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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第 142 章 王爷铁血真男人!

    过了初五, 开始上朝,然后皇上就下了旨,要在各地建立藏书阁,藏书阁的书本, 是可以任意借阅的。当然, 圣旨不是这么简单的,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有限制的, 比如各地, 康熙就临时指定了六个地方, 除了原本的南三阁北四阁, 另外在开封, 金陵等比较有名气的六个地方, 修建藏书阁。任意借阅的前提是, 需得有功名在身,借阅的时候需得有同窗做保证, 借阅也只能是在藏书阁里面看, 不许外带。

    负责这个事儿的人呢,定了三阿哥,陈梦雷帮衬。

    满人自打入关之后, 从顺治时候就多有对读书人示好的事情, 所以这个圣旨一下来, 大家就又觉得, 这是朝廷对读书人的一种优待。一时之间,天下称赞朝廷的声音, 竟是增加了许多。

    尤其是三阿哥,因为他主持这事儿,他负责挑选书本, 运输书本这些事儿,所以也是名声大噪。

    三阿哥忙的屁颠屁颠的,据说每天送往三阿哥府里的图书都有上百本——能被放到藏书阁的书,必然是经过了朝廷的挑选的,那说明什么?至少是朝廷中意的,觉得有可取之处的啊。

    对于读书人来说,科举入仕是一辈子的追求,但若是有著作流传,那也是致命的诱~惑啊。再者,科举和立作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吸引人,更重要一些。所以一旦有这样的机会,那几乎是人人挤破脑袋的往诚亲王府里钻的。自己进不去,那自己的书也必然得送进去才行。

    三阿哥府上这热闹,看的京城里的其他阿哥都眼热。

    也就是这时候,朝廷再下公文,将造纸术的配方给公布了出来,既然是公布,那自然是选择原材料最便宜的,公告中也说明了这样的纸张,比较适合用来如厕,或者是擦拭东西。至于百姓们自己要不要做,就看他们自己意愿了。

    觉得可以费点儿功夫采集些原材料给自家做些厕纸放些用,那就可以自己去做。若是觉得土块石头也还行,反正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了,不愿意费功夫……朝廷也不会勉强他们改变。

    反正就按照胤禛说的,这种东西,合该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的,朝廷反正也不指望从这上面赚钱——纸张这东西,本就是民间商人经营的,若是放在唐朝,这东西算金贵,物以稀为贵呢,朝廷指不定想掺一脚。但现在都是清朝了,纸张这东西,就是再如何……朝廷也看不上这点儿微薄利润的。

    既然朝廷不赚钱,朝廷自然也不会想法子控制这种配方。至于这种公布配方的事情会不会冲击到民间商人,那必然是要有些影响的,但影响不算大。

    因为康熙自己也看过造出来的那些纸张,当真是如厕最合适。所以,和市场上现下所有的纸张比起来,也并不妨碍到对方什么,既然影响不算大,那也就没什么了。

    这种东西在民间如何,耿文华是不管的,她现在就可喜可贺——终于用上了类似于卫生纸的东西了。虽然柔软度还是不太够,但至少……也算是有了啊,至少她用棉布的时候不会觉得是在浪费了啊。

    再者,最为关键的是什么?

    这东西,可以取代月事带。

    她所有造纸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清朝的月事带,她真的是一边用一边吐槽,一边用一边犯嘀

    咕,实在是不太好用……不管是草木灰还是棉花,尤其是没经过压缩处理的棉花,少了不管用,多了……你能想象两腿之间放着一个小棉褥的感觉吗?

    甚至和棉花比起来,草木灰都算是好用的了。

    现在,她完全可以将卫生纸给叠起来用,这种办法还是她小时候见人用过的。用过的卫生纸,直接扔掉就成,用这东西换掉月事带里面的草木灰,立马就觉得更轻盈更透气了几分。

    她有了这样的好主意,自然也不吝啬教导身边丫鬟:“而且这东西吸收的快……不会让人觉得黏黏糊糊很难受,现下这卫生纸,自家也能做,谁家有女眷,就多做一些放着备用,挺好的,你们回头也可以教一教家里女眷。”

    这种事儿呢,只能是私底下传播。所以耿文华教导丫鬟之后,就暂且将事儿给放下了。

    胤禛很快提出去西藏的事儿,他既然说了要耿文华陪着,耿文华就不好一直拒绝了,一边让人收拾行李,一边和知春她们议论这西藏的事儿:“听说需得会喝酒,人家敬酒你要是不喝,那就是看不起人家的意思。”

    耿文华皱眉回忆,有这种规矩吗?好像是记错了吧?不应该是苗族或者别的地方才有这样的规矩的吗?

    “这季节,西藏那边应该是有些冷的,衣服还是要多带一些。”知春笑着说到,知夏反驳:“既然去了,那定然是要买些当地的衣服的,何必带这么多呢?随走随买就好了。”

    “我觉得还是该带一些,若是有什么万一,没赶得上去买衣服呢?”

    “那也不用如此多,两三件即可。”

    “有备无患,多一些又不用小主自己拿,不还有马车的吗?”

    “每个府里的马车多少都是有规定的,你以为想去几个马车就去几个马车啊?”

    真要是如此,那许多人家怕是连家里老小都要带上了。按照朝廷规定,皇子阿哥顶多是三个马车,朝廷官员有些能分一个马车,有些甚至连个马车都没有,一路上只能和同僚换着歇歇脚,剩下时候都得骑马。

    耿文华也不去管她们这些小争论,只交代小格格:“有什么事儿就找你嫡额娘,额娘不在府里你也不许捣乱,若是我回来,听谁说你办坏事儿了,你小心点儿你的屁股。还有,每日里需得吃饭,也不许熬夜。”

    顿了顿,又叹气:“要不然,我还是带你去吧?算了,算了,别带了,你年纪小,若是一路奔波再给累倒了,那更糟糕。”真恨不得将弘昼和小格格变成小小的手办挂在自己身上带着,这样就能走哪儿带到哪儿了。

    小格格还要安慰耿文华:“我会好好的,我听话,嫡额娘说带我去园子里住呢。”

    园子就是圆明园,前些年的时候康熙赏赐给胤禛的。当然,现下的圆明园肯定是不能和后世的相比的,后世的圆明园,那是经过了胤禛,乾隆父子两代人,总共三十多年的修葺完善,一点点儿打磨出来的园林瑰宝。

    现在嘛,圆明园就是个小院子,像是著名的十二生肖,那是影子都没有的。

    那拉氏也是哄小格格开心呢,毕竟阿玛额娘都去外面了,却不带她,小孩子难免失落。所以呢,带她到园子里玩儿两天,里面养着的有许多小动物,天鹅,小鹿,丹顶鹤,还有猫熊。

    小孩子哪儿有不喜欢小动物的?

    “不可以距离那些小动物太近啊,现下可没疫苗给你打。”耿文华叮嘱道,也不一定就非得是狂犬病,有很多动物身上都是携带别的病毒的,被抓伤都有可能会感染。

    小格格连连点头:“我知道的,额娘放心,我就远远地看看。”

    耿文华转头看弘昼,弘昼一边玩空竹一边随声应道:“我有空了就看着妹妹,但我要上学读书呢,天天进宫,估计也不能总看着她,不过额娘放心,嫡额娘喜欢妹妹,肯定会照看好妹妹的。”

    说着就凑到小格格面前:“妹妹,你那个会转圈的小狗,能不能给我玩玩儿?”

    会转圈的小狗是耿文华让人做的,外面是木头壳子,里面是一个旋转发条,就跟怀表里面的是一样的,不过就因为是一样的,所以那小狗就只会转圈,不会走直路。

    而且,因着做得大,转几圈也就停下来了,也跟怀表一样,需得拧一下发条,上上劲儿,才能继续转圈。

    不过大清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玩具,所以虽然简陋,小格格还是喜欢得很,恨不能每天睡觉都搂着。也因为只这一个,弘昼想玩儿都得找小格格借。

    耿文华就说弘昼:“回头就做出来新的了,到时候你和弘历一人一个。”

    她完全就是现代人那种对待孩子的小朋友的态度,买了什么零食玩具呢,会让和小朋友分享一下。再加上弘历也确实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弘昼有的,弘历也会有,免得两个小朋友打架吵闹。

    至于小格格有的……弘昼和弘历就不一定有,谁让小格格小,又是女孩子呢?当哥哥的,就需得多照看妹妹。尤其是清朝,女子生活不容易,若是有娘家照看,那才能轻松些。

    “回头就让人多做些,放到玩具铺子里卖。”耿文华又说道,弘昼眼睛顿时亮了:“一个可以卖……嗯,三十两银子!”

    耿文华都吃惊:“你抢钱啊?”

    会者不难,这东西成本其实也没想象中高,就一个木头壳子,几个怀表零件放大组装,就算是加上人工,一个十两银子顶天了。

    弘昼笑嘻嘻的:“别人都不会啊,独家生意,别说是三十两银子了,额娘您就是卖五十两银子也肯定有人买。”

    耿文华忍不住仔细打量一下弘昼,然后伸手摸他脑袋:“天生做生意的料,但是呢,你也需得知道,就是做生意,也分仁商和黑心商,再者,你现在什么身份?你阿玛是谁?”

    “我虽说不求你和你阿玛一样,心怀天下,但你这种……不愿意让利百姓的行为,也不太好。”耿文华说道,弘昼眨眨眼,反驳:“可是额娘,这东西你也不是卖给平民百姓的啊,你是卖给有钱有势的人的,对于这种人,十两银子和三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是有些区别的,就比如说,有一家平民,家里日子就是普通,一年也就能赚个四五两银子,他家里呢,有个孩子养到了三四岁时候病重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个这样的玩具……”

    耿文华问道,她也知道这样的例子是有些偏激的,但是不能否认这种事情确实是有的。

    十两银子和三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的区别就是,十两银子挤一挤还是有的,顶多一家子省吃俭用三五年。三十两银子……变卖一下家产也能承受,甚至暂且借了亲戚朋友的钱也能应付。可五十两银子,可能他们穷其一生,都不一定拿的出来。

    这些银子对应着的,也并非只有玩具这一样东西。

    若是做生意,这些银子对应的可能是药材,可能是保暖的衣服,可能是填饱肚子的粮食,可能是盖房子的砖瓦,可能是修路的水泥石头。

    这些东西单单一样看,少了哪个,都不会致人死地。可这些东西若是合在一起,那就是一家子的性命保障了。

    弘昼若是普通人,他要学做生意,那耿文华会教导他如何做一个人人夸赞的仁商,既能自己赚钱,又能惠及百姓。但弘昼不是个普通人,他日后再不济了,也是个王爷。

    一个王爷,对银钱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十两也好,三十两也好,五十两也好,都是一样的,那他去赈灾,会不会用三十两银子来买十两银子的粮食?

    那到时候,饿死的灾民会有多少?

    十两也好,三十两也好,弘昼都需要了解这些银子,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是意味着什么的。能卖十两的,就绝不许卖三十两,能卖三十两的,就不允许卖五十两。

    不光他自己是如此,他若是有能力,那日后,所有商人,都必得如此才行。

    当然,这点儿就有点儿……不太好实现了,毕竟奸商处处有嘛,但能有这么一个目标,这么一个理想也成啊。

    耿文华坐下来,冲弘昼招招手,等他到了自己跟前,就伸手来揽着他,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弘昼顿时脸红:“额娘,我都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能要额娘这样抱着了,先生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长大了就需得留意男女之别,不能因着疏忽这点儿,就害了女子名声,这可能是会要人命的事情。

    耿文华笑道:“你再大不也是额娘的儿子吗?额娘别说是抱抱你了,亲亲你都行。”

    说着就一口亲在弘昼脸颊上,弘昼脸色更红,还不等他说什么,小格格就挤过来了:“我也要抱抱,我也要亲亲。”

    一边说,一边很主动的先去亲耿文华:“轮到额娘了,额娘也亲亲我。”

    耿文华立马在她脸上大大的亲一口,然后捏着她的嘴唇不许她说话:“我先和哥哥说话,等会儿再轮到你,我和哥哥说的时候你不许插嘴知道吗?不然不礼貌。”

    小格格点头,她知道这样不对,嬷嬷也说了,这样没教养,是很不好的行为。

    耿文华就和弘昼说寻常百姓家过的日子,一个鸡蛋多少钱,一只鸡多少钱,百姓一年到头得干多少活种多少地,才能勉强维持一家温饱。

    又说东西的贵贱,对百姓来说是什么意思,做生意的目的是什么——若只是赚钱,他拥有这么多,还要更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弘昼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他大了些嘛,学了规矩礼仪,看额娘态度严肃,就也不挣扎,认认真真的听着。

    耿文华又讲社会构造,什么是农,什么是士,什么是官,各自的职责又是什么。

    她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个课本,反正从小到大呢,她就得最深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文章诗词了,需要背诵嘛,背熟了之后就留在脑子里,用不着的时候想不起来,一旦要用,仔细回想,就总能想到一点儿痕迹的。

    还有各种思想教育课程,她学的就是文科。当年她高中的时候,流行的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相比较之下,文科的录取分数线就比较低一些,选文科的也少,过独木桥的时候就更好过一些。

    她说的认真,自然也就没看见,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门口那边,也没打扰他们,也只静悄悄的站在那里听着。

    耿文华说的口干舌燥,觉得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了,这才停下来,揉一把弘昼的脑袋:“人生在世,各司其职,你既然生在了王府,长在锦绣堆里,那赚钱就不是你的职责,你的职责是看到百姓的需求,为他们的需求做出努力。”

    说完,停顿片刻,问道:“听懂了吗?”

    弘昼不是很懂,老实摇头,耿文华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往他屁股上拍一下:“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日后慢慢就明白了,多看看你阿玛,多学学你阿玛,你阿玛在我心里,那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尽职尽责,顶天立地。”

    她本来想说,是大清最好的皇帝的,但这话犯忌讳,所以到了嘴边就又给改掉了。这是狭窄范围比较,所以她觉得胤禛好,但若是放在历史长河里,胤禛……嗯,估计连前十都不一定能进。

    她心里最好的皇帝,是唐太宗。

    小格格早就听的不耐烦了,趴在耿文华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弘昼认真点头:“我知道了额娘,我以后会多学学阿玛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好了,去玩儿吧。”

    弘昼顿时放松,赶紧从耿文华怀里退出去,正要行礼,就看见了胤禛,赶紧请安:“阿玛。”

    胤禛微微点头,过来揉一揉弘昼的小脑袋:“该剃头了吧?”

    清朝的孩子,六岁之前是不留发不剃头的。不留发的意思是不留长头发,不好打理不说,还容易生虱子。不剃头的意思是不剃金钱鼠尾的发型,无论男女,一般都是那种小小的包包头,一边一个。

    弘昼过了年也该七岁了,虚岁。

    所以胤禛的意思是,该留金钱鼠尾的发型了。

    耿文华顿时不乐意:“可以多留一些,这么多……”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哪怕是月亮头呢,都比金钱鼠尾好看。她这一伸手,就盖住了弘昼小半个脑袋。

    胤禛就皱眉:“规矩如此……”金钱鼠尾可是有硬性规定的,必得能穿过铜钱才算合格的。你弄这么大一片,到时候能穿的过铜钱吗?

    耿文华眨眨眼,和他分辨:“规矩也不是自来就有的,规矩不也是人定下来的吗?再者,年轻时候留这么少无所谓,到了年老,若是脱发掉发,那该怎么办?”

    什么金钱鼠尾,到时候就成了老鼠光屁股了。

    胤禛顿时想到耿文华以前也这样说过他的头发,就有些哑口无言了,顿了顿才说道:“这么大。”他伸手在弘昼脑袋上比了一下,半个巴掌大。

    就好像后世男孩子的那种西瓜盖发型,但那个是在头顶上的,这个是在后脑勺的。

    算了,小孩子嘛,尤其是男孩子,只要长的足够可爱,什么发型都是无所谓的。

    耿文华就认输:“也行吧,反正等他自己长大了,他自己就会分辨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了。”到时候调~教儿子,比调~教男人更快。

    打发了弘昼去玩儿,剃头这事儿今儿定下来,明天才能找剃头匠上门,到时候也不光是弘昼,府里的男主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需得来打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小格格这会儿也不困了,被弘昼拖着去找会赚钱的小狗,弘昼现下还没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呢。

    胤禛顺势在耿文华身边坐下了:“我倒是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好呢。”

    “王爷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就比如说,王爷铁血真男人!”耿文华笑嘻嘻的说道,胤禛也忍不住笑:“你倒是有眼光。”

    耿文华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岔开了话题:“咱们是什么时候出发?可要急速赶路?”

    急速赶路就是一路不停歇,直奔西藏——快的时候,甚至能半个月赶到。不急赶路的话,就是中间的府城会挑选几个路过休整一番,慢的时候是真慢,可能得三五个月才能到。

    第143章 第 143 章 这些事儿,你是从哪儿……

    现在已经是二月了, 天气乍暖还寒,马车走在路上,其实还是有些 ……比不上躺在家里舒坦的。但出都出来了,若是再抱怨, 叽叽歪歪的, 半点儿好处没有不说, 指不定得被厌烦, 所以一出门, 耿文华就表现的很是积极热情, 一路寻找能让自己高兴开心的话题。

    路上看见早开的迎春花, 就让丫鬟铺开纸张, 自己坐在桌边慢慢描绘, 得空了就绣在帕子上。她的绣技还是不太好, 但肯定是比刚穿越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那一团团, 能看出来是迎春花。

    胤禛拿出来用的时候, 也不会一再猜测错误了。

    树上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她也能听出来乐趣,等胤禛来的时候, 就捏着嗓子给他的唱:“小鸟小鸟叫喳喳, 问我今天吃什么……”

    古里古怪的调子再加上她乐滋滋的脸颊, 胤禛那赶路的烦躁劳累都能减轻许多, 这样一个可人儿在身边,简直是给生活添色彩的, 真后悔以前没带上耿文华,若是早些带上,早知道她有这样的……只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笑的本事, 那自己这一趟趟的路程,肯定是美妙的很。

    耿文华是很有调节自己心情的能力的,以前她出去旅游,什么事情没遇上过呢?火车晚点,高铁滞留,飞机停飞,景区宰客,酒店将自己定好的房子给了别人。甚至,在国外她还遇见过抢劫。

    不是每一次的旅行都十分顺利的,甚至十次里面有九次会遇见问题。

    她若是不会调节自己的心情那怎么办?遇见一次事情就退缩一次?火车晚点她可以多刷会视频,高铁滞留她就随机再去一个城

    市,飞机停飞她就随意更换一下目的地,景区宰客……这个不能忍,必须要争取自己的利益。

    反正,来都来了是不是?只要你自己调节的够快,坏心情就追不上你,没有坏心情,那就一路都是好心情,出门一趟也就值了了,人生嘛,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所以既然出来了,耿文华自然也就不会为难自己。

    在休息的时候,她也兴致勃勃的下车野餐,还特意复制小时候看过的经典电视剧里面的野餐菜色,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红嘴绿鹦哥,燕草碧如丝,她亲自掌勺——野菜是随地采摘的,从京城出来,一路往西走,路上也是能偶尔见到青青野菜了。剩下鸡翅之类的,就是侍卫们打猎猎来的。

    做好之后特意让人给胤禛送过去,胤禛作为皇子阿哥,有时候是要在康熙跟前伺候的,午饭就赶不及回来吃。

    这次也是,父子两个正吃着,梁九功这边一回话,不等胤禛开口,康熙就先感兴趣的让人给端进来了:“也让朕尝尝耿侧福晋的手艺。”

    等端进来,康熙就沉默了,他先看一眼胤禛,再低头看一眼盘子。

    胤禛也尴尬:“汗阿玛还是别吃看……”

    卖相实在是不太好。

    康熙就挑眉:“她做不好朕能理解,毕竟人各有所长,她才能在别的方面,厨艺女红拿不出手也就算了。”毕竟康熙也是见过胤禛带着的手帕荷包的,那手艺,真的,也就勉强一个能看。这种程度的,放在宫里,连有点儿脸面的嬷嬷太监都不会用。

    至于厨艺,胤禛倒是说过耿侧福晋会吃,要不会吃也弄不出红薯粉和炸鸡这些东西来。

    但会吃不一定会做,这点儿康熙并不勉强。耿侧福晋又不是厨娘,她就是个侧福晋,能生孩子已经是及格了,更何况她还远远超出了这侧福晋应有的能力。

    “朕就就是奇怪,她做好了,竟是敢送过来。”康熙接着说道,做的这么不好看,她自己愿意送,身边的人难道就没一个拦着的吗?

