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生果
宋珺瑜回门途中听到了周边传来的消息：柳夭在四周的城镇里展开了屠戮。
但大抵是在红石镇受了伤的原因, 柳夭并没有如同原著描写的那般屠戮一城，而是在青萍派的人到来之前便逃窜回去了魔域。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宋珺瑜一路赶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清平门, 她先去万长老院子里看了季阳，季阳已经用了慈悲果, 纵然气息微弱还没醒来, 但已经没了大碍。
宋珺瑜松了口气，经历了红石镇这一劫, 她很想蒙着被子大睡一觉，但之后外界会越来越乱, 为了敛财计划, 宋珺瑜只得强撑起来，继续自己的炼器事业。
“小婵, 我要闭关炼器了！”
宋珺瑜回到院子里, 歇息片刻便唤来了姬婵, 又递给姬婵一本修真界的小儿启蒙读物，摆出一脸和蔼的笑意：“这几日你可不能懈怠。”
宋珺瑜佯作没有发现姬婵沉下的眸：“每日你都要用传音符朗诵一篇文章传给我。”
姬婵鼓起了脸颊, 漂亮的脸庞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怒意, 她看了宋珺瑜一眼, 眼里清凌凌的仿若盛满了冰箭, 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愤怒。
宋珺瑜却觉得这样的姬婵比起之前的模样要生动可爱, 甚至想伸手在姬婵的脸颊上戳一戳, 仍旧端着册子笑盈盈地望着她。
姬婵最后还是板着脸收下了册子。
宋珺瑜这才放心地闭起了关。
三界即将乱了起来，法器供不应求，得在这期间尽量多炼制一些法器。
宋珺瑜开始炼器, 累了就小憩一会等灵力恢复, 闲暇时就炼丹, 日子过得极为紧张忙碌，唯一的消遣便是听姬婵吟诵文章。
姬婵念书的语速逐渐快了起来，语调软软的，还带着几分这个年龄独有的童稚，只是语气里一如既往饱含着不情愿。
宋珺瑜每日也会耐心地哄她，在听了姬婵的传音之后，习惯性输出一大堆鼓励的彩虹屁。
如此这般闭关了一个月，宋珺瑜出了关。
一如她预料的那般，外界形势明显风雨欲来：柳夭的屠戮终究还是刺激到了避世的青萍派，青萍派站到了男女主这边，这段日子男女主开始四下联系更多的修仙门派，打算成立仙界联盟攻打魔域。
宋珺瑜将炼制好的法器交给了林英，叮嘱林英将东西送给掌柜的时候让掌柜不要涨价，一切都按原来的价格出售。
诚然宋珺瑜现在兴盛门派需要钱，该挣的钱她会挣，但乱世之中大家都不容易，没必要再为了挣那点钱失去道义，做生意图的是长久买卖。
林英仔细地听着叮嘱，带着宋珺瑜炼好的法器下了山。
这么久不停歇地炼器，宋珺瑜的精神极其疲倦，倒头就睡了过去，醒了之后发现已经到了下午，便打算出门去寻练剑的姬婵，同姬婵好好庆祝一番。
宋珺瑜推开院门，看到院门口站了两个人。
“师姐，多谢你帮忙寻找慈悲果。”
季阳已经能起床了，只是面色还有些白，看到宋珺瑜之后便朝着她作了一揖。
“大家同属同门，本应守望相助！”
宋珺瑜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道谢场面，避开季阳的作揖，转头望向一旁的男子，惊讶出声：“大师兄，你怎么回门了？”
看到大师兄郑复，宋珺瑜心中有些惊奇。
郑复到了筑基后期之后便下了山，之后常年待在山下，很少回门。
在宋珺瑜的三个弟子入门之前，郑复是宋珺瑜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有着茂密乌黑的长发，精致绝伦的五官，翩翩公子的气度，常年捏着一柄折扇，仿若人间的王孙公子。
事实上，郑复在修炼之前，也确实出自人间王孙贵族之家。
他本是夜国的王世子，有望继承王位，然而在他十几岁时，宰相在仙门的扶持下谋逆，自立为王，原本的王室成员反而成了丧家之犬被四处追杀。
宋珺瑜的父亲见他可怜，收下他当了徒弟。
这些年来，郑复复国之心不死，他将名字改成了郑复，一心回夜国去夺回王位，纵然夜国在被宰相夺位之后，已经换了好几任君王。
说来也巧，夜国宰相勾结的门派，正是姬婵继母哥哥所在的紫阳盟。
紫阳盟纵然无法和修真界的四大门派相比，但也算是修真界的二等门派，自然不是郑复这样筑基后期的修士能够比拟的。
这些年来，郑复一直在山下试图结交修为高的修者助他复国，但他修为不高又缺少灵石，且为人高傲又敏感，自是没什么人肯搭理他。
“二师弟病重，我当然要回门看看他。”
郑复自诩出生皇家，在门内一向高傲，但这次也不知怎的，郑复并不像以前一般摆着架子，反而露出一个笑，语调平缓地同宋珺瑜讲起了话。
宋珺瑜忍不住看了郑复好几眼：这样的郑复实在有些古怪，他看似在笑，笑容却没达眼底，像是戴着一张假面。
她这一番打量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反而迎来了郑复又一个笑：“师妹？”
宋珺瑜对上郑复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正准备找个理由开溜，一旁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师父，你出关了？”
姬婵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站在道路尽头笑盈盈望着宋珺瑜。
姬婵之前不常笑，此次的笑容看起来却极为灿烂，衬得她如花的美貌更显娇艳。
宋珺瑜却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虽然姬婵笑得很好看，但不知怎的，宋珺瑜心里头莫名有些心虚。
正好眼前的气氛也实在尴尬，宋珺瑜看了眼杵在面前的两师兄弟，果断选择了奔向姬婵。
“小婵，你又长高了一些哎！听林师叔说，你最近的剑术又有所精进。”
不过，姬婵正好是送上门来的，摆脱尴尬境地的借口。
宋珺瑜上前几步，拉着姬婵，迎着姬婵含笑的眸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夸张地唤出了声：“等会师父可要同你好好庆贺一下……”
说着，宋珺瑜佯作热情地望向后方的两师兄弟：“师兄师弟，要不要一起吃顿便饭？”
“我身体还未康复，此番只能多谢师姐的好意，下次找机会再来酬谢师姐！”
季阳咳嗽了两声，笑着婉拒。
然而一向高傲、不怎么说话的郑复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宋珺瑜进院子的时候忍不住盯着郑复看了好几眼，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之后宋珺瑜便进了厨房做饭，姬婵也进来帮她，郑复规规矩矩坐在宋珺瑜的院子里，一只手托着肘，眉心紧皱，显然有什么心事。
见到宋珺瑜的视线不断往外头的郑复身上瞄，姬婵眸色微黯，面上却笑着开口：“师父，郑师伯生得真好看啊！”
“确实好看。”宋珺瑜有些心不在焉：“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姬婵眼眸愈发黯沉，脸上的笑容一时间却更盛了一些。
她动作麻利地帮宋珺瑜装着菜，等到最后一道汤时，姬婵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凑到宋珺瑜身边来，轻声开口。
“师父瞧了郑师伯这么多次，莫非……郑师伯是师父的老情人？”
宋珺瑜正在撒盐，刚开始没意识到姬婵在说什么，反应过来姬婵所说的话之后吓了一跳！
这孩子……在说什么鬼东西？
“小婵！莫要胡言！”
宋珺瑜手一抖，汤匙中的盐便全部洒进了汤里。
撒了这么多盐肯定会很咸，宋珺瑜手忙脚乱，正想加点水补救，姬婵便再次开口：“师父，我最近修为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姬婵修炼一向一点即通，还是头一次向宋珺瑜请教，宋珺瑜不由得望向姬婵，敛起心神听着姬婵的问题。
姬婵的问题说难也不难，但光纸上看着确实容易理解不透彻，这般想着，宋珺瑜便出了厨房，在一旁的树上折了根树枝，演示给了姬婵看。
姬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边看边连连点头：“多谢师父，我懂了！”
姬婵之前一直吝啬于唤师父，这番一连喊了好几次，唤得宋珺瑜有些飘飘然，完全沉浸在传道授业的愉悦之中。
因此，当宋珺瑜听到姬婵说：“师父，菜都做好了，我来将菜端出去，你去同师伯聊一聊。”的时候，宋珺瑜也没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只觉得姬婵这话怪怪的，似乎还在觉得她和郑复之前有私情。
但眼下并不是跟姬婵说清楚的时候。
郑复的表现实在是太古怪，宋珺瑜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郑复是假的，毕竟佛子曾发明一种优越的易容术，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宋珺瑜不着痕迹地出声试探，聊着两人幼年的故事和一些只有两人知道的事情，孰料郑复对答如流，并不像是假冒的人。
但郑复的表现实在是太异常了，宋珺瑜甚至恍惚间有种感觉，郑复似乎在尽他最大努力在勾引她，不时地望着她风度翩翩地笑，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只是郑复平时高傲惯了，这样的动作由他做起来显得无比怪异。
这话实在是聊不下去了！
宋珺瑜索性停下话头，劝起了菜。
姬婵已经将饭菜摆满了一桌。
直到看着摆在郑复面前的那一道汤，宋珺瑜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想要出声制止，姬婵已经拿起了一个碗，先给郑复舀了一碗，又给她自己倒了一碗：“今日是第一次见师伯，祝愿师伯受天泽佑，功法进阶。”
按照门规，第一次见到小辈是要送礼的。
然而郑复这几年一直在山下，先前也没想过宋珺瑜收了徒弟，一时间根本没准备礼物，而清平门内除了钱长老阔绰一些，其余人各个清贫，郑复也没随身携带贵重物品或者法器的习惯。
“今日来得急，未来得及备礼，下次再给师侄补上。”
郑复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汤一饮而尽。
汤刚入口，郑复的表情一僵，却仍是面不改色地喝下了汤！
姬婵看了他一眼，也举起了碗。
郑复没有说话，姬婵也没说话，仿若两人喝的汤味道正好。
难道这汤的味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
宋珺瑜愣了一瞬，有些不信邪，自己也拿起汤匙舀了一碗。
喝了一口，宋珺瑜就吐了出来。
“你们没发现这汤很咸吗？”宋珺瑜瞪大了眼。
姬婵发现这汤咸不说出来能够理解，毕竟姬婵一向善解人意，肯定不忍心当众嫌弃师父，但宋珺瑜不明白为什么郑复也跟着保持了沉默。
若是以前的郑复，铁定会甩脸子。
郑复他到底怎么了？
郑复这才拿起旁边的茶水快速喝了一口，纵然动作狼狈，脸上却仍是挂着笑意：“毕竟是师妹亲手下厨做的。”
这话实在是不好接，若是姬婵没在，宋珺瑜会选择直接询问出声，看郑复到底想做什么，但姬婵正在旁边，若是事关郑复隐私的话，被姬婵听到了也不怎么好，只能尴尬笑了笑，低头吃起了饭。
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郑复向宋珺瑜邀请出声：“山间落日甚美，师妹能否同我一道散散步？”
宋珺瑜正打算询问他到底怎么了，闻言自是答应了下来。
她和姬婵一起将碗筷收进小厨房，临出门的时候，姬婵拉住了她的衣袖。
“师父，”小姑娘眉心又一次皱起，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知道你同郑师伯相谈甚欢，原本不应打扰，但这段日子我有好几个符咒摸不准，想请你把把关……”
姬婵话没说完，宋珺瑜已经懂了她的意思，笑着开口：“小婵放心，我晚上一定会早些回来。”
姬婵‘嗯’了一声，面上露出高兴的模样，送着宋珺瑜到了院门口，宋珺瑜和郑复走出了老远，仍是可以看到倚在门口的姬婵。
徒弟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宋珺瑜心中叹息，想着姬婵眼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师妹很喜爱这位弟子？”
郑复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宋珺瑜，漂亮的眼眸里似有流光闪烁：“这名弟子是跟你之前两个徒弟一样天赋超凡吗？”
宋珺瑜摇了摇头，斟酌着回答：“是也不是。”
想着在一个门派，郑复之后总会知道的，宋珺瑜也没打算掩藏，告诉了郑复：“小婵记忆超群，过目不忘，性子沉稳，可惜是无窍之躯，无法调用灵力。”
郑复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个答案，眼神里明显出现了几分惊愕，过了一会，郑复眼眸里露出了两分笑意，这次的笑褪去了那种假面般的感觉，显现出了几分真意。
“师妹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郑复斟酌了一下词藻，轻声开口。
“无窍之躯一向为修者避之唯恐不及，也难为师妹愿意收姬婵为弟子。”
宋珺瑜挑了挑眉，也直直地望着他：“大师兄也和我印象中不一样。”
“师妹是指我今日这番表现吗？”
郑复眼底笑意更深，望向宋珺瑜：“我以为我已经极为明显。”
“我在追求你啊！师妹。”
宋珺瑜怔在了原地。
她仔细打量着郑复的表情，想辨认郑复有没有在说笑，然而郑复摇扇浅笑，模样看起来极为认真。
“为什么？”
宋珺瑜瞪大眼，心中只觉无比古怪。
郑复之前一心陷在复仇之中，鲜少搭理宋珺瑜等人，一心结交强者，几年未见，突然回来告白，宋珺瑜直觉这件事有蹊跷，一点儿也没有被美男子表白的喜悦。
“我也到了找寻道侣的年岁，”郑复沉吟片刻：“你我二人知根知底，你又是我鲜少不厌恶的女子，两人正合适……”
郑复目光深深地望着宋珺瑜。
不得不承认，郑复的容貌具有极强的迷惑性，五官生得极为俊逸，当他专注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恍惚间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宋珺瑜原本以为自己是个颜控，然而此时面对着郑复突如其来的告白，宋珺瑜发现自己极为清醒，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喜悦。
“大师兄，”对上郑复的眸光，宋珺瑜轻声开口：“你是个极为优秀的男儿。”
宋珺瑜并非给郑复戴高帽：修真界许多人踏入修仙之路之后就抛妻弃子，妄图断开尘缘，但人世间无辜的亲人就活该被牺牲吗？
任何时候，人都不应忘记自己的来处。
这么多年过去了，郑复一直陷在过去的事情之中，某种程度上看起来有些执拗，另一方面却亦是他重情重义的象征：他一直记得亡国那年王宫的惨状，一心想要为父母亲朋报仇。
“但大师兄，我一向只当你是同门。而且我觉得道侣一事，并非合适就可以。”
宋珺瑜拒绝得极为干脆，她说不清她想要的伴侣是什么样的情况，或者说她从没想过这一方面。
但她认知里的伴侣，不应该仅仅是合适：就像她现代车祸丧生的父母，明明她的父亲是逃出了着火的车子的，但为了救母亲，父亲义无反顾返回了即将爆炸的车子旁，两人一起丧命在了车祸中。
如果最后不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这么长，又该怎么去面对人生道路上重重风刀霜剑？
……
依照郑复以往的性格，被宋珺瑜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郑复之后都不会再提及这件事。
在听到宋珺瑜的拒绝之后，郑复脸上的笑容确实滞了一瞬，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他却再次开口，只是脸上又一次挂上了那种面具一般的笑。
“师妹，是我冒昧了！”
“我这些年来呆在凡间，收集了许多人间的剑谱，明日我整理一下送给小师侄。”
郑复转移了话题：“这段时间我会待在山里，小师侄练功时若有不懂之处，都可以来问我。”
郑复不再提这件事，宋珺瑜也松了口气，两人之后又散了一会儿步，只是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等到夕阳在山边落下一半，宋珺瑜便说要回家教导姬婵。
郑复并没有挽留，他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眉心微蹙，似是满怀着心事。
宋珺瑜总觉得郑复藏着什么秘密，但此时并不是询问的时机，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宋珺瑜也不敢再关心他，匆匆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夕阳最后一线光线落了下来。
宋珺瑜小院的门口已经亮起了灯。
似是知道宋珺瑜会回来，姬婵已经等在了院门口。
远远地看到徒弟的身影，宋珺瑜因为郑复而烦乱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有师父的威仪，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要给徒弟做好榜样。
这般想着，当宋珺瑜走到姬婵面前时，已经完全整理好了心绪。
对上姬婵望过来的打量视线，宋珺瑜一如往日一般笑得灿烂：“走，我们回家。”
“和师伯出去一趟，师父似乎更愉悦了呢？”
姬婵却没有挪动脚步，目光落在宋珺瑜脸上的笑意上，也绽开了一个笑。
“哪有？”宋珺瑜好不容易才忘记之前的尴尬，没想到姬婵又再次提起，干咳了一声，立马否认：“我是看见小婵才觉得欢喜！”
“是吗？”
姬婵却似乎有些不相信。
“当然！”宋珺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想起郑复说的明天会来给姬婵送剑谱的事情，赶忙交待道：“对了，明日你师伯会来寻你，若是问起我，你便说我在闭关炼药，近两日都不得空……”
这段时间，宋珺瑜有些不想和郑复见面。
又怕姬婵玲珑心肠，会猜测她和郑复有过节，补充道：“我这两日是真的要整理书册，你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在研读《医典》，有许多问题都不明白……”
“你师伯功法不错，有什么想请教的你可以请教他，不必顾忌太多……”
“医典？”
姬婵刚开始的面色有些古怪，但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到了姬婵，姬婵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一些： “我知道了！”
