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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121章 主动

    那棉衣约莫一尺三寸, 正是两三岁小儿的身量,衣领和袖口包着滚边,颜色喜庆。

    姚青山想到了女儿姚琴。要是穿上了这件衣裳, 白胖的小脸配上这身红彤彤, 可就不跟画里的招财童子一样好看了?

    “那就是棉衣吧?取下来我看看。”

    郭二柱招办了。

    衣裳一到手上, 姚青山心里就惊了一下。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棉衣竟然很是轻便, 比差不多长度的斗篷轻了不少。

    上手一摸,既柔软又舒适, 比麻葛之类的夹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是行家,立刻知道这棉衣的夹层里面并不是常见的柳絮和芦花。

    “这棉衣怎么卖?里面填塞的是什么?”

    郭二柱笑着回答:“二两银子一件,咱们布庄所有的棉衣里面填塞的都是棉花。”

    姚青山想起了伙计刚才形容的棉花,颜色洁白, 丝絮软和。他心里对棉花更好奇了。

    二两银子一件的棉衣绝对不贵,比上等丝绸夹衣便宜多了。且丝绸夹衣虽细腻柔滑, 但在冬天穿并不暖和,最好能在外面罩件斗篷才行。

    而手中的棉衣柔软舒适,他只把手在里面放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些暖和了。

    “一并包起来了吧!”姚青山仔细看了一会后, 就把棉衣递给了郭二柱。

    郭二柱清脆应下了,又引着姚青山看其他棉衣。姚青山挑花了眼,觉得这布庄的棉衣都好,一下子买了好几件。

    郭二柱跟在姚青山身边,殷勤说道:“老爷家住哪里?我们布庄可以送货上门。”

    姚青山留下了住址, 出门的时候惊觉自己竟然在布庄里逗留了将近两个时辰。不过, 这点耽误他心甘情愿。

    这家布庄的棉布好,棉衣更好,若是能拉到其他地方售卖, 他有信心卖到更高的价。

    姚家名下原来铺子的交接手续办好后,姚青山又来到了郴州最大的酒楼醉乡居。他以前是这里常客,知道这家酒楼的东家就是郴州商会的会长陈洛西。

    酒菜上来后,姚青山等了一会儿,郴州商会的会长陈洛西就到了。

    两人相见,一时唏嘘不已,不到半年时间,许多事情都变了。姚青山问起城内如今的情况。

    陈洛西摆手叹气:“这郴州城里,咱们商会已经不行了。”

    姚青山诧异:“怎么如此?我虽然刚进城,但也看到这里欣欣向荣,各种买卖都有,梧桐巷那边依旧人流如织,这醉乡居楼上楼下客人也不少啊!”

    陈洛西又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郴州城虽然依旧热闹,但是他们商会的日子并不好过。以前大家一起,到哪里都能说得上话,即便是北凉人在这里的时候,他们的话也有些用,但现在不顶用了。

    姚青山有些糊涂了。

    “这郴州城的买卖不好做了吗?”

    “这倒不是!”陈洛西如实回来。

    姚青山愣了愣,压低了声音问:“那是上头的人……不好打交道吗?”

    开铺子要交税,每个地方的赋税不一样,和种地一样,赋税重了,这做买卖的人也难以维持。

    陈洛西想了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郴州府衙的张大人等人并不是不好打交道,相反他们鼓励经商,只是规矩颇多,不讲情面。

    姚青山看陈洛西这副样子,心里一紧。以为真是赋税加重了。他把铺子拿回来,也看到了商机,若是赋税很重,那就头疼了。

    他问起了时下郴州的赋税情况。

    “这一块跟以前一样。”

    姚青山不明白了。经商环境可以,赋税也不重,商会的日子怎么就不好过了。

    陈洛西招了招手,低声把袁博文进城后,办了何家的事情告诉了姚青山。

    姚青山愣住了,何有为那厮可不是个好东西,原来是这件事情把郴州商会的人吓到了。

    “陈会长不会是被这事吓到了吧?何掌柜是何掌柜,咱们是咱们,只要咱们遵纪守法,应该没事吧。”

    陈洛西摇头,“你跟我们不一样,郴州城破的时候你家离开了,我们没走成,在北凉人治下的日子不好过啊,难免要打些交道。那袁大人最恨北凉人了,他不会放过我们这些人的!”

    姚青山笑了:“陈会长多虑了,我与袁大人打过交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府衙之所以抄了何家,应该是何家犯了大忌。他若是真看不惯郴州商会,一定会进城后就会取缔了郴州商会。”

    陈洛西愣住:“你跟袁大人打过交道?”

    姚青山点头:“我与他早就结识了,眼下就住在袁府,不过,等枫叶巷那边的宅院收拾出来后,我们就会搬出来。”

    陈洛西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把抓住了姚青山:“姚掌柜!您怎么不早说?”

    姚青山笑着。这件事情怎么能乱嚷?

    “来!来!来!姚掌柜,我敬你!”陈洛西一扫先前的沮丧,热情招待姚青山。

    姚青山欣然随同。

    几杯酒下肚后,陈洛西说:“姚掌柜,你既然回来了,郴州商会的事儿也要出一份力啊!”

    晋州军进城后,他们商会的人想尽了办法,才找到一个接近的机会,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转头就把何家办了,可把他们吓到了。

    可郴州的环境属实不错,也能赚到钱。府衙那边虽然规矩多,不讲情面。但这里没有那么多事,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闹事打/砸。

    眼下的北地,像这样太平的地方可不多了。北凉人到底是外族。所以虽然大家心里虽怕袁大人算账,但没有一家离开。

    姚青山想到今天看到的商机,点头:“陈会长放心,我既然是商会的一员,商会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过,我今日才拿回铺子,对城里的情况还有些不了解,你能跟我说一说吗?”

