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海市
处理完池月皎那边的事情, 秋菱就像是卸下身上一个巨大的包袱，整个人肉眼可见轻松了许多。
谢思雨在这之后打着拜访老人的幌子上过几次门，每次看到秋菱都要发出同样的感慨——看来不上班真就是女人最好的保养术, 人看上去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在确定了这是在云城的最后一个年以后，秋菱整个人身上的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没那么压抑了, 哪像从前, 除了赶方案就是赶方案，天天发愁到手的钱不够用。
伤筋动骨一百天, 奶奶的骨折的小腿在一家人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
看在多年主顾关系，姜阿姨信守诺言做到了年底。
腊月二十五这天她赶上年潮春运, 搭乘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这一走, 大概今后余生几十年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秋菱感激对方这几年对奶奶的悉心照料，除了邱南海那边固定发放的薪酬以外, 还额外给阿姨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这一年, 是充满变数的一年, 也是十分热闹的一年。
小三室的房子并没有因为姜阿姨的搬走而显得空荡冷清，没两天, 那间被改造过当做卧室的小书房又再迎来了新的客人, 邱南海携家带口回来过年了。
一家三口在大年二十九这天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从未得到过事先通知的秋菱吓了一大跳, 父女两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还惊动了邻居, 邱南海差一点就没能进自家的门。
“什么时候我回来陪我自个儿的妈过年还要给你打报告了？”在素未谋面的邻居面前掉了面子, 一进门男人就拿出大家长的架子大声训斥女儿。
秋菱在这方面是一点没惯着他：“别跟我来这套，爱住住不爱住滚，再这么大嗓门要是吓着奶奶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说完, 她甩脸扶着奶奶回了房间, 将这突然到访的一家三口留在了客厅。
这说到底也是邱南海的家, 秋菱不招待他，他自己招待自己。
一家三口暂时搬进了空置的书房，小书房改的卧室住三个人虽说是有点挤了，但好在也就这么几天。
只是孩子不比大人，邱亮在安顿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向父母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妈妈，我想回家，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过年吗，我不喜欢刚刚那个姐姐。”
同父异母的姐弟，秋菱没把邱亮当弟弟，邱亮也不认识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
邱南海自诩不算是个特别孝顺的儿子，往年除了打钱以外从没有要回来过年的想法，今年是个例外。
听孩子这么说，他当即拿出了孝顺儿子的态度：“亮亮乖，忍几天等回去以后爸爸给你买新款变形金刚，这毕竟是陪奶奶在老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说完，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受这些委屈还不都是为了陪妈过年吗。
……
新年就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到来了。
一个东拼西凑的奇怪家庭，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敷衍着吃完了年夜饭，尽量粉饰太平，奶奶时好时坏的病并没有因为过年就变得好转，这会儿正处于谁也不记得的状态。
早几年云城就下了烟花禁放令，年夜饭以后所有的热闹都来源于电视里播放的春晚，通讯录里，亲朋好友同学客户都忙着互发祝福信息。
邱南海忙着在奶奶面前扮演孝顺儿子，邱亮跑来跑去吵着要出去放烟花，这一家三口搅得秋菱这个年过得心烦气躁，晚饭过后干脆出门散步躲清净。
这会儿六点半刚过，对于一般人家正是饭点，更有习惯晚吃饭的家庭现在年夜饭恐怕才刚刚开席。
秋菱挨着路边一条长椅坐下，打开手机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消息红点，无一例外全是新年祝福消息。
她素来没有回这种消息的习惯，于是只挑了几个熟悉的人回复。
打开朋友圈，万家灯火万家香，光是随便划拉一下就能知道各家今晚的年夜饭是些什么菜式了。
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秋菱将朋友圈一点点往下拉，直到看到某个人没有配字的年夜饭图片。
池月皎应该是回海市过年了吧。
秋菱想了会儿，还是在这条朋友圈底下评论了一句“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辞旧迎新。
*
春节一过，日子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所有的事情都被有条不紊地提上日程。
急于将母亲的去处给安排妥当，初五一过邱南海就给全家都买好了回海市的高铁票。
秋菱自然也跟着去，不管她之后的计划是什么，起码都得先看着邱南海把奶奶安顿好才行。
她对邱南海从前就不信任，以后也是。
老人的情况特殊，又患病，这样一来在有限价格范围内能选择的优质养老院就不多了，一行人回到海市后又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把养老院确定下来。
秋菱答应奶奶以后每周都会过来看她一次，走出养老院大门的那一刹，她只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一起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奶奶，再也不是回家一打开门就能看到了。
投简历，找工作，租房子。
来到一个陌生的国际大都市，秋菱要做的是先在这座城市里立足。
之前她从池月皎那里拿的四十万这么几个月下来花了二十几，剩下的十几个秋菱将零头拿在手里备用，整数准备在找到工作以后直接转还给池月皎。
然而，事与愿违。
接连一周，秋菱十几封简历投出去全部石沉大海，她瞄准的全是像云启那样的大公司，在等待消息的同时，倒有不少客服和销售岗的招聘主动上门打招呼。
不得已，秋菱又只好降低自己的标准开始尝试着给一些小公司投简历。
这一次，很快有了面试消息。
秋菱信心十足带着自己的作品集前往，面试和她预想的一样顺利，只是等谈到了薪资问题的时候，老板报出的数字让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招聘信息上写的不是四千到九千吗？”秋菱强压着脾气才没当场发作，她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到底是一毕业就自己单干的人，压根没正儿八经出去找过工作。
“四千到九千，你一个刚进来的设计岗当然只有四千，而且还有一个月实习期，”见她竟然真的信了招聘信息上标的，老板笑了一声，“实习期三千，过了才是四千。”
“你要是不想做的话可以另谋高就，说实话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市场饱和，工作不好找。”
老板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态度，他倒不愁招不到人。
秋菱当然不会被他唬住，当即婉拒了：“不好意思，我需要回去考虑一下。”考虑考虑，再没了下文。
四千，四千块在海市租个像样的房子就没了，秋菱哪能把自己那么廉价就卖给这么个破公司。
接下来两天她又再跑了三四家小公司，发现这些小公司无一例外在招聘软件上标的工资都是虚高，说五千到一万的，撑死给五千，标面议的，那是工资低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写上去。
海市这样的公司多如牛毛。
找工作的事情屡屡碰壁，每天住酒店也要钱，思来想去，秋菱还是重新联系了自己最先面试的那家小公司，至少包住，先囫囵着暂时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骑驴找马。
恰好，一周的时间过去这家公司大约也是开的工资太低，仍然没有招到人。
秋菱趁机将工资谈到六千，还给自己争取到了一间双人宿舍。
这是她毕业四年多入职的第一家工作单位，薪资六千，扣掉五险一金到手也就五千多。
想想当初刚毕业的时候云启给自己开的，再看如今，秋菱颇有种千里马再难遇见伯乐的感觉。
秋菱没什么行李，从酒店搬到公司宿舍，只拉了个不大的行李箱。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她重新披上自己那身久不用的绵羊皮和人事大姐唠了两句，对方见她嘴甜，也不吝给她透了点消息：“你算走运，本来跟你一起住的财务小蒋休产假回家生孩子去了，少说也要两个月才回来，不然的话你跟她住一起事情可多，鸡飞狗跳。”