“我明日会转告师伯的。”
姬婵走在宋珺瑜身旁，跟着宋珺瑜进了院子。
在宋珺瑜闭关的时间，姬婵的进步堪称神速，宋珺瑜之前费了将近十年才捣鼓出来的符咒，姬婵只花了一年的时间。
宋珺瑜看着姬婵画好的符和炼出来的药，心中无比惊叹，又忙着解答姬婵的疑惑，一时间竟是真的忘记了郑复的事情。
第二日，郑复果然带着几本剑谱上了门。
宋珺瑜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姬婵便跟着郑复出去炼剑。
本以为郑复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没想到郑复第三天又来了！
姬婵又借口求教，支开了他。
……
这样过去了五天，每日郑复都准时来到宋珺瑜的院子，似乎决意要跟宋珺瑜培养感情。
总是这样苟着也不是办法，宋珺瑜决定出去和郑复再次说清楚，还没来得及出门，一只纸鹤在这一日飞到了宋珺瑜的窗前。
纸鹤里传来一道宋珺瑜无比熟悉的声线。
“少掌门，我一个时辰之后回门。”
钱平长老回来了！
*
宋珺瑜才想起如今已经快到了五月。
钱长老时常下山料理俗物，也经常不在山门之中，但闰年五月的时候，总会返回山门。
钱长老待宋珺瑜极好，清平门之前穷得叮当响，整个门派全靠着钱长老接济，钱长老待宋珺瑜更是极为大方。
钱长老此番回门，宋珺瑜原本是应该觉得高兴的，迫不及待想要告诉钱长老她已经能挣灵石的消息。
然而宋珺瑜想起钱长老每次闰年时候的模样，心中就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穿书过来时，原身因为修炼失误失去了记忆，正在养病，并没有人怀疑宋珺瑜的到来。
宋珺瑜穿书的时候，钱长老也刚进清平门不久。
钱长老并不像宋珺瑜的父亲和万长老那样从小在清平门长大，是半路加入清平门的。
纵然和大能们比起来修为不算特别高，但钱长老极为能干，总能帮忙解决清平门各种棘手的问题。
没人知道钱长老的来历，但大家都知道，钱长老的过去估计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每个闰年五月的前半个月，他都会卸掉全身修为，放出他的傀儡。
不同于服侍宋珺瑜的小丑傀儡，钱长老那个傀儡生得极为貌美，浅笑盈盈，和真人几乎没有差别。
但那个傀儡并不像宋珺瑜的傀儡那样拥有许多功能——这个傀儡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闰年五月的前半个月苏醒过来，然后满目仇恨，用剑每日捅上钱长老近百剑。
也亏得钱长老是修道之人，若是换了普通凡人，估计早就死了。
但即便是修道之人，卸下了修为承受屠戳，痛觉无法屏蔽，钱长老同样要忍受非一般的痛苦。
直到十五天过去，钱长老往往会变得奄奄一息，要修养好几天才会好转。
宋珺瑜不明白钱长老为什么这么做，也曾想过劝说钱长老不要再进行这般危险的动作，但最后宋珺瑜还是放弃了——
她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无法去置喙，只能保持尊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减轻钱长老的痛苦。
因此，在想起五月的事情之后，宋珺瑜便准备了一大堆补血养生的药材。
之后宋珺瑜才去找了姬婵。
姬婵正在郑复的指导下练剑。
郑复在剑法上其实颇有天赋，比宋珺瑜要强上一些，只不过他将大部分心思用在了复国之上，若是这些年用心修行，修为肯定远不止于此。
宋珺瑜原本觉得依照郑复的修为，教导起姬婵来应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当宋珺瑜过去的时候，郑复面露难色，皱眉演练着剑招，甚至连宋珺瑜过来了都没在意，一心钻在剑招之中。
难道是郑复不擅长教导弟子？
但看起来也不像，旁边姬婵的神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甚至在宋珺瑜过去的时候还夸赞起了郑复：“大师伯通晓多家剑法，这段时间跟着大师伯练剑，着实受益匪浅……”
宋珺瑜看着眉头紧皱的郑复，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感觉如若直接问出来恐怕会伤了郑复的颜面，于是装作没发现异常，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大师兄，钱平长老回来了，我想带着小婵去见个面。”
郑复“嗯”了一声，仍旧沉浸在练剑之中。
宋珺瑜跟着姬婵往回走。
顾忌着郑复的颜面，宋珺瑜原本是不想询问发生了什么的，然而宋珺瑜不问，姬婵却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郑师伯教了我三套剑法，我见其中几个剑招间似有相通之处，便想着将其融汇到一起，便询问了郑师伯，大抵是这剑招实在太难，郑师伯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
姬婵语调轻快，似是在陈述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但不知怎的，宋珺瑜总觉得有些古怪，好像姬婵是在幸灾乐祸一般。
但对上姬婵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时，宋珺瑜又觉得自己想岔了：姬婵和郑复又没有什么过节，她又那般乖巧，怎么会嘲笑郑复呢？
宋珺瑜带着姬婵来到了钱长老的院子前等候，没多久便见到钱长老御剑回门的身影。
“钱长老！”宋珺瑜挥起手，大声打招呼。
飞剑近一些，宋珺瑜才发现钱长老的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脸色有些发白，似是受了伤一般。
看到宋珺瑜，钱长老平素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少掌门。”
宋珺瑜仔细打量了钱长老一番，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钱长老，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没有大碍。”
钱长老摇了摇头，似是不想聊这件事：“大概是一路舟车劳顿，我休息片刻便好。”
钱长老一向喜欢强撑，他这么回答，宋珺瑜并没有放下心中的担忧，只是宋珺瑜知道担忧无用，暗中决定多为钱长老炼几枚疗伤的丹药。
钱长老待宋珺瑜极为亲厚，每次回门都会给宋珺瑜带礼物，这次也不例外。
收起飞剑，钱长老就掏出一个乾坤袋递给了宋珺瑜。
宋珺瑜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沙盘。
“这是？”
除去给宋珺瑜带回好吃的零嘴之外，钱长老带回来的东西大多非凡物，宋珺瑜不懂这沙盘的使用方法，忍不住询问出声。
“这是万阵生。”钱长老解释道。
“万阵生？”
宋珺瑜瞪大了眼。
万阵生是佛子亲手做好的沙盘，全天下不超过十个，取名来自佛子修习的功法“万物生”，能演变出世间已有的所有阵法，对修习阵法的修者而言无异于至宝。
万阵生这样的稀罕之物，钱长老是从哪里弄回来的？
似是看出了宋珺瑜在想什么，钱长老解释道：“我得到传音说季阳受了伤，就赶往了慈悲塔，正好有事，就在附近住了一段时日，前几日正好碰见了回归的佛子，佛子说曾和你有一面之缘，托我将这万阵生带回给你。”
原来佛子已经从红石镇里出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佛子应该超度完了红石镇的恶鬼……”
佛子应该是感念她告知了菩提骨的下落，所以才送出了万阵生。
没想到修真界第一人居然如此知恩图报，宋珺瑜抱着万阵生，忍不住快乐地眯起了眼：“佛子真是个大好人！”
钱长老扯了扯唇角，没有顺着宋珺瑜往下说，目光转到一旁的姬婵身上，询问出声：“这位是？”
想着以前的两个徒弟都是钱长老帮忙一起挑的，这次他不在，是自己自作主张收的姬婵，宋珺瑜有些心虚，干咳一声开口：“这是小婵，是我新收下的弟子。”
怕钱长老反对，宋珺瑜又欲盖弥彰道：“已经入了门派的弟子名册了！”
“你倒是会先斩后奏！”
钱长老看穿了宋珺瑜的意图，轻嗤出声，目光落在姬婵的身上，眸色深邃，上下打量。
钱长老有一双厉眼，能看穿弟子的根骨，宋珺瑜并不觉得姬婵无窍之躯的事情能瞒过他。
果然，钱长老的眉心逐渐漾起了褶皱。
“根骨倒是不错。”钱长老叹了口气：“可惜……”
“不可惜啦!”
宋珺瑜知道钱长老说的可惜是什么，怕姬婵难过，又接着道：“小婵纵然不能运转灵气，但是在炼丹、符咒方面颇有天赋……”
“少掌门，你是决意要收下她为弟子吗？”
钱长老却是板起脸，目光深深地望向她：“我原本想着这回回门帮你收几个弟子，天赋无需太高，只要乖巧听话，能护卫门楣……”
“长老，小婵很好的！”
宋珺瑜怕钱长老再说下去会伤害姬婵，不由得打断了钱长老的话。
她不敢说出和姬婵的十年之约，只能换种说法：“总之，我很喜欢小婵，在将小婵培养成才之前，我不会再收别的徒弟。”
“你又这样！”钱长老大抵是真的生了气，面无表情地瞪着宋珺瑜，拔高了声调：“恨不能掏出一颗心给你的徒弟们。”
“先前的教训还不够！你如今竟收起了无窍之躯！”
“她无法修炼，或许不到百岁便会寿终正寝，而你之后岁月漫长，你能熬过那时的死别？”
“少掌门，”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过激，钱长老放缓声调叹了口气：“收徒无碍，但莫要再全心全意……”
“长老，我知道你的好意。”
钱长老语气虽然重，宋珺瑜并不生气，她知道钱长老这番话是为了她好。
她其实也知道，她因为之前两个徒弟黯然神伤的事在清平门内是公开的秘密，钱长老此番话是怕她受伤害。
“但人活着，始终是以真心换真心。”
人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怕受伤害，就拒绝付出、封心锁爱。
钱长老盯着宋珺瑜看了一会，有那么一刹那，宋珺瑜觉得他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另外的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忽然低下了头。
半晌，钱长老低低叹了口气——
“罢了！”
“你若是决意如此，我也便成全你。”
钱长老咳嗽了两声，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片白玉，抬头递给了姬婵。
这白玉是高塔的形状，上有灵气氤氲，显然并非凡物。
“这是我机缘巧合得到通天塔秘境的钥匙，秘境在夜国之中，十日后开放。”
“既然少掌门收你当了徒弟，你也算是我半个徒孙，原本我应当自己进去取了那果子送给你，但这半月我不得空，你既然想要通天的机缘，就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了！”
钱长老望着姬婵，神情淡淡。
姬婵似乎并没有因为钱长老的冷遇而动怒，纵然不明白这白玉的用途，仍是恭敬伸手接过了钱长老递过去的玉。
姬婵不问，宋珺瑜便替她问出了声：“这有什么机缘？”
伴随着姬婵骤然攥紧的手，钱长老冷声开口：“秘境里有死生果。”
宋珺瑜瞪大眼，陡然望向了姬婵——
宋珺瑜一直以为死生果是一个传说：传闻死生果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只要服下死生果，低阶修士能直接凝出金丹，高阶修士也能往上进一阶。
而若是无窍之躯服下死生果，便能被打通灵窍，成为修士！
*
这对姬婵来说无疑是极好的消息。
纵然外界纷纷攘攘，但机不可失，这通天塔秘境总要去闯一闯。
之后几天，宋珺瑜一直在收集关于通天塔秘境的消息：通天塔秘境在夜国境内，因其中有一座移动的塔而得名，这秘境每三十年现身一次，每次只能出现半个月。
秘境内有各种宝贝，但显然最好的宝贝都在那座神出鬼没的塔内。
传闻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去那座塔。
但这么些年来，除了传闻中一个黑衣神秘人，其余人没人进去过那座塔，不少人觉得这座塔是杜撰出来的。
但宋珺瑜对钱平长老有着本能的信任，钱长老性子沉稳，他说有这座塔，那肯定是有。
要进入秘境，必须拿到钥匙，而一把钥匙可以带上三人。
此时林英下了山，钱长老又到了闰年被傀儡捅刀的日子，季阳受伤未愈，万长老要镇守山门，唯一能跟着宋珺瑜和姬婵出行的便是郑复。
且郑复出自夜国，这些年也一直在夜国左右游荡，对夜国的地形比一般人都要熟悉。
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且秘境中机缘极多，即便最后拿不到死生果，拿到旁的宝物也不虚此行。
思前想后，宋珺瑜还是邀上了郑复。
郑复倒是没有推脱这件事，却是提出了要求，看宋珺瑜能否想办法帮他改换容貌。
果然！郑复是惹了事，不然他不会连真实面貌都不敢露面。
郑复不肯透露，宋珺瑜也没办法，只能求助了万能的钱长老。
钱长老过了一天就丢了袋易容丹给了郑复，不同于佛子发明的一劳永逸的易容术，易容丹需要每日服用，才能维持住改换的容貌。
在炼好之前准备好的益气补血、具有疗伤效果的药草之后，宋珺瑜将丹药放在了钱长老院门口。
她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闷哼声，纵然看过很多遍，宋珺瑜还是不忍心看傀儡将钱长老捅穿时候的血腥模样，不敢推开院门。
是怎样的痛或者仇恨，才能让钱长老这样自罚其身？
……
宋珺瑜最后留下了一道说明药效的传音。
做完这件事之后，宋珺瑜便唤上了变成平平无奇模样的郑复和姬婵，下山去往了夜国。
夜国离清平门并不算远，三人赶了两天路，赶在秘境开放前几个时辰抵达了秘境前。
秘境前方已经站了很多门派的弟子，夹杂着各派散修，其中最多的便是夜国盟友紫阳盟的人。
宋珺瑜三人戴着幕篱混入人群中，并没有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修者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大多都在聊着最近愈发紧张的局势，宋珺瑜参与不进他们的话题，便坐在原地闭目打坐。
姬婵和郑复倒是走远了一些。
宋珺瑜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倒也没管他们，毕竟这样修者齐聚的场面，修者大部分爱颜面，不会当众做出过激的事情，一般不会有危险。
没一会，姬婵回来了。
姬婵凑到了宋珺瑜耳边，压低声线开口：“师父，我刚刚无意间听到了紫阳盟人的对话。”
“我知道郑师伯为什么不敢展露真容了！”
第25章 中毒
“郑师伯生得龙章凤姿, 在人间这些年，引起了许多女修爱慕。”
姬婵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明了事由：“前些日子, 紫阳盟宗主的女儿秦璇看中了他，穷追猛打, 郑师伯估计不厌其烦, 所以才躲回了门内。”
“听闻这段日子，秦璇花赏金在追查郑师伯的下落, 很多仙门的人都在寻找他，想来郑师伯正是因为这件事, 才要更换容貌。”
姬婵三言两语间, 结合对郑复的了解，宋珺瑜已经明白了全部经过。
一时间, 宋珺瑜心中又好笑又好气。
郑复样貌这般出众, 估计这些年引起了不少女修注意, 甚至在这个秩序混乱的世道，会有不少人采用同秦璇一样过激的手段。
然而郑复性子高傲, 肯定厌烦这些纠缠, 于是天真地觉得他若是婚配了, 那些女子便不会再纠缠他, 所以才选上了宋珺瑜, 想和宋珺瑜结为道侣。
在这样混乱的世道里, 郑复生得那副模样，修为也不算太高，至今没被强抢豪夺, 也算是郑复的运道。
被女子追着东躲西藏、不得不遁回山门, 依照郑复别扭高傲的个性, 自然说不出口。
这般一想，想起容貌比郑复更加出色的姬婵，宋珺瑜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万一惹上了豪强人物，她这个师父也没什么能力帮助姬婵……
“小婵，你我日后都要勤于修炼。”宋珺瑜认真地叮嘱姬婵。
“好的，师父。”
姬婵从幕篱后传出的声音极为欢快，甚至带着几分欢喜。
而没过多久，当郑复带着改换好的平平无奇的容貌，特意在紫阳盟面前溜达了一圈，发现紫阳盟门人无一人认出他，松了口气挺直腰杆回到宋珺瑜附近时，便见到宋珺瑜掀开幕篱，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大师兄，秦璇仙子这次来了吗？”
她怎么知道了？！
郑复一个趔趄，再也端不住脸上高傲的表情，左右睨了一眼，看到周围的人都朝着他望过来，强行挤出一个笑，却是肉眼可见地慌张——
“师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郑复似乎真的害怕极了，脸色瞬间白了。
“师兄，你还是死了心吧！”
“只有郑复公子那样的美男子才能得到秦仙子的青睐……”
见到郑复额上甚至流下了冷汗，宋珺瑜心中松了口气，这才适可而止，慢悠悠开口。
“是啊，谁不知道秦仙子只喜爱貌美的郎君。”
周围的修者见状，以一脸看奇葩的表情盯着此时容貌平平的郑复，好心劝说出声：“侍奉秦仙子的那十多个男儿，无一不是容貌英俊的青年，紫阳盟纵然权势滔天，但非每个人都有那命去享的，你师妹生得这般貌美，要珍惜眼前人啊……”
哦豁！
宋珺瑜瞪大眼：她原本以为秦璇只是对郑复的美色一见钟情，才这般疯狂，却没想过在郑复之前居然还有十多个人。
知道宋珺瑜已经清楚了发生什么事，郑复心虚地擦了擦脸上的汗，低下了头，在外人看来，倒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于是那个修者便压低声音多说了一些。
“这件事你莫要往外传——”
“这次郑复公子躲了起来，秦仙子震怒，私下扬言抓住了郑公子就抽去他的灵根，要将其变为禁脔，这般心狠手辣，公子切莫鬼迷心窍……”
“多谢道友。”
郑复神情恍惚，宋珺瑜便替他道了谢，听到这番话倒是收起了调笑的心思：她原以为秦璇只是求爱手段激烈了一些，却没想到秦璇的手段竟这般酷烈，难怪郑复想要躲起来。
这样情况下，郑复还愿意陪同宋珺瑜师徒闯秘境，纵然心中还是有些生气郑复想拿她当挡箭牌的行为，但宋珺瑜也不好意思再苛责他。
之后的郑复或许心知有愧，也没再到处逛，一声不吭地在宋珺瑜身边打起了坐。
没多久，天边忽然出现了一线浓郁的白雾，灵力从中溢出，洒向人间。
待到雾气逐渐散去，天际出现了一扇古朴的大门。
伴随着大门内传来的钟声，各修者御剑而起，争先恐后地进了那扇门。
宋珺瑜这段时日找钱长老恶补了一下秘境的知识，知道进了秘境之后会被随机传送到未知的地方，宋珺瑜并不急着这一会的时间，先拿出一根绳索将三人的胳膊绑起来，之后才一起踏着飞剑进了秘境。