    陈洛西找到了可以搭上袁府的人,心情大不一样了:“姚掌柜想知道什么?”

    姚青山低声问:“我刚才从梧桐巷那边过来,看到那边多了两家铺子……”

    “姚掌柜是想问谢记粮行和谢记布庄吧?”

    姚青山笑了:“正是这两家铺子,不知道是哪家开的?”

    “姚掌柜住在袁府,都不知道这两家铺子是谁的吗?”

    姚青山愣了愣,看到陈洛西脸上的表情,突然想到袁博文的夫人姓谢!今日在粮行那位要买过滤芯的妇人也在喊袁掌柜!

    “你是说……”

    陈洛西笑着点头:“谢记粮行和谢记布庄背后的东家就是袁大人!”

    姚青山愣住了,棉布棉衣是袁博文拿出来的?那这买卖怎么谈?

    “……难怪生意怎么火爆了!”

    姚青山感慨完了,没忍住,问:“陈会长见过棉花吗?”

    陈洛西摇头,他对棉花也很好奇,这是明晃晃能挣大钱的事儿。

    “我也是谢记布庄开起来后,才知道有棉花这种东西的。我听说谢记的棉花是袁大人从海外带过来的,枫叶巷那边还有个作坊,正在用棉花纺纱织布!不过那边护卫森严,一般人进去不了!”

    这些姚青山不知道,他连棉花都没有见过。

    原来北地这里不仅有棉花,连织布的作坊都有了。如果这件事情能掺和一下……

    “陈会长坐过班车吗?”

    陈洛西已经乘坐过班车了,说起这事,他也很激动。

    “坐过两次了,从郴州到晋州只需要一个多时辰!我第一次乘坐的时候,路上还遇到了土匪!”

    姚青山吓了一跳:“土匪?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

    陈洛西笑着说:“我们就坐在车里没下来!土匪拦到路当中,随车护卫一梭子下去,就打断其中一个土匪的腿,其他土匪们都吓到了,连同伴都顾不上就闪开了,车就这么开了过去,一点儿事儿都没有!那断了腿的土匪也没被压死,但是吓尿了!”

    姚青山想到见到的随车护卫,他们脖子上挂的东西应该就是枪了,听说这东西比弓弩还厉害,眨眼间就能放出许多暗器,北凉骑兵对上都束手无策,寻常土匪自是不用说了。

    “陈会长知道这班车是怎么动起来?前面乘坐的人是不是在操控?他是怎么做到的?”

    陈洛西笑起来:“姚掌柜问这些,不会是想害我吧?神/器营的东西,岂是我等能随意打听的?”

    姚青山连忙告了一声罪。

    即便才进城,他也听说了,神/器营的事情不能随意打听,郴州对这些管束十分严格。

    他是实在好奇。

    酒足饭饱后,姚青山回到了袁府,袁博文依旧不在,谢云溪虽然在府里,但到底是女眷,又有孕在身,姚青山不好打搅。

    回到了自家所住的院子里后,姚青山眼睛一亮,他看到袁夫人竟然也来了这里。

    “袁夫人!”姚青山跟谢云溪行了礼。

    谢云溪起身,笑着说:“姚掌柜眼光真好,您今日在谢记布庄挑的几匹棉布和棉衣都是谢记铺子卖的最好的几样!”

    一旁的张莲月也笑意盈盈,她已经给女儿姚琴和儿子姚耀换上新棉衣,儿子直呼暖和,女儿这么一穿,正跟画里的招财童子一样好看了。

    今日女儿吃过了两次药后,呼吸已经不急促了,就嗓子里还有东西,脸色好多了。

    换上了棉衣,小手也暖呼呼的,精神也好多了。

    姚青山也笑着,“是袁大人和袁夫人眼光好,将棉花这么好的东西从海外带了进来,让我们北地的人都穿上了暖和的棉衣。”

    “我们只是运气好,碰到而已了。”

    “是运气好,也要有心才行。是袁大人和袁夫人心里有我们北地的百姓,才会这么做的,换上其他人,可不一定能够想到。”

    谢云溪抿嘴笑着,这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样,会说话。

    姚青山看出谢云溪心情不错,话风一转,“这棉花属实是好东西,要是我们北地也有就好了!”

    谢云溪一听,心里更乐了:“我们也带了些棉花的种子回来了,预备开年播种。不过眼下形势不好,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

    姚青山的眼睛都瞪大了:“袁大人和袁夫人也带了棉花种子回来吗?太好了!只要有种子,一定能种出棉花!”

    北地种不出棉花,那就到南边去种!只要种出了棉花,还愁织不出棉布吗?有了棉布,江陵一带布帛的优势就能被打破。

    棉布棉衣可比绸布便宜多了,舒适感也逊色不了多少,只要不瞎,一定知道选哪一种。

    “我们带了不少棉花回来,也在枫叶巷和晋州开了织坊,现在谢记布庄卖的棉花棉衣就是织坊出品的,虽然我们知道棉布棉衣是好东西,但我们对经商一道经验不足,有许多地方还要向姚掌柜你们学习!”

    姚青山早就心动了:“夫人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只管问!”

    谢云溪谢过了,“这棉布棉衣,我们是第一次售卖,不敢把价定的太高,不知道现在南边布帛的情况怎么样?”