也就是说，名义上的双人宿舍变单人公寓了？
秋菱略微有点诧异，这么说的话她的运气确实好，两个月，应该足够自己骑驴找马找到合心意的下家离开这里了。
领了钥匙和门禁，走的时候秋菱又再甜甜谢了人事大姐一遍。
住的地方暂时解决了，次日，秋菱迅速上岗。
公司的老板是个抠门的中年男人，有点地中海秃头，之前四千块钱招不到人的工作他提到六千招来了秋菱，还觉得亏了，于是等秋菱一上班就连忙把之前设计留下来的活儿就一股脑全都扔了过来，还非常严肃地叮嘱客户催得急，让她赶紧做，加班做。
信以为真的秋菱连着两天晚上都加班到半夜。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她总算醒悟过来了，自己这是干嘛呢，六千块就当牛做马了？领一份工资干三个人的活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单干了习惯了的秋菱从来不知道“偷懒”两个字怎么写，但入职第三天她花了半个小时上网学□□算学会了怎么磨洋工。
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了入职后的第一个双休日。
用不着加班的秋菱陡然空闲了下来。
周末，除开要抽出半天时间去养老院陪奶奶以外，她的其它时间好像都空着。这里是海市不是云城，秋菱在这没有朋友和亲人，似乎……也没有可以约出来一起消遣的人。
也不对，好像有一个。
坐在书桌前，秋菱脑海中一闪而过池月皎的脸——现在她也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虽然说工作只是临时过渡的，但到底给了不少缓冲的时间。
该还钱了。
想到这，秋菱打开手机直接给池月皎转了十万过去。
这笔钱一扣，她卡里还剩五万多一点。
过了几分钟以后，池月皎那边估计是看到转账提醒，主动发了消息过来：【到海市了？】
秋菱等的就是对方的主动问询，这样，也就不会显得自己的邀约显得太突兀。
她指尖在屏幕上跃动着：【嗯，先还你一部分，剩下的等我找到合适的工作再慢慢还你。】
【你这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出来吃个饭。】
记得去年冬天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秋菱说过有机会到海市想要请池月皎吃饭的话，也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
本来是条很平常的邀约，但秋菱不知为何，消息发出去以后略有些紧张。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简单回复了四个字：【我在云城。】
……在云城啊。
秋菱垂眸，盯着这四个字看了一会儿。
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中，也在意料外。
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其实不长，加之池月皎没有特别提过，秋菱也不太清楚对方身上到底什么病，还以为从去年到今年这么大半年下来病也应当调养得差不多了。
虽然事出有因，但被回绝多少还是会有点失落。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正常。
池月皎和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池中月，镜中花，如果不是去年那次偶然的交集，她们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机会认识。
秋菱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手机放置桌面一角继续用电脑浏览招聘信息。
看来，周末两天她还得在家筛工作投简历。
招聘网站上多如牛毛的招聘信息需要自行筛选，对着电脑看了会儿，秋菱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而微信有新的消息进来。
原来，她以为已经结束了的聊天并没有完全结束，池月皎那边见秋菱迟迟没有回复，终于发现自己发过去的那四个字似乎有点过于生硬冷漠，给人一种十分的距离感。
这才找补又再多发了一条消息过来：【等我回海市了再联系你】
末尾，还添了个可爱表情包。
这下，应该可以了吧？
第25章 肖哥
三月一过到四月, 专属春季的回潮就越发明显了。
公司分给秋菱的宿舍楼层较低，在三楼，偶尔天气不好遇上下雨的时候回来就连走廊两边的瓷砖面都是湿的。
秋菱很不适应这样的天气, 也讨厌屋子潮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也快要从这个地方搬走了。
这一个月以来秋菱没闲着, 上班的同时也偷摸背着公司在给其它企业发简历, 刚开始的两周她面了几家公司都觉得不是很理想，薪资无法谈拢, 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就在秋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求太高，准备适当放低要求的时候, 她的微信响了。
上千个微信联系人, 秋菱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微信里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和对方在线上约定好见面地点之后，周末, 她抱着盛装自己的作品集的文件袋出门。
而见面的地点, 是在云启写字楼底下的一家咖啡厅。
前一晚刚下过雨, 凉丝丝的阴天风衣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秋菱走进咖啡厅一眼就瞥见了往里靠窗的位置上, 自己要找的人就坐在那。
虽然只是四年前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但秋菱对这人的印象深刻, 所以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也还是能将人一眼认出。
她已经尽量早出门了, 没想到对方还是比自己早到一步。
“肖经理, 好久不见！”秋菱先是上前打了个招呼坐下, 然后才似老朋友闲聊一样笑着开口，“真没想到肖经理还记得我，你这……周末还在公司, 云启人事部也这么忙啊？”
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上, 等肖骁注意到秋菱的时候人已经走近过来坐下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聊天界面, 然后锁屏，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笑着接上了秋菱的话：“哪里，我今天这个其实是特殊情况，昨天走的时候刚好落了东西在公司，这不，特地回来拿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的，我们这边肯定不是什么疯狂内卷卷到连人事都不放过的狼性文化。”
秋菱被他的话逗笑，抬手招来服务员先要了杯咖啡。
能和云启重新搭上线，其实是秋菱从没想过的。
倒不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行，只是这几年市场饱和加上云启内部员工稳定，他们设计部这两年已经不再对外开放招聘了，秋菱连投简历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就在几天前，她忽然收到肖骁发过来的微信消息，对方说在朋友那看到了她投的简历，问她是不是准备跳槽。
同行企业的人事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些联系，这个理由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秋菱只是没想到，自己四年前无意间加上的微信，四年后成了自己破局的关键钥匙。
具体的事情两人在线上没有聊得很详细，肖骁只透露了一点，他说云启设计部最近是有意招人，只是还没来得及对外发招聘公告。
秋菱很看重这次约见，她当然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机会能够进入云启。
“我比你大，而且现在不是在公司也不是工作时间，你叫我肖哥就好。”听秋菱一口一个“肖经理”地喊自己，肖骁也不是很自在，索性开口纠正。
周末，写字楼上的公司大多放假了，咖啡厅的人并不很多，秋菱要的冰美式很快被服务生送上桌。
两人实际本来也不怎么熟悉，客套两句以后很快进入到这次见面的正题。
秋菱将自己带来的塑封作品集递了过去：“肖哥，这是我的作品集，之前因为一些私事所以……”
秋菱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桌对面的人做了个手势打断自己的话：“说实话，当时都走到入职这一步就差签合同了，你临时反口给公司留下的印象挺不好。”毕竟这几年他们校招也就招过当初那么两个人，秋菱当年很显然违反了契约精神。
这句话，让秋菱递东西的动作顿时一僵。