一进入秘境，眼前一片漆黑，在天地法则面前，个人的力量宛若沧海一粟，像是下方有漩涡拉扯，宋珺瑜三人被卷在一起，不停往下坠。
当双脚终于落地，宋珺瑜昏昏沉沉清醒过来，才发现三人被传送到了一片巨大的沼泽中间。
这只是一个沼泽正中央的小岛，周边都是无穷无尽的沼泽，里头的泥水腥臭发黑，上面飘散着枯叶般的莲叶，再往后，便是无穷的雾气。
宋珺瑜尝试着远远丢进去一块石头，随着石头落下，十几头长着锋利獠牙的沼泽兽腾空而起，一齐涌向了石头落地之地。
而秘境压制了修者的灵力，宋珺瑜此时和凡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宋珺瑜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行人运气这么差，出师不利，居然落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该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没有灵力无法御剑，而宋珺瑜给姬婵做的飞舟也要灵石驱动，灵石在秘境里都失去了效用，自然无法驱动飞舟。
而大概是经受不住之前那一番颠簸的传送，姬婵的脸色看起来无比苍白。
诚然三人的乾坤袋里都带了足够的辟谷丹，不出去的话在这岛上也能混过半个月，然后被秘境弹出去，但既然进了秘境，宋珺瑜自然不甘心被困在这里虚度时光。
宋珺瑜望着眼前漫无边际的沼泽，眉头紧锁。
和他们一起落在这里的只有一对男女。
那女修生得娇俏可爱，男修文质彬彬充满着书卷气，两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璧人。
进入秘境之后大家都不会再顾及颜面，时常有杀人夺宝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在进来时姬婵丢失了幕篱露出了本来面貌，宋珺瑜担心旁人会起邪心，更是警惕着遇到的每个人。
“我是王歌，这是我的未婚夫李默，我们都是周游各地的散修。”
女修主动示好，自我介绍道：“我二人并无恶意，此番进秘境来也是想见见世面，若是诸位不弃，我们可结伴而行，一起商量出去的法子。”
姬婵还小，郑复性子高傲不怎么善于交际，宋珺瑜便承担起了沟通的任务。
见到对方主动表明态度，且二人眼神清正并不含一丝邪戾，宋珺瑜决定暂时信任两人，也露出一个笑：“巧了，我们三人也是散修，如今我们五人聚在这里也是缘分，自是要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听到宋珺瑜这么说，自称王歌的女修眸底笑意加深，又接着道：“不知道友可有主意出去这沼泽？”
宋珺瑜摇了摇头。
“这泥水中不仅有沼泽兽，泥水里也含有幻莲粉，幻莲粉有剧毒，沾染上一点，便会腐蚀掉肌肤，伤及灵骨。”
为防止两人冒进，宋珺瑜忍不住出声提醒。
女修笑了笑，那位叫做李默的男修闻言却是面露惊愕：“道友竟也懂医术？”
“略通一二罢了。”
宋珺瑜也反应过来这两人中有人也懂医术，便也不再绕弯子：“道友可有主意？”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见到王歌点了点头，李默才开口道：“我家中世代行医，对毒物也有所涉猎，倒是想到了一个方法。”
李默提出的方法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算简单。
李默乾坤袋中有一艘船。
那艘船是用最珍贵的沉木打造，能抵御大部分剧毒，但沉木舟体积极小，堪堪载下几个人，在沼泽中很容易有翻覆的危险。
“沼泽兽一向群居，与幻莲伴生，如若其群起而攻之，我们的船便有翻覆的风险，但道友你看。”
王歌指向远处：“百米之外，便再无幻莲，只要我们在百里内不被沼泽兽掀翻船，便能有望驶出这片沼泽……”
王歌没有直接说明，宋珺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显然这百米内的沼泽里藏了不少沼泽兽，要想让船不被翻覆，便只能由其余人来配合着分散沼泽兽的注意力。
但是秘境会压制人的修为，没有修为，其余人又如何保证自身安危？
似是看出了宋珺瑜的担忧，王歌笑了笑，掏出了几个小傀儡摆在地面，喊了一声：“起！”
小傀儡宛若蜿蜒的藤蔓一般迅速膨胀生长起来，很快便生长得如同山岳一般高。
“这是见风藤做的傀儡，见风就长，体格巨大，我们可以站在它的肩上。”
“但见风藤只能生长一刻钟时间，”王歌弯唇望向宋珺瑜：“道友们可要抓紧机会了！”
宋珺瑜至此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行人是遇到了贵人，就算没有自己这几人相助，有这些小傀儡分散沼泽兽的注意力，对方估计也能走出这沼泽。
这二人拥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自然非一般散修能匹敌，宋珺瑜看着王歌娇美的脸庞，总觉得脑海里有什么呼之欲出。
但眼下并不是追究对方身份的时候，出沼泽的机会摆在了面前，宋珺瑜三人对视了一眼，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宋珺瑜并没有看错人，那二人颇有仁义之风，照顾姬婵年纪小，让宋珺瑜带着姬婵坐在船上往外划，其余人都站到了见风藤傀儡的肩上。
见风藤踏入了沼泽，腿不断往下蔓延，探到了底部才慢慢站了起来，而随着见风藤傀儡进入，无数沼泽兽跳起，尖锐的獠牙不断啃咬着傀儡的躯体，发出一片片渗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宋珺瑜带着姬婵坐在了沉木船上。
纵然旁边三座傀儡吸引了大部分沼泽兽的注意，小船仍然遭受了许多沼泽兽的攻击。
“小婵，你若是害怕就躲在我的身后——”
宋珺瑜掏剑斩杀着挤在船边亮着獠牙的沼泽兽，一边朝着姬婵大喊出声。
纵然姬婵也已修行了将近一年，但至今为止姬婵还没杀过生，宋珺瑜担心姬婵不能适应这般血腥。
然而话还没说完，宋珺瑜之后的话就梗在了嗓子眼——
她余光里看到姬婵手起剑落，飞快地斩杀着沼泽兽的头颅，姬婵小脸紧绷着，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神态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甚至，姬婵斩杀沼泽兽的速度比宋珺瑜还要快！
宋珺瑜不想被徒弟超越显得太废物，也铆足劲斩杀着沼泽兽的头颅。
一边斩杀沼泽兽，宋珺瑜边操纵着沉木小船在水中划行，随着幻莲的逐渐减少，宋珺瑜和姬婵终于出了这片区域。
周围飘荡着薄薄的雾气，沼泽看起来极为平静，再没有长着獠牙的沼泽兽冒出，宋珺瑜松了口气，转身回头等着其余三人过来。
王歌是最早过来的。
宋珺瑜远远地看到她，纵然对两人的来历存疑，但两人帮助了自己三人是事实，宋珺瑜感激地朝着她拱了拱手：“多谢道友相助。”
“道友言重了！”王歌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倏地笑容却僵在了眸底，大呼出声：“小心！”
王歌的飞剑飞快地朝着宋珺瑜这方疾驰而来。
然而此时已经迟了！
宋珺瑜背后忽而腾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怪蛇，那条蛇浑身布满了坚硬的鳞片，长着三个极大的脑袋，流着涎水一齐俯身，朝着宋珺瑜二人攻击而来——
宋珺瑜瞪大眼，也没想到这个地方会出现万金蛇！
万金蛇通常生长多个头颅，獠牙有剧毒，毒素能损害人的经脉，使人修为尽废成为废人，多年来被修士斩杀，是外界接近绝种的存在。
难怪沼泽兽们不来这片区域，原来其中有更可怕的生灵！
像是一瞬，又像是过去了很长时间。
宋珺瑜回首斩掉了万金蛇一个头颅，姬婵伸手斩下了另一个头颅，第三个头颅却是吼叫着朝着宋珺瑜撕咬了过来！
宋珺瑜瞪大了眼，咬牙偏过身体。
万金蛇毒一旦入体，宋珺瑜很可能修为尽失，如今只能尽量减少伤害，被蛇咬住肩膀，再自断这一臂，或许能保住修为。
然而身上却是传来一阵推力，宋珺瑜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达。
迎着宋珺瑜瞪大的眼眸，姬婵推开了宋珺瑜，对上万金蛇的视线。
万金蛇那双竖瞳似乎瑟缩了一下，紧接着，细长的獠牙咬在姬婵的肩膀上！
王歌的飞剑这时抵达，飞快地砍掉了万金蛇最后一个头颅，然而此时獠牙已经刺入了姬婵的躯体，两个细小的伤口不停流着黑色的血……
宋珺瑜是想要表现得很冷静的。
毕竟被咬了的是姬婵，姬婵整个人也表现得极为淡定，然而宋珺瑜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边撕下衣带捆住伤口下沿防止毒素蔓延，一边在乾坤袋中寻找能用的药材，眼泪不停下落。
之前两个徒弟都遭遇了不测，她本以为能护住姬婵的。
然而她却这般无用，还要这么小的徒弟来保护自己……
宋珺瑜越想越觉得内疚。
“师父，我没事。”
姬婵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看到宋珺瑜的眼泪，姬婵才似是如梦初醒，原本平静的眸光骤然变得复杂起来，她组织着词藻，小声开口：“我本来就不能修炼，被万金蛇咬伤顶多也就经脉溃烂，但你不一样……”
姬婵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此时其余的见风藤傀儡都过来了，王歌三人都跳到了船上。
此时正好掐着时间点，三人一抵达，见风藤傀儡便变成片片碎片，溃散到了水中。
看着中了蛇毒的姬婵，李默脸色一变。
他上船之后便熟练地掏出乾坤袋，拿出药箱为姬婵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小心地捡起被斩掉的万金蛇头颅，取下了万金蛇口里的獠牙仔细查看。
宋珺瑜分辨了一下，李默为姬婵上的药是最顶尖的疗伤药，宋珺瑜并不是配不出，但其中几味药材价格极为昂贵稀有，有价无市。
事情并不像姬婵说得那么轻松，李默观察着万金蛇的獠牙，眉头越皱越紧。
“这蛇在秘境里活了百年以上，毒性也比一般的万金蛇要更强一些。”
李默皱起眉望向姬婵，眸光里含着明显的悲悯：“若没有及时治疗，很可能会扩散至心肺，成为活死人。”
“这位小友的伤刻不容缓，但我并没有带足足够的药材，刚为她上的药只能压制蛇毒一周时间。”
李默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竹制的令牌：“小友可凭借这令牌去医谷诊治。”
“多谢道友！”
姬婵脸色苍白地盯着那块令牌，没有说话，宋珺瑜却一把接过了令牌。
秘境确实有出口，但出去了便无法再进来，要进来只能等到秘境再次开放。
宋珺瑜明白姬婵的意思：姬婵无比想要找到死生果，并不想就这么出去，但在秘境再待下去对姬婵而言实在太危险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多谢晋默公子。”
宋珺瑜心中叹了口气，感激开口。
医谷的令牌都到了眼前，要是再认不出眼前二人是男女主晋默和戈瑶，宋珺瑜就枉读了原著了。
这两人也确实不愧是主角，心地良善，足智多谋。
只是宋珺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们。
原著里这段时间，戈瑶和晋默应该在帮着青萍派安抚周边百姓。
显然，这次柳夭并没有造成原著里那般大的祸患，男女主便也抽出了时间。
或许是这点小小的剧情偏移无法引起大的变化，所以系统也没出声提醒。
见到身份被拆穿，戈瑶也不恼，微微笑了笑：“在秘境中大家都被压制了修为，都是凡人。”
“且我一见到道友就觉得亲善，道友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
戈瑶交友广泛，认识的人多了，遇到相似的也不奇怪，宋珺瑜并没有将戈瑶这番话放心上。
倒是戈瑶，说着就主动接过了宋珺瑜手中的船桨：“你去陪陪你徒弟吧！”
戈瑶玲珑心肠，自然看出了姬婵并不愿意出秘境。
小船慢慢往外划动，越往外，雾气便愈发浓郁，除了船桨在水面划动的声音，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
自宋珺瑜收下令牌后，姬婵就垂着头坐在了船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珺瑜咬紧下唇，心中愈发心疼。
如若可以选择，宋珺瑜更愿意受伤的是自己。
这一切对姬婵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纵然来之前宋珺瑜也跟姬婵提过很多遍，这次秘境之行很可能找不到死生果，但至少那时候大家都尽了力，并不是像而今一样，刚进秘境就被宣判了出局。
……
事到而今，除了接受现实，似乎毫无出路。
宋珺咬紧下唇，磨磨蹭蹭坐到姬婵旁边，思量了半晌，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姬婵却是猛的抬起头，望向了前方。
“叮铃铃……”
宋珺瑜一愣，跟着姬婵一起抬起头，细细分辨，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奇怪的乐声。
而在姬婵盯着的地方，雾气逐渐散开，出现了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
大船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旗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紫阳盟三个大字，许多弟子列队站在船头，似是严阵以待。
一个容貌冶丽的女修倚在一个俊逸的男修怀里，‘咯咯’笑着，模样看上去极为高兴。
看到身后郑复苍白的脸颊和下意识捏住乾坤袋的动作，宋珺瑜猜测到了那女修的身份——那人应当就是紫阳盟的秦璇。
但此时郑复更换了面容，只要低调一些，这艘小船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宋珺瑜拉着姬婵一起低下了头。
戈瑶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加快了划船的速度，一心想从紫阳盟的船只旁边经过，然而船刚行到紫阳盟旁边，秦璇忽然目光一厉，大呼出声：“等一下！”
船上的紫阳盟弟子们悉数望了过来，拿着羽箭对准了一行人，明显来者不善。
戈瑶的脸色沉了下来，停下了划桨，抬眼望向秦璇。
秦璇的目光却并没有看戈瑶，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晋默身上。
晋默是医修世家出生，对一切罕见的医毒都极为好奇，此时的晋默正在潜心研究万金蛇斩下的头颅，模样看上去极为专注，他本就生得斯文俊逸，这番模样，更是带上了几分禁欲的美感。
宋珺瑜看到秦璇放光的视线，心中一个‘咯噔’。
果然，她接下来就听到了秦璇发号施令的声音——
“他们手中拿着的，似是万金蛇的头颅，你们抓他们上来仔细盘问！”
“那个拿着万金蛇的男子，将他送到我房间里来！”
第26章 相护
男女主出身显赫, 但目前大部分在北方游走，鲜少来南方，和紫阳盟并没有什么交集, 秦璇自是不认得他们。
在秘境之中，大家都被压制住了修为, 即便男女主也是如此, 而紫阳盟似是对这次秘境会遇到的情况早有准备，带了极多的弓弩武器。
这边船只极小, 很容易翻覆，真打斗起来, 宋珺瑜等人处在不利的位置, 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被淬了毒、闪烁着寒光的弓弩对着，宋珺瑜和戈瑶对视了一眼, 迫于形势, 将小船慢慢划近大船。
“小婵, 等会将脸埋在我胸前！”
紫阳盟这般强抢豪夺的土匪风格，宋珺瑜不得不在心中提起警惕。
宋珺瑜留了个心眼, 咬破手指, 弄乱姬婵的头发, 在姬婵脸上画出了几道血痕, 之后才扶着姬婵上了大船。
姬婵似乎有些不情愿, 但宋珺瑜在她的脖子上用力按了下, 姬婵看了宋珺瑜一眼，只能咬唇将脸庞埋在了宋珺瑜胸前，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出, 露出的耳朵一片绯红。
宋珺并没有注意到姬婵的异样。
一如宋珺瑜所料, 秦璇这般作风, 下方的人也并不怎么正派，宋珺瑜等人一上船，紫阳盟人便以极为邪肆的目光盯上了她和戈瑶。
晋默脾气极好，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宋珺瑜看过原著，知道晋默笑得越灿烂，便意味着他的心情越不好。
医谷不止钻研治病救人之术，同样也研究毒术，惹怒了晋默的人往往没好下场。
此时晋默就笑得无比灿烂。
“太好了！”
他把玩着万金蛇的头颅从宋珺瑜身边经过，望着那几个目光放肆的人，指了指姬婵几人，笑得绚烂：“我正好有些不想同他们待在一起。”
“她们一个刚刚被万金蛇咬了，另外两个刚刚沾了沼泽的水，我本就在担心她们会传给我！”
“这样吗？”秦璇笑得妩媚：“公子果然识时务。”
紫阳盟盟人面露惊疑，宋珺瑜眨了眨眼，莫名感觉脸庞似乎有些发紧，刚想伸手去摸，一旁戈瑶不着痕迹地按住了她的手。
“晋默下了点药，无大碍。”
宋珺瑜望向戈瑶，戈瑶白净的脸庞上肉眼可见起了一片疹子，看起来无比渗人，纵然没有镜子，宋珺瑜猜测自己脸上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显然，紫阳盟人都知道沼泽水有毒的事情，看到宋珺瑜和戈瑶变成了这幅模样，一时间，那些有龌龊想法的人大部分都歇了心思。
却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对着宋珺瑜抱在怀里的姬婵瞧了好几眼。
宋珺瑜皱起眉，忍不住将姬婵抱得更紧了一些。
一群人刚上大船，便被紫阳盟人搜走乾坤袋关了起来。
期间那个管事模样的人上来搜身，试图推搡宋珺瑜看清楚姬婵的模样，幸好晋默一直注意着这方的情景，对着秦璇似笑非笑：“这便是您的待客之道？”
秦璇感觉伤了面子，制止了那管事，那管事才消停下来。
然而自始至终，那管事如蛇一般黏腻的视线始终黏在姬婵的身上。
宋珺瑜咬紧下唇：她这才想起来，姬婵的后母有个哥哥在紫阳盟中，莫非就是这个管事？
此人来者非善，目光让宋珺瑜极为不安。
看着脸色苍白的姬婵，宋珺瑜咬紧了下唇。
有晋默说出的她们中了毒的谎言在，紫阳盟人之后不敢碰女修，便将郑复叫了过去。
郑复之前和紫阳盟人已经打过多次交道，在应付紫阳盟这一块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他顺着宋珺瑜之前撒的谎往下说，只说几人是散修，进来秘境只想见见世面，机缘巧合被传送到了那片荒芜的岛上，费尽心机斩杀了万金蛇，不料女修们中了毒。
秦璇只是看中了晋默，本以为说清楚一切之后紫阳盟会放了其余人，然而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盘算，他们将宋珺瑜四人关进船舱，迟迟不肯放人。