    姚青山还没有回答,张莲月出声了:“夫人,你们的棉布棉衣价格定低了!我听说一匹棉布才卖四两银子!最贵也才四两五钱一匹!这个价绝对是低了!”

    姚青山也在一边点头。

    谢云溪佯装吃惊:“定低了吗?麻布和葛布,也才二三两银子一匹呢!”

    姚青山摇头:“麻布和葛布怎么能跟棉布相比?袁夫人,谢记布庄的棉布即便是翻一番,也绝对有人会买!”

    谢云溪瞠目结舌。四两银子翻一番,那就是八两银子,换成人民币就是一万五千元多?

    一匹棉布卖一万多元?

    她真开不了这个口!现代最好的棉布,一匹才卖几百元。

    为了与枫叶巷那边出品的棉布差别不大,他们就挑了现代最常见的几种纯色棉布,最贵的买下来也才一百多元一匹。

    “还能翻一番吗?啊呀,是我们不懂行情,但现在已经卖了不少,恐怕不好涨价了。”

    姚青山忍不住了:“袁夫人,谢记在郴州和晋州的布价是不好涨了,但是在其他地方还没有卖,价格可以重新定!”

    谢云溪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心愿得偿了,连忙压住了自己的嘴角,佯装想了想:“可我们在其他地方并没有铺子……”

    姚青山马上说:“这个不难,我们姚家名下在其他地方有几家布庄,只要袁大人和袁夫人相信我们,你们可以把棉布和棉衣放在姚家名下的布庄售卖。”

    谢云溪眼睛亮了,分明心动了,“姚掌柜我们自然是相信的,不过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到姚记?我不能做主,等子虚回来了,我问问他。”

    姚青山连忙点头,这等大事,自然得袁子虚来拿主意。

    他知道袁博文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敢贸然打听他的行踪,只拐着弯问了几句。得知他军中,再不敢问下去了。

    谢云溪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跟姚青山夫妇告了别。

    姚青山的心情很好,已经在想怎么说服袁博文把棉布棉衣在外地的售卖交给姚家布庄来做了。

    张莲月咳了几声。

    姚青山皱了皱眉:“今日郎中来过吗?”

    “来过了,他说琴儿的情况好多了。不过,我并没有拿着他开的方子去抓药。而是用了念荟姑娘带过来的药。”

    姚青山点头:“袁夫人医术了得,琴儿的情况属实好多了。”

    倒是张莲月,不仅不见好转,脸色也更差了一些。

    “你应该也让袁夫人看一看!”

    张莲月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加重。倒是女儿恢复得很快。

    “那棉衣不错,既然买了,你怎么不换上?”

    张莲月笑了:“我原本是要换的,袁夫人来了,我便陪着说了会话。”

    她说完,起身到里面换上了棉衣,出来的时候,一脸惊喜:“这棉衣真不错!又暖和又舒适!”

    姚青山点头,所以他才想接下棉布棉衣在外地的售卖,哪怕是袁府吃肉,他跟着喝点汤,那也是大赚。

    “梧桐巷那边的谢记布庄和谢记粮行都是袁夫人的铺子,你有空了,多去转一转。”

    女人之间好说话,处久了,对他们只有好处,若是能打听消息,那就更好了。

    谢云溪回去的路上,心情也很好,姚青山看上了棉布棉衣,主动开口了。不管是两家合作,还是借着姚家的路子,只要扩大棉布棉衣的销售,他们都能赚不少钱。

    士农工商,这里的商虽然排在社会阶级的最底层,但可不能小瞧了他们。

    郴州在北凉治下四个多月,大顺和北凉在南北咽喉通道的泗阳关打得不可开交,南边的许多商品依旧源源不断运到了郴州来。这些大商贾的能耐由此可见一斑。

    袁博文已经去了贺州,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谢云溪也很小心,这几天都没有出门。

    到了晚上,她就跟袁淼见了面。

    袁淼没有看到袁博文:“爸爸这几天在忙什么?”

    谢云溪说:“还不是军中的那些事情?北凉人已经到了西宁,局势变化莫测,他们这些人哪敢放松?”

    袁淼想想也是,“妈,你今天还好吧?”

    谢云溪笑了:“我好得很,你不用担心。你那边几家公司怎么样?矿业公司的运营情况还好吧?”

    袁淼点头。至上次收到矿石后,她就在博云矿业这边坐班了。公司的员工都已经知道兴达矿厂的第一批矿石已经运到,且这批矿石含金量不低,大家工作的积极性也高涨了起来。

    矿石资源短缺的问题被解决了,她也收获了不少尊重和好感。

    “那就好!马上要年底了,你那边棉花能不能再买一些过来?”

    “好啊,这次要多少?”

    袁淼现在已经把博云贸易公司那边交给沈若臻在管,他们最近购买了不少棉花,手中也有几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通常打个电话,就会有供应商送货上门。

    谢云溪报了这次需要的棉花量。袁淼记了下来。谢云溪又说:“过段时间,我们可能要把棉布棉衣卖到其他地方去,到时候就会需要更多的棉布棉衣,你这边供应能够跟上吧?”

    袁淼愣了愣:“你们准备在其他地方开布庄吗?北地那边不是都被北凉攻陷吗?你们要在他们的地盘上开布庄,会不会很危险?”