    胤禛更尴尬:“儿臣有些纵容她了……”

    康熙顿了顿才说道:“依照她的心性才能,你纵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你若实在是喜欢,朕赐她一个封号?”

    耿文华没有强大的娘家,又生了阿哥格格,又有功劳能力,赏赐个封号并不算是出格。

    胤禛却是赶紧拒绝:“汗阿玛,并不用如此,儿子心里有分寸。弘晖当年,儿臣也是很看重的,只可惜……虽然那拉氏现在并无子嗣,但她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下宽和,对子嗣一视同仁,现在后院里安稳,全是她的功劳。而李氏,早年伺候有功,现在又有弘时是长子,儿臣并不愿意很驳斥她脸面。”

    至于年氏,暂且就不提了。

    所以耿文华呢,他可以偏宠一些,可以多纵容一些,赏赐封号这事儿却是不能着急的。

    再者,他也算是对得住耿文华了——就耿文华之前提出那要求,汗阿玛若是知道,指不定就要赏赐一杯毒酒下来了。汗阿玛是不太经常插手儿子们的后院,但也并不代表他就愿意让儿子被后院女眷把持。

    反面例子就是八阿哥了,八阿哥那后院里的事儿闹成那样,汗阿玛也从未直接明确的插手过他那府里的事情,唯一一次恼怒还是良妃因着八阿哥子嗣的事情生病,汗阿玛才斥责了胤禩几句——说他被后院妇人挟裹,无担当……

    胤禛是绝不会让自己落到胤禩那样下场的,因着女眷被汗阿玛不喜,简直愚蠢。

    所以,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他是半点儿不会说的。

    再者——这封号的事儿,现在汗阿玛给了,那在后院里必然是要挑起来风波的。若是日后自己给……那就无所谓了。他盼着有那么一天,他亲自来册封耿文华。

    康熙静静听着,片刻之后才说道:“你有如此思量,也是极为周全的。后院安稳,才能专心朝事。后院若是不安稳,甚至牵连朝堂……”

    他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因为皇子阿哥的后院再如何不安稳,对朝堂的影响也不算很大。但若是皇上的后宫……那影响可就不算小了。

    就比如说康熙的后宫,前期是因为要用蒙古,要安抚蒙古,所以蒙古妃嫔是比较多的,但到如今,再看看那宫里,还有几个高位蒙古妃嫔?到中期,是要满八旗,因为要改变对汉人的态度,要用汉臣,那么吸取先皇时候教训,就必得先安抚满八旗,让满八旗觉得自己并未被卸磨杀驴。

    所以呢,中期的时候,是满人妃嫔占了后宫的大多数的。尤其是先后三个皇后,当年被册封,都是有缘故的,甚至连佟佳氏也如此,一半儿是因着人将要死,给个册封抚慰一些,一半儿也是因着佟家。

    到现在,南书房已经开始渗入朝堂,汉人官员在朝堂上占据了半壁江山,那后宫里,汉人女子就也多起来了。这个汉人后妃的出现,一个是要和汉人学子缓和关系,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江南的笼络,更大的一方面呢,也是因着康熙本就喜欢汉人女子。

    需要和喜好结合在一起,那后宫里的汉人妃嫔,自然也就更多了。当然,大部分都是位份不显的,因为江南那边基本上已经被笼络住了,康熙也就没必要在后宫进行大肆册封了。

    连康熙都是如此,那么胤禛想要继位,他的处境不比康熙艰难,却也并非就是说,他能随心所欲了。前朝和内廷,互不干涉,却又息息相关。

    康熙这话说完就略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等胤禛反应。

    胤禛脸上有些愕然,随即就赶紧点头,诚惶诚恐:“是,多谢汗阿玛教导,儿臣谨记在心。”

    康熙点头,又说道:“我知道你素来奖惩分明,但有时候,这奖励,也并不是说,要立马给的,略等一等,雷霆与怒皆是君恩……”

    你之前不想给的,说不定就有机会不用给。你想给的,也暂且忍耐忍耐,说不定有了机会就能翻倍的给。

    胤禛的性子,别的都好,就是有一点儿,太急躁,什么事情都得立马做。这点儿做臣子是好的,交给他的差事从不用担心完不成或者做不好,但若是做了帝王……这就是缺点了。

    做帝王,是要耐得住性子的。

    康熙这两年是越发觉得身子有些差了,所以现下,也是很认真在教导胤禛。胤禛认真听着,康熙在他心里,自来伟岸,能这样得他教导的,之前只有胤礽一个。现在换了他,他心里也是有几分激动的,不过是因为几十年习惯,面无表情都成了本能论,所以脸上才越发肃然,不显出激动来。

    耿文华可不知道前面马车上的事儿,若让她知道几道菜就能引来康熙如此教导,她必定觉得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要和胤禛分享这些菜——其实就是想暗戳戳回忆一下自己的上辈子。

    现在嘛,她自己还吃的挺高兴的,还和知春议论:“瞧着是有些不好看,但吃着味道是很不错的,很入味。尤其是这个……在天愿作比翼鸟。”

    她几乎是将那部电视剧给忘的差不多了,至于原本的是不是鸡翅,她是不去想的,也没人说必须得一比一复刻是不是?她说是,那就是,她说不是,那才不是。

    “酥嫩的很,汁水饱满,虽说是烤出来的,竟然也不显得干柴。”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又看那炒青菜,顿了顿,忽然感

    叹:“忽然想吃生菜……”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来着?她记得她小时候还是不怎么吃的,但后来就好像一夜开花,遍地就都是了。一开始吃是有些不太习惯的,但吃多了就开始觉得好吃了,尤其是包着东西吃的时候,包肉,包饭团,甚至包裹炒菜都可以。

    知春不知道她说的生菜是什么,只赶紧阻拦:“小主,生的不可能吃,生的吃起来有苦涩的味道,这些东西都是要炒制了或者蒸熟了才能吃的。”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顿了顿说道:“我往常看书,常见南北蔬菜不同,若是有机会,咱们能尝尝南边的蔬菜,那倒是挺好的。”

    生菜最开始传入中国,好像是先在沿海地区开始种植的?因为气候比较相似还是什么运输比较方便的原因来着?

    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既然这东西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回头她可得打听打听去西洋的船队,然后找几个靠谱的,让人家专门给她带种子回来。

    知春笑着附和:“等日后有机会了,咱们自然能去尝一尝。”

    午饭的休息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吃吃饭,稍微活动一下腿脚,有太监会来将马车上的净桶给搬走洗刷,然后再放回来。等这些事儿弄完,整个队伍就有开始出发了。

    中午吃饱了,下午索性就在马车里画画。路上的风景,外面的人群,她现在还弄不出来照相机,也就只能人肉做记录了。等将来老了,也能拿出来这画册翻看一下,感叹一番自己年轻时候走过的路。

    她正画的认真,马车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就有人跳上来,并且先来了车帘进来了。

    耿文华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进来了,但还是赶紧抬头看一眼,然后笑着请安:“王爷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对了,我今儿让人送过去的饭菜,王爷可品尝了?”

    因为胤禛并不一定就是在康熙的马车上的,康熙的马车后面,还有几辆马车,是专供大臣们办公用的。

    说起来这个,耿文华就很是佩服康熙,同情这些大臣们。真的,赶路都不能消停,早上还有朝会你能想象嘛!开完朝会,康熙若是留谁说话,谁就在马车里跟着。没留下的人,就到后面马车上办公,事儿多了去了,看折子,给折子分类,查阅各地资料,将各地上的折子给汇总,反正一天到晚不得闲。

    耿文华觉得,估计是要比在京城里还要更劳累些的。

    在京城里,你只要出了宫,哪怕在衙门呢,你都能偷偷懒,反正皇上看不见对吧?

    但现在,坐在马车里,你但凡稍微有点儿偷懒,同僚能看得见,皇上就在前面马车里呢,你们几个凑在一起说说闲话,指不定皇上都能听得见,这种情况下,谁敢不认真干活儿?

    所以她送菜的时候是真没想过这个可能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汗阿玛说,瞧着有些难以入口。”

    耿文华顿时瞪大眼睛,连说话都结巴了几分:“汗汗……阿玛?”

    胤禛微微勾一勾嘴唇,笑道:“是,不过,到底是尝了些,说是在路上呢,既然辛苦做好了,若是不吃,倒是浪费了。”所以也动了筷子,味道虽然差强人意,但也不是不能吃。

    剩下的呢,就多是进了胤禛的肚子。胤禛虽说喜好吃清淡的,但也并不挑食,有条件的情况下,他愿意吃自己喜欢吃的,但是做好了送到面前了,他还是能将就将就的。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脑袋:“也别丧气,爷倒是觉得,很有进步,你日后再多练一练,指不定就能做出更好吃的饭菜来了。到时候,爷有奖赏。”

    耿文华立马被吸引力注意力:“什么奖赏?”

    “你想要什么?”胤禛问到,耿文华思考片刻:“能不能要一艘船?”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胤禛皱眉片刻才问道:“你可知道朝廷政策?”

    大清对于出海的政策,怎么说呢,反反复复。康熙二十多年的时候是允许的,康熙三十多年,因为福建那边流寇较多,所以就禁海了。禁海四年,到了康熙三十八年呢,因着□□,所以又开了海禁。

    然而没开多久,到康熙四十多年,因着西洋传教的事儿,康熙大怒,又封锁海岸,再次禁海。

    一直到现在,康熙五十八年了,海岸还是禁严的。

    耿文华眨眨眼,她当然略有些了解,但是怎么说呢,就算是朝廷禁海了,但其实民间对于海上贸易还是十分热衷的,因为利润足够大。别说是在沿海地区了,就是偶尔在京城,耿文华都能听说西洋那边的稀罕物件。

    像是以前,京城还卖过水银镜,巴掌大的小盒子,里面镶嵌一小片镜子。这东西一在京城露面,几乎是立马就风靡了京城。后来耿文华本来也想给那拉氏出主意的,但因着水银实在是不好弄,再加上上好的铜镜的清晰度也是很不错的。耿文华既然没有迫切需求,她自然也就不会去弄这些东西了。

    所以海禁这个事儿吧……朝廷的态度是朝廷的,只要朝廷一天没说,随意出海的人都诛九族,那民间就能不当回事儿。

    再者,出海也不一定非得就是去西洋,和周边的一些小国家也能进行一些贸易来往。

    耿文华提出要一艘船,一个是为了方便自己搜罗种子,一个呢,还是那句话,从无到有比较艰难,但若是有,从小到大,那就比较容易了。

    她得先给自己和弘昼打造一个船队啊。

    万一日后夺嫡不成功……她打算带着弘昼绕道,新加坡,马六甲……

    她还不信活不了了。

    胤禛见她不说话,就又问道:“你要一艘船做什么?若是想往西洋,想做海上贸易,那不光是要有船,还需要有人,有武器,有粮食,有商品,有海上航线图。”

    海上航线图是最重要的,否则你以为海上贸易那么赚钱,为什么就没多少人参与呢?没有路线图,你在茫茫大海上只有一个下场——迷失在海面上,等着被海洋吞噬。

    运气好,说不定遇上海盗,死的还痛快点儿。运气不好,不知道得在海洋上漂流多长时间呢,人是群居动物,海面上的风景又是一成不变的。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极容易被逼疯,尤其是你还清楚的知道你的结局。

    这简直就是临死前的折磨。

    九阿哥胤禟手里倒是可能会有海上航海图,但他是皇子阿哥,朝廷禁海,他就必然不能出海,不能偷偷违背朝廷禁令。

    胤禛正想着,耿文华就笑道:“我现在没有这些,但是日后说不定会有呢?我先有一艘船,这样别人知道我有一艘船,那些有人的,有货物的,有海航图的,就会主动找上我了。”

    这话说的,极其无赖。

    胤禛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耿文华又笑道:“至于武器,我男人是谁?难不成我还能少了这些东西不成?”

    胤禛气笑了:“那你说你男人是谁?为什么你就不能少了这些东西?”

    “我男人可是大清鼎鼎有名的铁面无私雍亲王,是京城里最被人害怕的冷面阎王胤禛,是皇子阿哥们最为忌惮的兄弟。”耿文华笑嘻嘻的说道,伸手抱住胤禛胳膊:“你是汗阿玛最为看重的儿子,你是我心里最能干的丈夫……”

    胤禛摆手:“停停停,少说这些来糊弄我,武器是绝不行的。”

    别说是他现在不能弄那么些武器了,就算是日后……他也绝对不能给耿文华配置这样的武器,后妃有武器,若是祖宗有灵,必然是要到他梦里痛骂一顿的。

    耿文华顿时失望:“真不能给?”

    胤禛果断摇头:“真不能给。”

    “那我自己去买?”耿文华眨眨眼,言出惊人,胤禛都有些吓一跳:“你去哪儿买?”

    “我若是有钱,哪儿不能买?大清买不到,那就去蒙古,蒙古若是没有,那就去沙俄,沙俄若是没有,那就去西洋……”耿文华笑眯眯的,她记得哪儿是武器交易区来着?

    胤禛脸色越发严肃起来:“这些事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何必从哪儿知道呢?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清尚且有军营中武器被倒卖的事儿呢,别处怎么可能会没有?但凡有倒卖,那不都是拿钱就能买的吗?”耿文华笑着说到,直白又简单,又带着几分天真。

    胤禛沉默片刻:“大清武器倒卖的事儿,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我听府里人议论的。”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之前可是有大臣上折子,请求皇上,禁

    严民间火器?”

    第144章 第 144 章 谁赢了?

    清朝是允许民间百姓拥有武器的, 包括不限于火铳,弓箭,刀枪,马匹之类个人能携带的, 但不允许拥有大炮和盔甲。这个政令呢, 是顺治时候公布的, 因为那会儿南明势力比较大, 再加上民间各处战乱起义, 若是百姓没有武器, 就不能低于贼人伤害。百姓若是拥有武器, 至少是能保护自身安全。

    但现在, 大清境内不说是十分太平吧, 至少也是盛世明景, 民间百姓若是再持有武器,就容易引起械斗。械斗这种事儿在民间, 不说是随处可见吧, 但也不算罕见。

    两个村子争夺水源,两个家族争斗,甚至严重时候, 这些都是能闹出人命来的大事儿。没有武器大家伙儿还只能拿着凳子铁钎木棍之类的, 就是死人, 顶多也不过两三个。但若是有了武器, 那可就是一死一大片了。

    所有就有官员上了折子,请求禁止民间百姓拥有武器。但这折子, 被康熙给驳回去了,康熙说的是天下安定在于施政得失,与火器无关。

    也就是说你当地官员做的好, 那百姓之间就没有纷争,武器这些也不过是用来打猎,改善民生。就比如说那两个村落争夺水源,官员若是早早就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两个村落犯得上争抢吗?两个家族有仇争斗这种事儿,你做官的,父母官,就不能出面调和吗?非得等出了人命,再说他们不应该持有武器吗?

    于是这禁严武器的事儿,就算是放下了。

    耿文华现在问,胤禛就忍不住挑眉:“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看法?”

    耿文华抿抿唇,有些小心谨慎:“我还能有别的看法?”

    “这马车上只咱们两个人,马车车壁也足够厚,你说了什么,除了我,也没别人能听见,你若是有意见,只管说,爷难道还能将你送到汗阿玛跟前吗?”胤禛笑着说到,耿文华顿时笑,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个武器的事儿……我觉得,不能全禁,但也不能不禁。”

    全禁就是民间百姓一点儿不许用武器,古代社会嘛,肯定和现代社会不同的,你若是不许用武器,至少有一类人是没办法生活的——猎户。甚至,猎户在大清,是占据了一个不算小的比例的,这种人没有田地,不擅长种地,若是连唯一谋生的手段也被禁止了,那大约就只能是去当野人了。

    不能不禁,说的是火铳之类的。大清的火铳可不是现代的枪,又能做到静音又能做到弹孔小不易察觉,这时候的火铳呢,甚至比不上建国初期的那种枪支。

    这时候的火铳,极容易走火,而且射出来的子弹是炸开的,这种东西用来打猎,那打到的猎物就全身都是石子儿,是不能吃,也不能用的。

    再者,弓箭射人,还有挽救余地。但火铳伤人,必死无疑。

    所以耿文华说,该分情况。

    胤禛就问到:“那若是猎虎遇到凶兽,需得一击毙命呢?”那弓箭的伤害力不够,不就得用火铳了吗?若是不许携带火铳,那不就是将猎人的性命送到凶兽嘴里?

    “猎户……也可以携带,但不许用于打猎之外的任何用途。”耿文华说道,律法不就是条条框框来限定各种条件的吗?朝廷若真是有心,就可以将武器这事儿单独拎出来规定,什么样的人可以拥有,什么样的人不能拥有,拥有的人不许在什么场合携带,这些都是朝廷官员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自己想,必然是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但众人集思广益,必然是能将这事儿给考虑周全的。”耿文华笑着说到 :“任何事儿都不能一刀切,这才是朝廷该有的态度。”

    胤禛沉吟了片刻,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耿文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岂止是有些道理啊,简直是很有道理好不好?

    “汗阿玛为什么不建立火器营?”耿文华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素来佩服大明的火器……但本朝好像并不用?”

    大明的军队那多有名啊,就算是她这个除了看电视刷视频就很少再有了解历史渠道的人,也听说过大明铁骑的名声。尤其是永乐年间,那简直就是,铁骑出征,寸草不生。

    说的可能是略有些夸张,但不能不承认的是,大明朝的军队,确实是十分骁勇善战的。这么说吧,大清的疆域是历朝历代数得上的,甚至可以说是奠定了后来的版图的。

    但是,大清的疆域,是承自与大明。

    大清为什么用了好几代的人,才能入关坐了江山呢?不就是因为大明铁骑,将他们拦在了关外吗?

    胤禛伸手捏她脸颊:“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大明的事儿,你竟是也敢点评点评?”