万幸的是，宋珺瑜几人留了后手，被搜走的乾坤袋只是他们事先准备好伪装的乾坤袋，损失并不算太重。
直到傍晚的时候，船舱门才打开来，晋默过来看他们，身后跟着一队紫阳盟弟子，那个管事模样的人俨然便在其中。
明明是个文弱书生的相貌气质，此时在紫阳盟弟子的簇拥下，晋默摇着扇子笑出了小人得志之感：“秦璇仙子忽然长了疹子，幸亏我机警，为她配了药，换得了来看你们的机会。”
“此番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这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靠了紫阳盟，深受秦璇仙子赏识，你们四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晋默叹了口气：“紫阳盟一直扎根在夜国，对这秘境里的魑魅魍魉极为了解，此次来秘境是为了寻求至宝，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应对手段。”
“前方除了有沼泽，万金蛇，还有其余外界绝迹的危险邪物，你们运气不好，秦仙子打算拿你们当钓饵，去诱出这些邪物……”
“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
戈瑶听着晋默这番话，瞪大了眼，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你我相识多年，难道还抵不过你和秦璇半天的情谊？”
“你如今毁了容，哪一点比得上秦仙子？”
晋默冷笑出声，说着，又丢给戈瑶一个包袱：“这是以往你送我的东西，如今我便都还给你！”
“谁要你的东西！”
戈瑶趴在宋珺瑜肩上，嘤嘤哭泣起来。
晋默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似是觉得戈瑶哭起来心烦，带着紫阳盟人转过身，“啪”的一声，又一次关起了船舱门。
船舱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趴在宋珺瑜肩上的戈瑶立即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泪痕，拿起晋默丢在地上的包袱。
“这里面应当有我们脸上疹子的解药。”戈瑶打开包袱，递出一个小瓷瓶给宋珺瑜，又拿起一个竹制的小筒，惊叹出声：“不愧是晋默，连这都有，这东西有致幻的效果……”
说着，戈瑶又给宋珺瑜介绍起包袱里的其余东西来。
男女主果然如同书中描写的那般配合默契，彼此极为信赖。
大家都知道姬婵中的蛇毒耽搁不起，结合之前晋默透露的消息，三人商量出了逃跑计划：等到紫阳盟用他们当诱饵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击紫阳盟人，趁乱逃脱。
而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就在这个晚上，大概丑时，紫阳盟的大船上猛的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甲板上忽然传来慌张的呼喊声，宋珺瑜几人对视了一眼，从打坐中醒来，严阵以待。
没多久，便有紫阳盟的人过来打开了船舱门，唤四人出去。
远远的，宋珺瑜几人看到了甲板上站着的秦璇和晋默。
估计是脸上也长了疹子，秦璇脸上戴了面纱，态度却仍旧极为趾高气扬。
“念在你们和李默这么多年的交情，便没有杀了你们！”秦璇一脸施恩的模样：“只要你们从翻天兽口中活着回来，我紫阳盟自然会收留你们。”
说着，船只旁边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
此时船只已经走出了沼泽，行进到了一座岛屿附近，然而岛屿前方却有两头半山高的凶兽挡着。
宋珺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古书里描写的翻天兽。翻天兽顾名思义，有着翻天覆地之能，性格暴戾，长着一口利齿，尾鳍极为锋利，鳞片坚韧几近刀枪不入。
翻天兽巨大的尾鳍搅动湖水，一时间，船只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
紫阳盟人将之前的沉木小舟找了出来，推着宋珺瑜几人下了小舟，用弓弩对准了几人的背影。
大概是因为害怕，其中一个女修下大船的时候似乎掉了什么东西在甲板上，又有另外一个女修走路时候腿软，摔掉在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身上。
那人正在愣神，看着女修脸上近在咫尺的红疹，吓了一跳，大呼“晦气”，退后了几步。
晋默看了那管事一眼，微微蹙起了眉。
小船以极慢的速度慢慢靠近翻天兽。
“你们在磨蹭什么？”
秦璇站在船头，不耐地喊出了声：“再磨蹭，小心我们放箭！”
秦璇声音响起后没多久，船上却是又传来了动静，“噗通”一声，有兵器掉落在了甲板上。
紧接着，船上传来‘哗啦啦’一片人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紫阳盟人齐刷刷倒在了甲板之上。
而等到其余船舱里的人感觉到不对劲出来时，晋默已经坐在见风藤傀儡上，靠近了小舟，轻巧地跳到了小舟上。
“阿瑶，我没想到这紫阳盟这么荒唐！”
晋默坐上船，望向已经服下了解药、恢复本来面貌的戈瑶：“秦璇身上的毒至少半年才能好，若是她在这期间再造杀戮、率性妄为，只会延长中毒的时日。”
“很多门派都像紫阳盟一般，自大狂妄，作威作福惯了！”
戈瑶脸上却失去了以往轻松的神色，带上了几分惆怅疲倦：“修真界如同秦璇一般的人多如牛毛，比秦璇更肆意妄为的人也比比皆是，惩治了一个秦璇，并不能改变这种局面。”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仙门中人比魔族更可怕……”
晋默没做声，他望了宋珺瑜一眼，抿起了唇。神态却证明着他的想法和戈瑶差不了多少。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翻天兽。
说来奇怪，他们已经距离翻天兽极近，但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暴躁地搅动浪花的翻天兽一直没有对小舟发动攻击。
越走近，翻天兽的体格便显得越发庞大，几近遮天蔽日。
宋珺瑜并没有在意晋默的视线，她浑身紧绷着，紧紧握住姬婵的手，打算翻天兽一发动攻击就保护姬婵。
没有人注意到，姬婵从宋珺瑜身后伸出头，眸光直直地对着为首的一头翻天兽的眼眸，眸中隐隐有金光流转，脸色越来越白。
小舟从两头翻天兽中间翻过，宋珺瑜明显地感觉到，有一头翻天兽似乎想发动攻击，一直隐忍，而另外一头却如同木头一般杵在原地。
最后，翻天兽仍是没有发动攻击。
等到小舟抵达翻天兽的身后，姬婵疲倦地垂下了眼眸。
与此同时，两头翻天兽动了，它们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朝着紫阳盟的船只冲了过去……
船上一阵喧嚣吵闹，紫阳盟的人昏迷了大半，剩下的人应接不暇，根本没空再去追逐宋珺瑜等人。
一路畅通，船只慢慢靠近了翻天兽身后的岛屿，在岸边停了下来。
这岛屿看上去极大，长满了树木，一眼望不到边际。
“我们先进林子里。”戈瑶出声道：“即便紫阳盟的人追上来，有林子掩护，紫阳盟的人不一定能追到我们……”
说着，戈瑶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郑复身上。
宋珺瑜跟着戈瑶的视线望过去，扶起了额——这一日极为忙碌，郑复忘记服下易容丹，露出了本来面目！
在宋珺瑜的构思里，未来郑复是会和清平门弟子一起去参加仙门大比的。
原著里男女主并不认识清平门的人。
如今男女主提前认识了自己这几人，是不是意味着剧情发生了改变？还是仙门大比的时候，自己和姬婵郑复都没有参加？
……
然而过了好一会，宋珺瑜都没听到系统提示剧情偏移的声音。
*
大概是这点剧情偏移还引不起系统注意。
宋珺瑜最后放下心来，向戈瑶解释了郑复不得不改换容貌的理由。
看着郑复手中的易容丹，不知道为什么，戈瑶看着宋珺瑜几人的目光更加亲善了。
倒是晋默，一改之前的斯文模样，望着宋珺瑜的眸光充满着审视。
宋珺瑜佯作不察，扶着姬婵往林子中央走。
在岸边的时候恍惚间还能听见翻天兽和紫阳盟人争斗的声音，然而一进林子，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仿佛抵达了另一个空间。
有翻天兽守着，这座岛屿似乎之前并没来过人，一路上，周围长满了各种罕见植株灵药，饶是见多识广如同晋默，也时常面露惊异。
宋珺瑜和晋默每人都采摘了一大堆灵药。
期间宋珺瑜让姬婵嚼了一株灵草，姬婵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这个过程中，晋默看宋珺瑜的视线愈发奇怪。
到了后方，出现了许多连晋默都认不出的植株，晋默便一一收集起来，打算带回门慢慢研究。
宋珺瑜并没有晋默这样的闲情逸致，她只挑着最贵的药材采，直到最后看到了一片平平无奇，不带任何灵力的药草时，宋珺瑜却是面露惊喜，将这片药材小心地收集了起来。
“这药株古书上有记载，已经算不上灵植，不带任何灵力，顶多有些疗伤的效果，对修者而言极为鸡肋。”
晋默看了宋珺瑜几眼，仍是忍不住开口：“你收集它有何用？”
“我又没说给修者用！”
宋珺瑜小心地收好最后一株药材，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告诉了晋默：“我是想编写一本册子，收集一些适合凡人用的药材，凡人需要有他们自己的医者……”
宋珺瑜之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知道这两人也见不惯这种仙门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行径，只是时代的局限性，他们一时间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男主是心怀天下的聪明人，当有了这方面的思路指导之后，男主之后应该知道如何去施为。
说完这话，宋珺瑜没再注意晋默是什么反应，低下了头继续寻找能用的药材。
倒是一旁表情百无聊赖的郑复闻言脸色一变，看了宋珺瑜好几眼。
宋珺瑜并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她现在只想想办法压制姬婵的蛇毒。
这岛屿果然是之前没人踏足过的地方，宋珺瑜在其中发现了好几味凡人可以种植培育的药材。
戈瑶和晋默落后了一些，两人似乎在聊着什么。
宋珺瑜隐隐听到了一句“我信她”，之后两人便赶了上来。
重新追上来之后，晋默总算不再用那种复杂的视线打量宋珺瑜，也跟着搜集起一些凡人能用的药材。
进入秘境来，一行人已经见到了几种邪物，这一路上，大家都无比警惕，唯恐再遇到邪物，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一路往前，大家竟没遇到旁的邪物。
纵然姬婵的脸色看起来愈发苍白，除了时不时给姬婵塞药材的宋珺瑜，其余人都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姬婵身中剧毒。
*
很快，天便亮了起来。
在岛屿外头看起来，整座岛郁郁葱葱，宋珺瑜原本以为整座岛屿都布满了植株，却没想到岛屿中间竟是一个巨大的湖泊，而在湖泊对岸，隐隐约约显现出一座塔的轮廓！
那座塔大概十层高，塔体周身萦绕着白雾，奇怪地却是呈现倾斜的模样。
纵然做好了会在秘境里遇到通天塔的准备，宋珺瑜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通天塔！
难怪秦璇带着紫阳盟盟人要上这座岛，估计他们事先到得到了消息。
然而此时通天塔在这地方留存的时间不长了。
通天塔会在秘境内随机移动，当塔尖倾斜达到大约四十五度的时候，通天塔便会遁入地底，再随机出现在其余的地方。
顶多两个时辰，通天塔就会从这个地方消失。
看到通天塔，一旁的戈瑶同样面露喜色，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宋珺瑜。
“我此番便是为了通天塔而来，我师父如今有危险，听闻最近佛子受了伤在疗养，我想求了死生果治好佛子，请佛子去救我的师父。”
戈瑶这番话似乎别有所指，但宋珺瑜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宋珺瑜因为有原著的上帝视角，所以知道佛子就是戈瑶的师父，但在原著里，直到剧情结束，戈瑶也不知道她的师父就是佛子。
“吉人自有天相。”
宋珺瑜无法透露剧情，只能安慰戈瑶道，一时间心情却极为沉重：男女主是主角，气运滔天，通天塔又是有缘人才能进，宋珺瑜能争得过他们吗？
但戈瑶如此开诚布公，宋珺瑜也不好意思掩藏自己的意图，于是开口道：“想来晋公子已经看出了我徒儿的异常，实不相瞒，我们此番也是为了死生果而来。”
“那我们就看各自的缘法了！”戈瑶一愣，随即笑嘻嘻道。
晋默拿出了小舟，打算载着几人从湖中过去，然而出乎大家意料，小舟刚落入湖水，便不停地往下坠，亏得晋默眼疾手快，才将小舟拉了上来。
戈瑶邹紧眉，放入一个见风藤傀儡，小人碰到水就停下了生长。
宋珺瑜摘了根草叶放入水中，竟也跟着沉了下去！
……
这水没有任何浮力，似乎也屏蔽一切法器。
那该如何通过这条河？
如若从湖泊两岸绕过去，估计人抵达的时候通天塔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但已经来了这里，肯定会有方法。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宋珺瑜看着一旁愈发虚弱的姬婵，咬紧下唇，努力想着过湖的方法，冷不防姬婵却忽然站起身来，微微皱起眉，苍白着脸颊往湖边走去。
“师父，这是什么？”姬婵小声询问出声。
宋珺瑜跟着凑过去看，只看到了湖水里些微晃动的涟漪。
“这里没什么……”宋珺瑜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然而变故却在这一刻突然发生——
湖水下忽然划过一段黑影，一头巨大的黑龙腾空而起，遮天蔽日，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宋珺瑜瞪大眼，正想拉着姬婵后退，黑龙却是张开巨口，朝着二人俯冲了过来！
这黑龙在水底掩藏了这么久，连男女主都没发现蹊跷，显然拥有了超出众人的实力。
在黑龙的威压震慑下，宋珺瑜连动弹都不能，只能将姬婵死死地护在身后。
两人一齐被黑龙卷入了口中。
最后的视线余光里，宋珺瑜只看到郑复冲过来的身影，以及晋默满怀着叹息的声线：“道友无需担忧，这是护蛟！”
护蛟是已经几近绝种的凶兽，它们并不食人，常被大能驯服，当做守宅凶兽。
此时宋珺瑜已经无暇再思虑太多，她只想好好护住姬婵。
宋珺瑜抱着姬婵在护蛟体内不停下落，最后见到一团闪烁着红光的巨大球体才停了下来。
这应当就是护蛟的心脏。
球体充斥着巨大的灵力，宋珺瑜一靠近便遭受了极大的灵力冲击，昏迷了过去。
*
宋珺瑜陷入了一个梦境，梦里她成了一棵巨大的树，有人千年如一日为她灌溉甘霖，在她耳边轻声叹息。
那人的声音无比好听。
宋珺瑜不停地扎根，想要往下生长，尽快长大，她心中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但无论她怎么用力想都想不出来。
……
她并不知道，她已经在梦境里昏迷了好几天。
而护蛟已经将她们直接送到了通天塔塔顶。
塔顶的风光极好，是一片悬浮在空中的断崖，即便其余人到了这里，除非有极强的修为，否则也上不来。
这断崖上灵力极为充裕，宋珺瑜到了这里后，周身的灵力迅速流转，经脉进一步拓宽，竟隐隐有了进阶之态。
宋珺瑜再进一步便是成为金丹。
抵达金丹之后，寿元会增进极多，修为也会大幅提升，是极为关键的时期。
在这秘境里进阶，能避开金丹期的天雷，此处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因而，姬婵并没有叫醒宋珺瑜，而是一直守护在宋珺瑜的旁边，每日看看宋珺瑜的睡颜，梳理着回想起来的招式和手段，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
自从那日遇上万金蛇和万金蛇对上视线，姬婵才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读取高阶邪物的记忆，甚至控制住它们。
而这段时间，或许是被万金蛇毒影响，姬婵恍恍惚惚，又想起了很多记忆：她当时被修士当做药人，在千万毒物之中活了下来，成为了蛊王，所以才能控制邪物，后来的她被修真界追杀，逃到了魔域，被柳夭擒住。
那时候的柳夭性子仍旧跋扈，想要强迫她成为玩物，她凭借本能，杀死了柳夭派来的几十个随从，鲜血淋漓跑出门，拜倒在当时的魔王面前。
之后，她成了魔王的一把刀……
再之后的事情，姬婵就想不起来了。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世或许比想象中要更加复杂，如若有一日身世暴露，她将会给清平门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宋珺瑜会后悔收养自己吗？
万金蛇毒纵然厉害，但她本身药人出生，体质怪异，本身便有消解毒素的能力。
但她忽然什么也不想做，她只想像一个真正的受重伤、成了累赘的弟子，贪婪地盯着宋珺瑜的每个反应。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难得对一个人不那么厌恶，一旦宋珺瑜产生了要抛下她的念头，她必定会将宋珺瑜制成傀儡，这辈子只能对她百依百顺。
她见到了宋珺瑜心中的焦虑，明明慌张却在她面前佯装无事，夜里偷偷抹泪；看到宋珺瑜无数次偷瞄她的脸色……姬婵的心一点点变得柔软，宛若记忆里那些血腥黑暗真的成了前世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姬婵也从没想过宋珺瑜会为了她去杀人。
自认识宋珺瑜开始，宋珺瑜便胆小又良善，躲在深山里避世，带着一股子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的天真。
所以，当紫阳盟内后娘的哥哥认出她的时候，姬婵原本是打算自己解决的，她有无数办法让那人死得悄无声息。
毕竟后娘将她送进妓馆，很大程度便是因为这个禽兽。
这人自诩出自仙门，喜好幼女，来看望后娘时看中了姬婵的美色，又怕担了抢夺民女的民声，便怂恿妹妹将姬婵卖了，到时候他再去妓馆救下姬婵，自然能换得姬婵的感恩戴德，甚至以身相许。
他原本想让姬婵多吃一点苦头再去救人，却没想到姬婵会刚烈寻死，上吊的时候，原来的姬婵就已经死了，姬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具身体体内活过来。
