拔高了一下:“娘娘是不是因为弘时这段时间没来宫里请安,就不喜欢弘时了?过继出去了怎么就成了好事儿了?他现在是皇阿哥,他过继出去了,那成了什么了?成了宗室!一代两代还好说,三代之后谁记得你是谁?再者,就是要过继,为什么不选怡亲王?”

    怡亲王那可是亲王爵位,镇国公那是什么爵位?马上都没爵位可继承了。哦,正好弘时赶上一个奉恩将军的爵位?然后弘时的儿子就只能做个白身了?

    那拉氏不心疼那是因为不是那拉氏的孙子,但那是李氏的亲孙子,李氏心疼啊。

    那拉氏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弘时最近忙,他不进宫来请安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女儿家,整日里在父母跟前腻歪?可他最近办事儿,确实是糊涂……”

    “他不是糊涂,他是被人撺掇了。”李氏赶忙说道,往允禩身上扒拉:“都是廉贝勒,他妖言妖语,蛊惑人心……”

    那拉氏摆手,很强硬:“允禩再如何蛊惑人心,是允禩拉着弘时的手写的折子吗?弘时也不是三两岁了,亲爹和叔叔,哪个更亲他能分辨不出来?小时候我瞧着弘时还好,怎么长大了,倒是成了那样的性子呢?你也不用在这里和我争辩,人和人之间的情分是有数的,没谁愿意总被人扎刀,你若是愿意听我的,这事儿就不要拦着,说不定弘时还能有一条活路。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这事儿本宫也没法子,你该找谁找谁去吧。”

    李氏张张嘴,好一会儿才说道:“娘娘如此狠心……就因为弘时小时候没有亲近你吗?我不像是钮祜禄氏……”

    弘时小的时候,因着弘昀弘昐接连过世,李氏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对唯一活着的儿子弘时,就十分的看重,比眼珠子还重要。正好呢,弘晖也没了,那拉氏一时悲痛,卧床不起。

    胤禛那会儿必然是更看重嫡福晋的,本打算将弘时给那拉氏带着,也好缓解那拉氏悲痛。然而李氏不愿意,李氏闹腾了一场,差点儿抱着弘时去寻死。

    胤禛没法子,最后也只好将二格格暂且给那拉氏养着了。

    相比塔纳,是耿文华没空了,就让她去那拉氏那边住着,二格格则是从小,就一直养在那拉氏跟前的。也因着二格格,那拉氏对李氏也有几分宽容,平日里李氏再如何护着弘时,那拉氏也并不掺和。

    所以弘时对那拉氏,就不如弘历弘昼对那拉氏。

    李氏就是觉得,那拉氏和弘时感情薄,就想指责那拉氏,但是话说一半儿,旁边嬷嬷就一巴掌拍她脸上了:“放肆,皇后娘娘岂容你非议?娘娘素来中正,对宫里阿哥公主,从来都是一视同仁,齐妃难不成还要指责娘娘偏心?”

    李氏眼睛里闪过恼恨,她倒是想甩袖子走人,可一来是没这个胆量,二来也不知道该去求哪个,弘时的事情,若真是要有人能拦着,这个人,非那拉氏莫属。

    因为弘时叫那拉氏一声嫡额娘,那弘时就也是那拉氏的孩子。过继这种事情,你当爹的答应了,可当娘的没答应,事情就不能作数。

    民间如此,宫里……若是硬要如此,这道理也是说得通的。

    那拉氏若出面拦着,不管是胤禛对嫡妻的尊重还是律法人情伦理,那拉氏都是有七八成的概率能做成这事儿的。

    她低下头捂着脸颊,片刻之后就嚎啕大哭:“娘娘赎罪,妾身也实在是太着急了,这才口无遮拦,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二格格没了,妾身当时就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半儿心,若是弘时被过继出去,妾身这另一半儿心就也保不住了,那妾身还怎么活?”