    谢云溪笑着说:“我们是与其他商家合作!你爸在这边认识了一个姓姚的商贾,走南闯北多年,家里的铺子有十来间,在北地这里好几个州都有。我们想跟他合作,或者借用他的渠道卖棉布棉衣。”

    袁淼懂了。这当然是好事,棉布棉衣的利润很大,光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就赚了不少,这还只是在郴州和晋州两座城池,如果卖到更多地方去,无疑能赚到更多。

    “应该没问题,大概需要多少?我跟供应商那边提前说一声。”

    “我们现在只是达成了初步意向,具体怎么合作,还没有谈。等谈妥了,我再跟你说。”

    袁淼答应了,跟谢云溪说完话,她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沈若臻,让他提前跟熟悉的供货商通个气。

    忙完了这些,她揉了揉脖子,镜子里面照出的一张脸有些疲惫。

    张青云今天告诉她,曾嘉宝住进了医院,正在保胎。

    第122章 第122章 年货

    张青云今天告诉她, 曾嘉宝住进了医院,正在保胎。

    警察在找过她后,果然又去找了徐清阳, 当天曾嘉宝就住进了医院。

    她依旧无法确定杜彦明的事情是否与徐清阳有关。警察还在调查, 她不敢过多参与, 就让张青云去查一查周晟被打的事情。

    徐清阳在周群的寿宴上见到过她和周晟在一起。

    她希望自己是多心了。

    可如果真跟她有关呢?

    袁淼皱着眉头,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警告,她已经做过了。

    报警……需要证据。否则空口无凭, 她就是诬告。

    徐清阳现在可不一般人了。和曾嘉宝结婚,他就是辉华矿业的总经理了,是辉华矿业仅次曾辉华的存在。

    *

    第二天,谢云溪叫来了袁归。让他把几个铺子和城外矿区以及两边府里的人员都统计了一下。

    年底了, 她准备给这些跟着他们的人发点年货。

    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他们例外。光粮食和棉布棉衣就赚了不少钱。

    袁归去忙了。谢云溪又带着念荟等人来到了姚家所住的院子。

    姚青山已经出门了, 姚琴见到她们就笑了。尤其念荟,这几天姚琴吃药都是她在喂。姚琴看到念荟,就伸手要她抱。

    加了一点儿白糖的药水,姚琴不仅不排斥, 还挺喜欢喝。

    念荟接到谢云溪的眼色后,笑着将姚琴抱了过来。

    张莲月笑吟吟说:“这孩子原本认生,但不知怎地,就是喜欢袁夫人和念荟姑娘!”

    谢云溪笑着。她心里知道自己是沾了念荟的光,她虽然喜欢孩子, 但如今的情况可不敢抱孩子。

    张莲月身边的婆子也是个机灵的:“奴婢听说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 她们一眼就喜欢的人,一定是福泽深厚的。袁夫人和念荟姑娘可就是这样的人?”

    “嬷嬷谬赞了,是琴儿可爱, 我们都喜欢她。”谢云溪连忙把话题转移,逗着姚琴说话,“琴儿说对不对?”

    姚琴格格笑了。

    这孩子恢复得很快,只用了三天药,呼吸就平缓了下来,嗓子里的呼啦声也没有了。不过,还是有痰。

    逗了一会儿,谢云溪又问:“今日琴儿的药用过吗?”

    “还没有呢!正准备要吃!”张莲月说。

    其实她是被那天的情况吓到了,这几天都是念荟在喂姚琴吃药,今天也在等念荟过来。

    “让我喂吧!”念荟说。

    已经准备好水和药的丫鬟连忙把东西给念荟。

    姚琴吃了药,张莲月心里轻松了一大截,连咳了好几声。

    谢云溪看着她:“姚夫人今日请郎中看过了吗?”

    先前说话的婆子是张莲月的心腹,知道张莲月的心思,连忙说:“还没有!不过,齐郎中的药,我们夫人已经用了三天,但一点儿都不见好。袁夫人医术了得,能不能请您给我们夫人看看?”

    张莲月连忙斥责她。

    谢云溪笑着说:“嬷嬷也是关心夫人。她不提,我也是要问的。你这样咳了几天了?”

    “有十来天了!”

    张莲月原本就一直想请谢云溪出手,奈何脸皮太薄,没敢开口,今日总算是等到机会。谢云溪的问话,她都如实回答了。

    齐郎中第一天进府的时候,谢云溪就高度怀疑张莲月是肺炎,现在更加肯定了。

    看过齐郎中这几天开的方子,谢云溪说:

    “你这个病我以前也见过……一会儿我配点儿药,让念荟拿过来,你若是相信我,就吃几天看看。”

    张莲月大喜,一时间眼眶都有些热:“袁夫人的医术我怎会不信?我的琴儿就是您治好的!我只恨没有早一点来到郴州!”

    若是她以前刚结识袁夫人就与她交好了,她的瑟儿说不定也能保下来。

    谢云溪拍了拍张莲月的手,又说:“我的药与其他郎中的药不一样,最好两种不要同时服用。吃过药,多喝点水,一点儿不能沾酒,辛辣刺激食物最好也别吃……”

    谢云溪交待了用法。

    张莲月听得仔细,听完后点头:“袁夫人放心,这些我都记住了,一定遵照使用。”

    谢云溪从姚家所住的院子里出来后,就去了自己的小药房,针对张莲月的症状,给她挑了抗生素和化痰药,一样也都碾碎了,用纸包了,让念荟送了过去。

    第二天,袁归就送来了人员统计的名单。

    谢云溪看着递过来的厚厚一茬册子,愣了片刻。

    跟着他们的人,竟然有这么多了吗?