但宋珺瑜显然发现那人认出了她。
姬婵很容易就猜到了宋珺瑜的想法：宋珺瑜想保护无窍之躯、不能修炼的徒弟，怕家大业大的那人之后找上门来，之后对她不能自理的徒弟下毒手。
那人若是活着，后患无穷。
于是，在山中连乖巧一点的灵兽都不敢杀的宋珺瑜，为了徒弟，在下船的时候鼓足勇气给那人下了致命的剧毒。
晋默也是认出了那味毒，觉得宋珺瑜下手太狠，之后才生出了芥蒂。
姬婵却觉得这样的宋珺瑜无比好看。
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看到宋珺瑜就觉得无比欢喜，心里头酸酸软软。
宋珺瑜让她感觉到无比愉悦，她便也想要做一些事情让宋珺瑜高兴。
但做什么事情能让宋珺瑜觉得高兴呢？
姬婵垂头，目光落在悬崖边上的死生果身上。
感受着宋珺瑜周身的灵力变化，知道宋珺瑜之后不久就会醒来，姬婵笑了笑，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闭眼躺在了宋珺瑜身边，枕住宋珺瑜的头发，任由两人的发丝交汇在一起。
她一路上费劲手段驱走岛上的邪物，操纵护蛟带着宋珺瑜来到这里，隐忍几日不服下死生果，为的就是此刻——
亲手摘下死生果救下弟子、改变了弟子不能修炼的天赋，想必一直深深为之前两个弟子的意外而内疚的宋珺瑜，是会觉得愉悦的吧？
先前那两个徒弟只会给宋珺瑜带来麻烦和伤心，但她不一样，她会努力扼杀掉一切麻烦，让宋珺瑜欢喜，成为宋珺瑜最后也是唯一的弟子……
第27章 民生
灵力一点点汇聚到灵府, 凝成灵液，逐渐凝聚在丹田，慢慢凝练, 变成一颗金丹……
岁月静好的梦境在这一刹那突然结束，宋珺瑜看到了一张血流满面、无比狰狞的脸。
“你我无冤无仇, 为何要杀我？”
男人质问出声, 恶狠狠伸手，掐住宋珺瑜的脖颈。
前世的教养折磨着宋珺瑜的良心：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怕这人伤害姬婵，于是毒害了这人性命。
这人会来报仇, 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内疚, 宋珺瑜放弃了抵抗，任由心魔幻成的恶鬼掐住她的脖颈。
刚刚凝聚成型的金丹上出现了微小的裂纹, 灵力在身体里的运转变得极为紊乱……
然而宛若一道亮光突然亮起, 穿书以来的一些画面突然在脑海里一一浮现：乱世里挣扎求生的百姓, 宋歌离去时的背影，杜霜在道道天雷下化为飞灰的身影, 以及……姬婵拉住她衣角的、染着鲜血的手指。
她并没有错！
心底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讲道德也是建立在对方有道德的基础上, 在这乱世之中, 如若连自己亲近的人都不想办法维护, 那才是枉为人！
仿若当头棒喝, 宋珺清醒了过来。
心底的混沌瞬间褪去, 宋珺瑜一把推开了梦境里的恶鬼！
……
体内紊乱的灵力又恢复了流动，金丹表面的道道裂隙被修复，迷障褪去, 这一刹那, 宋珺瑜彻底进阶成功！
宋珺瑜慢慢睁开了眼。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些奇怪, 比以往好像更加耳聪目明了一些，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进阶的事情，毕竟秘境会压制修士的修为。
宋珺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身旁躺着的、脸色无比苍白的姬婵。
残存的睡意在这一刹那彻底烟消云散。
自己这是睡了几天？
宋珺瑜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姬婵的脉搏，好一会，才慢慢松了口气。
还好，姬婵经脉还在，并没有被万金蛇毒完全腐蚀！
如今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地方带着姬婵去医谷诊治。
举目四顾，这是一片悬浮在空中的悬崖，崖边生长着一颗极为茂盛的树，树上只生长了一个红彤彤的小果。
宋珺瑜有些愣神：她只记得两人在湖边被护蛟吞下，再之后便昏睡了过去，如今这又是什么地方？
念头刚起，一旁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宋珺瑜循声望去，才发现护蛟也正在附近。
护蛟绕着那颗长着果子的大树叼着尾巴不停盘旋，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憨厚。
护蛟应该没什么恶意，不然宋珺瑜早在被护蛟吞下时便已身亡。
看着眼前盘旋的护蛟，回顾着前后的经过，想起通天塔只进有缘人的传闻……
宋珺瑜心中忽然间掠过一个乍一想觉得不敢置信，仔细一想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
心中震惊，宋珺瑜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那树上的红果之上——
这真的是死生果吗？
心中有个声音在悄悄蛊惑着她，宋珺瑜站起身，鬼使神差走到那棵树面前，摘下了那鲜红欲滴的小果。
小果散溢着浓郁的灵力，一触碰宋珺瑜就知道这并非凡物，即便不是死生果，估计也是什么稀罕的灵物。
宋珺瑜深吸一口气，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摘下了小果。
她先在小果的上方揪下一点果皮，放进自己的嘴巴里尝了尝，在确定这小果是真的没毒之后，宋珺瑜将揪了果皮的小果放在了姬婵唇边，挤出了里面的汁液。
果肉入口即化，丰盈的小果很快就干瘪了下来。
宋珺瑜咬紧下唇，紧张地观察着姬婵的反应。
姬婵仍旧紧闭着眼处在昏睡之中，整个人小小的一只，看起来极为单薄瘦削。
“小婵，你这次好起来了之后，日后要好好补身体，快快长高！”
时间一点点流逝，姬婵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宋珺瑜心中无比焦急，只得自言自语来缓冲着焦虑：“你的两个师姐都是高个姑娘，且你日后如若能修炼，便需要加强根本，有强健的体魄才能发挥更高的实力……”
好在果子最后还是起了效用。
没多久，姬婵那张苍白的脸颊逐渐染上了一丝红晕。
姬婵的经脉里忽然间生出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修复了姬婵的经脉，又横冲直撞，在姬婵闭塞的经脉中硬生生拓宽出了一条通道！
她赌对了！
能产生这般效用，这小果果然是死生果！
昏迷的姬婵身体绷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咬紧下唇，额上大滴大滴地留着冷汗。
纵然无法感同身受，宋珺瑜却大致能猜测到：这样的感觉无异削骨剔肉。
姬婵还这么小，宋珺瑜恨不能以身相代来减轻姬婵的痛苦。
然而她并没有办法减轻姬婵的疼痛，只能心疼地将姬婵抱在怀里，不停地小声安抚：“撑一会就好了，小婵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撑过这一关，成为万人之上的修者……”
幸好，折磨的时间并没有延续很长，没多久，姬婵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吐出一口乌血昏了过去，整个人的脸色却是明显好了起来。
宋珺瑜松了口气，小心地给姬婵擦干净了脸上的污渍，顺带着查看姬婵身体的状况。
姬婵无窍之躯的体质彻底发生了改变，因为被压制了灵力没法测试，宋珺瑜也不知道姬婵的修行天赋如何，但依照姬婵往常的表现，宋珺瑜本能的有一种直觉——姬婵的天赋不会太差。
而这时，空中盘旋的护蛟又一次飞了过来，落在宋珺瑜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大概是看出了宋珺对于被吞下去这件事的排斥，护蛟没再一口将宋珺瑜吞下，而是似是委屈一般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在宋珺瑜面前伏下了身子。
宋珺瑜抱着姬婵，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护蛟的脊背。
护蛟低低地嚎叫了一声，载着二人飞了起来。
秘境里的各处景象一幕幕在身边掠过，这里似乎是一处上古时代的影像，被这秘境悉数记录了下来。
凤凰鸾鸟齐飞，瑞云如絮，无数的后世已经绝种的灵兽们在天空翱翔，空中乐音阵阵，让人耳聪目明。
而在更远的山巅上，似乎有一棵极为茂密的树，那树遮天蔽日，恍惚间给宋珺瑜一种极为熟悉之感。
但转瞬间，护蛟便载着宋珺瑜从这片区域飞了过去。
之前的宋珺瑜对于‘有缘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概念，然而此时坐在护蛟背上，感受着护蛟刻意放缓的速度，宋珺才恍惚间生出了真实感，心中涌起后知后觉的喜悦！
她也不知道护蛟究竟是看中了她的什么，待她这般亲善，宋珺瑜也不想去追究，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这次终于帮助到了姬婵，不再是百无一用的师父！
之后的日子里，只要她们师徒联手，一定能像原著剧情结尾时那样，将清平门发扬光大！
*
很快，护蛟就背着宋珺瑜出了通天塔。
此时的通天塔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四周都是漫无边际的黄沙。
也不知道男女主和郑复又去了什么地方，但有男女主护着，郑复应当没什么大危险……
宋珺瑜敛眸沉思，刚想到这里，护蛟忽然发出了一声暴怒的吼声！
护蛟在云层中一阵摇晃，宋珺瑜吓了一跳差点从云层里栽下，花了好长时间才在护蛟背上再次坐稳。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伏在护蛟的背上，护蛟身躯庞大，下方的人看不到她的身影，她却清晰地听到下方传来秦璇熟悉的趾高气扬的声线！
“不要让护蛟跑了，再射箭！”
宋珺瑜这才发现，护蛟脖子下方鳞片稀少的地方，被射入了一根特制的羽箭。
紫阳盟人就在下方，如若护蛟被他们擒下，宋珺瑜落在他们手里，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她此时抱着姬婵，也不怎么方便动作，于是便小心地挪动起来，从乾坤袋里掏出绳环，朝着那根箭丢了过去，一点点将箭矢拔了出来。
这个过程极为艰难。
这羽箭上方设置了倒刺，刺入体内无比疼痛，护蛟一时不察被紫阳盟人得了手，此时也发了狂，在空中飞快地扭动，甩着巨大的尾巴。
射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箭矢被坚不可摧的尾巴打中，宛若落雨一般，又一次被甩回到了紫阳盟之中。
一时间，紫阳盟的阵营内哀嚎声四起！
秦璇气急败坏，又在下方发号施令：“快！再用捕蛟网！驯服了这头护蛟，我们才能让它驮着我们进通天塔！”
一张特制的纱网从天而降，几乎将这片天地笼罩在了其中。
护蛟的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口中随即喷出了火！
蕴藏着丰沛灵力的大火烧毁了纱网，又换来了紫阳盟人好一阵兵荒马乱。
宋珺瑜跟着在护蛟背上七晃八晃，害怕掉下去，索性趁着这个间隙，用绳子将自己和姬婵绑在了护蛟的背上。
下方的秦璇似乎也有些慌了神，大喊出声：“用风刀！”
显然，紫阳盟为这次出行做了极多的准备。
可惜，他们还是一如往日自大，低估了护蛟的实力。
身为千万年的灵物，若不是顾忌着背上的两人，护蛟早就已经冲下去大开杀戒。
此时，伴随着宋珺瑜“我们已经绑好了”的轻声提醒，护蛟的眼眸一下子变成了血红色，宛若宝石剔透。
它冲向紫阳盟人聚集处，快如闪电，巨大的灵力威压而下，几乎所有人都被震伤了内脏！
护蛟巨大的尾巴甩动，紫阳盟人纷纷被甩了出去！
秦璇转身欲逃，然而她之前的动作言语实在太张扬，护蛟通红的眼眸眯起，一尾巴甩去，蕴藏着灵力的尾尖甩在秦璇的脸上，秦璇体内金丹碎裂，一张芙蓉面瞬间布满了鲜血！
到了这时，护蛟才重新腾空而起——
它对这秘境的地形无比熟悉，没一会就载着二人到了秘境的出口。
护蛟伏下了身体，将宋珺瑜两人放了下来。
它低着头，血红色的眼眸一点点恢复了黑色。
宋珺瑜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感觉到护蛟似乎有些哀伤：它就像是时光里被困住的老者，外界天翻地覆发生巨变，而它似乎被永久地困在了过去的岁月里，守着这个孤独的秘境。
想着护蛟这一路上对自己的帮助，宋珺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护蛟的头，小声开口：“日后等外界安宁了，我再寻机会来看你。”
护蛟巨大的眼眸眨了眨，露出了几分明显的喜悦。
它恋恋不舍地望了宋珺瑜一眼，摇了摇尾巴，腾空飞起。
直到看不见护蛟的背影，宋珺瑜才踏上了传送阵，出了秘境。
*
宋珺瑜出阵的时候遮住了头脸。
因着还没到秘境截止的时间，外界除了少部分受伤不得不出来的修者，其余大部分人都仍在秘境之中。
宋珺瑜这才发现她已经昏迷了好几日。
幸好她掐着时间点醒来了，不然姬婵的伤势不堪设想。
宋珺瑜心中后怕，担心人群中仍有紫阳盟的人，不欲在人多的地方久留，召唤飞剑打算带着姬婵离开。
她同往日一样用灵力驱动飞剑，飞剑却一下子蹿出去很远，宋珺瑜瞪大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体内的灵力已经比以往充沛了很多，甚至灵府里还凝出了……金丹？
宋珺瑜不敢置信地再次感知了一下，体内确实存在着一颗灵力充沛的金丹！
想起之前秘境里的际遇，宋珺瑜几乎立马反应了过来：难怪她在秘境之中会昏迷那么久，竟是在进阶！
秘境之中被压制了灵力，进阶的天雷进不来，着实是极佳的进阶之所。
宋珺瑜暗中决定：等到完成了系统的任务之后，若是修为还有进阶的余地，她一定要再回这个秘境好好苟起来……
脑子里一下子划过许多念头，心中无比激动，宋珺瑜快速地离开了秘境周边，一边用灵力在姬婵体内查探。
果然，不同于之前灵力入体就如同泥牛入海的状况，这次宋珺瑜能明显查探到姬婵的脉络，且不出所料，姬婵这次生长出来的经脉天赋极好，与之前两个弟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宋珺瑜越想越觉得心情愉悦：她现在已经到了金丹期，短时间内也能护住姬婵，而姬婵这般天赋，对功法的领悟非一般人能及。
等到姬婵十年后根据约定开宗收徒，她一定会教导出一批极为优越的弟子……
如若不是惦记着郑复，宋珺瑜几乎想要立即赶回山门，实施她兴盛门派的计划。
怕和郑复错过，宋珺并没有走出太远，又在秘境旁边等了几天，然而直到秘境开启的日期结束，戴着半边面具的秦璇等人都被秘境抛了出来，宋珺瑜都没看到郑复的影子。
不过，昏睡两天后，姬婵终于醒来了。
宋珺瑜从没见过姬婵这么能忍的人，这两天，即便处在睡梦之中、历经拓出经脉的非人痛楚，姬婵都是一声不吭。
醒来的一瞬间，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姬婵并没有认出来宋珺瑜，她的眼眸眯起，明明只是个还没修炼的小姑娘，看上去却带着几分滔天的戾气。
宋珺瑜被她那浑身的煞气所摄，不争气地僵住了身体，连动弹都不敢。
但随即宋珺瑜就认出了姬婵，小姑娘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她似乎有些无措，低下了头，看起来温良又柔顺。
“小婵，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宋珺瑜想着姬婵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以为姬婵还陷在被护蛟吞下的记忆里，忍不住拉住了姬婵的手，输了一道灵力到姬婵的躯体里——
“护蛟将我们看做了有缘人！”
说着，宋珺瑜的唇角忍不住勾起：“我已经给你服下了死生果，你尝试着感知灵力……”
姬婵看了宋珺瑜一眼，眼眸里的寒冰散去，眸底划过一丝笑意，尝试了一下宋珺瑜的方法，随即微微瞪大了眼，含笑望向了宋珺瑜：“师父，我好像真的能感应到灵力了！”
姬婵并没有宋珺瑜想象中那般惊喜。
宋珺瑜却很满意，只觉得姬婵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弟子，这般大的惊喜还表现得这样镇定，忍不住又抬高了下巴！
“当然，小婵你现在有了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天赋，即便去了外界，也是各大门派抢着要收的天才弟子！”
“弟子哪里也不去。”
姬婵那双漂亮的眼眸一动不动望着宋珺瑜，声音极小，宋珺瑜却听得分明：“师父栽培之恩如同再造，弟子只想一辈子常伴师父左右！”
“那是当然！”
姬婵哪里都好，只是容易害羞，鲜少透露内心心绪，难得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宋珺瑜极为欢喜，自然顺着她的话来哄她，心中就像是饮了蜜一般甜：小姑娘真的是世上最可爱的生灵！
“那便一言为定了！”
到了这时，姬婵才似是极为愉悦，露出了笑靥。
之后几天，宋珺瑜一边教导姬婵基础的修炼法门，一边等待郑复。
在秘境关闭之日没等到郑复后，宋珺瑜猜测郑复可能早就出了秘境，联想起郑复的经历，宋珺瑜去了夜国皇宫。
夜国皇宫极大，又有紫阳盟的修士驻守，幸而这次紫阳盟派出了极多人手进去秘境，紫阳盟皇宫并没有高阶修士守护，宋珺瑜放出神识查探，很快便在一处偏远的宫殿里找到了郑复。
宋珺瑜去的时候，郑复正在同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监说话。
老太监气息奄奄，病入膏肓，已经活不了太长的时间——
“王公公，所以当年，我父亲其实也并非有德之君，所以宰相才会谋逆……”
郑复低垂着头，神情看上去伤心又困惑，连进来的宋珺瑜都没注意到。
“殿下去翻翻史书，听听民间的传唱，其实是心中明白的，”王公公脸色灰败地看着郑复：“这些年我们之所以拥趸殿下，是因为殿下同其余王室中人并不一样。”
“您的太傅是个贤人，将您教导得很好，不同于您的父亲，殿下是第一个将奴才当人的主子，我们拥戴您，只是因为是您，而不是您王世子的身份。您若是即位，天下百姓都会有好日子过。”
“可惜，奴才看不到殿下一统天下的那一日，要先走一步啦！”
王公公拉着郑复的手，苍老浑浊的眼眸里满怀着叹息。
“王公公，”郑复挤出一个笑，模样看起来却像是快要哭出声来：“可是，这世上如今记得我的，也只有你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一国之君……”