    “读史书学经验,总不能因为咱们大清坐的是大明的江山,那总觉得大明什么都不行,比不过大清吗?承认人家有些方面确实是强,和人家学一学,也不算坏事儿。”

    耿文华说道,胤禛顿时似笑非笑:“学什么?学大明殉葬?”

    耿文华顿时被噎住,这个殉葬的事儿怎么说呢……她是什么时候也接受不了的。哪怕对应的皇帝是她挺佩服的,一个碗开局得天下的草根皇帝,她也觉得这事儿办的,真他娘的让人忍不住爆粗。

    所以她是很少看和明朝相关的后宫剧的,因为一想到这些个剧里的人,在历史上,有八成是被殉葬了的,她就觉得,看不下去。

    相比之下,清朝的后宫虽然也不好混,但至少你不找死,也不会死。

    可明朝就不一样了,你哪怕是安安稳稳的混到了最后,你从不找死,你也会死。

    并且,明朝殉葬这事儿,还不是从前朝学的,唐宋时候,虽说也有殉葬,但总的来说,已经是很少很少了,尤其是经过宋朝之后,宋朝是出了名的天子和士大夫共天下,这种时候呢,对于士大夫的人品什么的,就要求很高,几乎是要完美无瑕,名声半点儿损耗也不能有,才能站在朝堂上。

    所以自打宋朝之后,几乎是没有殉葬制度了。

    明朝是重开了这种制度,甚至,朱元璋过世,整整殉葬了四十人! 就连永乐大帝,后世提起来还调侃的喊一声朱迪的,死后也是殉葬了三十多人,而且还是吊杀,极为残忍的将尸体塞入深坑之中。

    “殉葬确实是不好。”耿文华点头:“所以,这点儿咱们就不能学,不光不能学,还要批判,还要告知民间,殉葬不可取,民间若是有此等行为,也该严惩。”

    上行下效嘛,皇上死了都能让妃嫔殉葬,那民间男人若是死了,是不是也能让妻妾殉葬?

    她之前翻看明朝相关记录,这种事情居然还挺多,很是不可思议,但又是真实存在。男人死了,若是正室强硬,就能将姨娘侍妾给殉葬了。若是正室不得男人喜欢,男人怕她为难侍妾,临走也会留下话来,让妻子殉葬。

    用迅哥儿的话来说,字里行间,满本都写着吃人二字。

    “但是好的也要学,落后就要挨打,咱们若是不重视火器,西洋那边的火器就会超过咱们,到时候哪怕咱们有红衣大炮,但你能保证,人家就会一直没有红衣大炮吗?上了战场,人家都用火铳,咱们用什么呢?命令士兵在盾牌,拿着弓箭等机会?”耿文华问道,胤禛顿了顿才问道:“这个落后就要挨打,是你第二次说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是吗?”

    胤禛点头:“所以,落后就要挨打,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不然不会耿文华每次提起来,都有几分迫切,以及真情实感的恨,以及对西洋国家的不喜。

    耿文华没说话,只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把玩。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告诉胤禛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她说了,胤禛就会信吗?胤禛若是信了,会不会趁着现在大清兵强马壮,抢先发动战争?胤禛若是不信,会不会觉得她是胡言乱语,脑子出了问题?

    前者的话,若是胤禛即位之后能立马发兵,将那个岛屿该占了,那她必然是额手称庆的。但万一胤禛是要对上别的国家呢?不说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就说朝廷备战,民间会如何呢?

    民间会被征调苦役,修路,

    运送粮食,甚至现在有绿营了,征调的就是汉人男子入伍。

    民间会被调高赋税,因为朝廷打仗要看粮食要衣服要武器,这些东西都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凡打仗,最受影响的,永远都是民间百姓。

    本来雍正年间的百姓能过的很好的,结果因为她几句话,让这些百姓遭受颠沛流离之苦?那她怕是死了都不安稳,估计要被人挖坟鞭尸。

    可不提醒也不行,后世若是当真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百年国殇重演,那她穿越一趟有什么意义?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头发,她不说也没关系。

    “这种事儿,往史书上翻一翻也就能找出来了。”耿文华抬头看他,笑着说到:“就像是大宋,多肥的一块儿肉啊,谁都想吃两口,大辽想吃,大夏想吃……”

    大宋的疆域,在唐宋元明清这些朝代之中,算最小的吧?

    “西洋那边的国家,虽说都是洋人,但也是人吧?既然是人,那是不是都是一样的?”耿文华笑着说到:“再者,蛮荒之地,不曾开化,就是咱们这样的有千年历史的地方,都有争权夺利的事儿,那他们看见别人家的东西好,是不是也会想法子占有争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眨眨眼,扒着他胳膊:“你也别以为我是在耸人听闻,爷让人打听打听东印度公司就知道了。还有,台湾为什么现下才回到我们大清呢?”

    胤禛又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头发,耿文华抓住他手指:“爷别总将我当小孩子,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呢,英国既然通过东印度公司来侵占别的国家,那你如何保证他壮大了实力,会不会看上我们大清呢?隔着海岸没关系,反正他们不要治理,只派人来掠夺就行了。”

    胤禛无奈:“好了,爷明白你的意思,你之前也已经说过……”

    若是有机会,让他能统治大西洋,他也是很愿意的,开疆拓土的功劳,谁不想要?若是自己能吞并海外国家,将那一片全变成大清的疆域,那估计,祖宗都得为自己让位置的吧?

    胤禛不说话了,耿文华想了想,索性也闭嘴了,反正能说的她也都说了,不能说的……再说吧,她现下还活的好好的呢,又不是立马要死了,何必着急交代遗言?

    若是之后胤禛还不信,那不大了……她和给弘昼说,将八国联军的事儿画成绘本给天下人说。

    这样一想,她顿时就觉得,轻松许多了,就像是心上的大石头被搬开了。这说了半天了,也有些口渴了,转头给自己倒茶,顺便给胤禛倒一杯。

    抿一口,再拿出自己的画本,还是要多练练画技才好。

    胤禛半靠在马车里,一手捏着佛珠盘着,一边看耿文华画画。

    耿文华一抬头 ,看见他这造型,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京圈佛子?”

    可不就对上了吗?京圈,佛子,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名词。

    胤禛没听懂:“什么?”

    耿文华眨眨眼:“没什么,夸你佛珠盘的好。”一个个锃光发亮的,没有十年功夫,盘不出来这样的佛珠。

    她顺手换一张画纸,准备将胤禛这样子给画下来。胤禛也并未阻拦,大约是因着午后的温度正好,暖洋洋的,马车又行走的比较平稳——他们是走的官道,官道是要比寻常路面平坦许多的。

    没多久,胤禛竟是觉得略有些困意袭来。索性就闭上眼睛,放任脑袋靠在后面软垫上,又摊平了手脚。

    过了一刻钟,耿文华有些无语的放下画笔,将旁边扔着的小棉毯给胤禛盖上,然后趁机轻轻摸一下他鼻子,实际上她是想捏来着,但放上去又不敢,没这胆量,也只好是摸一下完事儿。

    没想到,再是如何……有气势,大权在握的男人,不平躺着睡觉的时候,也是会打呼噜的。

    胤禛平日里是很少有这种现象,除非是太累太困,或者是睡姿不对。所以耿文华在府里的时候,几乎是不曾遇见过。这会儿……算了,打呼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有时候她着凉了,鼻子堵塞,晚上睡觉也会打呼噜呢。男女都会打呼噜,所以也不要因为别人打呼噜就觉得如何如何,将就将就嘛。实在是将就不了的……大不了,换个地方睡?

    她现在也不睡,那胤禛打呼噜就更无妨了。

    她将眉笔捏在手里开始简单涂底色,胤禛在旁边睡着,马车咕噜噜的走着,外面阳光透过窗帘,竟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惬意感。

    不过也就是小半个时辰,胤禛到点儿自己就醒过来了,赶紧漱口洁面,然后就出了马车,准备往前面去了——要么是去康熙那边,要么是去朝臣那边。总之,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出了京城就能偷懒了。

    越是在外面,越是半点儿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马车也并非是直接去西藏的 ,还是要先去蒙古。等到蒙古的时候,正好是四月,草长莺飞,茫茫大草原,正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时候,尤其是这会儿的牛羊,多是幼崽,或者半大的,那看起来毛茸茸干干净净的,就像是天边的云朵,越发让人觉得舒心开怀。

    胤禛且顾不上耿文华呢,于是耿文华就自己忙活。

    找了同行的三阿哥府上的侧福晋,先去买蒙古的服装,然后又去给自己挑马匹。等胤禛忙活完,总算是回到帐篷这边的时候,耿文华都收拾妥当,准备和田侧福晋骑马去了。

    胤禛忍不住伸手拽了一下耿文华耳边毛茸茸的挂饰,笑着问道:“只骑马?可要打猎?”

    耿文华忙摇头:“骑射我还差点儿功夫,就暂且不打猎了。”

    再者,康熙每次来蒙古,都是有打猎的活动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康熙踏上蒙古的地界上的时候,蒙古这边的部落,就已经提前一步,将要打猎的场地给定下来,圈起来——将猎物给围赶到这边来了。

    当然,大型的凶兽是不能有的,皇上若是在蒙古出了事儿,那蒙古就别想安生了。满清的铁蹄不踏平了蒙古,就都算是软脚虾了。

    所以这会儿耿文华若是去打猎,除非是运气比较好,或者是骑射本事高,否则,能猎到东西的概率就比较小了。

    她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干脆就不去费这个力气了。

    兴冲冲的冲胤禛摆手:“王爷且在帐篷里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

    然而等她出来了,田侧福晋却是失约了——人家留在帐篷里伺候三阿哥呢,只让个嬷嬷来回话,和耿文华道了个歉。

    耿文华能说什么?说别伺候你家那男人了,咱们还是赶紧来赛马吧?不合适,所以她就只好自己骑马,让知春拿了怀表等着,她先测一测一圈下来得多久。

    然后,尽可能的在这个时间范围里,给自己增加些难度,比如说,弄几个跨栏,找几个陡坡之类的。

    虽然只她自己,但也算是玩儿的开心。

    出了一身臭汗,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就赶忙骑马回帐篷。胤禛已经换了衣服,这会儿正坐在桌子旁边看书

    ,见耿文华进来,就冲她招手:“谁赢了?”

    “田侧福晋没去,我自己玩儿的。哎,虽说服侍自家相公比较重要,但既然是提前约好的,该以邀约为重才对。”耿文华略有些委屈的抱怨,一边头发上东西都摘掉,一边问胤禛:“今儿不用陪着汗阿玛?三哥回自己帐篷了,你也在自己帐篷。”

    之前在路上,阿哥们可都是要随时跟着康熙的。

    顿了顿,说道:“我倒是看见十四弟了,往汗阿玛帐篷那边去了。”

    胤禛并不很在意:“大约是汗阿玛宣召了,有过之前废太子的事儿,谁敢无缘无故的往御帐去?”

    胤礽当年被废,就是因着偷窥御帐。汗阿玛年老多疑,再加上有人上了折子,说胤礽联络军队,于是心里就生了嫌隙,等到了晚上,又见帐篷上人影晃动,似有刀剑弓箭之影,于是立马就派人将胤礽给拿下了。

    拿下之后,甚至都不愿意在蒙古停留,连夜直奔热河行宫。

    到了热河行宫,确定了所处环境安全,这才拟定了废太子诏书,也下旨废了太子。

    再者,十四也没有这种谋逆的胆量。他去御帐,那必然是康熙宣召了。

    胤禛顺手将耿文华的小帽子给放在一边,问道:“可要吃饭了?”都快天黑了,也该吃饭了。蒙古这边呢,天黑的晚,这会儿瞧着天色不早,那必定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也就是出门在外了,平日在府里,这个时辰,已经算是很晚的了。

    耿文华抬手闻一闻自己胳膊:“我还不饿,要不然我先去沐浴,王爷先用膳?”

    胤禛抬眼看一下帐篷外面,太阳还斜斜的在天上留下了个弯弯的弧度呢,这会儿吃饭,确实是还有些早——关键是肚子不饿,下了马车,已经是用过了午饭了。

    他伸手抓住耿文华胳膊:“我们一起沐浴?”

    耿文华顿时瞪大眼睛,这是……新的篇章解锁了?

    赶紧摆手:“还是不用了,我身上都是臭汗,再者,也有两天没洗了……”自己都嫌弃自己呢,一起洗澡到底是情~趣还是互相给对方搓泥啊?

    胤禛笑道:“我不嫌弃你,在爷心里,你就是浑身泥土,你也是香喷喷的。且等着,爷就让人送热水。”

    至于浴桶,他说要一起洗,难道下人们还能连个大点儿的浴桶都找不到?

    第145章 第 145 章 是英明人能干的出来的……

    耿文华是被饿醒的, 本就赶路劳累,再加上下了马车就是骑马,后来又被胤禛闹了一通,晚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去了。这么大的消耗, 半夜里自然是被饿的肚子咕噜噜的, 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了。

    旁边胤禛倒是睡的挺好的,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胤禛的下巴, 这才翻身下床, 蹑手蹑脚的去桌子旁边搜罗点心吃。

    蒙古的温差挺大的, 白天还是挺暖和的, 到晚上就有些冷, 点心放在桌子上都有些硬邦邦的了, 但人饿的极了就顾不上挑了, 再者,又都是奶制品, 就算硬邦邦也不是不能吃, 她心急的抓一块儿塞到嘴里,咯吱咯吱的吃着。

    “谁!”刚才戳一下没动静,现在吃东西倒是将胤禛给惊动了, 胤禛喝了一声立马起身, 耿文华赶紧发出声音:“是我, 肚子饿吃点儿东西, 你要不要吃?”

    是熟悉的声音,外面的月色也能看见是熟悉的人影, 胤禛就稍微松口气,随后点头:“我也吃点儿吧,不过, 吃点心不顶饿,让人做些饭菜吃?羊肉面可好?”

    “大半夜了,吃肉怕是不好消化,若是有素面,吃一碗素面就好。”耿文华说道,点心哪儿有热腾腾的汤面好吃啊。反正一块儿点心进了肚子,她觉得自己现在是能稍微忍一忍,等着热汤面了。

    胤禛叫了外面守着的侍卫——本来该是苏培盛在外面守着的,不过大半夜的,苏培盛也是人不是机器,就已经退下去休息了。

    要了两碗面,两个人凑在一起吃完。

    蒙古和京城很是不同,她以前在王府吃饭,那碗都是小小一个,同样是汤面吧,府里的一碗面,大概也就两三筷子,剩下的就是菜肉,以及汤汤水水的,主打的就是荤素搭配,七分饱即可。

    但这边呢,脸盆大的碗,一碗面有大半碗,面是那种比较宽的,虽说要了素面,但汤是高汤,还搭配了许多蔬菜,一碗面加起来,当真是比她脑袋还大了。

    耿文华眼大肚子小,她以为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一碗面肯定能吃完,结果,吃一半儿,着实是吃不了。胤禛那边是刚好够吃,肯定也不能额外吃她这半碗。

    于是,只能让人给端下去了。

    这吃饱喝足,再上床,本以为是要睡不着的,结果,一眨眼,反而是很快进入梦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入睡的更快了。耿文华觉得,一方面是太累了,一方面,估计还真是,睡前运动的作用。

    她以前失眠的时候也查过各种解决办法,最出名的就是这种双人睡前运动办法了。以前没男朋友没办法试,现在嘛,真心有效,若是有机会,她一定得发个帖子证明一下。

    这一觉睡醒已经是大天亮,皇上这次出门也没带后妃,各家的嫡福晋也没来,所以就没了请安这事儿,她别说是睡到大天亮了,就是睡到中午,都没人会来搭理。

    她一边梳洗一边问到:“王爷可是去御帐那边了?”

    嬷嬷笑道:“一大早十四阿哥就来请,说是皇上要带人去打猎,让四爷准备些弓箭。”

    耿文华就奇怪:“王爷带了弓箭?没带火铳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路上说火铳的事儿说的多了,胤禛后来就找侍卫要了火铳——御前侍卫带着的,那必然是最好的火铳,也就是戴梓被流放前发明的连发火铳,总计十二发,能连着打,打完了才用重换弹夹。

    胤禛一路上没少研究,耿文华还以为他是要学用火铳了呢。

    胤禛四力半的事儿,简直是……整个皇家都知道的事儿,弓箭方面他倒是略有技巧,但那什么,一力降十会,有时候在力气大面前,你那技巧半点儿用都没有。骑射这个事儿,你若是技巧好,你确实是命中率高一些,但若是动物皮毛厚,你力气不够,那射中和射死,就完全是两回事儿。

    所以遇上打猎,胤禛素来是能躲就躲的——史书记载的,胤禛登基做皇帝之后,就再也没有巡幸蒙古组织打猎这些事情了。和他亲爹亲儿子想必,简直就是宅到了极点了。

    就连喜好都是宅人一派的,变装,搞设计,回帖搞骂战……

    火铳就不一样了,虽然火铳也需得有力气,不然就发射那一下的后推力,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起的,但总得来说,是要比弓箭更好用一些的,再者,冲击力这个问题,也并非是不能借力的。

    胤禛拿着研究了好些天了,她就以为胤禛是要用上了。

    “两个都带了。”嬷嬷笑着说到,火铳也挺大的,再者,因着有炸膛的危险,再者,体型其实也有些大,所以这会儿的火铳是用牛皮袋裹着,挂在腰上的,并非是后世随便胸口裤兜里掏一下就能拿出来的。

    所以带没带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耿文华点点头,并未再问什么。她半夜里吃了大半碗的面,这会

    儿肚子并不是很饿,但丫鬟带来了羊肉汤 ,浓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又有烤的很酥脆的饼——类似于新疆大馕,但又不是完全相似,倒像是用羊油做的酥饼,一层层起丝的那种。

    两种加起来,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是有食欲。

    她觉得自己可以少吃一点儿,让丫鬟摆好了饭菜,这一吃,脑子里就没什么少吃之类的提醒了,反而是放开了吃,吃的有些停不下来。

    羊肉鲜嫩,一点儿腥膻味道都没有,羊汤浓郁,也没有香料的味道,更多的是羊肉本身的味道,甚至有些鲜甜。搭配上饼子,那真叫一个好吃。

    耿文华又吃了个十分饱,吃完之后知春赶紧来给她揉肚子,因为她那肚子都凸显出来了。

    嬷嬷也十分担忧:“要不然吃点儿山楂丸?”

    这种东西是必备的,积食了自己吃一两个,也就犯不着请太医了,小孩子积食请太医还无妨,你一个成年人将自己给吃积食了……请太医来是丢人呢。

    所以,宁愿是借着家中孩子的借口,给自己准备些,也少有人因为这个就请太医的。

    耿文华摇头:“没事儿,散散步就好了,今儿中午就不吃了……”

    嬷嬷不是很赞同:“若是中午不吃,下午饿的很了,又要多吃,倒不如中午少吃点儿,一日三顿还按照规矩来,吃个七分饱就好了。”

    耽误了一顿,回头暴饮暴食,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耿文华也觉得有道理,就摆摆手不再说话了。

    等知春揉的差不多了,她就起身往外面去。这一片呢,都是帐篷,前面是御帐,紧接着是皇子阿哥们的帐篷,然后是文武百官的,另一边则是蒙古亲王和郡王的。

    蒙古其实也是有城镇的,也就是人流聚集比较多的地方。

    但因着康熙带的人多,不好往城镇这些地方进,所以他们就是驻扎在草原上。再者,驻扎在外面,天地辽阔的,来个什么人都能远远看清楚,也并不用担心会有反贼之类的。

    若是想去城镇那边,骑马其实也不用很长时间,基本上两个时辰就能到。

    耿文华是想去城镇里看看的,不过因为胤禛现在不在,她也不好不打招呼就走,所以出了帐篷,略站了片刻,就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到马棚那边看看,昨儿骑过的马像是还记得她,一看见她就十分兴奋,小跑着往她跟前凑,用脑袋来拱她。耿文华忍不住笑,伸手拿了旁边放着的萝卜往马嘴里塞:“带你出来转一转啊?”