肖骁看着她，沉吟开口：“你们设计专业上的事情我也不懂，这次其实也是凑巧看到了你找工作的简历，这样……我把你的作品带回去拿给设计总监看看，能不能行，暂时还不能给你答复。”
把话先说在前头，最后如果不行，也怨不得人。
这一点她早在出门赴约前就已经做过心理准备。
“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已经很好了，”将作品集放下，秋菱收回自己的手稍稍弯起眼眸，朝人露出一个绚烂的笑，“那就麻烦你了，肖哥，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前后加起来不到半小时，拿到了秋菱的作品集以后肖骁没有久留，很快离开了咖啡厅，他的表现就好像是带着什么任务特地过来的，等任务完成了以后又匆匆离开。
倒是秋菱，在对方离开以后没有跟着一起走。
加了冰的美式会中和一点咖啡特有的苦味，秋菱记得自己第一次喝美式的时候被苦得立马吐了出来，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
不加奶不加糖，一苦到底，就和如同她这几年的人生经历一般。
习惯了，反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将桌上的咖啡喝得差不多，秋菱推门走出了咖啡厅。
她是坐地铁过来的，自然也再坐地铁回去，只是没想到过完马路以后在地铁口被附近美容院的推销员给缠上了：“美女，美容项目免费体验要试一下吗？”
这会儿过路的人不多，小伙子逮着一个是一个。
两三张小卡片黏在一起朝秋菱递了过来，她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往旁边闪了一下躲开继续走向地铁口。
小伙子不死心地跟了上来：“美女，试一下嘛，反正也不要钱。”
太常见的街头推销了，秋菱想了会儿，停下脚步。
这一动作给了小伙一种马上就能开单的错觉，他推销得更加卖力了，一个劲地强调“免费”“、不要钱”。
很耐心地听他讲完，秋菱才笑眯眯地开口：“那……做了这个能让我找到女朋友吗？”
秋菱的话让小伙儿舌头打结一整个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女朋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当然！等姐姐你变漂亮了还不是想找女朋友就找女朋友，想找男朋友就找男朋友，随你喜欢！”
“那也就是说，你觉得我现在不漂亮喽？”敛起脸上的笑，秋菱佯作不悦的模样将小伙递过来的卡片推开，对方压根接不上她的话。
这反应能力，一看就不怎么行。
秋菱没了继续和对方纠缠下去的兴致，她略过对方身边继续往前走。
可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往前的步子又是一顿。
当秋菱看清楚手机上来电备注的名字以后，忽然有种世界都静下来的错觉——池月皎？
该不会是打错了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将手机贴至耳边接起了电话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
秋菱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池月皎也没有先出声的意思以后……才试探性“喂？”了一声，该不会真的打错了。
然而电话那头随即传来的熟悉轻笑的声音将秋菱的疑虑打消了：“我回海市了，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请我吃饭呢？”池月皎特地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池月皎一开口秋菱就找到了从前两人私下相处的熟悉感觉，而不是隔着网络文字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她思索了会儿，正想着怎么回答池月皎的话。
这时，刚被秋菱一句话弄得下不来台的推销小伙又跟了上来：“姐姐，我没有说你现在就不好看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用了我们家的……”
旁边传来聒噪的推销声将秋菱的思绪打断，她这会儿是真有点烦了：“不好意思，我没这个意向。”
秋菱对美容推销说的话落到池月皎的耳朵里，让人轻轻哼出一声疑惑的单音：“嗯？”
没有什么意向？和自己吃饭的意向？
将面前的推销打断，秋菱捏着手机边往前走边讲电话：“刚刚有街边美容院的推销员和我推销他们的美容项目，嗯……你刚刚是说你回海市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不同于方才和推销小伙说话时的不耐，和池月皎说话的时候秋菱明显将声音放轻了许多。
“今天。”池月皎给出了一个叫人意外的答案。
……今天？
隐约间，秋菱仿佛听见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机械式高铁广播声，大约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从云城回海市高铁也就三个小时左右，中午上车，大约下午三四点就能到了。
回想池月皎刚刚的问题，秋菱一个突兀的想法脱口而出：“那，不如就今天晚上？”
话问出口，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秋菱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有点想当然了：“太赶了是吗，那不如你来决定吧，下班时间或者周末我都可以，或者明天你有时间……”
絮叨的话还没说完，池月皎轻声打断了她：“也不是不行。”
今天晚上的话，也不是不行。
刚刚那片刻的沉默其实是池月皎在思考秋菱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因为向清早就约了自己说要接风。
不过池月皎仔细想了想，自己和秋菱也确实有快半年没见了，时间的流逝不刻意去想还不觉得，这会想起了再让她等几天，也觉得有些不乐意了。
择日倒不如撞日。
“就今天晚上吧，你定好餐厅把地址发给我。”池月皎在电话里肯定了秋菱的提议。
至于向清那里……改天好了。
第26章 表妹
下午四点一刻, 从云城出发途经海市的高铁列车准时抵达，雾蒙蒙的小雨天风一刮雨就全飘身上了，向清早早就在出站口等着, 还顺手从车上拿了件薄外套带给池月皎。
这整整九个月的时间池月皎在云城和海市之间往来不停，这次回来, 总算是不用再回去了。
说起这个, 向清比池月皎本人更加感慨唏嘘：“你这可算是毕业了，我跟你说我今晚订了皇蚝的包间还叫上了小布她们一起给你接风, 你之前一直忌口好久没吃海鲜了吧？”
“我订了澳洲大龙虾！”安静的车厢里司机在前座无声地笑着，向清一个人撑起了热闹, “咱们晚上还可以喝点酒, 上次跟你喝酒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今晚向清本来是有应酬的，但为了给好朋友接风全都推了。
和池月皎这么多年的交情, 生意和朋友对她来说哪个更重要, 不言而喻。
也是到这时候, 池月皎才发觉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耐心地等候向清说完，试探着开口：“我记得……皇蚝的桌子虽然难订但好像可以修改一次预订日期吧？”虽然还什么都没说, 但飘忽的眼神和心虚没什么底气的声音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
“改是可以改, 不过……你想干嘛？”兴奋劲下了头, 向清一个倾身过去抱住了池月皎的胳膊, 死死盯着对方, “今晚要一起吃饭可是早就说好了的, 你平时放我鸽子就算了，这次可不止我一个人呢。”
那么多朋友，不去就太扫兴了, 池月皎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显得如此为难。
向清还叫了其它朋友一起, 这是事先并没和她说过的。
池月皎有些头疼, 她笑着扒开了向清的手：“好了，我知道了，不会放你鸽子的。”
现在时间还早，看来只能和秋菱说改天再约了。
是她太心急，明明之前都不这样，偏在秋菱提议今晚见以后鬼使神差就开口答应了。
“你还约了别人啊？”向清一眼就看出了池月皎有事瞒着自己。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终于撬开了池月皎的嘴：“上高铁之前给秋菱打了个电话，约了她今晚一起吃饭。”
说到这池月皎顿了下，朝身边的好友看去：“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和她说临时有事改天好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明明有约了还要应对方的约。
得知真相的向清开始忿忿不平：“我就知道，你果然又准备放我鸽子。”
“好嘛，没放成功就不算。”池月皎象征性软下身段和人低头，毕竟今天这事是她做得不地道。
秋菱这个名字，已经不是向清第一次从池月皎嘴里听到了——虽然这几个月以来频率有所降低，但两人偶尔聊天多多少少都会提到这个人。
池月皎这几个月是没怎么和秋菱联系，但不代表她对这个人就不关注了。