    她接过后翻看,袁归在一边说道:“码头那边的宅子,我也去过了。商师傅他们一共是三十六人,名单,我也记下来了。”

    谢云溪点了点头。她都忘记了这茬。

    威远镖局的人如今也跟着他们,贺威带着几个人去送信了,剩下的人都住在码头那边的宅子里,那里还有十几个袁博文留下的护卫。

    这些也是跟着他们过活的人,自然也要照顾到。

    “这些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是一千六百六十四人。”

    一千六百六十四人,人数最多的是城外矿区那边,矿工和护卫有六百多人,几个铺子的员工有三百多,枫叶巷那边的织坊和晋州那边的绣纺加起来也有近二百人,剩下的就是晋州和郴州两边府里的人了。

    没想到,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就有将近两千人了。

    “你把这些人的身量尺码再统计一下,马上就要年底了,我们准备给他们置办些年货,其中就有一件棉衣。”

    袁归愣了一下:“是棉布棉衣吗?”

    谢云溪点头:“对!今年大家都不容易,年底了,让大家好好过个年!”

    袁归顿了顿,应下了。

    谢云溪知道袁归有话没有说出口,以往过年他们也会给身边的人发一些东西,除了银钱,还有布帛等。

    这里的布帛贵,重要性仅次银钱。以前他们是没办法,但是现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丰足发达的现代世界,许多生活物资价格低廉,尤其布帛。

    在袁归看来,一件棉衣要好几两银子,寻常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年景好或许多些,但也就只能买下一两匹绸布。

    过新年,穿新衣,那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光景,老百姓一年到头能买一匹麻布回去自己做衣裳就算是很不错了。

    可布他们买到手并不贵,一匹也才百来元,一件棉衣也就一百多元,跟现代一件水果的价钱差不多。

    她以前在医院上班,年底发年货,米油水果几乎是必备。

    现在她要给这些跟着他们讨生活的人发年货,发一件棉衣,可比发一件水果实在多了。

    北地的冬天长,往往十月就开始飘雪了,要到来年三四月间才渐渐暖和起来,有了棉衣,这些人这段时间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还能扩大一些影响。

    袁归办事的效果很高,只两天就把数据送了过来。

    谢云溪看了看,成年人的身量差不多。

    袁归看了谢云溪一眼,低头说:“我统计这些的时候,他们有人问原因,我也说了,大伙都很高兴,有个别的人心思不良,竟然谎报尺码,我把他们斥责了一番。但还是有人偷偷这么做了……”

    谢云溪笑了:“没事!”

    跟现代不一样,这里的成衣售卖,价格与尺码挂钩,同样款式的成衣,尺码大的就比尺码小的要贵。

    属实是因为这里的布太贵了。

    她理解这些谎报尺码的人,领一件大尺码的棉衣回去了,说不定可以改成两件小尺码的棉衣。

    这对其他布庄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事。但是他们不一样。袁淼在现代定做棉衣,只要是款式一样,价格就是一样。

    况且,只要棉花种出来了,布帛的价格一定会下来,到时候这种成衣售卖与价格挂钩的情况说不定不会再有了。

    这天晚上,谢云溪就把数据报给袁淼,棉衣的款式她依旧是照着这里人们常穿的样式所绘。

    袁淼说:“妈,你要发劳保,军大衣就可以,既暖和,又能挡风。”

    谢云溪笑了:“我拿出军大衣怎么对外面说?军大衣的面料不是棉质的吧?即便是棉质,你觉得我们这边的织坊能够织出来吗?”

    袁淼也笑了。枫叶巷那边织坊出品的棉布,她看过,跟现代织布机织出来的棉布还是比较明显的区别。纹理明显没有机器织出来的整齐精致。

    “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以后肯定是要改进的,改进之后应该会好一些。”

    袁淼想了想,又说:“改进后做工的模式可以像棉纺厂靠近。”

    “棉纺厂那是机织!”谢云溪笑着说。

    “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扩大规模使用,这不就是工厂吗?西方世界第一次工业革命就是从纺织机改进开始的,工厂取代了小作坊!农业社会逐渐进入了工业社会。”

    谢云溪看着袁淼,她倒没有想那么多,对西方那些历史也不是很熟悉,但是也知道现代工业革命是从西方先开始的。

    袁淼则是自己已经在参与企业管理,对这些逐渐熟悉了起来。

    “除了棉衣,还要其他吗?”

    “粟米和黍米吧!”

    现代发年货,米油水果,三大件必备。这几样他们虽然都能拿出,但是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太奢侈了。

    粟米和黍米,这两种常用的米粮,这里许多人家就吃不起,更别说油了。能够榨油的农作物产量底下,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油,一年到头能吃几次肉就算是很不错了。

    所以,谢云溪就准备年货发米粮和棉衣,至于油,她还没有想到可以替代的。

    袁淼记了下来。

    第二天就让沈若臻联系购买。谢云溪收到的时候,已经几天过去了。她让护卫把袁淼传过来东西分门别类放好,正忙着,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念荟急匆匆进来了。

    瞅了周围的人不注意的空隙,念荟低声对谢云溪说:“夫人,老爷回来了!”

    谢云溪愣了愣。

    念荟又说:“刚才有许多将士进城,我看到了老爷,他骑着马,谷雨也在旁边!”

    谢云溪有点紧张:“他们看起来如何?有人受伤吗?”