    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回头指不定能带走。那到时候,自己可也是拥有马匹的人了。再者,她昨儿特意挑选了,这可是个小母马,将来若是生了小崽子,指不定还能给小格格一个。

    至于弘昼,他早就有小马了。

    小红马高兴的很,被拽着绳子拉出来,两个大眼睛先看耿文华,嘴里咔嚓咔嚓的,一边吃,一边拱着耿文华,示意她上来。

    “今儿不骑马,今儿散散步。”耿文华笑着说道,拉着马缰往前慢慢走,小红马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看懂了,就跟在后面慢慢溜达。

    看见地上有野花,耿文华就蹲下来采摘。这个季节,野花是开的正灿烂的时候,她一会儿功夫就抓了一大把。干脆坐下来编花环,知春帮忙弄来了柳枝,主仆两个你一下我一下的,将采摘来的野花给弄上去固定好。

    等编完了,耿文华就往头上戴:“怎么样?”

    知春赶紧点头:“小主本来就好看,带上这个就更好看了,面如春华,颜色艳丽。”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一听就知道不真诚了,你家小主什么时候是靠美色的人了?不一直都是靠才华吗?”她自己长什么样子,她还能不知道?

    知春就委屈:“奴婢可从不说假话,小主今儿确实是好看,就像是那天上的云朵,又像是夜里的月亮,又像是头上的花朵……”

    耿文华赶紧摆手:“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不读书实在是屈才了,回头我教导你读书吧?”

    知春面色大变:“小主,您弄的那些东西,奴婢可学不会。”

    “也不是让你学那些,你若是愿意学,学一下也无妨,能不能学会只看你自己。你不愿意的话,就看看书也行,读书并非是为了做什么事儿,而是为了明理,为了开智。”

    耿文华笑着说到:“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读书使人进步。”

    知春还没说什么呢,后面就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这话说得好,读书使人进步,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耿文华一转头,赶紧行礼:“耿氏给 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康熙摆摆手:“起来吧,难怪你素来有主意,想必平日里是经常看书的,这两句话,是你说的?”

    “并非奴婢说的,也是奴婢听来的。”耿文华赶紧说到,具体是谁说的,她也忘记了,反正上学时候写作文,谁还不会引用几句名家名言了?引用到最后,就只记住了名言的内容,至于是谁说的……考场上想不起来的时候就随意编造一个名字,或者直接说有一句名言就可以了。

    所以,名家名言这东西呢,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康熙笑道:“你在做什么?”

    岔过了这话题,皇上嘛,就算是觉得这两句话好,但也犯不着和个后院女人讨论。所以,也就直接略过去了。

    耿文华忙笑道:“采摘些野菊花,想着晒点儿菊花茶,蒙古这边的饮食多为肉类,怕王爷上火积食。”

    她弄的那一堆野花里面,确实是有不少野菊花的,都是那种小的,黄色的花朵。

    三阿哥就笑道:“四弟家的果然贴心得很,四弟有这么个贤内助,想必日子过的肯定舒坦自在。”

    胤禛轻咳一声:“难不成三哥家里没有贤内助?”

    三阿哥顿时被噎住,十四阿哥赶紧笑道:“小四嫂,这个菊花可比不上太医带来的菊花。”

    “我知晓,太医带的必然是杭白菊或者怀菊,我这个,顶多算是野花。不过呢,也不过是我一番心意,实在是喝不了,那就做成菊花枕头,做成菊花香囊,总不会浪费了就是了。”耿文华笑着说到,

    又悄悄看胤禛,胤禛就提醒康熙:“汗阿玛,咱们还去打猎吗?”

    康熙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也不过是路过这边,听了几句有意思的话而已,倒不用为这个耽误了打猎。

    于是一群人策马转身,一转眼,也就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知春赶紧拍拍胸口:“好吓人。”

    虽说她跟着自家主子见过皇上,但大多时候都是福晋或者王爷顶在前面的,自家小主只要回两句话就成了,没有哪次和这次一样,是自家小主,直接面对皇上的。

    再者,皇上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那一眼看过来,当真是可怕的很。

    耿文华拍她胳膊一下:“不要胡说,皇上是仁君,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人,那是君临天下的气势,可不是什么吓人的事儿。”

    知春忙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一下:“是,奴婢说错话了,小主的话奴婢记住了。”

    她将那些野花给收拾起来:“咱们现下去哪儿?”

    “继续采摘野花啊,多弄点儿菊花,说好了给王爷做菊花枕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草原这么大,想凑够一个菊花枕,那可太简单了。

    顺便,给知春也做一个花环,知春带上去也高兴的很,去找了水沟子来回照着看:“小主手艺好,这花环就像是特意打造的首饰,这颜色也搭配的好。”

    耿文华只笑不说话,说实在的,古代当主子的,要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在下人这种夸夸夸之中,早晚得迷失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人了。

    她顺手又给小红马搭上一个花环,小红马不舒坦的甩了甩脑袋,没甩开,索性就放任那花环卡在自己头上了。

    “耿妹妹。”她正忙着,打算再给自己编一个手环的时候,不远处就传来叫声,转头一看,是三阿哥府上的田侧福晋,她顿了顿才回应:“田姐姐安好。”

    田侧福晋是骑马来的,翻身下马:“我一早就去找你来着,不过正巧碰上你们家王爷出门……”

    她伸手拍拍胸口:“你家王爷实在是吓人的很,我也不敢问,连忙先躲开了,原想着你出来了就能看见我,没想到咱们两个倒是走岔路了。”

    她蹲下来,坐在耿文华身边:“听说皇上带人往这边来了?”

    耿文华点点头:“已经往另一边走了,打猎去了,你可是要找你家王爷?”

    田侧福晋忙摇头:“找他做什么?他得跟

    着皇上呢,昨儿实在是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扔下你一个人的,实在是……”她苦笑一下:“你也是女人,也是侧福晋,也该知道,咱们这样的人,身不由己。男人从外面回来了,你若是不伺候……”

    她顿了顿,没说完。

    就三阿哥那性子,若是她不在跟前伺候着,三阿哥就指不定拉着哪个丫鬟伺候了。

    她倒不是不愿意给三阿哥准备人,就是吧,这才刚到蒙古就如此,传出去也未免丢人。

    耿文华昨儿确实是有些觉得田侧福晋重色轻友的,但仔细想想,自己和她也并非友,三阿哥和她……也并非寻常情侣,准确的说,该是主仆关系。

    易地而处,换了她和胤禛,胤禛从外面回来,她能丢下人不管,去找别的人玩耍去吗?

    侧福晋和主子爷,从来都不是平等相处的身份。哪怕是嫡福晋和主子爷,那也是要分个主次,分个高低的。所以,她很是不该因为这个埋怨田侧福晋。

    她就笑道:“我知道,知道你去不了,我就自己玩儿了一会儿,也开心着呢。你可要个花环?”

    田侧福晋顿了顿才摇头:“我就不要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若是让三阿哥看见,估计又要说我假娇嫩了。对了,你知道皇上过段时间要去见西藏活佛的事儿吗?”

    耿文华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这个事儿是该如何回答,田侧福晋误会,以为她不知道,就说道 :“到时候并非是带所有阿哥们去的,怕是有一部分,就要中途回京了。”

    这个耿文华是真不知道,不过胤禛既然说了带她去西藏,那大约胤禛是不会被遣返回京的?

    田侧福晋叹口气:“我倒是宁愿回京,西藏那边,比蒙古这条件还更差些,我怕是有些受不住的。不过,我家王爷倒是想去,听说那西藏活佛,算命很是准。”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我不太信这些,再者当年那京里的张明德,事儿闹的挺大,你家王爷难不成还打算找活佛问什么吗?”

    张明德说的是八阿哥胤禩的那事儿,也不知道八阿哥是在哪儿偶遇了个道士张明德,那人一张嘴,就说八阿哥贵不可言。

    皇子阿哥了,已经是很贵重的身份了,结果还弄了个贵不可言,那说明什么?再往上,可就只有那么一个位置了。

    那会儿八阿哥正意气风发呢,因为一废太子,朝中也正在吵吵嚷嚷立太子的事儿,朝臣是有一大半,都支持八阿哥的。

    也不知道是八阿哥一时之间被这些吹捧迷昏脑子,还是八阿哥被人给算计了,总之,这张明德的话,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十四个缺心眼的,在乾清宫,康熙询问他们觉得哪个兄弟更适合太子之位的时候,顺口就秃噜出来了:“连张明德都说八哥贵不可言,朝中又人人夸赞八哥贤明,那我觉得,八哥就挺合适。”

    然后,就是朝中举荐了。

    八阿哥不光没得到太子之位,还被康熙给臭骂一顿,说他出身低贱,说他心思奸诈,说他沽名钓誉。

    再然后,那张明德就失踪了。也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已经没了,反正在京城是再没人见过他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皇子阿哥们别说是找人算命了,连胤禛都减少了去护国寺的次数,就算是要和人谈论佛法,也是要在有认证的地方,也绝不会让人给自己扣一个做法之类的帽子。

    “我家王爷……”田侧福晋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说他英明吧,他确实是博学多才,那学识在一众皇子阿哥里面算最高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太多,脑子里就容不下别的事儿了,办事儿手段总欠缺几分周全。

    想当年敏妃过世,这位爷,竟是不到百日就剃头,闹的十三弟没忍住,在朝堂上就对他大打出手,你说他这事儿办的,是英明人能干的出来的?

    但是吧,他偏偏又能体察上意,皇上想复立太子,于是提出推荐太子。朝堂上人人当皇上是真心想要大家推荐,只有他,立马提出当年废太子的事儿有蹊跷,太子谋反怕是个误会,于是一个镇魇太子的罪名就扣在了大阿哥脑袋上。

    身为侧福晋,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儿吐槽自家男人,田侧福晋这话到了嘴边就又换了:“到底是读书人,怕是也想见识见识活佛,所谓的轮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146章 第 146 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等胤禛得了空, 已经是三四天之后了,这会儿康熙巡行蒙古比较重要的活动——双方打猎比赛,已经圆满结束了。胤禛没能拔得头筹,但他现在已经很想得开了, 几十年了, 想不开也得想得开了, 用自己的弱势来和别人的长处比, 还妄想得头名, 不如睡觉做梦来的更快些。

    再者, 他是以智谋为主的, 像是打猎摔跤这些……嗯, 四肢发达的活动, 就交给别人算了。

    于是, 最后拔得头筹的是十四阿哥。

    十四这性子,挺一言难尽的, 得了康熙赏赐的匕首之后, 还特意来胤禛跟前炫耀。说实话,那匕首呢,观赏意义更大一些, 毕竟上面镶嵌的宝石特别多, 看起来就十分华丽。

    十四还挺心机, 笑眯眯的说道:“等咱们回京了, 我打算将这个交给咱们额娘,匕首并未开刃, 额娘拿着也不会有危险。再者,这样的好物件,额娘拿来切水果也挺好。”

    想想德妃和后妃们都在御花园, 她特意拿出这匕首来切水果……耿文华在屏风后面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了,说真的,画面太美。娘娘们吃水果,还要自己亲手切啊?

    胤禛嘴角也抽了抽,但他素来知道十四性子,就很敷衍的点头:“也是你一番孝心。”

    十四阿哥眨眨眼,凑过来:“那四哥打算给额娘带些什么回去?”

    “正打算带你小四嫂去附近城镇走一走,若是有什么稀罕物,买下来送给额娘。”所以,我和我家侧福晋有事儿,就不多留你了,不要那么没眼色,赶紧走吧。

    十四像是听不懂:“正好我也闲着,不如我也去?送给额娘的礼物是有了,但是你十四弟妹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若是不给她带东西,她必然是要闹的。”

    胤禛沉默片刻才说道:“完颜家姑娘素来庄重,你可别在外面胡说八道了。”你这样败坏你媳妇儿名声,你媳妇儿知道吗?

    “咱们亲兄弟,自家人,我难不成还怕四哥给我说出去?”十四不在意的说道,非得要留下来不走。对这样的厚脸皮,胤禛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叫了耿文华出来,打算到半路再想法子将十四给甩掉。

    没想到,十四原本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买什么礼物,他就是来找耿文华的:“我是帮着我媳妇儿问的,她整日里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听闻四嫂那玻璃摆件的铺子是小四嫂给出的主意?”

    不是十四一个大男人,非得要询问女人做生意的事儿。

    实在是这玻璃铺子赚的钱,那怎么说呢,日进斗金的形容都不为过。短短几年时间,雍亲王妃简直可以算是整个京城最有钱的女眷了,连给宫里娘娘送礼物,那都是大手笔的很。

    就比如说去年的年礼,除了明面上的羊毛衣,私底下竟是给了德妃十万两的银票,说是让德妃打赏用,听听听听,这话说的,谁家的主子打赏奴婢是用的十万两的银票的?

    偏这事儿额娘还保密的很,若不是自家小子在宫里读书,去永和宫吃饭的时候听了那么一两句,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连宫里娘娘都给了,那平日里那拉氏为人处事,也变得十分大方起来。胤禛是一旗之主,镶蓝旗的旗主,一般呢,逢年过节,都是旗下人给旗主请安送礼的,胤禛去年就特别大方的,给旗下有出息的奴才,赏赐年礼。

    听说,给年家的年礼都价值好几万了。

    本来胤禩能在夺嫡中和胤禛抗衡,九阿哥胤禟那银子,就要占据四成功劳。现在,胤禩不成了,眼看他十四也是有一争之力了,结果胤禛

    这边忽然又多了财力。

    这可就有点儿不太妙了。

    胤禛这人,身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冷硬,不近人情,铁面无私,为人严苛,这些特点综合起来,是有一个共同的点儿的,那就是必然抠门,不光是对自己抠门,对别人也抠门,不会说随手打赏多少银子,更不会说给你点儿好处让你通融一下什么事情。

    但他现在有钱了,有钱的人,大部分在为人处事上,因为银子方面有底气,所以对银子的使用,就不会那么的吝啬了。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比如说,你有十两银子,那你绝不会无缘无故分给别人一两银子。

    可你要是有一万两银子,那别说是分给别人了,你就是白白扔掉一两银子打个水花让自己开心,那绝对会舍得的。

    胤禛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原本还有许多人觉得胤禛这性子刻薄呢,可去年过了个年,这些话,就再也无人提起来了,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

    若是胤禛连唯一的缺点都给填补上了,那他岂不是成了完美无缺的人了?再者,有银子这事儿,那当真是十分重要的,别觉得谈银子俗气,就说当年八阿哥在追缴欠债的事儿里面为什么得了贤王名声,不就是因为他体贴百官,甚至偶会帮人掏出这笔银子吗?

    相对比的,就是胤禛那十分认真,一两银子都要和你认真计较的吝啬性子了。

    十四虽说表现十分鲁莽,但并非是真的一点儿成算没有的人。眼看在朝堂上,他是没几分机会了,因为汗阿玛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了对胤禛的看重,甚至带着胤禛见了许多朝中重臣,许多官员,对夺嫡这事儿,基本上已经有了结果了。

    他若是还想再争一争,就需得将眼光往外放。

    自来这争夺皇位,除了名正言顺之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武力。若是他能掌握大军,那不到最后,也不是就完全没希望了的。

    可他凭什么掌握军队的力量呢?除了自身本事过硬,他思来想去,也就还有一条,有财力。

    这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自己的目的的一条路——收买人心。上层将领可以送金银珠宝,下层士兵可以送银两,忠君之人可以送武器棉衣,奸诈之人可以送宝物。

    钱从哪儿来呢?

    娘娘那边有十万两……当然,自己若是找娘娘要,这事儿是肯定不能让胤禛知道的。除此之外,就是老四这里了,给完颜氏找事儿做是个借口,若是这个小四嫂能真的给他出个赚钱的主意,那就是稳赚不赔了。

    若是出不了这主意,他只要哭诉几句自己府上生活艰难,就不信胤禛这么有钱的人,能一文钱不给。

    十四心里所想,胤禛和耿文华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会儿他说起来让完颜氏做生意,胤禛就皱眉:“你四嫂的玻璃摆件,是她自己的生意,我都不曾过问……”

    你有什么脸来为你媳妇儿求情插手?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之前和你说了,那怀表,你只管自己做去,做好了拿出去卖,汗阿玛难道还会不许吗?”

    那生意说是归内务府的,但内务府根本忙不过来,完全手工打造的怀表,一个月能出十来个都算是工匠日夜不休连轴转了,京城里能买得起怀表的人有多少呢?

    三五千都是算少了,上到官员,中间女眷,下到商户,至少一万人等着买这怀表呢。

    中间再有损坏的,要重新买的,内务府那订单都延续到几年之后了——内务府也不光是做怀表,还要做钟表,谁家有了怀表就不要钟表的?

    十四若是要做,别在京城卖,拿到京城外面,那不比玻璃摆件赚钱吗?

    他自己嫌弃辛苦,还需得自己研究这组装的事儿,不愿意干,那能埋怨谁呢?

    十四就不爱听胤禛说教的话,他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了是不是?他都三十了,儿子都多大了,要听训导的话不会去找汗阿玛吗?犯的着听你一个棺材脸在这儿叨逼叨吗?

    他那脸上的表情,顿时将胤禛气的一个倒仰。然而没等胤禛开口,耿文华先笑道:“抱歉,十四弟,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给你,你和我家王爷才是亲兄弟,我不过是王爷的一个侧福晋,王爷若是不发话,我如何敢随意给人出什么主意呢?”

    她笑眯眯的:“我家王爷说的,那就是我想说的。”

    你瞧不起我家王爷,还想我给你出主意?做什么美梦呢?

    她拽一下胤禛胳膊:“咱们需得快些吧,不然都要中午了,我听说蒙古这边的奶茶,到中午就不卖了。”

    胤禛摇头:“不会,若是不卖了,爷就给你找户人家再做一锅。好了,十四弟,你小四嫂着急出门,那我们就不奉陪了。”

    你也别和我们一路了,不带你。

    胤禛抢先带着耿文华出门,将十四给扔在了帐篷里——帐篷又不是书房,还怕十四在这里翻腾不成?帐篷里还有伺候的嬷嬷丫鬟呢,十四又不是一点儿脸面不要了。

    十四连忙追出去,胤禛已经拉着耿文华上马了,两个人共骑一匹马,胤禛轻轻磕了一下马腹,马儿立马奔驰起来。十四一张嘴正要喊,立马就吃了一嘴泥土。

    耿文华微微仰头看胤禛:“真不管他了啊?”