若是说之前还有点疑惑，那么经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向清算是看明白了：“那你叫她一起来呗，多个人多双筷子，反正咱们这些人你以后早晚也要带她认识的，不是吗？”
捏着鼻子阴阳怪气，最后那句“不是吗”向清说出来的语调尤为奇怪。
早就习惯对方这样，池月皎也不和人计较：“那……我问问看好了。”
话虽这么说，池月皎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但秋菱那边竟然出乎意料同意了，于是两个人的晚餐改成了一大群朋友为自己准备的接风宴。
六点半的局，这会儿还早，向清让司机将人和行李先送回池家，等池月皎收拾收拾再一起走。
海市中心的老别墅区，如今已是价值上亿。
说来也巧，池家的宅子是池月皎父母当年发家以后找父母凑了点钱硬咬着牙买下来的，九十年代，当时买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房价会涨到现在这么夸张。
自从妈妈因病去世以后，池月皎的父亲池清远就一直住在这里，而她自己在市区另外有其它的房子，偶尔才回来一趟。
池家父女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偌大的别墅里也只有家里的阿姨和管家在而已。
拉着行李箱进门的动静不算小，家里的阿姨很快就注意到了池月皎回来了，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又惊又喜：“小姐，你从云城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家呢，我这就给先生打电话告诉他晚上回来吃饭！”
说着，阿姨就要去拿自己手机。
池月皎温声劝止了阿姨的动作：“不用了刘姨，我晚上约了朋友，一会儿就走。”
听她这么说，阿姨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这样……那我帮小姐把东西拿回房间。”
这回池月皎倒没再制止对方了，她轻声嘱咐：“放门口就行，我会在这边暂住一两个星期。”年年皆是如此，再过不久就是池月皎母亲的生忌了，阿姨早已经习惯。
她提着行李箱上了二楼。
没过一会儿，在后院除草的管家也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他扔了工具连忙进来和池月皎打了声招呼，然而让池月皎没想到的是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自己那两个爱作妖的表弟。
这可是池家的宅子，池清远这个做姨父的又不在家，姓宋的两兄弟为什么会在这？
池月皎轻拧着眉头朝管家看了过去。
“瞧你，咱们姐弟这么久没见你也不说先打一下招呼，我们是特地过来等姨父回家有正经事要和他说。”都不用等管家开口，宋明齐就自己先解释了来意。
池月皎这才冷淡“哦”了一声，收回目光。
两兄弟也不在意她这疏远的态度，简单将人打量一番，大哥宋明诚假模假样地开口关切：“皎皎姐，你身上的病这是已经调理好了，不走了吧？”
“差不多。”池月皎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并没有要在这继续待下去的意思，这才刚说两句话她就准备脱身了，“那你们要等他就继续等吧，我这边还有朋友在等，先走了。”
宋明诚却出声将她叫住：“那个——”
池月皎回头，面露疑惑之色。
宋明诚这才继续说完了剩下的话：“皎皎姐，玟玟最近联系你了吗？”
玟玟，宋玟。
池月皎去世的母亲一共有两个兄弟，分别是她的大舅和小舅，自从母亲产后抑郁去世池清远就一直对宋家怀有愧疚，从小待这两个表弟就跟儿子一样亲，甚至远超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这也是池家父女不睦的一大原因所在。
宋家两兄弟是大舅的儿子，而宋玟，是小舅的女儿，也是她的表妹。
仿佛是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人名被突然一下揪了出来，池月皎听到他们提起的时候还愣了下，随即给出回答：“没有，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事实上，宋玟自从高中毕业出国以后和她一年也不见得会联系一次。
家里人都挺纳闷两姐妹从前关系明明挺好，这几年忽然就疏远了。
至于原因，自然也只有池月皎自己知道。
见她否认，两兄弟的神情瞧着略微有点失落，池月皎也没有追问宋玟最近怎么了。
她径直出了别墅来到车库，拉门上车一气呵成。
“去得有点久了。”等得有点久，见人上车向清侧过头去问了一句。
哪想刚好看见池月皎在出神，她又用手肘轻轻撞了对方一下。
池月皎这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恍惚：“啊……我两个弟弟在家，假模假样跟他们客套了两句。”
向清疑惑：“他们在你家干嘛啊？”
“不知道，”池月皎垂眸，心思看起来并不在这件事情上，她随口敷衍了一句，“估计是又闯祸了准备抱大腿哄财神爷吧。”
宋家兄弟的财神爷没有别人，只能是她那个偏心的父亲池清远。
池清远待自己这两个侄子是没话说的，虽然这两不成器能力不怎么样还总惹祸，但他从来没真正对这两人做过太过分的事情，甚至等兄弟两个一毕业就将他们放进了自己公司历练培养。
将对已去世妻子的感情全部注入到了妻子母家人的身上，池月皎能理解，她也能理解池清远可能一直觉得妈妈要是没有生下自己，也不会抑郁去世。
这是横戈在她们父女间的一个死结，解不开，也绕不过。
……还有宋玟。
烦闷的情绪很快漫过了初始时那点好心情，车子缓缓驶出中心别墅区，池月皎从上车起就少言寡语表现得十分异常，一直侧目凝望窗外飞速略过的街景。
向清见状还以为对方是又想起了家里那点破事不开心，也没敢出声打扰。
直到遇上路口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池月皎忽然转过头来：“宋玟最近找过你吗？”
“谁？”向清被问懵住了。
缓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池月皎说的是是谁，整个人显得有些无语：“阿皎你没事吧，宋玟是你表妹，她连你都不找怎么会找我啊？”
“也是。”池月皎觉得向清说得很有道理。
没一会儿她又重新转过头去，继续出神。
思绪飘远，池月皎又回想起宋玟高三那年寒假，恰好也是对方十八周岁生日。
她这个表妹自小就是家里众多哥哥姐姐最喜爱的那个，就连那两个平时不着四六的表弟都是十分珍视的，池月皎这个当表姐自然也不例外。
特别……宋玟和自己去世的妈妈还有两分神似。
有着这一层特殊的牵绊在，所以从小到大池月皎对这个表妹要比对其它人更要亲近，纵容，唯独不溺爱。
或许是这一点不溺爱让宋玟更亲近池月皎，又或者是从小家里人的宠爱，养成了宋玟自我任性的个性，以至使她竟然在十八周岁的生辰的当晚和自己的亲表姐表白了。
懵懂少女的初次心动，就是这样被池月皎毫不留情判了死刑。
第27章 接风
向清和池月皎从来都走得近, 对于前些年发生在对方身上那点离谱的烂桃花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事，池月皎瞒了家里的长辈和身边的所有人，唯独没有瞒自己, 所以在得知池月皎情绪忽然低落不是因为家里那点破事而是因为宋玟以后，她更不敢往深了去追问。
爱恋亲表姐, 向清印象里宋玟那小姑娘是挺荒唐的。
大抵也因为池月皎今晚的情绪并不高涨, 从前看秋菱并不怎么顺眼的向清这回见到人以后格外主动热情，就仿佛她从前对人从不曾有过意见一般。
在餐厅附近和人汇合以后向清先是和人客套几句, 然后找准机会把秋菱拉至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她今天情绪有点低落，你没事可以多拉着她说说话, 怎么说她也还是你的债主嘛……”
“那向老板知道是因为什么吗？”侧目看了一眼正和服务生交谈的池月皎, 秋菱对向清的话有些意外。
至少从照面开始，她没有感觉到池月皎表现出任何情绪低落的样子。
向清当然不会告诉秋菱：“你自己问她呗, 你们俩关系那么好。”
这话听得秋菱一头雾水, 她和池月皎关系好？好在哪？
自从去年和人划清界限以后秋菱不止一次在难以入眠的深夜回忆与对方相处的种种, 结论就是觉得很挫败。
虽然她们之间确实由一笔钱搭建起来的临时关系，但池月皎好似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不然的话, 两人也不会连个正式的吻都没有接过了。
好像喜欢, 又好像不喜欢——池月皎给秋菱的就是这样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包括后来直到自己来海市之前, 倘若不是上次还钱的时候她简单问了一句池月皎要不要一起吃饭的话, 秋菱不觉得对方会主动联系自己。
这样一看, 那种以为是“喜欢”的错觉就更加明显了。
“向清，你预订的时候留的是哪个电话号码？”和服务生沟通无果的池月皎这时候转过头来，打断了两人的私下交流。
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今晚预订的客人里除了向清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向小姐”。
向清闻言有些意外, 朝餐厅前台的方向走去。
搞定了包厢的问题, 没多久朋友们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今晚这个“接风宴”的人数不多，加上池月皎她们先到的三个总共也才六个人，全是女孩子，不过秋菱有细心注意到后来的这三个人衣物配饰也全都出自一些奢侈品牌，虽然没什么明显的logo，但瞒不过一个常年跟时尚圈打交道的设计师的眼睛。