    念荟想了想摇头:“老爷和谷雨看起来还好,进城的将士不少,我没有看到有人受伤,不过,我并没有看完,就回来了。”

    谢云溪点了点头。

    贺州应该是拿下了,袁博文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声张,现在大大咧咧回来了,那就是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不用瞒着其他人了。

    贺州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即便是偷袭,想要一点伤亡都没有就拿下来,几乎不可能,伤员应该在后面,他们的行动比较慢。

    第123章 第123章 促销

    谢云溪让护卫继续整理物资, 等到了晚上,她终于见到了袁博文。

    出去了大半个月的袁博文胡渣子都长出来了,盼顾之间气势凌厉。不过, 洗漱过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谢云溪在旁边帮忙整理。

    袁博文笑吟吟看着她, 谢云溪的心情也不错。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们又过了一关。

    “贺州是不是打下来了?你们进城的时候, 念荟去看了。城里的人已经在传这件事情了。”

    袁博文舒展了一下手脚,坐了下来。

    “没事!让他们传吧。这次打贺州, 咱们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北凉在那里的驻兵并不多。”

    有霍小北等人在南边剿匪吸引了贺州城内北凉驻兵的注意,袁博文等人快到贺州城下了,城内的驻军这才发现。

    他们两边夹击,这一场战打得很顺利, 只在攻城的动用了火/炮,城内的北凉人都没怎么抵抗, 就让他们破了城门,城内的清扫也很顺利。

    “伤亡情况呢?贺州城内怎么样?”

    袁博文说了数,又摇头:“贺州城内远不如郴州。”

    “我们进城的时候,街上都没多少人, 大多数门户都管着,那些出来看热闹的人脸色……一言难尽,许多人衣衫褴褛,流民不少。”

    “我已经让府衙钱大人过去了。”

    谢云溪对府衙的几位大人也有印象。这位钱大人,就是当初和张时文一起从晋州到郴州的人。有郴州接管的先例在前, 想来钱大人一定会很快就能理顺贺州的事情。

    “送回来的伤员是不是都在安置医棚那边?”

    袁博文无奈笑了笑, 看了看谢云溪的肚子说:“你现在可不能再往医棚跑了。这次的伤员并不多。”

    谢云溪笑了:“我不去,让念荟带着叶淑婉她们去看看,理论结合实际, 她们才会印象深刻。”

    袁博文一脸无奈摇头笑,摸了摸谢云溪的肚子:“这几天他没有淘气吧?”

    孕七月的胎儿胎动已经较频繁了,袁博文一摸,里面就有动静了。

    谢云溪笑着说:“还好。不过,比淼淼那个时候要活泼一些。”

    袁博文想起了女儿:“淼淼那边还好吧?矿业公司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他在离开之前传了一批矿石过去,那是第一次,传过去之后,第二天他就悄悄出发了。

    “都挺好的,矿业公司那边对你传过去的矿石做了检测,每吨含金量在15克到20克之间,第一批金子也已经完成了提纯工艺。”

    “这么快吗?”袁博文很惊讶。

    “现代矿石提纯工艺已经很成熟了,一吨矿石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完成提纯工艺整个流程了。”

    袁博文想到以前在城外矿区看到的场景。矿石堆旁边的工人密密麻麻,有刀撬手琢的,有手持簸箕淘洗的,也有推磨碾石的,等等,工序复杂。一吨矿石,别说半个月了,一两个月都无法完成全部提纯流程。

    “好!明天我去矿区看看,这段时间那边应该也开采出了一些矿石。”

    现代矿石提纯工艺成熟,速度快。他们这边采矿的速度就不能慢了。挖金子这事,越快越好。

    “姚青山一家搬走了吗?”

    “还没有呢。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姚青山过来了几趟,我瞧着他像是有话要跟你说,不过都被我扯理由打发了。”

    “前几天他夫人和女儿不是都在生病吗?张莲月是肺炎,我给她用了药,她拖了十来天才好。姚琴是支气管炎,用了五天药就没事了。姚青山还在咱们的布庄里面买了不少棉布棉衣,我顺便探了探他的口风。”

    袁博文立刻来了兴趣:“怎么样?他怎么说?”

    “我才开了头,他就接上了。”谢云溪想到这件事情就笑了,“他说咱们把棉布棉衣的价定低了,晋州和郴州既然已经开始在卖,不好涨价,但是其他地方可以重新定价,他还主动提出姚家布庄可以帮忙售卖咱们的棉布棉衣。”

    袁博文也没想到姚青山会这么敏锐,一下子就看到了商机。

    “他这个提议可以考虑。姚家在北地的布庄据我所知有七八家,贺州那边就有一家,不过这次我们过去,那边的布庄已经关门了。”

    “如果真按照姚青山所说的方法合作,这个价怎么定?还有利润分成……”

    谢云溪笑着说:“这个你们去谈!我瞧着他像是在等你回来,也许明天他就会来找你了。”

    棉布棉衣不管定价多少,他们都不会亏。棉布棉衣在两边世界的价差太大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倒卖,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而且,姚青山是个聪明人,以他们现如今的实力和地位,他不会耍花招,也不会狮子开大口。

    “淼淼那边棉布棉衣买到的价,我一会儿给你。枫叶巷那边的织坊和晋州那边的绣纺也出来一批棉布棉衣,这次干脆也拿出来卖吧。”

    “这批纯手工出来的棉布棉衣与现代机器出品的棉布棉衣还是有些区别,价格上面恐怕不能定一样。”

    袁博文还没有看到这里纯手工出来的棉布棉衣,但是他能想象到。现代机器碾出的粮食都比这里的粮食/精细很多,布帛这种东西肯定是有区别。

    “行,我明天跟姚青山谈一谈。”

    “对了,还有件事情,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让淼淼买了一批棉衣和米粮,准备给铺子上、矿区那边和府里的人发点年货,东西我已经准备了。但是就这两样,是不是有点少?”