    胤禛摇头:“不管他,那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倒是和王爷一样的,果然是亲兄弟。”胤禛那性子其实也是有些执拗的,不过估计这话他不爱听,她就笑道:“十四弟若真是想赚点儿钱,其实我是有个主意的。”

    胤禛将下巴压在耿文华头顶上:“什么主意?”

    “就是这羊毛的生意啊。”耿文华说道:“羊毛布的衣服现下在京城还没流行开来,但是蒙古这边已经开始做了……”这得归功于三公主,人家在京城知道的时候早,立马就求了亲爹康熙,开年之后就带着羊毛布的做法回来,现下怕是手里已经积攒了许多了。

    趁着别人都还没做出来,抢先将这一批羊毛布运回到京城,这又是宫里娘娘穿着的,现在这四月份儿的天儿,穿个羊毛开衫是正好,岂会赚不到钱?

    然而十四性子急,没等耿文华说,就先惹怒了胤禛。

    胤禛沉思片刻:“既然十四没这福气,回头我问问三姐姐…… 这些羊毛布,不如咱们先帮十三买下。”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难怪十四说话总阴阳怪气了。像是这种遇到好事儿只想着别人的哥哥,也真是他的“福气”。

    耿文华很有兴趣:“那我去谈这生意?我有许多想法。”

    羊毛布的做法,怕是三公主这边也只想到仿作羊毛裙,她自己呢,想要更多,所以自己去谈就能先得到一批羊毛衣。

    稀疏些的可以做开衫,羊毛外套,厚重些的可以做半身裙,可以做羊绒大衣,若是再搭配上小礼帽,羊皮靴,那就必定能引领潮流。

    耿文华虽然没学过设计,但她学猫画虎总还是会的。再说了,没做过衣服,不代表没看过衣服啊,就凭借她买衣服的经验,她脑子里的设计图就能层出不穷了。

    光是一个羊绒大衣,就分长的短的,宽松的紧身的,有腰带的没有腰带的,带斗篷的不带斗篷的,双排金属扣的和单排羊角扣的,还有上面有没有花纹的。

    但是这个羊绒大衣的布料,估计现在的制造水平是达不到的?

    胤禛看她,耿文华很有自信:“我好歹也是有庄子铺子的人,这点儿小生意我难道还做不好?王爷只管放心就是了,回头我再赠送十三福晋一些设计图,保准这羊毛布,在接下来的几年,都能在京城引领时尚。”

    听不懂的词语就联系上下文自己解释,胤禛已经很习惯了,顿了顿 ,就点头:“也行,你若是觉得自己能做,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你若是觉得有什么难处,回头告诉我,我再找人来做就是了。”

    眼看要到城镇了,两个人就略过了这话题。

    蒙古这边的城镇,若是非得

    和京城比,那肯定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的。但和寻常城镇比的话,也还是很繁华的,道路两边都是那种比较低矮的房屋,并非是帐篷。

    这种房屋后面的墙壁上,大多是贴着牛粪的,但是并没有什么臭味。房屋前面则是有各种铺子,铺子倒多是用帐篷搭建起来的,有卖皮毛的,羊皮牛皮甚至马皮,也有卖肉干的,还有卖……动物骨头做的各种东西的。

    耿文华对这种并不感兴趣,不过羊皮和牛皮她倒是买了些,打算回去做牛皮靴,或者牛皮包。

    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是在小吃帐篷上,什么羊奶茶,牛奶搽,烤肉饼,来者不拒。

    胤禛很是好脾气,就跟在后面来回转悠。偶尔也会遇见那种做工十分精致的羊毛毡,可以当门帘用,也可以当地毯用,耿文华一口气买一箱子。

    顺便给胤禛解释:“看着买的多,实际上回去分一分,一人能分到两三个,也不算很多的。”

    转悠完之后再去拜长生天,蒙古这边也是有不少喇嘛院的,两个人心里未必多信,但既然来了,那必然是要去看看的。

    这样一天下来,收获满满。

    这边天黑的晚,等他们回到帐篷那边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也该休息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胤禛照旧是去了康熙那边,田侧福晋倒是来耿文华这里凑热闹:“昨儿有许多马车回来,可是买了东西了?”

    耿文华也不隐瞒:“买了些特产,羊毛毡,肉干,还有银器。”

    这边比较有特色的东西,除了骨头做的那些摆件,就是银子以及金属打造的各种东西了。

    田侧福晋笑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你们王爷还愿意陪着你这样折腾,我原本还想着约了你一起去呢……”

    耿文华也没问三阿哥,田侧福晋既然这样说了,那想必三阿哥是肯定不愿意去的。

    她岔开了话题:“你若是去,今儿去也正好,听闻他们镇上有一个什么活动,人多热闹,还有许多稀奇物件呢。”

    “那你今儿可还要去?”田侧福晋问道,耿文华赶紧摇头:“我就不去了,昨儿回来得晚,腰酸背痛的。再者,既然来了蒙古,我还打算去给几位公主请安……我们王爷特意叮嘱了,不好不当回事儿。”

    请安就要带礼物,田侧福晋犹豫了一下摇头:“我就先不去给公主们请安了,回头我问一问王爷……”

    给公主们请安并不是单纯的亲人之间的来往,也是和朝堂,还有蒙古部落之间有关联的。再者,上门需得带礼物,三阿哥不一定愿意给这笔钱。但让田侧福晋自己白白往外拿,她也是不愿意的。

    既如此两个人就不一起行动了,田侧福晋带人往城镇那边去。耿文华这边则是准备拜帖,既然是要拜访公主们,自然是要不好遗漏哪个的。

    但也并非是哪个都要拜访的,也只胤禛的姐妹,康熙的女儿们,耿文华才会给送拜帖。然后就是准备礼物,茶叶香料是必得要准备的,这些东西在蒙古是比较稀少的,若是买,就比在大清昂贵许多。

    再有就是京城的特产,耐得住放的点心,以及各种布料首饰。

    三公主那边的回帖来的快,上午送的帖子,下午就收到了回帖,三公主的意思是明天就有空,随意欢迎耿文华过去。并不曾因着耿文华是侧福晋就看不起她——胤禛能带着来的,必然是有几分看重的。

    再者,三公主在京城是常来常往的,如何能不知道耿文华名声?连康熙都夸赞聪慧,也赏赐过的人,能是什么凡夫俗子?

    见了面,一寒暄,三公主就知道耿文华的来意了。

    她本身也是爽快之人,对耿文华这种直接提自己来意的人,也是有几分欣赏的:“我这里羊毛布可不算少,本来呢,我是想先在蒙古这边试试的,蒙古天气和京城不同,京城现下四月,早上穿一层薄薄的外套就好,但蒙古,就需得多穿几件了。京城那边呢,到了五月,估计这羊毛衣就穿不上了。”

    三公主聪慧,又和羊毛布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了,如何会不知道羊毛布的保暖性,是要比丝绸好许多的。

    这种东西,就适合在初春或者秋季的时候穿。再或者,是冬季穿在里面。

    京城那边眼看可就要夏天里,现在将羊毛布运回去,能卖的出去吗?

    “多谢三公主提醒。”耿文华赶紧笑道:“不过,衣服只要好看,又是独一无二的,那就无所谓冬天还是夏天,再者,还有反季促销这个说法呢。”

    “反季促销?”三公主倒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词儿,耿文华就不得不再解释一番,但对三公主来说,这个事儿并没有多少吸引力,一来是这羊毛衣现在肯定是稀缺的东西,但凡稀缺,就必定不愁卖不出去,物以稀为贵嘛。你促销说白了,就是降价,平白少卖许多钱,三公主怎么可能会答应?

    二来呢,买衣服这事儿,对于许多百姓家来说,依旧算是大事儿。既然是大事儿,那必然是要买合适的,他们肯定要挑选了再挑选,衡量了再衡量的,大夏天买冬衣,如何确定那冬衣就能保暖呢?

    等冬天试过了,发觉不保暖上当了受骗了,他们到时候再找谁来负责?所以反季促销,对购买者来说,吸引力也不是很大。

    耿文华其实……真没多少做生意的经验,她看过,见识过,听过,不代表就真的能上手。就算是她那几个店铺,不也是掌柜们在出力吗?她偶尔给出个主意,其实做事儿的,还是掌柜。

    可她出的主意,都是她所见过的,也并非是她根据实际情况,认真思索出来的。

    所以这会儿,被三公主驳斥回去之后,她就有些沉默了,过了片刻,又提议:“这会儿送到京城,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提前占领市场……羊毛布现下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三公主如何确保半年之后,这东西还是独一无二的呢?”

    “我能让人做春夏也能穿的羊毛衣物,那这个季节售卖,抢先占领市场,是不是优势就很明显了?”耿文华笑着问道。

    第147章 第 147 章 这个呢,就属于新品种……

    三公主有些沉吟, 做生意呢,就相当于是打仗,你要是第一场打的好,大获全胜, 别人一提起来就会说觉得你是很厉害的。但你要是上来就弄个哑炮, 第一场就大败涂地, 那以后你要再说你有打赢的本事, 谁信啊?就翻看一下史书, 除非是败的特别有特色的, 否则, 史书记载的, 是不是大多都是打赢了的?

    这羊毛布是稀罕东西, 新鲜东西, 你第一次售卖就弄个一点儿水花也没有的话,以后谁还会买羊毛布的东西?

    所以耿文华要说买走她的库存她是不反对的, 因为耿文华有这个钱财, 也有这个能力。但是,这事儿关系到蒙古日后的发展,她就不得不慎重些, 想要问清楚耿文华在这上面的打算。

    三公主其实也是会做生意的, 公主和亲蒙古, 性格能力强硬的话, 是能做一个部落的主母的,主母的职责可就大了, 各部落之间交易来往,部落里面的银钱流向,还有管理人口, 这都是主母的事儿。

    三公主就属于性子比较强硬,靠山更加强硬的人,所以自打她嫁过来,就已经开始主管部落财务上的事情,两个部落之间交易,如何才能让自家的部落赚钱,这要是没点儿聪明才智,怎么能做得到呢?

    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不会在这上面被人蒙骗了。你越是公主,人家才越是要蒙骗你呢,因为压下了你,人家那部落就能出头了。

    总不能因为你一个公主受骗了,所以两个部落之间就要开战吧?

    所以对于耿文华说的那些促销,相当于是让利来宣扬名声的事儿,她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生意要长久,这个名声也确实是很重要。

    耿文华

    总共提出了三个法子,一个是换季促销,一个是招聘女工,扩大影响,一个是传单宣传,固定的地方售卖。

    这个传单当然也是需要成本的,甚至还要聘雇几个人大街小巷的去喊。这点儿钱花的值不值,就看三公主自己衡量了。

    做生意嘛,你提出想法建议,我思考,要是两边能达成一样的认知,那这生意就能成。若是达不成,生意做不了,也不妨碍彼此之间交情。

    于是耿文华就暂且告辞,只等三格格自己想了。

    再回去,她就将给其他公主们准备的礼物也让人一一送过去,胤禛的一母同胞的姐妹是没有在蒙古的,十三阿哥倒是有两个妹妹,不过有一个已经过世,剩下那一个,因着胤禛和十三的感情,耿文华就是需得亲自去探望的。

    这位十三公主呢,性子是比较柔弱的,但是公主在蒙古也是有公主府的。她若是不想见额驸,也可以不见,并不用勉强自己,并且也不用担心额驸会欺辱人,因为但凡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在康熙几乎每年都要巡行蒙古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冒着灭族的危险去欺负公主。

    倒是公主身边的人,可能是有些异心之类的。但他们也定然是盼着公主好,能长长久久的活着的。公主好好的,他们也才能好好的,公主若是出事儿,蒙古这边是必得要给朝廷一个交代的,也就是必得要查明公主死因,回禀朝廷,以让朝廷相信并不是部落里有谋害公主的意思的。

    人家蒙古这边,凭什么为伺候公主的人遮掩罪行?

    所以大部分时候,只要公主自己能想得开,她这日子还是能过的下去的。

    可这能过得下去,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活着。外部条件好,也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京城和蒙古的落差,再者,在京城生病了,那是有太医的。可在蒙古生病了,很多时候,他们是比较信封巫医的。

    大清的公主,说实话,在宫里长大的,大多身体条件都不是很好。从繁华的京城到草原上的蒙古,落差不是一点点儿,再加上各方面的差异,饮食上的不同,习俗上的区别,能扛得住不生病的,是少数。

    但凡生病……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耿文华见这位十三公主的时候,她就是正病歪歪的呢,脸色有些蜡黄,身体瘦削。见了耿文华先是流泪:“我这几日总做梦梦见额娘……”

    这额娘说的是德妃,敏妃没过世之前一直是嫔,也是一直住在永和宫侧殿,从十三阿哥到十三格格,都是德妃眼皮底下长大的,他们都是要喊德妃一声额娘的。

    “就像是小时候,额娘抱着我,外面太阳很是暖和……”十三格格说道,教养嬷嬷就在旁边劝:“大夫说了可不能再这样悲伤下去,对身体不好。”

    又对耿文华解释:“郁结于心,额驸前段时间临幸了个女奴,对方有了身孕了。公主的身体,大夫说,最近是不宜怀孕的。”

    身体底子差,再加上生病,若是要怀孕生子,对母体也不好。搞不好,那就得一尸两命了。

    蒙古这边迎娶公主,也并非只是为了生孩子。孩子嘛,谁都能生,但是公主,就这么一个。公主活着,就代表朝廷和部落之间的亲近亲密,公主没了,蒙古大大小小那么多部落呢,朝廷能知道你是谁?

    所以是宁愿没有孩子也得让公主活着的,十三公主既然病着,那额驸就很少上门了。

    本就在草原上人生地不熟,性子内敛又柔弱,再加上十三阿哥在京城日子过的也不得志,本来额驸这种身边人,该是温柔体贴的,却偏偏又不见人影,还出了女奴怀孕的事儿,十三公主顿时更觉得,日子无趣了。

    教养嬷嬷就很着急啊,得让公主振奋起来是不是?不然公主死了,若是京城里没人想起来他们,他们这辈子指不定都得在蒙古了,额驸要是念旧情,他们指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守着这公主府到死。额驸要是不念旧情,谁管他们这些奴才的死活呢?

    耿文华就笑道:“若是想念额娘,就需得早些养好了身体,回头往京城去,你十三哥府上,难道还没你住的地方吗?”

    十三公主在京城是没有公主府的,有公主府的就只三公主,以及当年嫁给了佟家的温宪公主。

    “再者,你常年不出门,怕是不知道,现下蒙古和京城之间,也是有生意来往,三姐姐弄了那羊毛布,我家王爷说,回头想将这事儿安排给十三,到时候十三就能常来常往了,你们兄妹相见,也是很容易的事儿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拍了拍十三公主的手臂:“再者,现在外面的变化好大的,蒙古和京城之间,也不像是以往,来往十分不方便了,此次汗阿玛从京城出发,到蒙古,也不过是半个多月时间,你若是快马加鞭,大约十来天就能到?”

    十三格格顿时惊讶:“怎么就那么快了?”

    “路面不同了,你得空出去看看也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呢,尤其是京城,你难道不想知道京城变成什么样子了吗?”耿文华问道,十三格格抿抿唇,教养嬷嬷忙笑道:“是吗?京城这两年,可是有什么稀罕东西出现了?”

    “那可多了,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新鲜的,单单我说出来,你们怕是也不觉得如何新奇,回头还是要你们自己亲自去看看。”耿文华卖了个关子,你将事情说完了,人家怎么去看?

    聊了片刻,留下些珍贵的药材,又有十三福晋让转交的信件银票,耿文华这才起身告辞了。至于十三格格嫩不过不能想得开,她该做的都做了,她是个人,又不是神仙对不对?

    人家非要想不开的话,她难不成还要将人家的脑袋给打开吗?

    等她将该拜访的人都拜访了,该买的特产都卖了,那边康熙就决定启程往西藏去了,蒙古和西藏并不在同一处,甚至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在西边,一个是在北边,从京城出来,先走北边来蒙古,然后绕道西藏,在西藏转悠一圈,就该走江南那边回京了。

    这一趟走下来,估计得大半年时间。

    路上如何辛苦是不用说的,反正耿文华也快习惯了。再加上她买了许多的羊毛毡,那马车里被她弄的舒舒坦坦的,一点儿都不显得颠簸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天气有些炎热起来,路上需得到处收购硝石,好用来制作冰块放在马车里。

    三公主那边也答应了耿文华的生意请求,不过因着康熙他们是往西藏去,所以这批货就不能跟着耿文华走,而是应了耿文华的要求,三公主这边给送到京城去。

    对接的人是十三阿哥,胤禛已经写信回去叮嘱过了——康熙虽然是命令十三在府里圈禁,不得出门,但也并不禁止有人探望。

    这个事儿,耿文华就算是完成了使命了,借着胤禛要送信的事儿,她顺便给十三福晋也写信说了自己的想法建议,具体条例得看十三福晋自己的。

    还是那句话,耿文华看过猪跑,也买过猪肉,也做过小炒肉,但像是比较复杂点儿的,什么锅包肉,红烧肉,狮子头,她就做不来,她只能给出大概的烹饪方法。

    一路到西藏,已经是快要六月了。

    胤禛一早跟着康熙出门去见活佛——西藏这边的风俗,比蒙古那边还要……不太让人适应些,蒙古那边,耿文华还能时不时的出门骑马打猎,还能和蒙古的亲王福晋们,公主格格们,聊天来往。

    但西藏这边,几乎是不见女人出门的。

    尤其是见活佛这事儿,更是连个女眷都不能带。这让耿文华想要瞻仰一下活佛真容的想法,一下子就落空了。

    胤禛一从外面回来,她就赶忙迎上去了:“今儿可见了活佛了?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画像中一样,高高大大,很是威武?”

    胤禛略停顿了一下才说道:“那倒也不是,不过,今儿这活佛,倒是很夸赞了一番十四弟。”

    他脸色带了几分奇异:“说十四弟是……仁德太子。”

    耿文华忍不住哦豁了一声,这可真是,不好评价啊,

    该说是艺高人胆大?笃定了康熙不能灭了他?所以大胆的在夺嫡的事情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汗阿玛……”耿文华忍不住问道,胤禛笑了笑:“汗阿玛说活佛的册封怕是要再等一等了。”

    以前西藏的活佛都是自己寻找自己册封的,但后来大清势大,平定西藏——虽说也没完全平定,但西藏的活佛却是要通过朝廷的册封的。

    一方面呢,是西藏求和的一种态度,一方面呢,朝廷册封了活佛,对于西藏的其他方面政务,就不好太过于插手了,也算是两边维持和谐的一个筹码。

    所以康熙说朝廷尚未册封,并不是不册封的意思,只是要拖一拖。

    耿文华忍不住笑起来:“那说明汗阿玛心里,其实并不是属意十四弟?”

    “也说不好。”话是这样说,胤禛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紧张在意:“十四弟年轻有为,又确实是英俊……”

    耿文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骂的可真脏。活佛说十四阿哥是仁德太子,结果胤禛只说十四年轻有为——然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吗?

    胤禛随即岔开了话题:“汗阿玛打算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回头我带你到外面走一走?”

    耿文华忙应了:“好,我在屋子里呆着也是无聊,不过,不妨碍你吧?汗阿玛可是打算带你到处走一走?”