也就是说在座六个人，除了她以外全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
池月皎当然也清楚这一点。
一开始，她还有点担心秋菱会不会有点难以融入大家的一些话题，所以会刻意将话题范围引导偏日常一点的方向，但压根没想到自己的担心十分多余。
秋菱不仅融入得毫无障碍，且意外讨人喜欢。
没有刻意的放低讨好，也不存在多余的自卑怯懦，更不会因为这一桌全是身价不菲的有钱人就生出其它的心思。
大方娴熟的交际手段就仿佛是秋菱生来就会的天赋，她生来就有一双天然含情的眼，不管是和谁说话她都会大大方方迎上对方的眼神目光，很难不会叫人生出好感。
池月皎还没有发现，今天晚上自己的眼神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自己旁边这个人身上。
将近半年不见，脱掉身上那层羊皮以后的秋菱似乎变得更加对她的胃口了。
等聊到工作职业这一块的时候，秋菱还收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潜在客户。
“原来你是做设计的啊……诶，那彭彭你可以加一下秋菱啊，你之前买的房子不是一直拖着准备今年装修吗，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然咱们自己人就内部消化了呗！”
说起这个，叫彭彭的女生懊恼拍了下桌子：“对，我最近正让人给我介绍靠谱的设计师呢，我之前自己去网上搜了好几个，都感觉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那秋菱，咱们加个微信吧，改天我找你帮忙看看房子。”
……
皇蚝本来就是专供海味的餐厅，向清这群人在吃喝玩乐上从来不吝钱财，各种昂贵的海鲜仿佛不要钱一样摆满了整张桌子。
池月皎吃了一些，但不多。
不比朋友们那么肆意放纵，一蹲下来又是海鲜又是酒，即便是现在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不用特别忌口，池月皎也还是会下意识去克制。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克制，理智，和身边同阶层的大多数朋友都不一样。
中途，池月皎借口去厕所跑到马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小盒酸奶，临到正要结账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捏着盒同样的酸奶摆在收银台上。
“你好，多添一盒麻烦一起结账。”秋菱清泠泠的声音具有十分的辨识度，池月皎都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谁。
不再装乖的人声音里少了几分刻意的清甜感，池月皎说不清哪一种自己更加喜欢。
扫码付款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付完钱以后秋菱将两盒酸奶一起拿在手里，她挨着池月皎边朝外走边给对方递了一盒酸奶过去。
接过酸奶，池月皎偏头好奇朝人看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秋菱笑眯着自己那双极具魅惑性的眼，撕开了手里的酸奶盖，“我看你没有去厕所的方向就跟出来看看。”向清让她多注意池月皎今晚的状态，她可是一直没忘。
说完，秋菱将一只手放进风衣口袋，另一只手捏着酸奶盒慢慢饮用。
七点多快八点，这一条商业街基本上都是开各种各样餐厅的，街上人来人往并不多，这会儿基本都还正吃着。
两人往前走了几米，秋菱发现池月皎没有想要立刻回去找自己那些朋友，遂拉着对方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
上次一次两人这样独处的，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一个人跑出来买酸奶啊……”秋菱主动打开了话匣子，“怎么池姐姐今晚是心情不好吗？”
向清开始说池月皎情绪低落秋菱还觉得对方是不是想多了，这会儿终于是看出来了，躲开人群一个人独处确实是心里藏着事的表现。
池月皎被这声“姐姐”叫得怔了下，偏偏秋菱自然又顺口。
从前秋菱管她叫姐姐，那是因为在扮演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妹妹，她也懒得戳穿在配合对方的表演，可后来大家把事情摊开说了就再不存在这样一种伪装的人设了。
且光从气质和打扮来看，秋菱也不怎么沾妹妹的边。
想了会儿，池月皎还是开口提醒：“我其实比你没大两岁。”
不想秋菱懒懒散散朝身后的椅背上靠去，手里举着一盒酸奶，歪头朝她看来：“大一天也是大，我这样叫你姐姐应该也没有问题吧？”她眼里是星点细碎的笑意。
“还是说我和向清一样叫你‘阿皎’？又或者是池月皎？”前者过于亲密，后者有点过于生疏。
想来想去，秋菱还是觉得“池姐姐”合适，都叫习惯了。
秋菱所想，也正是池月皎所想。
她定定看了对方一会儿，轻轻笑了声：“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嗯？”秋菱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
过了两秒，她反应过来池月皎指的是什么——不可否认从前自己在池月皎面前的大多数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温顺乖巧那个小甜心……当然不会真正的她。
但秋菱并不想从正面去回答池月皎的问题，刚巧，池月皎也不想告诉秋菱自己今晚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两人又一次默契达成了共识，将话题引向别处。
明明今天一整晚她们都挨着坐，也一直都有交流，但真正想要说的话仿佛被特地攒住留了起来，就等现在这一刻。
那些没能隔着网线问出口的话，秋菱索性一次性问完了。
“原来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吗？”从池月皎口中了解到对方的身体近况，她有些恍然，也就是说……以后池月皎都不用再去云城了？
秋菱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还觉得有些开心。
“难怪今晚特地过来这边吃海鲜。”一些虾啊蟹都寒得很，从前池月皎是压根不碰的。
“今晚不算哦。”刚好聊到这，池月皎就顺着秋菱的话接了一句。
她转过脸来，唇角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今晚是向清请客帮我接风，你下回得找个时间，单独再请我吃一次。”
今天晚上本来说好的是秋菱要请她吃饭的，池月皎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很过分。
秋菱一个“好”字脱口而出，带着几点零星的笑，她的目光黏在池月皎的身上舍不得移开，那些曾经被好不容易克制住的好感又开始蠢蠢欲动。
池月皎缺自己这顿饭吗？当然不可能。
闲聊，自然也是有来有往，话题在不知不觉间落回到秋菱身上。
秋菱主动提起：“云启的人事经理前几天找到我，说可能有机会可以让我再进他们设计部。”
没想到秋菱会和自己说起工作上的事情，池月皎有些意外。
“是吗？”她眸光微微闪烁了两下，随声附和，此刻没有表现出想要追问太多的意思。
紧接着，秋菱又和她多说了几句，还说起如果最后真能成功入职的话也要请她出来吃饭。
说起吃饭，池月皎又多了点兴趣。
她转头朝人看去，满是笑意的眼眸中藏着一闪而过的狡黠：“那说话算话。”
第28章 债主
两人在外头待了二十多分钟快半个小时, 手里的酸奶盒早就见底，离开的时候被人双双扔进绿色环保垃圾桶。
回到包间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正在闲聊，她们看到消失这么久的两个人前后脚一起进来, 彭彭不由投来八卦的目光：“阿皎不是出去上厕所了吗，你们俩怎么一起消失这么久又一起进来？”
池月皎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包间里闷得慌, 我去对面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盒酸奶透了会儿气。”
这样……池月皎素来自我惯了，也没人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
听完这边的解释向清又看向秋菱, 冲人挑了下眉：“那你呢？”你又干嘛去了？
“我啊，”秋菱拉开池月皎旁边的椅子跟着坐下, 她噙着笑意缓缓眨了下眼, “我当然是出去陪人透气了。”说完，她端起面前杯子里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句话引来其它几个人唏嘘八卦的声音。
不多时, 有人开口：“说实话, 大家一起玩这么多年了，阿皎带个面生的朋友过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对哦阿皎, 从见面到现在你都没有介绍秋菱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下午的时候向清倒是在她们的小群里提了一句, 但也只说今晚池月皎那边要多带个朋友过来。