    袁博文也知道年底发年货的惯例,“是一人一件棉衣吗?米粮呢?每个人多少?现在跟着咱们讨生活的人有多少?”

    “一千六百六十四人,包括码头那边威远镖局的贺师傅他们。”

    “棉衣呢,我打算发一人一件,尺码由他们自己提供。米粮则发粟米,一人五升。不过粟米只有铺子的人和矿区的人发。这两样加起来差不多二百出头。咱们身边的人不缺吃,粟米就不发了,直接发钱吧。想要什么,他们自己去买。”

    袁博文想了想,两百元出头的年货是有点少。但除了这两样,还能发什么?

    不能发油,油太贵,也不能发盐,这里对盐的管制很严。即便他们有,也不能随便拿出来。被发现私自贩盐,在大顺这里可是大罪。

    “那就再发点钱吧,铺子上和矿区干活的人,年底这个月薪资翻倍!两边府里和商师傅他们则另外再说!”

    谢云溪点头,袁博文的办法跟她想的一样。发钱其实最实在了,有了钱,想要什么就可以买什么。

    袁博文想的更远。今年整个北地的日子都不好过,许多人家都没有熬下来,熬下来的人也过得很艰难。

    他们如今不缺钱,光卖粮食和棉衣棉布就赚了不少。这些利润是北地的人们让他们赚到的。

    都要过年了,让点利出来,让周围的人吃顿饱食,并不是一件难事。

    “你觉得谢记粮行在年底搞一个打折销售的活动,怎么样?”

    袁博文一开口,谢云溪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你想怎么促销?是粮行所有的商品都打折吗?如果价格太低,对其他粮行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没有其他粮行,光靠谢记想要撑住郴州的供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郴州和晋州的体量完全不一样。

    现在,又加了一个贺州。而且,贺州那边的情况看起来也不太好。

    袁博文想了想。

    “米糠打八折销售!其他米粮打九折销售!”

    谢云溪点头。这个力度不大不小。米糠那是穷苦人家吃的,原本就不贵,打个八折,一些居无定所的流民都能买得起了。

    米糠的也利润不大,一些粮行都没有售卖,所以米糠打八折对其他粮行基本上没有影响。

    其他米粮打九折,也没有便宜多少,对其他粮行的冲击并不大。

    而且只有三天的打折的活动,其他粮行即便受到了影响,也影响不大。

    “我听说城外的流民也不少,城里的也有。要不要年节期间,开两个粥棚?你也说,要过年了,让他们也有口吃吧。”

    袁博文点头:“我明天跟张时文说,粥棚的粮食,先让张时文在城里征集。如果不够,咱们再补出。”

    他说着,想到了进城的时候看到的情景。排队进城的流民都快有一两里路。

    为了保障郴州的稳定,府衙和巡防营对进城的流民审核的非常严格,只要身份有一点儿可疑的,都卡在外面,没有放进来。

    他们拿下郴州后,一直都有流民进来,泗阳关破了后,流民更是陡然多了起来。在北凉治下的日子不好过,郴州既是北地第一重城,现在又是他们在管,北地许多人闻声而动,都在往这边过来。

    这些人身强力壮的可不少,要是能收纳到军中,无疑能增强他们的实力。

    自他们进郴州以来,军中的士兵已经补充了不少,如今各主将麾下兵力都已经过了八百,新兵营也陆续有人加入。

    现在他们不缺钱了,再增加些兵力,也养的起。想要在眼下的乱世里有更多的话语权,实力自然是越强大越好。

    第二天,袁博文就把袁归叫过来,让他先把棉衣和粟米这两种年货发放下来。又商量定下来冬月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谢记粮行三天打折销售活动。

    袁归高兴说:“好,我马上让人把棉衣和粟米发下去。”

    这件事情的风在统计尺码的时候已经在吹了,几个铺子的伙计天天翘首以盼了。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已经有一件棉衣,但是棉衣没人嫌多。家里父母兄妹好多都只有一件夹衣,冬天里,不到非不得已,连门都不敢出。

    多出来一件棉衣无论给谁穿都可以,甚至有人都盘算着领到后,将里面的棉花取出来,改做成几件家里孩子能穿的棉衣。

    棉衣和粟米被搬了出去。袁博文正要去找张时文商量粥棚事宜,姚青山找了过来。

    袁博文让人上茶:“这几天我抽不开身,连府里都没有回来了,怠慢了!”

    姚青山连忙说:“袁大人事务繁多,原是我们打扰了,这几天幸亏有袁夫人帮忙医治,莲月和琴儿才能康复,我实在感激不尽。”

    他早就知道谢云溪所说的是托辞了,但是他一直装作不知道,就是想见袁博文一面。

    直到昨天见到大批将士进城,他这才明白袁博文这些天不见踪影的原因是什么了。

    那可是北地十六州之一的贺州,前几天袁子虚还坐在这里跟他谈笑风生,几天不见,人家就打下了贺州!贺州那里,可是驻守了不少北凉骑兵。

    郴州商会陈会长等人对袁博文惧怕,他一直不以为然,昨天做实惊了一下,也立刻明白,他是不知者不畏惧。

    想着自己心里那些算计,姚青山有些胆寒了。

    袁博文淡淡笑着:“琴儿她们没事就好。我听云溪说,你前些时候在谢记的铺子里买了不少东西。那谢记是云溪名下的铺子,你以后过去,提前说一声,看上了什么,只管跟铺子里的伙计说。”

    姚青山连忙说:“怎么能行?是我看到布庄的东西,实在是好,这才忍不住买下。袁大人和夫人眼光实在是好,这棉花和棉布属实是好东西啊。”

    袁博文笑着点头:“我们当时看到棉花棉布,也跟你的想法一样,所以连种子都带过来。我听云溪说,你觉得我们的棉布定价低了,是吗?”