    她知道那拉氏的软肋是什么,特意提起来二格格:“阿林保还不知道自己舅舅就要被过继出去了呢,二格格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自己要没兄弟了,她该多伤心啊……求娘娘,哪怕是看在二格格的面子上,就帮一帮妾身吧。”

    阿林保是二格格的儿子,以前李氏时常将人接到雍亲王府去住。因着也是那拉家子嗣,所以那拉氏也有几分疼爱喜爱,现如今也经常关心阿林保。

    听着李氏一句一个二格格,那拉氏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人拿着钢针一下一下的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生了个弘晖,弘晖早夭。

    养了个二格格,二格格早死。

    她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要遭受这样的苦痛。

    那拉氏眼眶都红了,摆手叫嬷嬷:“送齐妃回去,皇上既然下旨,这事儿就必然是有他的考量的,本宫并不会干涉皇上的决定。”

    “娘娘,求您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二格格知道您能拦着却不愿意拦着,二格格会怎么想?”李氏不愿意走,趴在地上冲那拉氏伸手,她好歹也是个齐妃,嬷嬷并不敢强硬拖拽。

    “您这样狠心,二格格有灵,必然不会认你这个嫡额娘!”但嬷嬷力气大啊,两个不行就来四个,抬着胳膊抬着腿儿,人不就被抱起来了吗?既不会弄疼了齐妃,也不会耽误了那拉氏的吩咐。

    齐妃一边被运出去,一边冲着那拉氏喊,哪怕是得罪那拉氏呢,她也激将一下。万一就成了呢?那拉氏已经是她最后的办法了。

    然而,齐妃只能是失望了。

    那拉氏完全不为所动,等着齐妃的人影都消失了,声音也听不见了,才叹口气:“她若是不愿意认本宫,那就不认吧,本宫自来……也不缺儿女。淑慧格格的嫁妆,嬷嬷亲自到内务府看看,可别让内务府马虎怠慢了。”

    那拉氏伸手揉一揉额头,看嬷嬷出去办事儿,这才说道:“将畅春园那边的账册也拿过来吧。”

    景仁宫这边忙碌,耿文华那边则是听钮祜禄氏八卦呢。钮祜禄氏的消息也灵敏的很,不过她是在李氏回去之后才得知的消息,就忙来了永寿宫。

    “齐妃现在正在宫里砸东西呢,回头就得让人去开库房拿瓷器了。”毕竟旧的已经摔没了,不拿新的用什么?

    耿文华就皱眉,库房的钥匙现在在她这儿呢。那拉氏并不是个只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像是御膳房,就交给了钮祜禄氏来管着,耿文华呢,就管着库房,顺带看看账本。年氏本来也有活儿的,但年氏自己体弱,又养了个总生病的六阿哥,实在是忙不过来,就给推辞掉了。

    李氏总来拿瓷器,她那边的花销就要超额,毕竟每个人多少份例,这都是宫规上定死了的。超出来的怎么办?总不能不给吃不给喝吧?

    她就吩咐丫鬟:“若是齐妃那边来领东西,就给陶瓷的,明白告诉齐妃,她这个月的份例已经不太够了,若是不用陶瓷的,怕是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钮祜禄氏不太赞同:“赶在这个时机,齐妃怕是要以为弘时刚过继出去,你就耀武扬威,要来克扣她了。”

    “我那账本明明白白,不管谁来看都挑不出来刺,怎么就成了为难她了?”耿文华说道,但顿了顿,也觉得这会儿是有点儿落井下石的意思,就又吩咐丫鬟:“暂且不要给陶瓷了,还是给瓷器吧。多的,算本宫接济她的。”

    反正她有钱,几套瓷器还是送得起的。

    钮祜禄氏又说道:“御膳房那边她怕是顾不上要什么吃的了,回头将御膳房那边的给挪一挪,补上来就是了,你倒是也不用自己白白掏钱。”

    她凑近耿文华:“弘时若是过继给了允裪,你说雍亲王府那边,是不是就空下来了?”

    耿文华顿了顿问道:“你看上了?”

    钮祜禄氏赶紧点头:“弘历眼看也要到成亲的年纪了,成亲之后就要出宫建府,若是再修建一个府邸……我可不像是你那么有钱,若是能直接住在雍亲王府,那可就省下来一大笔银子了。”

    顿了顿,酸溜溜的补充:“你的弘昼就不用为银钱发愁了,咱们这宫里,也就数你最有钱了。”

    耿文华笑道:“这事儿呢,你需得提前问一问娘娘,娘娘心里也好有数,你可别等弘历成亲了再说,万一还有别人喜欢雍亲王府呢?”

    至于弘昼,就像是钮祜禄氏说的,反正她有钱,就是再给弘昼盖个新宅子也毫不费力,那何必去争夺旧宅子呢?至于说什么龙兴之地,除了个胤禛真龙天子,真有用的话为什么弘时被过继出去了呢?她不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