到这会儿, 几人才发现她们似乎忽略掉了秋菱身上藏带的重点。
她们的眼神不约而同汇聚到了池月皎身上, 而后者被朋友这样关注竟然也没有想要给出答案的意思——池月皎缓缓转头, 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人。
皮球踢到了秋菱那里, 池月皎分明是故意的。
向清作为知情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八卦当中，但此刻看到这样一幕，不免也好奇秋菱会怎么回答。
思索两秒, 秋菱给出了两个字答案：“债主。”
“——情债？”
“——桃花债？”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声音里掺杂着浓厚的兴趣。
“好了, 你们不要乱猜了，她欠我钱，是真金白银的那种。”池月皎终于舍得开口，“你们几个要是谁也想找我当债主的话我也随时欢迎，利息就按银行的算。”
一说到真金白银，这几个果然又都没了兴趣。
谈钱，在这些富家小姐眼里是最无聊的一种。
既然是这样一种关系，那秋菱待池月皎特别一点也说得过去……况且这些年确实也没有真近了池月皎的身。
本身就如白水一般清澈的人，自然也很难招人往深了去八卦。
点的海鲜还剩很多，本着不浪费的想法，走之前池月皎让服务员打包了。
向清家的司机原本只用稍微绕一点路将池月皎送回家就好，现在又多了个秋菱，这下得直接开到四环外去再开回来，而在这一点上向清是没有半点脾气。
将人送到宿舍门口，池月皎摇下车窗将几盒打包没有动过的海鲜朝人递去：“别忘了今天晚上说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秋菱愣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池月皎在说什么。
再看车子里向清脸上露出一副疑惑又惊讶的样子——池月皎这种当着其它人的面和自己打哑谜的行为，无形中又让她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添了一层朦胧暧昧的雾。
秋菱勾了下唇角，轻轻嗯了声：“下回见。”
没有做过久的停留，秋菱拎着自己手上打包的东西转身进了员工宿舍区。
等她走远，池月皎才重新摇上车窗温声知会前座的人：“李叔，可以走了。”
车子缓缓驶动。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被当做空气忽略的向清见池月皎没有要主动告知的意思，憋不住开口询问：“你俩说好什么了？”怎么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却始终没有她的姓名？
然而池月皎只是意味深长看了向清一眼：“没什么。”
这几个字让向清有些应激，阿皎现在竟然对她有秘密了！
向清自己生了会儿闷气。
池月皎见她似乎是真不开心了，于是犹疑着又补了句：“一些小情侣间的悄悄话你也要听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赶紧找个恋爱谈谈吧。”
“……”向清又被创了下。
真不要脸，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情侣了吧？她在心里默默腹诽。
直到车子驶上环道，向清的心思又飘到了其它事情上：“对了，你这次回来以后是准备怎么办，跟你那两个傻子弟弟斗智斗勇吗？还是跟池叔叔说直接去总部集团任职，用不用我帮些什么？”
“你能帮我什么呢？”说到这个，池月皎好奇地朝好朋友看去。
向清压低声音，忽然凑近：“我可以帮你给宋家那两兄弟下套。”什么杀猪盘金融陷阱，反正那俩成天不干正经事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还有花钱。
池月皎听完向清的话，默了一瞬，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怎么。
过了会儿，她轻声开口：“不用了，我准备先回云启。”
“回云启？”向清大惊失色，深觉不解，“这种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有什么好去的？而且云启现在不是归宋明诚管吗，你之前在云启挂的一个副总的虚职，现在回去不就成他的手下了？”
向清头上挂着明明白白三个大问号，她觉得池月皎是不是在云城山里待得久了脑子待出毛病了，这是争家产呢又不是过家家！
然而池月皎似乎并没打算说得太明白，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耐着性子同向清柔声解释：“好啦，就算是副总，你觉得他有那个胆子使唤我吗？”
“放心，我有打算的。”
*
回宿舍的路上，秋菱遇上了在楼下散步的人事大姐还有两个财务小姑娘，在得知她们是准备出去外面吃夜宵以后，秋菱刚好顺势就将手里提着的那几盒打包的海鲜送了出去。
海鲜不宜隔夜，留着也是浪费。
接过秋菱的好意，人事大姐忙着跟人客套没怎么注意自己手上的袋子，倒是两个小姑娘看清楚了纸袋上的餐厅标识。
很快，身边传来两声惊呼：“秋菱，你去皇蚝吃饭啦！”
秋菱愣了下，点头说是很久没见的一个朋友请客吃饭。
听她这么说，小姑娘更加惊讶了：“真是羡慕啊，我要是什么时候能认识这样一个有钱的朋友就好了，要求不高，闲着没事隔三差五带我去这种高档餐厅蹭蹭饭就行了……”
反应过来的人事大姐听到这话也笑着打趣：“那也不是没可能，但我觉得必须得是男朋友，你要是能在海市找个有钱男朋友那这辈子可都不用愁了。”
闲着无聊说了几句梦话，三人又拎着秋菱给的袋子继续往外走。
这会儿不是出门高峰期，一楼等电梯的人除了秋菱以外还有个穿蓝色工服的外卖小哥，她就站在距离小哥一臂远的地方，余光瞥见对方在等电梯的同时低头回复着什么人的消息。
可能是打字比较费事，最后小哥干脆开始发语音消息：“不好意思我已经在楼下等电梯了，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原来是在和客人发消息。
秋菱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刚准备低头去看手机。
这时，外卖小哥的声音再一次从旁边传来，不同的是这次还带着些急切哀求的味道：“求你了帅哥，别投诉，我刚刚来的路上摔了一跤电动车后视镜都摔坏了，这单我自己贴钱补给你行吗？”
话音落地，电梯门开了。
小哥拎着手里的外卖匆匆跨进电梯，秋菱也跟了进去。
她在按楼层的时候侧目看了一眼外卖员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很焦虑。
秋菱不由又想起刚刚在楼下自己遇到的那几个同事，还有她们开玩笑时说的话——所以，通过恋爱途径去跨越阶级是如今大多数人都默认的捷径。
否则的话，底层普通人和上层有钱人之间的距离，不出意外将会是一生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池月皎和自己之间，可能隔了好几个鸿沟。
她是普通人，她的那几个同事也同样是普通人，刚刚那个外卖小哥也是普通人。
她们才是同一阶级，在为了生活奔波苦恼普通人。
会期待每个月发薪水的日子，会为高昂的生活开销和房租而苦恼，会在因为工作上的失误而为了少扣些钱而低声下气，会因为吃到了一顿自己平时吃不起的饭而开心，会期盼明天能变得更好。
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真实生活。
想到这，秋菱的自尊心又开始冒出来作祟了。
照人事大姐说的那样，池月皎会不会也觉得自己现在流露出来的好感与喜欢是带着目的呢？
不多时“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已经抵达指定楼层，秋菱恍惚着走了出去。
新的烦恼困扰了她好几天，连带着晚上做梦也梦到。
这样的状态持续着直到肖骁的微信头像再一次亮起红点，他给秋菱发来了言简意赅三个字：【通过了。】
第29章 钓鱼
肖骁带来的消息让秋菱精神一振, 一扫连日来的颓靡，心情变得畅快了起来，就连看抠门老板也顺眼了不少——毕竟缘分快尽了, 现在是多看一眼少一眼。
和肖骁那边反复确认过这个事情以后，秋菱将自己的入职信息发了过去, 同时, 她向公司人事部提交了离职申请，准备离职。
不出意外, 得到了老板的强烈挽留。
“秋菱，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啊, 老板说可以把你工资提到八千诶。”人事大姐得了老板的指示, 私下找了个时间将秋菱约出来聊了聊，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午休时间, 她们公司旁边的咖啡店里全是人, 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空座。
八千诶, 秋菱入职不到两个月素来抠门的老板竟然为了留人直接在对方的薪资基础上提了三千块，人事大姐只觉得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她在公司快四年了薪资也才停留在六千出头。
大姐好言相劝, 分析利弊, 知道秋菱是刚来海市还没站稳脚跟, 专往这方面下手：“老板对你不错了, 我在公司这么多年从没看过他对哪个员工这么重视的。”
哪料秋菱根本不吃这套。