“殿下，您本已遁入仙门，因为我们这一群人的愿望，强留着在夜国这么多年，救济无数百姓，受了不少委屈。天底下鲜少有您这般心善的人，如今我们这群人都入了土，我们的子子孙孙却都会盼着您……”
“奴才是个阉人，一辈子无儿无女，奴才的哥哥却在城南巷子里留了个小孙女，殿下若是方便，还请陛下替我收养她……”
王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了眼。
宋珺瑜并没有打扰郑复。
她以往同这个师兄并不亲近，但直到现在，宋珺瑜才发现自己算是了解了一些郑复。
曾经的郑氏王室已经成了一艘沉在历史山河里的沉船，郑复明明跑出了这艘船，却因为这些人的期待，心甘情愿被绑在这艘破落的沉船上……
郑复是因为怕辜负这些人的期待，还是真心想要帮助百姓，抑或，两者皆有？
……
之后的几天，宋珺瑜并没有催促，陪着郑复办理了王公公的丧事。
郑复交给了宋珺瑜一本册子，说是晋默要他转交给宋珺瑜的。
那日晋默认出护蛟之后就知道宋珺瑜和姬婵才是秘境中的有缘人，他们也不再逗留，带着郑复出了秘境。
“他让我转告你，这是他这些年对一些植株的研究，或许会对你有用，然后他还说，等到他腾出空来，可能也会编一本册子，到时候若是两方差距太大，怕你面子上过意不去，让你尽快将册子编写出来……”
宋珺瑜笑出了声。
她知道这是激将法，晋默作为男主，肯定知道最近一段时日外界会频发战乱，晋默这么说，只是想让宋珺瑜尽快将册子研究出来，帮助更多的百姓。
之后，宋珺瑜又和郑复一起去收养了王公公弥留时提到的那个孩子，那叫做王念的孩子举目无亲，骨瘦嶙峋，被人牙子拐了，也亏得郑复到得及时，否则人海茫茫，根本找不到人。
郑复一点儿也不嫌弃王念身上的脏污，他收下王念当了徒弟，带着王念上了飞剑。
出城的时候，宋珺瑜听到了官兵大声敲着锣，说着因为紫阳盟此番任务受损极大，即将大幅增加下属国内百姓赋税的消息……
紫阳盟贪婪冒进造成的损失，为什么受害的会是这些可怜的百姓？
若是以往，宋珺瑜会下意识避开这样的消息，因为这样的现象实在太常见，她无法掀翻修真界的天地，帮助这些可怜人，便只能选择不看、不听。
然而此时，宋珺瑜捏紧乾坤袋的册子，看着郑复皱紧的眉，一旁气色越来越好的姬婵，紧咬下唇的王念；
宋珺瑜仍是悄悄生出了一点希望——
她好像，还是能帮助到一些人。
纵然世界混乱黑暗，但仍然存在这么一些人，这些人如若黑夜中的荧光，微小却无比温暖，当这样的荧光逐渐变得强大，终有一日会汇集成烈日，翻覆天地，彻底灼破世间所有的黑暗与荒唐。
第二卷 红珠缠
第28章 婚恋教育
男主晋默给过来的册子很有用, 宋珺瑜又在其中发现了好几味凡人能用的药材。
接下来几年，宋珺瑜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凡人医术的推广上，至于修为, 宋珺瑜平常除了陪着姬婵练练剑，并不再主营剑道。
她想得很开——她如今已经是金丹修为, 在修真界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接下来的几十年，她打算先一心完成系统‘兴盛门派’的任务。
这几年, 魔门和仙界的冲突愈发剧烈。
因为魔族传闻魔王已经意外身故，许久未曾露面, 纵然目前有柳夭强势地压着这些传闻, 但魔族内部暗流汹涌，魔族忙着内斗, 正好给了仙门可趁之机。
不同于之前魔门仗着魔王修为高深, 单方面挑衅仙门, 这段时日，有些仙门也开始时不时进攻魔门。
三界愈发混乱, 仙魔争斗, 最为受伤的是那些可怜的百姓。
宋珺瑜不想要名声, 也不想得到外界注意, 于是将推广医术的任务交给了姬婵, 先从山下的李家村开始, 让她教会村中的孩子们，只说是姬婵遇到了一个散修，从散修身上学来的。
姬婵这些年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 除了对炼器不感兴趣, 姬婵在布阵、医药上甚至有些方面超出了宋珺瑜, 而姬婵的修炼进度也一日千里，短短几年便到了筑基中期。
大概是姬婵生得太美，其余人都不忍心伤害她的原因，李家村的孩子们也极为听姬婵的话。
刚开始愿意跟着姬婵学习医术的村民们较少，只有姬婵叫过来的村里的小孩。
但随着时间流逝，大概是发现了姬婵在教他们的是安身立命的手段，跟着姬婵学习的人越来越多。
见到情况稳定了下来，宋珺瑜便安心地宅在洞府里钻研药方，鲜少再下山去李家村。
而这些年来，除了在修炼上表现了极高的天赋，姬婵做事也极为妥帖，甚至接过了清平门的庶务打理，清平门除了冶炼法器之外，这两年也有了能生钱的资产。
除了钱长老不知为何老是对姬婵冷眼相待之外，其余清平门的人都接受了姬婵这个弟子。
这一日姬婵传回消息，说李萱即将嫁人，问宋珺瑜有没有空。
宋珺瑜听到这消息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下了山。
李萱是个苦命的孩子，前两年，她的父亲李大牛城卖猎物的时候得罪了紫阳盟的人，被紫阳盟人当街杀害，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备受折磨的尸骨。
据旁观者所说，李大牛死得很冤，他当时是在卖猎物给小贩，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这狐裘皮子品相不好，我追的时候伤了狐狸的脸，我便宜点卖给你”，便触怒了路过的紫阳盟女修。
“伤了脸又如何？”
那女修戴着银面具，一剑割破了李大牛的喉管，又挑破了他的脸皮，活活折磨李大牛到咽气，模样宛若妖鬼。
仙门横行霸道惯了，纵然这女修闹市行凶，却并没有什么人敢出头。
李萱原本定了亲，前年就该过男方门，听闻李大牛因为得罪了仙门的人丧命，那户人家当年连夜退了亲。
经过这件事，原本活泼的李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宋珺瑜怜惜她，想着她和姬婵是朋友，李萱的天赋也不算太差，便想让林英收她当弟子，林英纵然不擅交际，但宋珺瑜和姬婵也可以指点李萱修炼。
然而李萱却拒绝了。
谁也没想到李萱会继承她父亲的事业，以一介女儿身进山狩猎。
狩猎极易受伤，李萱身上时常伤痕累累。闲暇的时候，李萱便留在村里跟着姬婵一起学医，她心思缜密，人又聪慧，是村民之中学得最好的一个。
有些聪明的李家村人进城开起了医馆，渐渐的，大家都知道了李家村人受到仙门庇护，被仙门教授了医术，能救治大部分病症的事情。
受姬婵指点，李家村人进城行医之后主动提出遵照赋税，将一半的收入给了城主府，城主府见他们识趣，并不阻碍他们的生意，再加上李家村人的医术确实有用，整个村子逐渐在城内有了名声。
而这时候，那户退亲的人家又提出了要延续亲事，迎娶李萱的要求。
这般厚脸皮的人家，嫁过去必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萱竟是答应了！
宋珺瑜心中极为不解：她一直记得李萱小时候望着她时眼眸亮晶晶的模样，然而自从李萱的父亲出意外之后，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李萱看到宋珺瑜的时候不再说话，总是低着头。
纵然心中困惑于李萱的选择，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嫁人这么隆重的场合，宋珺瑜总是要去一趟：她金丹期的身份在这里，露个脸，日后男方也不敢慢待李萱。
宋珺瑜下飞剑的时候，便看到姬婵已经站在村口等着她。
此时是冬季，李家村村口一片萧条，但因着姬婵无与伦比的美貌，衬托得周遭的环境都亮堂了起来。
姬婵本就生得好看，此时经过灵气氤氲，整个人更是带上了一种清灵的气质，让人看一眼便不敢多瞧。
姬婵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看上去无比精致曼丽。
“师父！”
见到宋珺瑜御剑而来，姬婵上前了两步，先前的深思模样瞬间消散，朝着宋珺瑜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
每次看到姬婵的笑容，宋珺瑜都会在心中感慨：自己何德何能拥有这般乖巧美貌的的弟子！
姬婵这几年个头蹿得飞快，已经比宋珺瑜要高出半个头，但并不像先前两个徒弟一样带给宋珺瑜压迫感，大概是因为从小养大的原因，每次看到姬婵，宋珺瑜只觉无比舒心。
“迎亲的人快过来了，李萱正在上妆。”
姬婵走在宋珺瑜身侧，将宋珺瑜领到了李萱家，推门进了房间。
村里的喜婆婆已经给李萱整理好了妆面。
李萱恰好是最美好的年华，被喜婆婆绞了面，画上了漂亮的新娘妆，宋珺瑜一眼望过去，恍惚间一下子都没认出人来。
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奶娃娃，一下子竟长到了这么大！
房间里的人都在笑着说着吉利的话，李萱却宛若未闻，一直低头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门口的宋珺瑜和姬婵，连忙出声呼喊：“宋仙子来了！”
宋珺瑜一向看中李萱一家，村民们想着这样的日子宋珺瑜可能有什么话要交待，便都出了房门，体贴地带上了门。
看到宋珺瑜的刹那，李萱似乎愣了一瞬，无神的眼眸像是突然注入了生机，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李萱又一次垂下了头。
若是李萱模样欢喜，宋珺瑜心中还好受一些，然而李萱露出这幅模样，宋珺瑜忍不住就皱紧了眉。
“小萱，如若你心中不情愿，现在毁亲还来得及，”宋珺瑜轻声开口：“你旁的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和小婵都会帮你解决。”
“那李屠夫的儿子并不是良人，”姬婵在一旁垂下眼眸，她这些年来处事妥帖，想宋珺瑜所想，自然知道宋珺瑜在意什么：“听闻他前些时日和城中地痞打架，伤了骨头，一辈子不能行走！”
宋珺瑜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瞪大了眼：“小萱，他们一家人不安好心，我们不要搭理他们，退了这门亲事……”
然而李萱却仍是摇了摇头。
“宋仙子，小婵，多谢你们来送我。”
李萱眼眸之中的明亮一点点熄灭：“这是我爹替我定下的亲事，也是我自己选好的路。”
宋珺瑜咬紧了下唇，实在想不明白李萱为什么会这么选择。
若是李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宋珺瑜还可以再劝她，可李萱搬出了她去世的爹，而这是个对于孝道无比推崇的时代……
这种情况下，纵然心中恨铁不成钢，总觉得李萱或许还有别的隐情，但深知人的思想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发生改变，宋珺瑜只能尊重李萱的想法。
或许吃了亏，李萱自己就能明白过来。
“小萱，你要想嫁就嫁吧！”
宋珺瑜没有再劝，叹了口气拿出一个小乾坤袋塞给了李萱：“这乾坤袋里的东西算是我给你的添妆，日后你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和我们讲，我们永远会是你的后盾。”
宋珺瑜在改良的乾坤袋里放了些衣裳首饰还有银钱，因为李萱没有灵力，又教给了李萱打开乾坤袋的方法。
李萱接过乾坤袋紧紧攥着，低着头一声不吭，眼泪却是不停往下落……
宋珺瑜也不知道能再说什么。
屋子里一时间无比寂静，直到一阵喜乐声打破了沉寂。
“宋仙子，男方到了！”
外头的喜乐声愈发清晰，接亲的人到了。
“哎呦！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呢？”
村民们走进来，看到泪流满面的李萱吓了一跳，喜婆婆赶紧给李萱补好了妆，盖上了盖头。
盖上盖头前，李萱深深地看了宋珺瑜一眼，目光扫过一旁的姬婵，抿唇闭上了眼。
外头又是一阵喧嚣，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
李家派来迎亲的并不是李萱未来的丈夫，而是一个高个子姑娘。
瘫了的男方自然不可能来迎亲，听闻替男方来的是男方的姐姐李大娘子，她的父亲李屠夫酗酒已不能拿刀，弟弟纨绔，李大娘有一手好的刀法，为了撑起这个家，至今二十岁仍旧未嫁。
宋珺瑜充当了李萱的长辈，承受了男方迎亲之人的拜见。
李大娘子模样看起来极为干练，朝着宋珺瑜行了一礼，认真地允诺：“当年因为李伯父救了我一命，两家才结下这门亲事，先前我爹糊涂，瞒着我退了亲，是我家对不起弟妹，今后我必定将萱姐儿当亲妹看待，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李大娘子看起来是个拎得清的，这番表态，宋珺瑜心中的忧虑总算是少了一些。
李萱也跪了下来，朝着宋珺瑜扎扎实实磕了好几个响头。
喜婆婆扶起了李萱，紧接着外头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吉时到了！
李大娘子扶着李萱上了花轿，伴随着响起的阵阵喜乐，一行人启程出发。
看着接亲的人离开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宋珺瑜心中忽然间就有些闷滞，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惆怅感。
宋珺瑜并没有跟着去男方家，她辈分太高，去的话只会惹人不自在，倒是姬婵从小和李萱一起长大，可以替宋珺瑜出面去送。
直到远远地看不到一群人的背影，宋珺瑜才收回了视线。
她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将近百年，已经习惯了离别，然而此时亲眼见到李萱离开，宋珺瑜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几分怅惘。
而小婵，也是和李萱差不多的年纪……
宋珺瑜心神恍惚地御剑回去了清平门。
郑复正在教导王念练剑，他已经收下王念当了弟子，几年下来，王念已经长成了俏丽的大姑娘，和当年瘦骨嶙峋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王念的天赋并不差，但是幼时的经历导致她的胆子很小，很容易慌张导致练剑出错，几年下来，连郑复都被磨得改掉了那高傲的脾性，看起来亲切了许多。
宋珺瑜原本是想着直接路过的，但看着王念认真练剑的模样，以及旁边郑复抿起的唇，忍不住心有所感，叹息着拍了拍郑复的肩膀——
“师兄，珍惜这样的日子吧！孩子看着看着，一下子就大了……”
迎着郑复不明所以的眸光，宋珺瑜不欲解释，进了药房捣药，她想要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然而却一连几次放错了药材。
最后宋珺瑜索性让自己放空下来，掏出一壶果酒，坐在院子里赏起了月。
*
姬婵一回到清平门，就被林英鬼鬼祟祟地拉到了一边。
旁边的大师伯和二师叔也一脸严肃地凑了过来。
“你师父她，看起来有些不爽利。”林英组织着语言，小声开口。
“她应当是又想起了那两个死去的弟子了！”郑复皱眉接话道：“等会很可能又会偷偷哭。”
“只能劳烦你了！”季阳一脸严肃：“你知道的，我们几个不善言辞，可能会惹得你师父更加伤心。”
……
姬婵抿起了唇：他们会不会惹得宋珺更加伤心不清楚，但现在他们的话却确确实实惹了姬婵不爽利。
但姬婵一向善于掩饰，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高兴。
她抿起唇，点了点头，回到了她和宋珺瑜的小院。
纵然不知道宋珺瑜是怎么了，一路上，姬婵脑子里已经斟酌了一系列劝说宋珺瑜的话，比如说告诉宋珺瑜李萱婚礼的盛况转移宋珺瑜的注意力，拿出她乾坤袋中今日买好的话本哄宋珺瑜开心……
她本以为依照宋珺瑜往日的习惯，是不会当着她这个徒弟的面思念那另外两个人的，她却没想到，一进院子门，她就看到了宋珺瑜眼睛通红、对月饮酒的画面。
而一见到她，宋珺瑜就眼睛一亮，喊出了声：“小婵，你过来！”
“师父，怎么了？”
宋珺瑜竟是真的在怀念那两人，而且似乎还哭过！
姬婵心中气急了，然而宋珺瑜这模样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姬婵一边留心着宋珺瑜的神态，一边小步走到了宋珺瑜面前。
刚一靠近，宋珺瑜便伸出手，抱住了她。
一时间，姬婵满脑子的计划烟消云散，不由得瞪大了眼！
自她有了灵力、能修炼开始，宋珺瑜就没有和小时候一样抱过她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一点，毕竟她要向宋珺瑜证明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不再是受宋珺瑜庇护的小孩，然而直到这次被宋珺瑜抱进怀里，姬婵才恍惚间发现她其实一直在怀念着宋珺瑜的怀抱。
宋珺瑜的躯体很香，也极软，姬婵甚至连回抱都不敢，怕一不小心会碰碎了宋珺瑜。
心跳莫名其妙加速了跳动，耳根不自觉染上了红晕。
姬婵咬紧下唇，感觉自己看起来极为古怪，仿佛身体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她有无数种借口脱离宋珺瑜的怀抱，然而鬼使神差的，姬婵选择了僵在原地，任由宋珺瑜抱着她，闷在她脖颈，小声地说着话。
“小婵，时光真的过得好快，你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姑娘！”
宋珺瑜打了个酒嗝，想起徒弟之后也会同李萱一样嫁人，越想越觉得难过。
李萱铁着心要嫁人，宋珺瑜有些怀疑李萱和那小子私定了终身。
姬婵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孩子单纯又死心眼，这些年来待宋珺瑜死心塌地地好，宋珺瑜好怕单纯的姬婵和李萱一样遇人不淑，这才发现这些年她忽视了对姬婵的择偶教育。
但宋珺瑜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酒壮怂人胆，于是喝了好几壶酒，才终于鼓起勇气拉住了姬婵。
“小婵！今日见了李萱的婚礼，你有什么想法吗？”
宋珺瑜带着果香的气息从她耳边掠过，带动得耳根愈发酥麻，姬婵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听着宋珺瑜小小声询问，心中一下子反应过来——宋珺瑜是为李萱的出嫁而觉得难过。
她其实在李萱的婚礼上就发现了宋珺瑜的怅惘，原本以为宋珺瑜会很快释怀，却没想到宋珺瑜居然会这般在意。
纵然心中有些不满于宋珺瑜对李萱的看中，姬婵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想法。”
话一出口，又觉得这句话说起来太冷冰冰，会破坏她伪装出来的乖巧徒儿的表象，于是姬婵又轻声补充道：“一切全凭师父作主！”
宋珺瑜掰起姬婵的脸，见到姬婵那张漂亮的脸庞上一如往日，没有一丝心虚的迹象，放下了心来——
“那就好！”
姬婵没有早恋，现在对姬婵进行婚恋教育还不晚！