    康熙既然看重胤禛,那必然是要带胤禛见一见西藏这边的政权人物的。

    胤禛摇头:“并不妨碍,走吧,让人给你买些西藏的衣服,我记得你素来喜欢穿有特色的。”

    到了什么地方就穿什么地方的衣服,很是入乡随俗。

    两个人也只带了知春和苏培盛出门,一路上走走停停,吃些当地的特产,再买些稀罕物件,一天时间也就这么打发了。

    倒是十四阿哥,大约是因着被活佛提了一句,很是有些意气风发的。

    不过活佛的那句话并未传出去,大约是康熙下了令了。所以十四那意气风发就显得有些……突兀。

    也幸好,康熙很快就决定离开西藏,否则十四那点儿小心思,怕是也就遮掩不住了。

    出了西藏就是往江南,耿文华原以为是和以前一样,慢悠悠的去,到了江南再住到行宫里,随即见几个江南官员,见一见江南学子的。

    却没想到,康熙的行程竟然很是匆忙,在江南也不过是停留了两三天,耿文华都没来得及出门,这边康熙就已经命令回京了。

    回京之后,就册封了十四为大将军王,赏赐白银十万两,命十四带领大军西征。出征之日,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一起送了胤禛往列兵之处。

    也是这会儿耿文华才知道,策妄阿拉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清朝发兵救援。活佛之前夸赞十四,大约就是因着用得着十四。

    耿文华还因为这个逻辑问题,又找胤禛询问了:“所以,活佛当日里,就已经知道,汗阿玛是要派遣十四弟前往?”

    胤禛挑眉,笑道:“朝中能带兵出征的皇子阿哥,原本也就没几个,他总不能还指望大阿哥出征吧?”

    三阿哥是标准的文人,胤禛嘛,康熙必然是不会让他去的——尤其是康熙身体越发不好的情况下,他看好的继承人,就该留在身边。

    五阿哥倒是能去,但五阿哥最近有别的差事。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这三个都不擅长打仗。也就剩下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以及十四。

    十阿哥那性子吧,康熙出于对八阿哥的不喜,是不会放十阿哥出征的。十二阿哥不擅长,十三阿哥被圈禁,那也就轮到十四阿哥了。

    活佛要捧着十四,就是盼着十四能全力护着西藏。

    那句什么仁德太子,西藏那边的话若是能被当真,那大清朝廷百官是干什么的?

    这可真是……耿文华琢磨一下,摇头:“什么活佛,心可真脏。”

    胤禛摆手阻拦:“既然是活佛,自然是有一颗慈悲之心的,若是能护得住西藏百姓,别说是让他夸一句十四了,哪怕是写文章传送十四仁德名声,他也是愿意的。”

    耿文华立马双手合十:“是我心脏,活佛慈悲。”

    夺嫡算什么狗屁东西呢?人家可不管你们大清的皇子阿哥们夺嫡不夺嫡,人家只管西藏能不能保得住,大清会不会为西藏倾尽全力。

    这样一想,人家不愧是活佛呢,这思想境界,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岂能不知道康熙不喜欢被人提起来夺嫡的事儿?

    “活佛当真是能掐会算?”耿文华更好奇这个,胤禛摇摇头:“不知道,但这世上,总有些异常之人,不寻常之事儿,可能他真能看见以后,可能他就是足够聪明。这事儿既然已经定下,就不要再提了。”

    “你那设计本,做好了?”胤禛岔开话题问道,设计本也是耿文华自己给想的名字。她打算将羊毛布的做法,给全部画出来,然后卖给十三福晋。

    自打从江南回来,她就是在忙活这事儿呢。

    弘昼要上学,小格格被那拉氏拘着开始启蒙,耿文华每日里作画搞设计,也忙的不可开交。

    胤禛这还是头一次被耿文华请过来呢——之前都是他自己主动过来,耿文华可没有主动找过。

    耿文华摇头:“没有呢,不过也快了,再者,设计这种事儿,也不能只我一个人来,一个人的想法终究是有限的,若是想要百花齐放,那必得是很多很多人来出主意。”

    她顿了顿,又问道:“十三阿哥现下能出门了?”

    因着羊毛衣的事情,胤禛上折子求了康熙,想让十三阿哥出来,应对和蒙古的这些羊毛生意。

    但康熙当日只将折子压下去了,暂且还没回复。

    “今儿汗阿玛让人宣了十三,我刚从十三府上回来。”十三长久没出过门了,更没进过宫,一接了这传召,立马慌神了,赶紧派人请了胤禛过去。

    胤禛劝解宽慰了他几句就回来了,并不能陪着十三进宫。他要是陪着,怕是康熙更觉得生气,怎么,当宫里是龙潭虎穴,他这个亲爹是洪水猛兽呢?

    倒是显得你们兄弟是亲兄弟来了,连亲弟弟进宫都得护着,生怕我这个洪水猛兽在龙潭虎穴里吃掉了你弟弟?

    而且这样也显得十三懦弱,若是如此,那别说是有差事了,怕是十三也不能再出来了。

    所以哪怕胤禛担心,也只能放十三一个人进宫。

    胤禛甚至连宫门口都不去,从十三府上回来,就直接回家来了。

    耿文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胤禛,顿了顿,笑道:“毕竟是亲生的,再如何,也不会杀人的。”

    看老大和老二,不也照旧好好的圈禁着吗?再坏,也不过是重回去圈禁。若是稍微有点儿好转,那十三不就可以出门走动了吗?

    胤禛只点点头,并未说话。

    耿文华就拉着他去自己的果园里面:“今年有个新品种弄成了。”

    她之前弄的那水果嫁接,好几年了,总没信儿,胤禛还以为她这事儿不干了呢,没想到,今儿居然还有好消息?

    两个人到了果园子,说是果园子,其实就是个小小院子,里面栽种了七八个果树而已,有好几个呢,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只长叶子不接果子。只两三个,现在上面挂满了果子。

    胤禛凑过去仔细看,就见那果子,说是桃子又不是桃子,说是李子又不是李子的那种。

    “我喜欢吃桃子,但桃子有毛,那毛絮弄在身上总痒痒,李子光滑无毛……”她其实也不单单是喜欢吃桃子,但凡新鲜水果,她大多是喜欢吃的,比如说西瓜葡萄这些。

    相比较之下,是更喜欢桃子,因为桃子绵软甜蜜。对,她就是绵软党的,她不爱吃脆桃,但偏偏胤禛喜欢吃脆桃,也同样不喜欢桃子毛。

    这个呢,就属于新品种了。嗯,就是油桃。

    第148章 第 148 章 他心里怕是更惶恐。……

    胤禛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只好笑道:

    “可尝过了?”

    耿文华兴冲冲的点头:“那自然是尝过了,味道确实是不错,当然, 比不得桃子……不过呢, 人的口味不同, 或许有人觉得这种的更好吃, 我给你洗一个。”

    院子里就有压水井的, 是为了浇水方便专门打的。不管是苦水还是甜水, 浇树总还是没问题的。

    耿文华洗了两个, 一个给胤禛, 一个给自己留着。

    胤禛在那油桃上咬一口, 仔细品尝了一会儿, 随即笑道:“和桃子也算是有些差别,这种果树, 是要用种子培育还是要用枝条培育?”

    “人类驯化植物, 大部分都是种子筛选这一个途径,留下自己需要的种子,一代代的培养保留自己所需要的特性。”耿文华忽然正经起来, 这话她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 或者是看哪个视频听来的?反正原话也不记得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也不光是植物,动物, 甚至人类本身,都是如此。

    一代代的筛选,一代代的进化。

    胤禛沉默片刻:“所以, 你的意思是用种子来培育?”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是,这样种出来的果树说不定品性更稳定些。若是用枝条,可能会发生别的变异,再者,也可能会……嗯,死掉。”

    所以,还是遍地开花比较好。

    胤禛点头:“好,我知道了,回头我让人将这些种子都给挖出来……”

    “这个不用王爷来操心,我已经打算好了,带了弘昼他们来摘果子,洗果子,然后来煮罐头。”快赶上中秋节了嘛,干脆用这个做小孩子们的节礼用。

    胤禛挑了挑眉,但还是默认了这事儿。

    耿文华又找那拉氏说这事儿,毕竟是要在府里弄,肯定得先和那拉氏打个招呼的。

    那拉氏也应了,同样挺感兴趣:“选在了哪天?我也去凑个热闹。 ”

    耿文华掐指一算:“弘昼他们明天就休息,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可好?”

    那就明天,拍板决定之后,那拉氏就让人去准备,要梯子,要摘果子的带网兜的竹竿,要装果子的竹筐,要洗水果的水桶,还有擦干水果的棉布,再有切开水果的刀子——这一步是不要小孩子掺和的,免得他们伤到了自己。

    到了第二天,耿文华才刚梳洗过呢,弘昼就开始闹腾着要出门了,小格格也穿着一身汉家衣服,上面褂子下面裤子,背着她的小框子,在不停的催促耿文华:“额娘快着些,一会儿果子都要被人摘完了。”

    耿文华忍不住笑:“没人摘得完,肯定会给你们留着的。”

    “三哥长得高!”

    “三哥手快!”

    兄妹两个异口同声,耿文华忙忙点头,赶紧带着他们出门,也别吃早饭了,说不定果树园里的果子正好能充饥。

    弘时果然是已经在那拉氏那边等着了,再加上一个弘历,那拉氏和耿文华还有钮祜禄氏跟着,几个人就往果树园去。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拿着剪刀剪下面的:“大的小的都要,反正是要煮罐头,咱们只将最好的挑出来吃掉就行了,剩下的都能做罐头用。”

    “啊呀,还有被虫子吃了的。”小格格惊呼,手里抓着的果子果然是有个很大的虫眼,耿文华笑眯眯的都逗她:“这种的才更好吃呢,肯定是很甜的,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小格格一张脸顿时皱巴巴的,那拉氏都忍不住笑:“你别逗她了,当真了可怎么办?别听你额娘的,虫子也没有将每一个果子都尝一口,怎么就知道哪个是最好吃的?”

    耿文华就笑:“我小时候,我额娘也是这样骗我的,总说被虫子被小鸟吃过的,是最好吃的。”

    其实这种说法是很没道理的,一树的果子呢,虫子和小鸟,还能一个个分辨一下吗?再者,就是分辨气味……除非是分辨成熟了的和没成熟的果子,否则,成熟了的果子大多是一个气味,怎么区分更好吃和不太好吃呢?

    偏她小时候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家里买了水果回去,她就要挑有虫眼的,也幸好没过多久 ,果树就开始套袋了,再之后那市场上的果子,几乎就没有被小鸟或者虫子吃过的了。

    当然,也少不了有虫子的……虫子这东西,毕竟是难防的很。

    对了,套袋这个法子,指不定可以往外传一下。但是,该用什么来做这个袋子呢?用布料不行,百姓定然是舍不得的,买布的银子都够买多少水果了啊。

    塑料袋……也没这东西啊。

    杜仲胶做塑料袋的话,也不行,杜仲胶现在多珍贵啊,光是做罐头瓶子的密封圈都不太够呢。牛皮纸……也很贵的。

    耿文华一边想,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也没留意那边弘时那边在使坏,他年岁大,动作快,一进来就窜到了树上,这会儿正拿坏掉的果子往下砸,专门瞄准了弘昼和弘历。

    闹着玩儿嘛,也没有往脑袋上砸,就往身上,砸中了就哈哈大笑,砸不中就再来一下。

    弘历是很不高兴的,皱着眉贴着树干站,这样弘时的果子就不容易砸到他了。弘昼就很不服气,捡了掉在地上的坏果子砸回去,从上往下砸是很容易的,但从下往上就不太容易了。

    弘时几乎次次能砸中,弘昼……五次里面有一次就不错了。

    气的弘昼哇哇大叫,小格格和亲哥哥同气连枝,拿了自己的小弹弓,取了果核瞄准树上的弘时,嗖一声,弘时的手腕就被击中了——也是弘时太轻敌,完全没躲避的。

    “哎呦,四妹这一手很不错啊。”被打中,弘时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夸赞小格格:“没白学,不过你这个果核啊,打人太疼了,三哥现在很疼,就不跟你玩儿了啊。”

    小格格掐腰:“那你拿果子打人也很疼的,你要是不打四哥和五哥,我也不打你。”

    “我伤心,妹妹好偏心啊,只护着你四哥和五哥。”弘时双手捧心,笑嘻嘻的说道,小格格可不好哄骗,她聪明的很:“人家又没先动手,你先动手的,我额娘说了,先撩者贱。”

    那拉氏看耿文华,耿文华赶紧摆手:“不不不……”

    那拉氏打断她的话:“不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犹豫一下,反驳不得,耿文华只好认了,她给弘昼和小格格讲故事的时候,大约是顺口说了一句?或者是弘昼和小格格打架的时候,她断案的时候顺便评价了一句?反正她记不太清了,但肯定是真说过的,因为这话不可能是小格格自创的。

    算了,既然是自己说的,那和自己教的,也没什么区别。

    “你可真是……”那拉氏顿了顿,到底是没在孩子们面前说耿文华什么不对,不过顿了顿,也摆手:“日后和孩子们说话还是要多留意,尤其是小格格这岁数,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你说什么,她学什么,好好一个姑娘家,可别学的……”

    粗俗起来。

    耿文华赶紧应了:“妾身记住了,幸好小格格的启蒙是福晋您来的,若是让妾身来,怕是妾身就得抓瞎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所擅长的,和那拉氏必然是不同的。

    同样是四书五经,她能看懂就已经很不错了,人家那拉氏是信手拈来,各种典故说的

    清清楚楚。

    小格格毕竟是生在这个朝代,若是连四书五经都不会,那日后必然被人看轻。

    再者,这些书流传百年,必然也是有优点的,学东西嘛,不向来都是先学,学到手了再来分辨好坏,好的咱们就精进,坏的咱们就去反驳,但凡你有自己的思想,那好的坏的,都能为你所用。

    到底是有孩子们在呢,那拉氏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制止了弘时:“做大哥的,不许欺负弟弟妹妹们,上面还有许多果子,快些干活儿,弘昼和弘历,你们来这边洗一洗摘掉的水果。”

    弘时冲小格格做了个鬼脸,忙仰头去继续摘水果了。

    钮祜禄氏背对着这边,只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其实福晋就该斥责弘时一番,他那样对待两个弟弟,就是不对的,就合该被训斥。福晋那两句不痛不痒的,可看见了,对弘时半点儿影响都没有。

    当额娘的,心总是偏的。

    一院子人忙活大半天,到后来其实就挺没意思了,干活儿这种事儿,也就开头不累的时候才有意思。所以到后面,剩下的事儿就都是嬷嬷丫鬟们来做了。

    耿文华带了弘昼和小格格回玉兰院,兄妹俩还叽叽喳喳呢,一会儿说今儿摘果子很累,中午要大吃一顿,一会儿说罐头做好了要给谁送。

    耿文华也不搭理他们,吵呗,谁家的小孩儿不吵架的?越是争吵感情越好嘛,只要不往死里打架就行。

    中午她倒是没吃多少,一来是到了中午天气又热起来,没胃口,二来也是因着有些累。

    吃了两块点心就去躺下了。

    这午觉一下子就睡到了半下午,再一睁眼,胤禛就在床边坐着呢,耿文华还有些迷糊。胤禛伸手摸她额头:“没那么烫了,感觉怎么样了?”

    耿文华眨眨眼,下意识的跟着伸手摸自己额头,好一会儿才问道:“我生病了啊?”

    胤禛没好气:“你以为呢?自己竟是一点儿没注意到吗?身体舒服不舒服,自己感觉不到?你倒是睡着了,将弘昼和小格格吓的够呛。”

    两个小孩儿睡醒了来叫耿文华,想着让耿文华带他们去厨房,看煮果子呢。结果,无论如何也叫不醒耿文华,耿文华又烧的脸色通红,浑身滚烫烫。弘昼一看就不好,赶紧喊嬷嬷来。

    小格格就哭,她帮不上什么忙,奶娘干脆抱着她往那拉氏那边去了,免得耿文华这边再过病气给她。

    大夫来的时候,正巧胤禛从外面回来,也赶上了,干脆过来守着,顺便将弘昼也给那拉氏送过去了。

    既然醒过来了,就先吃药。

    胤禛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拽了抱枕:“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耿文华赶紧伸手:“我自己来吧。”喂着一口口喝,得喝到什么时候了?本来这药味道就不好,没喝进去就已经先闻到一股苦味了。

    每到这时候,她就万分想念西药。

    胤禛将她拉起来,丫鬟赶忙将抱枕放在耿文华背后。

    耿文华身上还有些没力气,胤禛一看就摇头:“你也别自己喝了,再将汤碗给打了,来吧,我喂你。”

    知道耿文华怕苦,也就没用勺子,直接将碗沿凑到耿文华嘴边。

    耿文华微微低头,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咕嘟嘟将一碗药给喝完。

    这才喝完,胤禛就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儿冰糖:“小格格特意从厨房给你要的。”

    冰糖很甜,耿文华嘎吱嘎吱的嚼着吃,胤禛就有些无语:“含在嘴里慢慢吃不好吗?”甜的更久些。

    耿文华就发现,这人的生活习俗,可真是,方方面面啊,连吃个糖都要分出不同来。她就是喜欢嚼着吃,他不喜欢就不看嘛!干脆一转头,自己往下面慢慢出溜,没力气,坐不住,想躺着。

    胤禛无奈:“嘴里还有糖块儿呢,躺着容易噎着。”

    耿文华不搭理他,胤禛伸手整理了一下她头发:“大夫说你是积劳成疾,大约是前段时间赶路太累,这一回来,心里放松了,泄了那口气,病就来了。”

    耿文华反驳:“都回来两三天了……”

    “回来两三天你歇着了吗?不照样在忙?”胤禛说道,头一天是给福晋请安,说路上的事儿,然后是给各处分送礼物。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该扔掉的扔掉,该放起来的放起来,又准备给十三福晋弄设计本,忙活到深更半夜,只一天,那设计本就完成了三分之一了。

    到了第三天,又摘果子做罐头……

    胤禛叹口气:“还以为你是年轻时候呢?这些事儿,该吩咐下去就吩咐下去,养着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吗?若是连这点儿事情也做不了,要他们何用?”

    耿文华生气:“你觉得我老了?”

    胤禛嘴角动了动,他是这个意思吗?他的意思是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这身体还能和没生孩子之前比吗?

    他赶紧安抚:“不是,你在我心里,永远年轻。我的意思是说,你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大夫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可得好好养着了,至少得养小半年,年前你就不要给自己找事情做了。得空了就吃吃睡睡,也别想事情。”

    这积劳成疾,也不光是赶路累,还有心里累,两个人的行李还有赶路的琐事,都是耿文华来安排的,胤禛要跟着康熙,耿文华是拿主意的主子,她不操心谁操心?

    耿文华就叹气:“我往日里总佩服福晋,现在看来,我也是真离不开福晋。”

    胤禛就有些无语,福晋是你的福晋吗你就离不开!

    耿文华眨眨眼,伸手来抓胤禛手指:“那我这小半年,就真的歇着了?”