“姐姐, 你也是老江湖了，老板说的话你也信啊？”
她半点不客气，直接点穿了这件事的本质：“他愿意这么爽快直接提三千挽留我, 不是因为他对我青睐有加, 更不是因为他是个善心大发的大好人, 他能做到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我给他打工创造的价值远远超过八千块钱这个数。”
八千？四年的设计经历独自将自己的小工作室拉扯成型，加上那些作品集，她刚来海市的时候为了先立足，将薪资目标降在八千到一万，但如果真的按市场价，秋菱觉得自己这个水平的拿一万二到一万五才是合理的。
这可是海市，又不是云城。
抠门老板当初四千就想给她拿下，摆明了目光短浅还抠搜，入职以后更是想把她一个人当两个人使，现在别说八千了，就算老板现在愿意给她开两万她都不会留下来。
薪资重要，但选对老板也同样重要，秋菱决定了就没有再回头的意思。
被这么尖锐地道破真相，人事大姐再巧的嘴也不好意思继续劝说了。
她知道秋菱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没有想到小姑娘这个年纪看事情这么透彻。
幽幽叹了口气，知道老板交代的任务是完成不了，大姐拿起手机扫码又加了两份蛋糕甜点，这回笑得真诚了许多：“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劝了，这最后一顿下午茶姐姐来请，就算给你践行，祝你前程似锦。”
这么精的小姑娘，不可能没找到下家就辞职，大家心照不宣。
秋菱安心收下了这份好意。
这边的离职手续和云启那边的入职手续在同步进行，后续还有一堆麻烦事，秋菱的社保都要转过去，员工宿舍自然也是不能再住了，她还要另外租房子。
肖骁给了她一周的时间处理这些琐事，一周后准时到云启的设计部报道。
突然的变动让刚刚稳定下来生活忽然忙碌，但秋菱也没忘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池月皎。
之前说好的，能成功入职的话要请对方吃饭。
能进云启设计部，这让秋菱一扫之前的低落又没有那么看轻自己了，她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先把欠池月皎剩下的钱还完，然后再想之后的事情。
这周，秋菱没有去郊区的养老院看奶奶，在忙着到处看房源的同时她也抽空将池月皎约了出来。
说好的吃饭，赴约前一天晚上秋菱趴在床上做了好久的攻略才选定一家中档餐厅，只不过海市中档餐厅的人均消费也足够现在的她心疼好久了。
没办法，谁让对象是池月皎，这要是谢思雨她直接和对方手牵手去吃路边沙县小馆了。
然而当秋菱领着池月皎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时候，事情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你说订好了餐厅，就是这家吗？”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生意火爆的私房菜馆，池月皎朝秋菱看来。
秋菱被这句莫名的提问问出了不自信，她下意识“嗯”了一声。
难道……这家私房菜有什么黑历史？
还是说池月皎觉得自己选的地方不好。
“我最近不太想吃海市本地的菜式，我们换一家可以吗？”池月皎难得盯着秋菱的眼睛说得很认真，只是这样的反应却让秋菱觉得有些尴尬。
但被请吃饭的人都提出来了，她自然不能反驳：“那换一家好了。”
换一家她也不知道吃什么好，这家私房菜是她昨天做了大半晚攻略才选好的。
秋菱脑子乱糟糟的，因为池月皎几句话变得混乱不堪。
好像突然也不是那么想要和池月皎一起吃饭了，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
这时，从旁传来熟悉好听的声音：“你晚上有空吗，我忽然想起有一部想看的电影，之前在云城一个人上映后一直没来得及去看。”现在都快下映了。
池月皎悄无声息将话题引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明明在说吃饭的事情，现在又说起了看电影。
“那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秋菱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她抬头，对上的却是池月皎那双漂亮的眼眸，仿佛有特殊的魔力。
到这，秋菱也只是单纯顺着池月皎的话去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主动权完全移交到对方手上了。
池月皎仿佛就等着秋菱这句话似的，吟笑着看她：“那我们就在附近找家有电影院的商场好了。”小小绕了个弯子，话题瞬间又回到原点，只不过晚餐问题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解决掉了。
商场吃饭？秋菱这才反应过来。
最近的商场就在这家私房菜馆附近三百米，完全可以走过去。
走之前秋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家私房菜的招牌，后知后觉意识到池月皎大抵是觉得这里的消费对于自己来说太高，在帮她省钱。
想通这一层以后，方才涌满心头一些压抑和负面的情绪瞬间被清扫干净。
垂落的指尖微微蜷动，秋菱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池月皎身上感受到这种特殊的善意了。
又或者，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善意？
影院和用餐的地方一般被设置大型商场最顶层，比起开在街边的各种私房菜馆，商场里的餐厅价格就要平价得多，两人打开美食软件扫了一眼各个餐厅的评分，最后选定了一家泰餐厅。
“先恭喜你，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最初想要去的地方。”池月皎举起杯子，在空中虚虚朝人示意了一下。
秋菱以收到offer的由头请自己出来吃饭，她自然也得添上几句祝贺。
只是柠檬水碰杯，秋菱这还是头一回，但发酸的柠檬水入嘴以后竟也让人感觉到丝丝甜意。
放下水杯，池月皎想起了什么：“对了，既然给你发offer了那有通知什么时候去入职吗？”她比较关心这个。
“下周一，人事那边给了我时间处理离职后续，而且我还得在公司附近看看房子好搬过去。”
“嗯？”池月皎朝她看去，“你要找房子？”
“之前的工作是随便找来过渡的，所以也没有特意租房子，住的是他们的员工宿舍，但现在得找了。”秋菱还是准备在云启的设计部好好做下去的，所以租房很有必要。
“但是云启公司写字楼在的那一块……我记得位置应该还挺好，应该不好租。”要在那样好的地段里用合适的预算里找到合适房子，难，池月皎觉得不太可能。
海市就是这样，寸土寸金。
秋菱抿唇笑笑，没有说话，但也知道池月皎说的是实话。
她这几天跑了几个房源又问了好几个中介，得到的答案都是预算太低，接下来她准备去稍远一点地方看看房源了。
“嗯……那你要跟人合租吗？”蹙眉想了会儿，池月皎问。
秋菱摇头：“我想租个一室。”或者破一点的二室也行，只要价格在预算内。
学生时期有过不太美好的住宿经历，不到万不得已秋菱不是很想考虑合租。
“一室啊，”听见秋菱的要求，池月皎思考了一会儿，“一室的话应该……”
应该不太行，她露出一个委婉的笑。
池月皎在云启旁边有两套房子，一套近点，一套稍远不过车程也在二十分钟以内，但都是三室四室的大户型呢。
说起来，这两套房子也是因为之前在云启任职才买的。
想到这，池月皎故作遗憾轻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跟人合租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秋菱：？
她疑惑朝人看去，没办法是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在钓鱼？
而她，好像就是那条鱼。
池月皎看了秋菱一眼，微微垂眸笑了一声：“我在水岸林邸有一套四室，过些日子要从家里搬过去。”
但是没想到你刚好在找房子，这不巧了吗？
第30章 礼物
钩子抛出落下的位置恰到好处引起了池鱼的注意, 恰好这时候服务生端着一道刚出锅的菜走了过来，将话题中断，而池月皎似乎也真就没有要继续在这件事上聊下去的意思。
就好像秋菱那句“租个一室”已经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
吃饭的过程里, 她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
泰餐的做法偏酸，开胃,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餐厅的评分和口碑都不错, 临到走的时候池月皎意外提了一句说下次还可以再来试试其它的菜，秋菱下意识接了一句“好”。
这顿刚吃完, 就开始想下一顿了。
吃饭的地方和影城挨得近的好处就是不用赶，同一层楼, 两人在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从餐厅里慢悠悠出来, 没两步就走到了影城门口。
池月皎取完票回来的时候秋菱刚好排到爆米花，然而售卖员却告诉她剩下的爆米花只够装一桶了。
将最后一桶爆米花装满放置一旁, 售卖员也显得很无奈：“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等等, 下一批爆米花差不多等个十分钟的样子就好了。”