宋珺瑜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抽了抽鼻子，望着姬婵笑出了声。
“小婵的品貌这般出众，到时候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带来给师父我把把关，世上太多花言巧语的人，我们小婵这般美貌才华，可不能被那些奸诈的人哄了去……”
姬婵微微挑高了眉，心中的不悦在这一刹消散殆尽。
她同宋珺瑜相处了这么久，纵然宋珺瑜此时没有明言，但她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宋珺瑜会这般模样的最主要的原因——宋珺瑜是在为自己未来出嫁这件事觉得烦忧。
姬婵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眼眸里忍不住划过了一丝笑意：她很喜欢这种被宋珺瑜在意的感觉。
宋珺瑜本就盯着姬婵看，此时看到姬婵这一丝笑，却觉得姬婵是不相信她的话，宋珺瑜于是捧住姬婵的脸，一五一十开始给姬婵描述那些她曾在话本子上看到的故事：什么富家子抛却糟糠之妻，某某道人杀妻证道……
宋珺瑜说得很认真，姬婵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却渐渐落在了宋珺瑜张合的红唇之上——
因为饮了酒，宋珺瑜的红唇上带着一丝晶亮的水泽，饱满莹润，看起来，似乎有些诱人……
姬婵忽然间就觉得有些口干，心跳阵阵如若鼓擂，直到听到宋珺瑜又唤了一声“小婵”，才似是如梦初醒一般移开了视线。
姬婵缓缓出了口气，平复古怪的心跳频率。
大抵是今日参加的婚礼实在太吵闹，她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但其实，若论哄人，天下哪里有人能比得过宋珺瑜？
她现下这番担忧，着实是多虑了一些。
想起宋珺瑜口头禅似的喊出的那些譬如“小婵宝贝”、“小婵你真厉害”、“小婵怎么这么漂亮”的诸如此类的话，姬婵就觉得无比羞臊，也亏得宋珺瑜能开口。
……
不过，宋珺瑜已经很久没跟自己说过这么多话了。
姬婵很喜欢这种只有她和宋珺瑜两个人的气氛。
她这些年这般体贴周到，主动承担宋珺瑜的大部分庶务，便是想着将宋珺瑜隔绝起来，不让旁人像李萱一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珺瑜。
宋珺瑜只能是她的。
宋珺瑜絮叨了很久，姬婵一直极有耐心地听到，却是又一次皱起了眉、
宋珺瑜越说越离谱，居然说什么“小婵我现在开始给你攒嫁妆，你放心，师父有钱，只要你看上的人能让你幸福，师父绝对会让你成为最风光的新娘……”
姬婵忍不住打断了宋珺瑜的话。
“师父，我不嫁人，我早就说过，我只想一辈子常伴师父左右！”
宋珺瑜却是望着她‘嘻嘻’笑：“我自然知道小婵的孝心，但哪有徒弟陪师父一辈子的……”
姬婵彻底沉下了脸。
她知道宋珺瑜以前答应她这番话是把她当小孩哄，但她以为这几年表现得出色，宋珺瑜会越来越离不开她，进而知道她说的确实是心里话。
却没想到至今宋珺瑜仍是将她的话当成了儿戏！
姬婵恼怒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意从何而来，明明宋珺瑜的话从世俗上来说并没有说错什么，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好师父。
然而姬婵就是莫名地觉得恼怒与委屈。
若是旁人这样惹她发怒，她早就想办法送那人上了西天，偏偏这人是宋珺瑜……
姬婵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重新冷静下来。
这些年相处下来，姬婵无比明白宋珺瑜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现阶段也不打算和醉鬼掰扯，心中却是暗自记下了这一笔。
“我知道了。”
姬婵又一次恢复成平时乖巧温顺的模样，深深地看了宋珺瑜一眼，垂下头，唇畔露出一丝苦笑：“师父酒后吐真言，大抵是厌弃我了，所以才同我说这番话。”
“我会自己避开些的，不再恼着师父。”
她苦笑出声，模样看起来悲伤又凄凉：“但师父莫要再饮酒了，饮酒耽误修行……”
第29章 哄人
宋珺瑜第二日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
她已经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屋子里点燃了安神熏香，枕边放着一沓新出的话本子，桌上放了一碗味道恰到好处的汤, 极大地缓解了宋珺瑜因为饮酒造成的不适。
能做到这般细致的，除了姬婵没有旁人了。
宋珺瑜感觉无比熨帖, 第无数次在心中感慨自己收了个好弟子：姬婵真是太出色了！
有时候宋珺瑜甚至觉得, 比起自己，姬婵更应该成为清平门的掌门。
姬婵身上有着成长期门派掌门必备的一切特质：不仅实力一骑绝尘, 更是能事无巨细地照顾到门内的弟子们。
宋珺瑜起床喝了汤，美滋滋地将话本子放进乾坤袋, 隐隐约约地想起前一日晚上她似乎和姬婵探讨了婚恋观教育, 后面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得到了似乎比较满意的结果。
姬婵如今并没有心上人。
纵然私心里想着姬婵能多陪自己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 但是有备无患, 民间许多人家自女儿出生开始就为女儿准备嫁妆。
姬婵这般懂事乖巧, 她自己估计是想不到这一块的，只能宋珺瑜这长辈来操心了。
宋珺瑜决定将为姬婵攒嫁妆的事情暗中提上日程, 她可不想自己惊才绝艳的弟子到时候因为嫁妆的事情被人看轻。
幸好, 从现在开始准备也来得及。
一边想着, 宋珺瑜一边出了门寻找姬婵, 她最近又发明了几个新的药方, 需要跟姬婵好好讨论, 下次等姬婵下山再让她传给李家村的村民们。
姬婵日常在门内出现也就几个地方：藏书阁，练剑所，以及她自己的房间。
宋珺瑜先去了练剑所：姬婵勤勉, 保持着每日练剑不辍的习惯, 大部分时候姬婵都会呆在练剑所。
然而宋珺瑜在练剑所只看到了专注练剑的郑复和王念。
郑复这些年也不知道悟到了什么, 没再下山去夜国试图夺取夜国王位，反而开始潜心修炼。
在修炼的同时，郑复亲眼见到了姬婵以让人不敢相信的恐怖的实力接连进阶，心中生出了危机感，修炼起来也愈发刻苦。
这段时间，郑复的剑术愈发纯熟，已经开始冲击金丹期的门槛，估计过不了几年便能突破金丹期。
“师侄一刻钟之前还在，现下约莫有事去了。”
听到宋珺瑜问起姬婵，郑复干咳了一声，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道。
他其实撒了点谎。
他那个姬婵师侄，一向擅长隐藏自身情绪，逢人便笑，这天一大早却板起了脸一声不吭。
而且姬婵并不是在一刻钟前，是在看到了宋珺瑜远远过来的身影之后御剑离开的。
两人之间肯定生了芥蒂！
因为前一日晚上郑复也参加了怂恿姬婵去劝说宋珺瑜的行动，且宋珺瑜看上去气色极好，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郑复便猜测可能是宋珺瑜对不住姬婵。
怕说实话更加激发两人之间的矛盾，郑复本能地开始替姬婵隐瞒。
宋珺瑜没有怀疑什么，又信步去了藏书阁。
出乎宋珺瑜意料，姬婵也不在藏书阁中。
只是不知道之前是谁进来了，竟疏忽得连藏书阁的窗户都没有关起来。
宋珺瑜走过去关上了窗，走出了藏书阁。
她刚刚炼完法器，并不急着闭关，这次打算休息月余时间。
一连两次不凑巧，一直没找到姬婵，总归事情也不算太急，又心中惦记着姬婵给她的那几本最新出来的话本子，宋珺瑜便熄了心思不再寻找姬婵，安心地看起了话本子。
这话本子实在是太好看了，宋珺瑜入了迷：一口气看了三天三夜，直到看完了话本子，宋珺瑜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准备再次去找姬婵。
然而结果还是同之前一样，宋珺瑜仍是没找到姬婵。
宋珺瑜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异样：明明就在一个门派之中，怎么会突然找不到姬婵？
以前只要宋珺瑜找，即便当时没找到人，一个时辰内姬婵也必然会出现在宋珺瑜面前。
小婵是怎么了？
宋珺瑜索性等在了姬婵的房间门口。
直到到了晚上将近子时，姬婵才提着一盏灯，从后山的方向慢慢走回来。
姬婵一袭白衣，或许是因为刚刚在温泉池沐浴过，姬婵并没有装扮成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长发微乱，脸颊如玉，整个人褪去了少时的童稚，带上了几分成人的风情。
此情此景，宛若一幅夜行的曼丽仕女图。
院子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宋珺瑜这几日一直沉迷于看话本子鲜少休息，思绪本就混沌，瞥了姬婵一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喊了一声：“宋歌？”
姬婵看了宋珺瑜一眼，没有说话。
她垂下眼，却是默默抬高灯笼到脸部，照亮了她那张白璧无瑕的脸。
宋珺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又叫错了人！
残存的睡意被这一出乌龙彻底吓没了，宋珺瑜忍不住瞪大眼，偷偷瞄了姬婵好几眼。
姬婵这些年来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姬婵和已故的的二徒弟杜霜一般，有点喜欢和师姐攀比。
宋珺瑜这些年有几次叫错了名字，姬婵同她闹了好久的别扭。
宋珺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年纪轻轻就开始健忘：当年收杜霜做徒弟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将杜霜好几次错认成宋歌。
如今到了姬婵这里也是如此——她也不知怎的，恍惚间觉得姬婵和之前两个徒弟不知为何越长越像，于是也认错了好几次姬婵。
“小婵啊！”
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宋珺瑜一下子就惊醒了，干咳一声打算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我到处寻你都没有寻到。”
若是往日的姬婵，绝不肯就这么揭过这件事，定要让宋珺瑜保证再三哄上好久，之后才肯消气。
然而这天的姬婵也不知道怎么了，抬头看了宋珺瑜一眼，又垂下了眼：“除了今日，之前三天都在练剑。”
宋珺瑜一时间有些尴尬：因为之前上三天她忙着看话本子，并没有去寻姬婵。
此时见到姬婵乖巧回答问题的模样，宋珺瑜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惊奇：今日的姬婵竟没有因为喊错人的事情同她闹别扭！
或许是孩子大了，也成熟懂事了……
宋珺瑜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觑了姬婵好几眼，总觉得这样白衣翩跹的姬婵看起来太瘦削了一些，想着姬婵事务繁忙也有些累，便打算直接切入正题，早些结束早些放姬婵回去休息。
于是，宋珺瑜笑着望向姬婵：“我又发现了几味适合凡人的药，小婵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药堂看一看？”
姬婵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进了药堂，宋珺瑜同往日一般同姬婵聊着药草的种植和疗效，姬婵的记性很好，宋珺瑜说了一遍她便全部记住了药效。
“好了！早些歇息吧！”
总算做好了这件事，宋珺瑜也放下了心头的包袱，她也没察觉到姬婵的一样，看着姬婵始终低着头，似是兴致不高的模样，猜测姬婵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忍不住又伸手打算拍拍姬婵的肩：“若是太累了承受不住，你一定要跟我说。”
然而宋珺瑜的手并没有落到姬婵身上。
姬婵一个侧身，避开了宋珺瑜的触碰。
迎着宋珺瑜微讶的眼，姬婵终于抬起了头，她抿起唇，眼神复杂地看了宋珺瑜一眼，又一次垂下了眸：“多谢少掌门关心，我没什么大碍！”？！
宋珺瑜要是还察觉不出异样来，那就枉和姬婵相处这么多年了！
姬婵居然唤起了她“少掌门”？
……
“小婵，你这是怎么了？”
宋珺瑜皱起眉，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姬婵为什么会这么开口，忍不住拉住姬婵的手，追问出声：“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少掌门当年救命之恩，姬婵一直铭记于心，怎敢责备少掌门？”
姬婵垂着头，小小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被宋珺瑜握住的手，便也不再挣扎。
“我只怪我自己，”姬婵任由宋珺瑜握着她的手，声音听起来仍旧硬邦邦的，眼眸里却逐渐染上了水泽：“是我不够勤勉出色，比不上之前的两位师姐，少掌门才对我生出了厌弃……”
“我怎么会厌弃你呢？”
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姬婵这般泪盈于睫的模样，宋珺瑜瞪大眼，彻底慌了！
不明白姬婵从哪里得出这样谬误的结论，但此时半垂着眼眸，楚楚可怜的姬婵看起来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宋珺瑜不由自主地便开始哄起了姬婵。
“小婵，你别乱想，”宋珺瑜真挚地将姬婵望着：“你没什么比不上你大师姐和二师姐的，你们都是师父的好徒弟……”
“少掌门莫要哄我了！”姬婵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剔透的水泽妆点得她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眸更加好看：“我问过其余门人了，少掌门从未跟她们提及要送两位师姐出嫁的事情。”
“我知道少掌门宅心仁厚，怕伤了我的心，所以才寻了想送我出嫁的借口。”
“可小婵不想出嫁。”
姬婵小声吸了吸鼻子，似是在抑制眼泪，神情看起来无比脆弱：“小婵驽钝，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少掌门可否直接告诉我？”
“我日后一定会努力自省，尽量不出现在少掌门面前，少掌门能不能不要送我出嫁？”
原来，自己一番无意中的话，竟给小婵带来了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宋珺瑜心中内疚极了！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明白姬婵为什么要提起出嫁的话题，之后她记起来那天晚上的记忆……
宋珺瑜恨不得穿越回去扇那个酒后失言的自己几巴掌！
所以，这几天姬婵是在故意回避自己，害怕自己会将她嫁人……
是她低估了姬婵对清平门的感情，也高估了姬婵的承受能力。
说到底，姬婵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纵然姬婵表现出超乎年龄的稳重，但个时代女子十五六岁结婚的比比皆是，但若是在现代，姬婵还是一个背着书包上高一的少女。
想想也是，姬婵人间的家早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地，历经之前的遭遇，姬婵的内心肯定极为敏感纤细，只不过这孩子不想让自己为难，这些年来故意伪装得若无其事，但实则，姬婵的心中或许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才会对宋珺瑜的话有这么大的反应。
结合之前姬婵不乐意听到她谈两位师姐，处事时超乎常人的细致周到……宋珺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无比正确。
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黏着最亲近的师父……
她这个师父实在是做得不到位，居然连徒弟存在这种心态都没有察觉到！
“小婵！只要你自己不想离开清平门，清平门会是你永远的家。”
一时间，宋珺瑜心中对姬婵的愧疚抵达了巅峰，想想就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混账。
她本是想和姬婵好好说的，然而想着姬婵的花，忍不住就抱着姬婵流下了心疼的泪：“是师父的错，师父酒后胡言乱语，小婵莫要怪罪师父……”
“小婵这么讨人喜欢，我欢喜小婵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将你送出去？”
她先前太疏忽，忽视了姬婵的感受，忘记给姬婵定心丸，只能现在补上。
“小婵不想嫁人就不嫁，师父如今不缺钱，十个小婵都养得起！”
“小婵，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不同于姬婵泪盈于眶的楚楚姿态，宋珺瑜的情绪来得飞快，眼泪也落得极快，泪水模糊了宋珺瑜的视线，有那么一刹，她甚至看不清姬婵的表情。
姬婵似乎僵在了原地，像是没想到宋珺瑜会哭出来，姬婵的眼神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无措。
“师父，莫要哭了！”
姬婵抿起唇，眼眶中的眼泪也收了起来，她低低叹息了一声，一改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伸手轻柔地去擦宋珺瑜的眼泪。
姬婵要是怨她怪她还好，此番姬婵这般体贴，又一次喊起了‘师父’，宋珺瑜更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呜，我真是一个混账！”
宋珺瑜的眼泪愈发止不住，忍不住拉着姬婵承诺出声：“小婵，师父是真的很喜欢你才收你当弟子，师父任何时候都是你的后盾，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至于时不时将你唤错人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我日后会尽量避免……”
宋珺瑜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承诺都对着姬婵许诺了一遍。
而自从看到宋珺瑜的眼泪开始，姬婵就收起了那弱柳扶风的姿态，任由宋珺瑜伏在她肩上内疚地哭，一边温和地给宋珺瑜擦着眼泪，口中不断应允着宋珺瑜的话：“好的，师父。”
“我记住了，师父！”
……