    “是,歇着吧,什么事儿都没你这身体重要。”竭泽而渔的道理胤禛还是懂的,耿文华活着,那就有源源不断的主意,耿文华要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再者,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和想法了,自己其实也是有些……很舍不得她的。看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看见她难受,自己也心疼。

    胤禛反过来捏住耿文华的手:“弘昼也大了些,原本就说今年搬出去的,索性趁着这次……”

    不等胤禛说完,耿文华就打断:“等我病好了再搬出去,不然我生着病,他本就不安心,再让他搬出去,他心里怕是更惶恐。”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赶紧撒娇:“我都生病了,你就答应我吧~求求你了,王爷,胤禛,四爷,爷~”

    一个字喊的九曲十八弯。

    胤禛连眼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赶紧拦住:“好了好了,别叫了,应了你就是。”

    他顿了顿又说道:“可惜了,原本沙俄来访,我还想着带你去见识见识呢。”

    这倒是个稀罕事儿,耿文华赶紧问道:“什么时候来?来的是谁?”

    胤禛说了个名字,耿文华眨眨眼,一脸懵圈,没听过啊。沙俄来访是在十月里,耿文华就有些无语:“还有一个多月呢,我难不成一个月还养不好病吗?到时候我必定得跟着去见识见识。”

    胤禛笑了笑,不说话,有这个心气儿就行。人嘛,活的就是一口气,你若总打不起精神来,这病就好得慢。打起精神和忙碌,那可是两个事儿。

    耿文华说着话就又有些犯困,胤禛伸手扒拉她眼睛:“不能睡了,一会儿该晚上了,这会儿睡过头,晚上就睡不着了。既然醒过来了,我让弘昼和小格格先回来看看你,也让他们安安心。”

    孩子们来是带着口罩来的,进门之前耿文华就先问了,确保带的好好的,这才给进。

    小格格眼睛还红通通的,弘昼也是很担忧,进门就先问:“额娘好点儿没?”

    耿文华笑眯眯的,捏着两个小孩儿的小爪子:“好点儿了,放心,额娘过两天就好了,大夫都说不是什么大病,你们这几天在福晋那边,要好好听话知道吗?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生病可不好受,生病又疼又难受,还得吃药呢。”

    小格格忙点头:“我不生病,我

    好好的,我听额娘的,我也听嫡额娘的。”

    顿了顿,又赶紧说道:“罐头快做好了,明天就能吃,我给额娘送,额娘吃点儿罐头就好了。罐头甜甜的,喝药之后也吃罐头。”

    耿文华赶紧点头:“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弘昼也连忙说道:“我明天上学呢,额娘不是喜欢吃宫里的点心吗?我给额娘带点心回来。”

    不管他们俩说带什么来,耿文华只管点头应,孩子们的孝心嘛,她不能拒绝。哪怕弘昼那点心是捏碎了放在荷包里带回来的……算了,想必宫里的太监想的周全,能给他个食盒让他带回来。

    他们俩说了片刻,胤禛就让人又将他们给送走了。

    因着耿文华实在是撑不住想睡觉,干脆这晚饭就提前了,耿文华也没什么胃口,就吃了半碗白粥,之后又喝了一碗药,在胤禛的陪伴下,立马躺床上睡觉去了。

    也不知道是实在是累,还是药物的作用,反正几乎是脑袋一沾上枕头,脑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昏沉一片。

    睡觉这东西,果然是治病的好法子。

    到了第二天,一睁眼,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胤禛也已经上朝去了,整个玉兰院,安静的连外面风轻轻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她整个人都感觉,轻了许多,不像是昨天,浑身上下沉甸甸,活像是压在石板下。

    就这样略躺了片刻,她才拽了铃铛叫人进来。

    “小主,大夫交代,还是要吃清淡些。”知春进来伺候她梳洗,又轻声说早饭的安排:“奴婢自作主张,让厨房还是送了白粥来,又搭配了两样小菜,还有一个奶馒头。”

    耿文华点头:“很不错,陈嬷嬷可有来过了?”

    知春笑道:“是,陈嬷嬷昨儿不知道您生病了,早上特意早早过来,奴婢说您生病了,就送了她去石榴院那边。”

    耿文华生病不用习武,但小格格还是要照常练习的,所以陈嬷嬷就需得去石榴院那边。

    早饭果然是清淡的很,她都怀疑那小菜里面没放盐。但也不知道是生病味觉发达还是如何,这清淡的,她居然也觉得挺好吃,很合胃口。

    吃了早饭,大夫过来把脉。她现在虽然好些了,但高烧并未完全退,所以这药方也并未修改,就还是昨天的方子。

    耿文华让人送了大夫,再让人将躺椅搬到屋檐下。她也懒得自己看书,高烧烧的眼睛不舒服,干涩,索性就让人在旁边念,她闭着眼睛听。小风吹着,倒也惬意。

    第149章 第 149 章 先吃药养着吧。

    说是养病, 也当真是养病。耿文华惜命的很,明知道这个年代的医疗不如现代,自然不会硬扛着让自己短命,她要是死的早……儿子闺女可怎么办呢?

    所以, 从生病这一天开始, 她就当真什么都不做了。铺子里的生意自有掌柜的, 庄子上但凡没有天灾人祸, 基本上年年都一样, 也不用额外留意。

    果树的事儿, 胤禛自会交给别人, 也不用耿文华跟着操心。

    弘昼照常上学, 塔纳跟着那拉氏启蒙, 算来算去, 哪儿还有要她操心的地方?

    于是,上午跟着陈嬷嬷习武, 也不打拳练鞭子了, 这段时间暂且改成了五禽戏,八段锦,金刚功之类的。下午就看书, 听戏, 眼看快颁金节了, 过了中秋府里也没那么忙, 那拉氏就特意请了说书先生,还有几个小戏子在府里, 专门让府里的女眷们放松。

    大家就约在花园里,今儿看戏,明天听书。这个戏看烦了, 就换一样,京剧,黄梅戏,快板,唱大鼓,反正就轮着来。

    耿文华一点儿心思不带,吃了午饭睡个午觉,这就溜达着去花园。钮祜禄氏给大家伙儿准备瓜子,之前做的罐头还有许多,没送完,剩下的就府里吃。李氏出钱买点心,年氏送了些茶叶来。

    看戏也不是说都来,谁有空谁来。像是李氏,偶尔要给弘时做衣服鞋袜,两三天才来一次。像是年氏,人家不爱凑热闹,就喜欢自己看书自己弄个诗词文章什么的,人家也就头一天来一次,之后就不再来了。

    钮祜禄氏也有事情做啊,下半年,年节多,瓜子生意是最好做的。她呢,现下有扩大生意的想法,做整个干货生意,所以也忙的很,两三天来一次。

    唯独耿文华,只要天气好,一天不落,天天到场——光看书也费神啊,这个季节,坐在亭子里,太阳晒着,小风吹着,瓜子吃着,将脑袋放空,想听的时候听一句,不想听的时候就当是个背景乐,这日子过的多有滋味啊。

    就一点儿不好,一个月下来,晒黑了许多,就算是秋天,那初秋的太阳,也照旧是有杀伤力的。

    耿文华原先没太留意,但后来洗澡的时候一对比,就发现有些明显了——脖子和肚子,那就是两个颜色,分层了。

    她沉默半天,问知春:“那些胭脂水粉里,可有什么防晒的效果比较好 ?”

    知春也不知道啊,防晒还需得用胭脂水粉吗?天儿热了,谁出门啊?不都是躲在屋子里的吗?要是非得出门,不能带个斗笠面纱吗?谁跟您一样,就那么大咧咧的躺在太阳下面的?

    耿文华叹气:“回头问一问太医,看能不能做些有美白作用的面脂来用。”

    “给我弄个面纱吧,回头我去听戏,就带着面纱。”耿文华又说道,本来就长的不是特别美了,现在再变成个煤球样……要是能美黑……算了,现在这年代,欣赏不来这么高端的美容。

    她颇为寂寞的叹口气,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她欣赏喜欢的,就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再加上薄薄的肌肉,有一种很蓬勃的生命力。怎么说呢,对于平日里很丧的年轻人,这种活力,这种一看就气血充足,精力充沛的向上的生命力,是真的很有诱惑力的。

    偏偏这年代欣赏的,是年氏那种柔弱的美人儿。

    年氏人家可不是自我欣赏,人家那种的,确实是不管在胤禛心里,还是那拉氏心里,都是美的。

    社会的病态的审美,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裹小脚时候开始的,反正裹脚这事儿,不单单是裹住了脚丫子,甚至还裹住了脑袋。

    察觉自己想的太深入,又要动脑了,脑袋开始有些痒痒了,耿文华就赶紧拍一拍脑袋,现在是养身体阶段,暂且不要用脑。

    外面传来脚步声,这声音可太熟悉,耿文华赶紧起身到门口去。

    胤禛大踏步走在前面,苏培盛带着两个侍卫,那侍卫抬着一个箱子。

    耿文华行了礼,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她最近好像没做什么好东西,用不着康熙给赏赐吧?

    “之前不是说沙俄那边来了使者吗?这是沙俄那边送来的礼物。”胤禛笑着说到,耿文华吃惊:“这算是国礼吧?”两国来往,人家使者带来的礼物,你一个亲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抬到你家来了?

    别说是你没登基呢,就算是登基了,这些东西不也得先入国库,登记造册,随后你才能拿到后宫,叫了妃嫔来欣赏把玩吗?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给搬回来了?

    胤禛笑道:“汗阿玛知道你素有才能,才答应让我将这些东西带回来,一来看看你能不能仿制,二来也是问问有没有别的用途。不过,你也不用很放在心上,东西就放在这儿,工部和内务府的大人们也不都是蠢货,他们自然是能仿造出来的。所以,你就看一看,玩一玩就行了。”

    若是只放在宫里,倒是怕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耿文华顿时来了兴致:“先打开我看看。”

    苏培盛帮忙将箱子放在软榻上,两个侍卫就忙忙 行礼告退。胤禛亲自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耿文华眼睛都亮了:“这是,望远镜?还有显微镜?”

    光是这两样,她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说实话,在看见这个望远镜之间,她明明都捣鼓出来玻璃了,居然都没想起来弄一个这东西。怎么说呢,电视误我,就好像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千里眼,在大清好像很普及一样。

    胤禛倒是都认识这些东西的,因为宫里有,也是从西洋来的,不过并非是这次沙俄送来的,而是之前汤若望从自己的故乡带来的,并且还指导过康熙用法。康熙会的,这些个皇子阿哥们,若是有心学,必然也是会的。

    胤禛——只能算个半桶水,知道名字,知道做什么用的,操作起来却很是生疏。

    “这个是,晴雨表?”看到另一样东西,她顿时惊讶:“沙俄现在就有这种类似于天气预报的东西了啊?”

    晴雨表其实原理是比较简单的,就是根据空气中的水因子的多少,来推测会不会下雨——下雨之前,天气都是比较潮湿的,也就是空气中水分含量过多,会导致某些材料变色,或者改变体积之类的。

    之前内务府的工匠曾经做出来过温度计,甚至因为有这个温度计,耿文华还曾想过大批量饲养鸡鸭,人工孵小鸡之类的事情。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因为兽医行业稀缺,万一出了鸡瘟她怕是搞不定。

    再者,禽流感这东西,在现代可能不太算什么大事儿了,但是在这个年代,真的是能死人的。她并不敢尝试,生怕造成杀孽。

    温度计和晴雨表,在某些地方是有些共同点的,但她从没联想到晴雨表这东西上。

    “我能不能……算了,万一拆开就坏掉了呢?我回头自己想想,看哪种材质比较符合要求。”耿文华说道,胤禛沉吟了一下摇头:“其实这东西,作用并不是很大……只能推测短时间内天气变化,但短时间内天气变化,我们民间也是有许多推测方法的。”

    唐朝就有相雨书,就是推测下雨天气的书本。

    后来康熙也让人编纂过气象书,就是让人收集民间关于天气的观测,然后让工部官员编纂成简单易懂朗朗上口的谚语,再通过官府,在民间传颂。

    现下民间是有已经有一套比较系统的推测天气的办法,一看云彩二看天,三看动物四看树,有经验的老农,甚至在地里走一趟,都能推测出来接下来几天是要下雨还是晴空万里。

    耿文华笑眯眯的:“我觉得还是有点儿用的,若是造价不高,民间百姓该家家户户有一个的。王爷没晒过粮食怕是不知道,晒粮食的时候是最怕突如其来的雨水了,这种雨水是最没办法推测的,明明上一秒钟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你一眨眼,就是大雨倾盆,若是能有这么个东西……”

    说着她自己就卡住了,因为忽然想起来,这东西的准确率也不知道是如何,万一错那么一两次……这可不是现代,现代你少一季的粮食也饿不死。可这朝代,若是少了一季粮食,那是真的有可能会饿死人的。

    可就是现代,也没人能做到天气预报精准到一两个小时之内啊。

    她就叹口气,胤禛知道她是为什么,伸手拍一拍她脑袋算是安慰:“你若是觉得有用,就试着做一个,哪怕只能帮人避免一两次,也算是派上用场了对不对?”

    耿文华点点头,将东西暂且放在一边,再去看其他的。

    看来看去,她最感兴趣还是这前面三样,剩下的大清都是有的,她以前也见过。

    胤禛就将剩下的东西都给收起来了,说是带给耿文华看一看,耿文华看不上的,自然还是要送回到宫里去的。

    “这几个可以不用回去吗?”见他将箱子收起来,耿文华就疑惑,胤禛笑道:“你先留着看一看,回头再送回宫里。”

    耿文华笑眯眯的:“这个千里眼……是不是有很大用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若是用在战场上,也确实是挺好用,但若是没有,该如何也照常如何。”

    有用处,但也不是说有了这东西,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打仗这事儿,总归还是要看将领的本事,以及士兵的士气胆量,以及配合度。

    “还有别处可用吗?”胤禛又问道,耿文华眨眨眼,这个问题问她啊?那她的答案肯定就不是那么好了,因为她记忆中,这东西,好像还是防范的比较多?因为用在偷窥上很方便?

    “本来我还想着你要是用,我也能让人做几个呢。”耿文华说道,胤禛忍不住笑:“这个不用你来做,很是简单的东西,汗阿玛已经让人去做了。”

    康熙本身就好学,他既然能想到这东西对于打仗的帮助,自然也就会想要研究一番。拆开一看,发现要做也挺简单,就已经让人去打磨镜片去了。

    耿文华眨眨眼,有些无奈:“所以你说让我研究一下,其实重点就已经挑好了?”

    就是这显微镜和晴雨表了?

    胤禛笑道:“你愿意研究一下就研究一下,你不愿意就把玩两天还送回去,大清地广人多,济济人才,你并不用将所有的事情都兜揽在自己身上。”

    若是没有成品,无中生有,那耿文华费神还值当。但既然有,不过是仿造,耿文华也就犯不着去费神了。

    耿文华这一场病,不光是她自己有些改变想法,就是胤禛,都有些改变想法,还是那句话,天下济济人才,耿文华只有这么一个。

    他想从耿文华身上知道的东西,比做研究更重要。

    玻璃水泥肥皂确实是很好用,但他更想知道耿文华的来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何执政,如何管理,国家之间,又是如何相处。

    所以他带这些东西回来,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真就是让耿文华看看,玩一玩。

    耿文华也不管胤禛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拿着显微镜自己玩儿,先弄一张纸来观察,再去揪一片树叶,然后又用水滴来观察,上学时候学到的那些东西,就好像是刻在骨子里,明明平日里想不起来的,这会儿却是自动浮现出来。

    “生水里面果然不太干净……还是要喝煮开的水才好,朝廷该将这个宣传出去的。”耿文华说道,当然,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能不能做到就不一定了。

    毕竟烧水就要柴火,木柴是真的比较珍贵的。不过,现在有了煤球,大约是不太一样了?

    “煤球要再调一下价钱,争取百姓都能买得起才好。”耿文华补充,胤禛点点头:“回头我会上折子说这个事儿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耿文华就开始有些犯困,眼睛都不太想睁开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她养成了早早入睡的好习惯,到现在,已经是延迟了许久了。

    胤禛看的无语,伸手盖住她眼睛:“你先睡。”

    自己还得去书房,沙俄来访,这招待章程虽然是早已经拟定好了,但也需得每日里将事情再给安排一遍,免得有什么突发意外。

    耿文华却是有些舍不得放开胤禛的手:“太晚了,你也留下?我晚上洗澡了,你闻一闻。”

    晚上有些冷,胤禛身上暖呼呼的,若是能挨着睡觉,那可太完美了。

    大病初愈,她还是有些怕冷的。

    耿文华身上是月季的香味,不是很浓烈,但很好闻。胤禛喉头就忍不住动了动,耿文华挤到他怀里:“我们一起?你好久都没留宿了。”

    她掰着手指算:“上个月到现在了,再过几天我估计又要来葵水……”

    胤禛被她算的无奈,只好点头:“好好好,那你先起来,我去洗澡?”

    耿文华赶紧点头,她又怕自己睡着了,干脆就跟着胤禛去洗漱,顺便帮胤禛搓背揉捏肩膀。

    得偿所愿,这一觉就睡的香甜。

    第二天起来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给那拉氏请过安,特意和人家商量:“今儿天气

    好,想着带小格格到花园里放风筝,也不知道福晋今儿是如何安排的,若是功课忙,那我就等一等?”

    那拉氏笑道:“你既然得空,那就带去玩儿,小孩子嘛,又不是正经入学,偶尔去玩一玩,孩子开心了,回头学的也就更好了。再者,你前几天瞧着总没精神,孩子嘴上不说,但我能看得出来,心里估计还是很惦记你的,既如此,你带着她玩耍一会儿,她也能放松些。”

    小格格也只白天在那拉氏这边启蒙,晚上还是要回玉兰院的。再者,那拉氏也忙,管这么大个府邸呢,还有外面的人情往来,所以也并不是一整天都要照看小格格。

    上午就是随便她玩儿,下午才会认认字,描红,认识一下布料珠宝之类的。

    听说去放风筝,小格格高兴的不得了,连蹦带跳的,跟耿文华手拉手到花园里去。

    母女两个都有风筝,大的小的,飞一下,两个人就乐的哈哈笑。

    年氏从旁边路过,瞧着这母女两个高兴,顿了顿,伸手摸一摸自己肚子:“其实,生个女儿也挺好的,是不是?”

    她身边跟着的嬷嬷就笑道:“生个女儿自然是好,贴心孝顺,再者,先开花后结果,有了小格格,再生个阿哥也好照看。”

    年氏没说话,又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往自己院子走。

    耿文华也没留意,她和小格格玩了一会儿风筝,瞧着太阳升高了,就带着小格格在亭子里玩儿显微镜。

    小格格年幼,看什么都惊讶,吱哇哇乱叫,耿文华有耐心的很,教导她一点儿……浅显的生物学,所谓浅显,就是她能回忆的起来的,至于回忆不起来的,那就算了。

    母女两个在花园里玩耍一上午,到了下午,就收到了年氏怀孕的消息。

    原本这种事情,耿文华以前是不如何在意的。她知道胤禛的身份,知道自己所处的年代,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这个世道的规矩。

    所以她看那拉氏,是带着尊敬的,看李氏和年氏,就当是看同事,连钮祜禄氏,她都能当朋友。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听说年氏怀孕,本来正吃饭呢,忽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犯恶心。

    耿文华一张嘴,哇的一下全吐出来了。

    小格格被吓坏了,呆愣片刻,就哭起来了:“额娘,额娘你怎么了?快叫大夫,我额娘又病了!”