十分钟, 电影刚好就开场了，但也不是不能等。
秋菱有些犹豫。
这时, 池月皎捏着电影票走上前来：“那就只要一桶好了。”
“我们两个吃一桶, 行吗？”她侧目看向秋菱, 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爆米花不比别的食物, 即便是关系好的朋友同吃一桶也没什么。
池月皎提的这个建议刚好卡在这个暧昧的中间值上, 秋菱自然没什么意见。
又再买了两杯常温的饮料，此时检票完毕进到影厅刚好距离开映还剩六分钟。
池月皎一边走还特地低头确认了一边她们买的是几排，然而顺着台阶往上数过去的时候, 意外发现座位已经被一对小情侣占了。
池月皎又重新低头看了一眼票根上的座位号, 微微皱眉：“没数错啊, 这里是五排。”包括座椅背上还印着白色的数字方便观影人员辨识。
秋菱在这时候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将池月皎手中的电影票接过，走上前去弯腰沟通：“打扰一下，你们是不是坐错位置了，我们买的是五排……”
池月皎就站在过道旁注视着这一幕，关注点却有点偏移。
秋菱跟人沟通的时候刚好是一个将脸侧过去的角度，碎发全部挽到了耳后，刚好露出小巧的耳朵。
池月皎眼神淡淡扫过，在对方的耳朵下方发现了一颗挺淡的痣，似乎……以前没有发现？
“好像真坐错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情侣将自己的电影票从口袋里摸出来重新看了一眼，很快，女生开始尴尬道歉，顺带把这口锅甩到了男友身上：“哎呀，都怪你，怎么数个排数都数不清楚！！”
将原本属于秋菱她们的位置让了出来，两人又飞快挪到了后一排的地方。
这么一会儿耽误下来坐下没多久，影厅的灯就暗了。
秋菱正在纳闷这家影厅座位上的杯托怎么爆米花桶放不进去，池月皎清冽好听的声音就自侧边响起：“秋菱，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回，你其实是借口想走对不对？”
很早以前就已经问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池月皎在这里又要重新提起。
这会儿前方的大荧屏上还在放映广告，影厅里的灯光都还没熄灭。
同第一回给出的答案不同，这一次，秋菱没什么顾虑重新回答了一遍：“可是那种情况下，谁看了应该都想走吧。”
歪了下头，她抬眸笑笑看向池月皎。
先前撒谎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假人设，现在不一样了，是什么就是什么，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现在回看当时那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小把戏，有点好笑。
好像小孩过家家，池月皎一直在看她撒谎，扮演，她还浑然不觉。
爆米花桶最终还是勉强放进了杯托里。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前方的荧幕成了池月皎眼里唯一的光：“那后来又为什么选择了留下来呢，因为缺钱？”
秋菱摇头，给出了一个意外真实的答案：“因为你漂亮。”整个事件的开始是因为她很缺钱没错，但如果当晚秋菱见到的不是池月皎而是其它人的话，那事情可能也就没有之后那么多的发展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当时的自己确实有一点见色起意的成分。
贪图美色，也是人性的一种——按这么算的话，她简直就是贪财又好色了。
而对这四个字，池月皎却有自己的理解：“因为我漂亮，所以给我当临时女友即便发生点什么也不会觉得是吃亏了？”
“可以这么理解，”简直一针见血，当时的秋菱可不就是这么想的，“但让人意外的是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这件事情秋菱其实一直觉得有些遗憾，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最后到底是吃亏了还是没吃亏，但是这事要是说给谢思雨听的话，谢思雨一定会嚷嚷着吃大亏了，毕竟这在谢思雨眼里是件财色双收的好事，最后落得两件好事只剩一件，多少有些意难平。
几乎是和秋菱想到了一块，也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些许遗憾的味道。
静了两秒，池月皎轻缓开口：“那现在看的话，你觉得自己吃亏了吗？”
这是一个别有深意的提问，秋菱迎上池月皎的眼神同人对视两秒，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她们都明白，池月皎此刻问的绝不是简单钱的问题。
秋菱难得郑重地思索了会儿，片刻后眼里也同样亮起了星点光亮：“抛开我们之间那种奇怪的契约联系，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那些相处的点滴，心动的瞬间，都做不了假。
只是这句喜欢说得过于大方坦然，让池月皎有些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先一步错开眼。
池月皎以为和秋菱之间主动权从始至终都在自己手上，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全是，秋菱总能让人出乎意料。
恰好是这个闪避的眼神让秋菱误会了什么：“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很随便吗？”
听见这话池月皎才重新看向对方，柔柔一笑：“不会，你很真实。”这不是池月皎第一次给出这样的评价。
话音落地，前方荧屏上的广告刚好被切到了正片开头，池月皎将脸转了回去：“电影开始了，先看电影吧。”
话是这么说，然而这么简单几句交流以后也不知道到底还剩几分看电影的心思。
对于秋菱的坦诚，池月皎没有半分反感反而觉得欣赏，很少有人能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坦坦荡荡说出口，即便是并不怎么正向且带有私人杂欲的。
只是她以为彼此这份心照不宣的好感会一直默契保留。
爆米花桶就放在两人座位中间的杯托里，中途有一次，池月皎习惯性伸手去摸，恰好和秋菱的手碰到了一起。
两人相视一眼，又各自若无其事错开眼去重新目视前方。
电影结束的时候快十点，两人步行回到池月皎停车的地方。
“池姐姐今天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随着车身侧边大灯闪烁两下解锁，秋菱也站定了不再往前，“时间也不早了，我住的地方不近，开车一来一回会很晚。”
上一次有司机，这次是池月皎一个人，思前想后，秋菱还是觉得可以自己回去。
而且，今晚自己虽然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但池月皎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回应的样子。
所以还是保持点距离好了，免得叫人觉得贪得无厌。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池月皎在这时候出声叫住了她：“秋菱，你等一下，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话音落地，池月皎在秋菱的注视下打开了车子后备箱，弯腰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抱了出来。
实际上，听见“礼物”这两个字的时候秋菱心里又重新生出了点期待。
但在看清楚池月皎抱出来的东西以后……
“这是……富贵竹？”秋菱有点错愕，她抬眸朝池月皎看去。
虽然包装得很精致，甚至还加了些点缀。
但再花里胡哨天花乱坠……它不也是富贵竹吗！
反而是池月皎对秋菱的反应略有些疑惑：“怎么了，节节高升的寓意不好吗？”秋菱新入职是件喜事，按理本来应该送花以示庆贺，可她们之间的关系送花的话倒不如富贵竹。
看见清楚池月皎眼里的认真，秋菱这才想起对方家里好像是做生意的，对生意人来说，节节高升富贵的寓意确实能够代表美好的祝愿。
秋菱抱过池月皎怀里的富贵竹，很巧妙地让这几根算是光秃的竹竿子挡住自己部分表情：“很特别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她很努力才憋出没让自己笑得那么放肆，可即便如此，眼底的笑意也都快要漾出来了。
池月皎却伸手将面前几根“竹竿”拨到一旁，在看清楚秋菱的表情以后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你骗我，你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喜欢。”
“没有，我只是没有收到过这样……特别的礼物。”秋菱还在努力做表情管理，“但我知道，这是富贵高升的祝愿。”
“那你拿回去摆在家里。”池月皎还是没明白秋菱为什么要笑，但她也不是爱较真的人。
“知道了。”见池月皎收回手，秋菱反而主动将怀里的富贵竹拨到一边露出自己的脸。
她稍稍弯了下眼，眉眼间神态些许撩人：“那你下一次，考虑送我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