宋珺瑜过了好一会，才从那种内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尴尬——
她心中内疚心疼，控制不住眼泪，原本是苦主的姬婵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实在是过分极了。
宋珺瑜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着偏开了头，没一会，却听到了姬婵含笑的声线：“师父这般在意我，我心中极为欢喜。”
一时间，所有的尴尬烟消云散。
宋珺瑜乜了姬婵一眼，迎上姬婵含笑的视线，忍不住就露出了一抹笑。
好吧！纵然确实丢人了一些，但姬婵总算是笑了起来，师徒间消除了芥蒂，这一哭也算是值了。
*
之后的宋珺瑜再也不在姬婵面前提起要送姬婵出嫁的事情。
宋珺瑜也感觉同姬婵愈发亲近了起来：大概是知道宋珺瑜不会厌弃她，姬婵开始试图给宋珺瑜梳发、给宋珺瑜买首饰衣裳、在宋珺瑜炼器间隙出入炼器室，为宋珺瑜带来各种灵果补充灵力……
宋珺瑜只觉这是弟子亲近自己的表现，见姬婵欢喜，便也欣然接受。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年，纵然外界的仙魔斗争愈发激烈，但有姬婵这个得力的徒弟在，宋珺瑜苟在深山的日子过得极为愉悦。
冬日过去，姬婵也进阶到了筑基后期，依照姬婵的修炼速度，甚至有望同过去的杜霜一样，在十年内冲击金丹。
不过有杜霜的前车之鉴在那，宋珺瑜无比担心姬婵会殒命于天雷之下，不想姬婵修炼太过冒进，便决定分散姬婵的注意力，开始频繁地派姬婵下山教授医术。
因着知道有仙人下山教授医术的事情，许多外地的百姓也赶来了李家村，此时李家村的规模已经有了原来的三个那么大。
姬婵的容貌出类拔萃宛若高山冰雪高不可攀，又教授着百姓治病救人的本领，纵然姬婵说她教导的医术来自散修，但百姓的心中仍是极为感激，私下里称呼她为“医仙”。
姬婵听到这个称呼后并不觉得愉悦，她做这些事只是因为宋珺瑜乐意，并不是出自她本意，而且‘医仙’这个称呼应该属于宋珺瑜。
知道宋珺瑜不喜大张旗鼓的习性，姬婵想了想，决定再找个人当中间人，由那人来教导诸位弟子，减少清平门在外人面前露面。
姬婵想起了李萱。
宋珺瑜不明白李萱为什么拒绝加入清平门、要嫁去李屠夫家，姬婵却是大抵清楚的。
李萱想要复仇。
稍加打听就能明白，杀害李萱父亲的人就是紫阳盟盟主的女儿秦璇，秦璇前几年闯秘境出现了意外，修为跌落、容貌尽毁，于是听不得旁人说及毁容相关的话，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
紫阳盟家大业大，非清平门所能抗衡，李萱怕加入清平门，日后会给清平门带来祸患。
但她对嫁去的李屠夫家却没有任何感情，李屠夫家在城中，经常能见到紫阳盟的人，且李屠夫家背信弃义在先，连累李屠夫家，李萱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
只要用毒术加以诱惑，李萱应该乐意承担教习旁人的任务。
而若是有李萱从中斡旋，她便能有更多时间来陪伴宋珺瑜、增进修为。
姬婵知道宋珺瑜的担忧，但她并不想输给杜霜，杜霜做不到的事情，她姬婵必定能做到。
姬婵心中有了想法，便决定御剑去城中一趟。
正好宋珺瑜也有些担心李萱的近况，回去也能将李萱的情况告诉她，让宋珺瑜了却一桩心事。
姬婵猜测李萱在李屠夫家里是不会太难过的：李大娘子李思看起来是个正派的，并不会刁难李萱；李家父母和李萱那瘫子夫君逢高踩低，那日姬婵在李萱婚礼上替宋珺瑜露了面，知道李萱和仙门的人关系极好，那几人当即就对李萱变得无比殷勤。
李萱最大的烦恼，应当是在这两年彻底意识到：实力这般悬殊，她没有可能去找秦璇复仇。
姬婵御剑速度极快，很快就进了城。
到了城门，姬婵不欲御剑引人注目，便从飞剑上下来戴着幕篱步行。
一路上，姬婵遇到了好多个面色惨白，面露郁色的百姓，更奇怪的是，大部分走在路上的都是男子老妪，少有的几个年轻女孩，都和姬婵一样戴着幕篱……
姬婵提高了警惕，一路走着偏僻路，到了李家，却没看到李萱在家。
李屠夫两口子眼神游移，额上流着大颗的汗，只说李萱是出去了，还没有回家。
姬婵自然发现了这两人的古怪。
她面上没露出异样，心中盘算着用些手段让这两人吐露真话，恰在这时，气喘吁吁的李大娘子从外头跑了回来：“仙子，是我们李家没有照顾好萱姐儿，萱姐儿丢了。”
“不止萱姐儿，”李大娘子目光沉肃：“这半个月来，城中丢了将近百个二十岁以内的女子。”
……
第30章 阴谋
李萱是前天不见的。
那天她和往日一般, 去了城西的瞭望台。
瞭望台在城西最高的山上，视野极佳，城中居民一向喜欢去那里散心。
那一日李萱和李屠夫两口子起了争执。
李萱嫁过来这么久, 在她的照料下，她那瘫痪的丈夫逐渐能够动弹了, 然而刚能动弹, 那死性不改的男子便惦记着和李萱圆房，凑过去的时候被李萱一把推在了地上。
丈夫向父母告状, 李屠夫两口子维护宝贝儿子，言语间有些刻薄, 李萱本就心情烦郁, 即便城中当时正在流传女子失踪的传言，仍是出门去了瞭望台散心。
之后两天, 李萱一直没有回来。
李大娘子李思这两天在瞭望台周边找遍了, 都没看到李萱的身影。
“仙子, 我原本正打算去李家村找您，倒没想到您先行过来了。”李思发髻散乱, 神情看起来无比着急。
“仙子啊！纵然李萱是您的好友, 但她嫁入了我李家便是我李家的媳妇, 该守媳妇的本分……”
见到姬婵听完经过后低头不语, 知道姬婵并不是因为李萱的失踪上门兴师问罪, 李屠夫两口子的胆子大了起来, 极力推卸责任，言语间开始数落李萱的不是。
“爹娘，你们少说两句……”
李思看了姬婵一眼, 慌忙皱紧眉出声阻止——
不知道为什么, 纵然姬婵看起来年纪极小, 处事端方沉着，但李思见到姬婵本能地便有些畏惧。
“李萱竟做得这般过分吗？”
李思留意着姬婵的方向，一直没开口的姬婵听完了李屠夫两口子的话，终于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一如往日那般温和，恍惚间竟似含了一丝笑意。
“是的是的，仙子您可要为我们作主啊！”李屠夫夫妇点头如捣蒜。
“那便和离吧！”
姬婵声音里笑意愈浓，语调平静仿若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留下惊疑的李屠夫两口子，仗剑出了门。
她不怎么想管李萱的事情，但宋珺瑜一直认为李萱是她好友，她便也要尽到好朋友的本分。
若是宋珺瑜知道李萱失踪的事情，估计也会出手，倒不如她自己先行查探一番，能解决便尽快解决。
姬婵直接去了城西的瞭望台。
有些时候，凡人不能发现的某些蹊跷，对修仙者而言，却能一眼瞧出来不对劲。
平素挤挤攘攘、游人如织的瞭望台，因着女子失踪的传闻，如今少有人烟。
有几个好心的老人看到姬婵年轻人的身段，甚至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姑娘，前日这里都丢掉了两个姑娘，你尽快归家，莫要在外头逗留……”
“我等会就走。”
姬婵点了点头，装作普通游客那般，在瞭望台信步走了几圈，目光落在了瞭望台西边的角落。
那角落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似是被人搬动过，上方隐隐有灵气流转。
果然是仙门搞的鬼。
姬婵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转身下了山。
自她走到这方位置开始，暗地里便有一道视线盯上了她，她佯作不察，在城中七拐八拐，最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盯梢的人身后。
那人修为并不高，只闻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香，整个人的眼神瞬间便呆滞了起来。
恍惚间有人问了他什么，他一五一十照实回答。
等到他再清醒过来，他已经回到了瞭望台边上的位置。
他似乎打了个盹，梦见了一些东西，但仔细一想，又想不起究竟梦见什么，于是在心中掠过这件事，继续在城内挑选起合适的少女来。
*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姬婵想了想，望了紫阳盟在城边的分宗一眼，回去了清平门。
事情比姬婵想象中要棘手。
难得的，姬婵对某一件事产生了犹疑。
姬婵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异样，她回到清平门，先去炼器室看了一眼宋珺瑜，悄无声息地在宋珺瑜旁边放下了一些宋珺瑜爱吃的零嘴，并没有马上就离开，反而站在旁边毫不掩饰地看了凝神炼器的宋珺瑜好一会。
炼器对灵力的要求极为苛刻，姬婵愿意钻研其余大部分法术，却不怎么愿意炼器，她习惯于大开大合的灵气运用，做不到宋珺瑜这般丝丝缕缕、极有耐心。
宋珺瑜此时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炼器上，察觉不到姬婵堂而皇之的视线。
也是这时候，姬婵才会些许暴露出真实情绪。
说来奇怪，明明清平门中还有其余人，这些日子，她也在山下见到了很多百姓，但大部分时候，姬婵的心里都是空的，做事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看到宋珺瑜出现在她眼前，她才会感觉到一丝心安。
眼前的宋珺瑜穿着她买好的衣服首饰，吃着她买来的零嘴，连发髻都是她梳好的……这种全方位侵占了宋珺瑜生活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愉悦。
如今的她外表看起来，和宋珺瑜在年龄上已经看不出区别。
宋珺瑜身上，时常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磋磨的清澈，她很赞同宋珺瑜苟在深山的行为，甚至愿意替宋珺瑜打理所有同外界接触的事情：那样的话，便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宋珺瑜的存在，不会有人来同她抢夺宋珺瑜。
宋珺瑜再过三天就会出关了。
那时候，要告诉她李萱的事情吗？
她了解宋珺瑜，当宋珺瑜知道李萱面临的事情之后，估计无法做到无视，会选择淌入这趟浑水。
但若要救李萱，宋珺瑜就会有危险。
姬婵微微眯起眼，脑海里甚至划过一个想法：杀了李屠夫一家，就没人知道她知道了李萱失踪的事情，等到宋珺瑜想起李萱，估计李萱的尸骨早已经寒了……
但想了想，姬婵并没有实施行动：宋珺瑜心肠太软，未来知道没来得及救李萱的事情，估计又会成为她的心结。
只怪自己如今还不够强，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最终姬婵还是什么也没做，在之后的两天又去了李家村：忙完这两日之后她便不打算再下山，在宋珺瑜出关的这段日子里尽可能陪着宋珺瑜。
至于李萱的事情，她需要看情况斟酌，看要不要告诉宋珺瑜，毕竟李萱这几日应当并没有什么危险。
姬婵不仅在李家村教人医术，同样会抽出一段时间来给百姓治病，很多得了绝症的百姓会不远千里来请姬婵问诊。
姬婵这一日接诊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那人是个女子，戴着幕篱，由一个青衣老者陪同，女子进门后摘下幕篱，脸上竟又戴着一个面具。
姬婵看了她一眼，眉心一跳，面上却是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伸手号那女子的脉。
女子却似是不小心，一下子打翻了姬婵脸上的幕篱。
“小姑娘真是好相貌！”
看清楚姬婵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庞之后，女子面具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妒忌和狂热，放肆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姬婵的脸。
姬婵任她看着，手刚摸到那女子的脉搏，那女子忽然反手压了过来，似乎想查探姬婵的根骨。
姬婵后退一步，旁边的青衣老者却释放出极大的威压，俨然是至少金丹后期的修为。
姬婵被威压所摄，只得僵在原地，任由那女子将灵力注入她的根骨。
“上佳的根骨！”
测出了姬婵的资质后，一时间那女人的眼眸更亮了，充血疯癫的视线紧盯着姬婵的脸，竟想要伸手来摸：“小姑娘，你来自什么门派，家中有何亲朋？”
姬婵没有搭理她的话，纵然被青衣老者的威压压得面色发白，却还是淡淡开口：“让你毁了脸的毒是鲛毒，我虽没办法治疗鲛毒，却知道什么和鲛毒相生，让你的脸更加溃烂，修为尽毁。”
女人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总算消停了，不敢再伸手过来。
“小姑娘倒还有两分手段。”
平素暴戾残忍的女人碰了软钉子，不仅并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姬婵。
“我们还会再见的！”女人贪婪地盯着姬婵看了好几眼，目光极为满意，仿若在盯着一件合心意的物件，笑出了声。
两人很快就走了。
他们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来治病，更像是来看姬婵的容貌天赋。
姬婵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垂下了头。
*
之后两天，姬婵没再下山。
她尝试着在清平门山门外布置了一个护山大阵。
钱长老正好回山门，见到她上下忙碌，冷着脸望了她一眼，之后便皱着眉和她一起布置起护山大阵来。
等到宋珺瑜闭关出来的时候，大阵也已经差不多布好了。
纵然缺少和其余门派一般的珍贵护阵材料，大阵看起来有些简陋，效用却并没有折扣，能抵挡得元婴期修者奋力一击。
小婵在布阵方面也很有天赋啊！
宋珺瑜望着山门外撑起的护山大阵，心中无比感慨，只觉得姬婵总能想到她有所疏漏的点：外界这些年愈发混乱，纵然苟在深山里大抵没什么危险，但拥有护山大阵还是要保险一些。
宋珺瑜出关的当天，姬婵知道她的习惯，早就给她备好了好吃的饭食，告诉她最近新出来的三界八卦。
“三界倒是没什么大事，仍旧打来打去。不过，魔族内乱频频，柳夭压制不住作乱的魔门，透露了魔王的下落——”
“她说魔王在练一种叫做“蝉衣伶”的功法，她也不知道这种功法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只知道魔王会接续死去复活几次，最后炼成世上独一无二的魔骨。魔王这么久不露面，但并没有亡故，只是在复活的途中……”
“目前没有什么魔族相信她的话，只觉得她是在撒谎，魔门的内讧愈发严重……”
宋珺瑜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原著里纵然魔王最后回归了，但并没有提及这种功法，且魔王如若这么厉害，便不会后来被男女主联合杀死，因而觉得这是柳夭的拖延时间的词藻，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吃完饭，姬婵又递给了她一沓厚厚的话本，还有一个留影石，里头记载了民间说书先生这段时间的说书，一场不落。
姬婵特意找了说书茶馆的老板，花钱让老板专门录说书先生的说书。
每到这个时候，宋珺瑜就会无比感慨：收养姬婵，是她这些年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不过，看着姬婵笑盈盈的模样，想着姬婵这些年来的好，宋珺瑜身为长辈，实在有些没脸白白享受姬婵的照顾，也想为姬婵做一些事情。
姬婵衣食无忧，天赋极高，看起来似乎什么也不缺，宋珺瑜偷偷打量了姬婵许久，目光落在了姬婵腰间的剑上。
姬婵腰间这把剑是宋珺瑜练的，当时她也没想到姬婵会进阶得这么快，这把平平无奇的剑已经配不上姬婵的修为。
得想办法为姬婵打造出一把趁手的剑来。
宋珺瑜如今对灵气的操纵愈发精准，炼出来的法器深受外界喜爱，甚至能达到越阶作战的效果。
但即便如此，为了打开法器的销路，她炼制的法器大部分都是下品、中品法器。
宋珺瑜想要炼制一把上品法器送给姬婵。
但上品法器需要多种稀有材料，有些材料门内根本没有，想着林英这段时间正好在法器铺出售她这一批炼制的法器，宋珺瑜便将要买的材料传音给了林英。
林英并没有回复。
宋珺瑜刚开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林英在忙，之后就开始看起了话本子。
直到两天之后，宋珺瑜才感觉到不对劲：林英一直没有回复传音。
这实在是不符合林英的习惯。
想了想，宋珺瑜传音给了陪着林英下山的白池，出人意料的是，白池半天也没有回复消息。
这两人是怎么了？
宋珺瑜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恰好二师兄季阳找林英有事，没有联系到林英，便主动下山寻找林英。
两日后，季阳倒是传回了传音，语调却极为急促——
“紫阳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抢劫了你新炼制的这一批法器，将林英和白池擒入了紫阳盟中关了起来……”
宋珺瑜瞪大了眼。
之前在通天塔秘境之中，宋珺瑜已经充分意识到了紫阳盟的卑劣，紫阳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宋珺瑜并不觉得意外。
她本能地觉得这是冲着郑复来的。
却不料之后季阳的声音却是继续说道：“紫阳盟放出风声，若是要救林英和白池，需要带着姬婵去紫阳盟。”
姬婵？
宋珺瑜瞪大了眼。
*
宋珺瑜皱起了眉，她不打算找姬婵——
紫阳盟来者不善，此番点名道姓要求姬婵，若是将姬婵交出去，指不定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清平门纵然如今只剩下几人，但是该有的尊严还是要有，再怎样也不能推着门内辈分最小的姬婵出去承受这件事。
宋珺瑜决定出门去寻钱长老一起商量这件事。
然而她刚刚推开门，便见到姬婵已经站在了门边。
“小婵，你是有什么事吗？我有要事去寻钱长老……”
宋珺瑜不欲让姬婵知道这件事，干笑了一声，绕开姬婵往外走。
姬婵却是伸手拉住了宋珺瑜的衣摆。
迎着宋珺瑜不解的眼神，姬婵抿起了下唇——
\"我知道紫阳盟为什么让我过去。\"
“魔王修炼“蝉衣伶”的事情，大部分人觉得是谣言。但是这件事却给秦璇指了路。秦璇当时被护蛟重伤了修为、毁了容颜，这具躯体已经废了，她无比想要换一具躯体。”
“秦璇在古书上找出了一种邪术，能将魂魄转入到旁人的躯体里。”
“这种邪术需要一百个女子的鲜血、神魂为祭，而且一具躯体、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实施一次。”
“秦璇前段时间在就诊的时候来见过我。”
姬婵垂头，沉下了眼眸： “秦璇想要占据我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