    吐出来了,胃里也没更好受,反而是有些抽搐的感觉,就像是整个胃收缩到了一起,疼的她脸色都有些变了,还要安慰小格格:“别哭,我没事儿……就是上午吃了些冷风,吐出来就好了……”

    小格格从凳子上跳下来,来搀扶耿文华:“额娘先去躺着,等大夫来,我去叫嫡额娘,请太医。”

    耿文华想阻拦,但顿了顿,索性摆摆手,任由她去。

    本就是个小孩子,让她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用?再吓着她了。

    很快那拉氏就过来了,小格格也跟着回来了。

    “塔纳说你生病……之前不是好了许多吗?”那拉氏问道,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也几乎没什么味道了,但耿文华脸色难看,躺在软榻上挣扎起身的样子还是能看出来有几分不舒服的。

    她赶紧按着耿文华,让她别起来:“是肠胃不和?”

    耿文华摇摇头:“不知道,大约是上午吃了些冷风……没什么大碍,福晋别担心,养一养就好了。”

    说着话,大夫也过来了,伸手把脉,过片刻,却是有些皱眉,看看耿文华,又看看那拉氏,小心措辞:“倒像是有些……郁结于心。”

    那拉氏都不太信,耿文华这段时间在府里过的不比谁逍遥自在?吃吃喝喝看看戏,悠闲自在的她这个嫡福晋都眼红,今儿还好心情的带小格格玩耍呢,怎么就郁结于心了呢?

    但面上那拉氏也没说什么,只摆摆手:“先去开药吧。”

    等送走了大夫,她就说道:“那药先别吃,今儿这大夫估计是失手了,正巧,因着塔纳着急,我让人请了太医来,估计一会儿也到了,让太医给你看一看。”

    太医来的也快,不到片刻就进门了。

    这一把脉,也是先皱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抽搐:“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要放开心怀,想开些……”

    这跟郁结于心,有什么区别呢?

    开的药方都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一个添加了些更贵重的药材而已。

    那拉氏想问,但顿了顿,还是没问:“你也该为孩子想一想,弘昼是还不知道呢,若是知道,该如何惦记操心?小格格又年幼,你这病情反反复复,她心里岂能好过?”

    她将药方交给丫鬟:“有什么事儿呢,想开着点儿,先吃药养着吧。”

    第150章 第 150 章 我明天去将妹妹接过来……

    胤禛是下朝之后才知道这事儿的, 他本打算是去年氏那边的。年氏有了身孕,这也是喜事儿,该给年氏一些赏赐的。但听说耿文华生病,还是来了耿文华这边。

    他来的时候, 耿文华正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愉悦, 睡梦中都是皱着眉。

    胤禛将大夫写下的脉案拿过来看, 郁结于心……他就忍不住微微皱眉, 之前还好端端的, 怎么就郁结于心了呢?别以为郁结于心就是简单的不高兴, 这就跟积水一样, 需得有个过程, 有个积累。

    他叫了小格格来询问:“你额娘今儿都做了些什么?”

    小格格虽然年幼, 但话还是能说得明白的。颠三倒四的,可说的明明白白, 早起做了什么, 吃饭吃了什么,后来谁来了,说了什么话。

    胤禛也不嫌小格格说的重复, 只挑着重点听。随即, 这眉头就皱的更紧了——是知道年氏怀孕, 这才吐出来的?

    若是别人, 胤禛是不一定能想到这一茬的。哪儿有听说别人怀孕,就让自己郁结于心的?再者, 哪儿有这么快!

    可是耿文华,胤禛就觉得,自己有九分把握, 她大约真是因着年氏怀孕的事儿,将自己给气吐了。毕竟,耿文华是有先例的,她之前就提过后院不许再进人。

    后院这许多人,哪怕是那拉氏,也从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到外面问一问,哪个女人敢对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别说是提了,哪怕是想一想,都要被批判是妒妇,是恶妇。可这样的要求,耿文华提起来,倒像是理所当然。

    那是不是之前,她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心里是一直对这种事情,压着不满和郁闷的?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郁结于心了——从入府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弘昼都实岁六岁,即将七岁了,这不满压了七年,那确实是能让人郁结于心的。

    这样一想明白,胤禛就又有些生气,觉得耿文华有些蹬鼻子上脸。

    也就是自己之前答应了她后院不进人,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事情上有了话语权,让她觉得自己能操控他了,这次才没压住对年氏怀孕的不满吧?

    胤禛想甩袖子走人,对于后院女人,他素来是没有几分容忍的,你守规矩,听话,他就愿意给你几分脸面。就是他再宠爱一个女子,他也先是雍亲王,他可不能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让这个女人来操纵自己,摆弄自己。

    耿文华……有些犯忌讳了。

    他若是这次再哄她,纵容她,那她有朝一日,是不是能直接提出让自己休掉嫡福晋?或者,她是不是也能对朝堂上的事情做主拿主意?再或者,有朝一日,她是不是想要皇位,自己也得给?

    胤禛起身起的有些快,正准备抬脚走人,他打算冷一冷耿文华,让她知道这王府的主人是谁,她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这脚还没抬起来呢,小格格就拽住他腰带了:“阿玛,额娘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我想额娘啊,我要额娘睁开眼。”

    小格格哭的可怜巴巴。

    胤禛从未见过小格格这样哭,她生来得府里人宠爱,上到那拉氏,下到钮祜禄氏,但凡见了小格格,说话都不会大声,不自觉就会用哄孩子的语气。所以小格格哭呢,大多时候是想要什么东西,她哭的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得见,让所有人都为她做主的那种召唤一样的哭。

    可现在,眼泪往下掉,她还断断续续的说话:“额娘还答应我明天继续放风筝呢,阿玛

    ,额娘会不会再也不睁开眼睛了啊?”

    小格格是知道死亡的,宗室里有丧事,那拉氏偶尔也会当着她的面儿说。

    大人不好对孩子解释,就只说是再也不会动,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她没有哭声,说话却颤颤巍巍,明显带着几分恐惧,小爪子也抓的紧紧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惶恐不安,泪珠子一串串从脸上滚下来,比大声的哭越发的让人心疼。

    胤禛本就疼爱小格格,他女儿缘浅,但凡回府,必要先抱一抱小格格的。

    这会儿就赶紧伸手将她抱起来:“别担心,你额娘会好的。”

    小格格被抱住了,反而是开始大哭起来:“我好害怕,额娘忽然倒下来,我喊她,她不答应,额娘说很多话,说想回家……”

    胤禛心里就像是猛的被撞了一下,想回家?回哪个家?

    “阿玛让果洛玛麽来看额娘好不好?”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既然额娘先刚回家,那让额娘的娘家人来看一看额娘,额娘是不是就好起来了呢?

    胤禛点点头:“好,回头就让人请了耿夫人来。”

    这动静,别说是耿文华了 ,怕是死人躺着都得被哭醒了。

    耿文华是亲娘,昏睡着也能听见小格格哭,就着急:“我听见小格格哭呢,小格格呢?”

    父女两个听见问,赶紧从屏风那边绕过来。

    耿文华赶紧伸手:“哎呀,这都哭成小花猫了,这是怎么了?是被哥哥欺负了吗?”

    说完才侧头,看见胤禛,也照样笑道:“王爷回来了?今儿倒是回来得早。”

    胤禛没说话,小格格挣扎着从胤禛怀里跳下来,扒在床边看耿文华:“额娘你醒了?你觉得好点儿没?”

    “额娘好多了,原来是额娘吓着你了你才哭的啊,那额娘给你说对不起。”耿文华伸手摸她头发:“额娘一会儿就能起来吃饭了,今天可以吃两大碗!好了,小花猫,赶紧去洗洗脸,再让知春姐姐给你倒点儿水喝好不好?”

    打发了小格格,她才又看胤禛:“对不住,王爷也担心了吧?我没什么大事儿,大约就是今天上午吃了些冷风,一时脾胃不和。”

    她没有问年氏的事儿,也没有问胤禛别的。

    只说些白天的事情:“园子里的风不大,就是笑的太欢了,我下次必定留意。以前不这样的,估计还是上次养病没好利索,这果然是病去如抽丝。”

    胤禛一直没说话,他有心想冷一冷耿文华,但现下看着她言笑晏晏,那些斥责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来。

    再者,还有小格格在呢。小孩子不懂事儿,若是再吓着了该怎么办?本来耿文华就病着呢,病了还被阿玛训斥,小格格心里该如何想?

    “王爷心情不好?”他不说话,耿文华就有些诧异,顿了顿就说道:“是不是今儿差事不太顺?或者太累了?那王爷就早些回去安歇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休养两天也就好了。再者,我这病着,若是再过了病气给王爷,倒是不妥当了。”

    耿文华还是很周全,又要胤禛带走小格格:“请福晋照看几天,她年幼,不好总在我这里守着,再者,我精力不济,怕是也照看不好她。”

    胤禛起身:“那你歇着吧,我先将小格格送到石榴院。”

    他亲自将小格格送过去,那拉氏本来也正等着呢,见他进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耿妹妹如何了?王爷,耿妹妹性子天真……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和妾身说,妾身提点她就是了,何必和她置气呢?”

    这是瞧着胤禛脸色不对才说的,本身耿文华就病着呢,胤禛这会儿和她生气,那岂不是更耽误养病?

    胤禛还是绷着脸没出声,若是让那拉氏知道耿文华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她还能说出耿氏天真的话来吗?怕是得第一时间让自己处置了耿氏。

    对于嫡福晋来说,后院女子争风吃醋可以,勾心斗角也可以,甚至为此构陷谋害都可以,可让一个女人独占男主子,这就是绝对不行的。

    那拉氏叹口气,先抱了小格格安抚:“你额娘生着病,必然是很累的,也照看不到你,你先在嫡额娘这里住两天,嫡额娘让人给你做糕点吃?”

    小格格没精打采的点头,又偷摸摸看一眼胤禛,她觉得,阿玛好像不怎么高兴啊。

    胤禛叹口气:“耿氏这两个月,一直身体抱恙……怕是从外面回来,猛然被拘在府里也有些不自在导致的,我想着,倒不如先将她送出府去养病。”

    那拉氏有些诧异:“送出去?”

    这送出去养病,可不是个好事儿。生病了你需得休养,需得有人伺候,需得吃好的喝好的,需得用上好的药材。你在府里呢,不管要什么都是很方便的,除非是和主母有大仇。

    可这要是出去了,你就需得自己操心这些东西。用什么东西呢,也不一定凑手,不管是庄子上还是园子上,也都没有存放药材的库房啊,单单这一点儿,就对于养病不太有利了。

    胤禛平日里还是很宠爱耿文华的,甚至可以说,耿文华算得上是府里第一得宠之人了,连年氏到她跟前都要让一让的。

    但现在,耿文华生病了,王爷要将人给送出去?

    那拉氏皱眉:“王爷,若是耿氏做错了什么,就看在弘昼和塔纳的面子上,先让她养好了身体再说。”

    倒不是那拉氏多喜欢耿文华非得要护着耿文华,而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耿文华没做错什么,但因为生病就被送出去,那府里谁不心寒?

    她虽然是嫡福晋,但若是有朝一日,被王爷厌弃,王爷若是也要将她送出去呢?她甚至连个能为她求情的子嗣都没有。

    所以,规矩就尤其重要了。

    “你误会了,我并未说是不管她了,就先送到园子里,我求汗阿玛赏赐个太医,专门守着她……”胤禛解释道,耿文华既然是看着年氏怀孕不舒坦,那干脆眼不见为净,自己到园子里去养病吧,这指不定还能好得快些。

    若是留在府里,本就郁结于心,再天天看着年氏挺着个肚子,那什么时候能养好?

    他虽然是打算冷一冷耿文华,却没打算要耿文华性命。也是小格格那句话提醒了他,说耿文华想回家。

    他都不知道耿文华从哪儿来,若是耿文华当真……回去了,他上哪儿再找一个耿文华回来呢?

    既要冷着耿文华,让她知道此时不可为,让她认识自己的身份,谨守本分,又要让耿文华活着,不能放弃自己的性命,他思来想去,也就是将耿文华暂且挪出去了。

    园子是个好地方,风景好,伺候的人也有,耿文华大约是能稍微放开些心怀的。

    “不如就送到圆明园去。”胤禛又说道,这园子可是康熙赏赐的,让耿文华去住着,总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厌恶耿文华,将她带病给赶出去了吧?

    再者,耿文华自己对圆明园也是更有些兴趣的。

    那拉氏皱了皱眉 :“住圆明园?”倒也不是不行,但她抬头看胤禛:“若是她住在圆明园,这边年氏又有身孕,你要住在哪儿呢?”

    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不亚于住在外面有没有足够的上好的药材治病。

    对于后院女眷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是丰足的物资,无论受宠不受宠,都能保障自己的生活的钱财。另一个就是男人的看重宠爱,胤禛可别说什么每天先去哪边再去哪边。

    他又不是什么闲散人,他是那种闲不住的,恨不得大事儿小事儿一把抓,全都亲自上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每天花费许多功夫在路上,这边跑跑那边跑跑呢?

    若是都在府里,今儿看年氏明天看耿文华,还是能分的出来的。可若是将耿文华送到园子里,八成就要将耿文华那边给冷落下

    来了。

    如此一来,年氏在府里的地位怕是就要被抬高不少了。

    年氏本就有显赫的家世,现在又有身孕,若是得王爷看重……那拉氏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怕是明白了胤禛要将耿文华给送到园子里的意思了,这是,要对年家彰显年氏的荣宠了吗?

    又怕耿文华受委屈,所以先让耿文华躲避出去?

    这样一想,好像就顺畅了许多呢。她就说,以前胤禛也挺宠爱耿文华的,怎么忽然一场病,说送走就要送走呢?

    既然是和朝堂上事情有关,那拉氏就无所谓了:“也好,园子里更清净些,她若是去那边养病,也免得整日里被人打扰了。既如此,我回头让人收拾些药材先给送过去?”

    胤禛沉默片刻,点头应了下来。事情既然交给了那拉氏,他就不再过问,反正今儿天色也晚了,索性也没再去年氏那边了,只留在了石榴院。

    等第二天他从衙门回来,就知道耿文华已经去了园子里,小格格没去,不过弘昼那边倒是得了吩咐,每日里从宫里放学回来,只去圆明园陪着耿文华就好了。

    小格格是因着年幼,又要被那拉氏带着启蒙,跟着去园子里不方便,这才被留下的。

    至于弘昼,略大了些,有他陪着,耿文华也能少想些有的没的,至少看在孩子的面上,不会没有求生的意志。

    胤禛将一切都考虑的挺好,他打算在耿文华没想开之前,就暂且不去圆明园那边探望了。

    耿文华当然也不知道胤禛的打算,她被打包送到圆明园的时候自己都发懵呢,怎么无缘无故的,就被送出来了呢?但等了地方,她就不去想这些了。

    她很努力的在自救。

    她是很想回家,但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是真的能回去,还是真的死掉了。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不敢去冒这个险,若是死掉就能回去——反正她在大清也是会老死的,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

    若是死了就是死了,那她现在寻死,岂不是白死了?

    无论什么时候,生命都是珍贵的,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她自小就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活着更重要的了。

    她知道太医对自己的诊断,既然是郁结于心,那就让自己想开些,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不就好了吗?

    她早起会锻炼身体,虽说身体虚弱暂且不能习武,但是打打太极拳这些还是能做到的。锻炼片刻吃早饭,吃完饭之后就带着丫鬟嬷嬷在花园里散步。

    圆明园可比王府大多了,而且景致也好,王府那边是以宅院为主题,这边却是在风景里面填充房屋,相辅相成,说是屋子,其实更类似于点缀,几乎是一步一景,怎么看都不嫌重复的。

    现在这天气也好,虽说有些凉,但走一走散散步,正好微微出汗。

    中午吃些清淡的,下午这午觉也是睡到自然醒。醒过来之后就看书,练字,为了让自己不要多想,她还开始学画画,她是有绘画的底子的,基础的漫画,素描,还有一些构造图,都是会的。

    现在学的是国画,更注重意境的。

    等到弘昼放学,就领着弘昼种菜。

    弘昼实岁来算的话已经是快七岁了,眼看要过生日了。他比小格格大许多,也就更懂事儿些,大约是猜出来了些什么,也或者是看出来了些什么,是从不会和耿文华说府里的事情的。

    耿文华也不问,只问弘昼的衣食住行,还有学习。

    弘昼也尽量避免提起来胤禛,倒是也和耿文华分享外面的事情:“沙俄的大臣们想要一些水稻种子和红薯种子,汗玛法只给了红薯种子。”

    “沙俄那边马上就要走了,额娘之前不是说还想看看的吗?若不然,我带您上街上去?他们也会到街上去。”

    “沙俄那边人喜欢喝酒,街上酒楼是肯定能看得见的。”

    耿文华就拒绝:“以前想看,现在也没那么想看了,就不去了。对了,你可有沙俄那边的地图?”

    弘昼哪儿有,不过他倒是可以给耿文华找一找。

    他说府里有地球仪:“回头我给额娘带过来,额娘看沙俄的地图做什么?”

    耿文华笑道:“随意看一看,好了,今儿这菘菜也种好了,咱们回去吃饭?晚饭吃素炒虾仁,你喜欢吗?”

    现在这季节,虾可不好抓了,都过了颁金节了,天气也开始冷了。

    弘昼只管点头说喜欢,哪怕这会儿额娘让人给做他最不喜欢的饭菜呢,他也得说喜欢,阿玛都说了,额娘高兴为主,她这病,就是从心情不好上来的。

    心里如何想,嘴上是一个字都不提的。母子两个很有默契,弘昼从不说府里,也不提起来胤禛,耿文华更是一个字不问,就好像外面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一样。

    “天气冷了,你去年那夹袄也穿不上了,今年又长高了些。”吃过晚饭,耿文华就让人拿来了尺子,给弘昼丈量身体,又让人准备棉花:“棉衣还是要做的合身才好,大了小了都不保暖。”

    大了钻风,小了露肚子露腰。

    弘昼就先和耿文华商量:“我都八岁了,也不好再穿开裆裤了吧?”

    也不知道耿文华从哪儿学的,棉衣和棉裤是分开来做的,棉裤就是那种上面有背带的,肚子带着肚兜的,这种的穿戴十分不方便,穿上之后需得从后面扣上扣子——除非到晚上,否则一整个白天都不会解开了。

    那要上厕所怎么办呢?

    所以,只能是将裤子做成开档的,外面再给套一层,只脱外面那一层就好了。

    从小到现在,弘昼都是如此穿的。

    小时候也无所谓,但现在大了嘛,他就不想穿了,怕被人笑话:“就做成斜的,我从旁边解开好不好?”

    耿文华就有些皱眉:“若是做成那样的,怕是肚子不保暖,若是肚子受凉,会拉肚子的。”

    “额娘,我都大了,再穿开裆裤,会被人笑话的。”弘昼就撒娇,祸水东引:“给妹妹做开裆裤就好了,她还小呢。”

    提起来小格格,耿文华也没做衣服的兴致了,叹口气放下尺子:“也不知道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你嫡额娘照看着,我本来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吧,我到底是牵挂。”

    弘昼就有些后悔,但顿了顿,还是笑道:“额娘若是想妹妹,我明天去将妹妹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