    姚青山不敢抬头,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在他心里盘算了多日:“这棉布丝毫不逊色寻常绸布,尤其做成棉衣,暖和舒适。绸布在那边,最寻常都要□□两左右一匹,运到北地,至少十两银子一匹。谢记的棉布才定四两银子一匹……属实低了些。哪怕翻一番,这个价也不算高的。”

    “我们对这些不太了解,初始定价并没有多想,就比着麻布和葛布来了。现在郴州和晋州已经再卖了,不好再涨价。其他地方,还没有开始卖,云溪说,你名下的铺子可以帮忙售卖,是吗?那这个价,该定多少?”

    袁博文说着,看着姚青山,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姚青山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话脱口而出,“六到八两银子一匹,完全没问题。我姚家在北地的布庄都可以售卖!”

    “棉衣呢?”袁博文又问。

    “棉衣的价也低了些。”

    姚青山讲了眼下保暖防寒几种方式。貂裘皮草等之类最好,但也最贵,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其他几种都没有棉衣好,他建议棉衣在原价再加一到二两银子。

    袁博文看着姚青山,心里虽然对他报出价格很吃惊,但是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这里的人们,冬天确实过得很难,许多人一到冬天,干脆就不出门了。

    但是今年不一样,到处都在打仗,不出门有可能就死了。北凉进城,可不管那么多,能抢的全抢了,他们杀人可不会废话。

    现在南边的西宁都已经沦陷了,最终打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但是粮价和布帛的价格绝对会涨。

    以前二三十文一升的米粮,到了战时,翻两三番都不稀奇。布帛涨起来虽然没有粮食那么凶,但是按照以往的行情,铁板钉钉一定涨。

    “那棉衣就各涨一两银子吧!”袁博文拍板定下了。

    在原价的基础上涨一两银子,相当于他们的利润又多了两千元左右。

    “棉布棉衣在姚家布庄出售,我们谢记每匹让利八钱银子,棉衣一件让利五钱银子。姚掌柜,意下如何?”袁博文笑着问。

    姚青山愣了一下:“这如何能行?这让利太多了!”

    他提出姚家帮忙售卖棉布棉衣,是想跟着袁府喝一口汤的,但昨天他已经不打算喝这口了,只要能跟袁府打好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郴州商会的那些人,包括会长,就在想方设法跟袁府搭上边,搞好关系,他以前不以为然。现在再不醒悟,那就是蠢了。

    要是让商会的那些人知道袁府准备拿出棉衣棉布在其他地方售卖,一定会挤破了头,不要一点儿好处就接下了这件事情。

    袁博文笑着说:“我也不能让你白忙一场。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谢记布庄的掌柜现在是袁归,你也认识他,你要多少货,具体怎么做,你们商量。”

    姚青山推了一会没推掉,只得答应了。

    一匹棉布能得八钱的利,这跟南边那边的行情一样了。这个让利当然不是随口喊出来的。

    他背心又出了一点冷汗。

    袁博文又说:“我听说姚家在贺州那边有一家铺子,是吗?”

    “是有一家布庄,不过北凉人进城之后,那铺子就关了。”

    袁博文看着姚青山,“姚掌柜,我这儿有件事情,还想请你帮个忙。”

    姚青山吓了一跳。“袁大人,您快别这么说,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只要是我能够做到,必会竭尽全力。”

    袁博文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贺州的北凉人现在没有了,那边的姚家布庄能不能暂时卖些粮食?”

    “年底了,我们谢记粮行准备在郴州和晋州进行三天的促销活动。你们姚家在贺州的粮行能不能同时同步?”

    姚青山顿了顿。

    谢记粮行年底促销?姚家粮行同时同步?这年头的粮食可不好进来,跟谢记粮行同时同步,这不是要亏吗?郴州城内,谁的底气有谢记这么足?如果促销力度太大,姚家再有钱,也不敢接。

    “当然,我也知道眼下米粮的行情,粮商们买到手的价也不低,让姚家粮行跟谢记同步,是强人所难。不过,姚家粮行在贺州促销三天的粮食由我们谢记来承当。你看,这样行不行?”

    姚青山愣住了。

    袁博文感慨说:“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眼下要过年了,米粮便宜一点售卖,让大家吃上口热的,过个年吧。”

    姚青山一时间觉得喉咙有些堵了,连忙起身作揖行了个礼:“袁大人一心为民,姚家粮行能够跟谢记粮行同步一起,这是姚家粮行的福气。三天同步促销,姚家必定做好。米粮无需谢记承担!”

    袁博文扶了姚青山一把,笑着说:“我知道姚家也不容易,你们能出铺子和人手就可以了。米粮还是谢记来出。贺州那边的情况跟郴州这边不一样。姚掌柜想要这几天就把粮行开起来,最好先去那边看看。”

    拿下贺州后,袁博文虽然只在那里呆了一天,但感觉到那里的情况远不如郴州,整座城池没多少生气,流民倒是不少,姚家粮行这波促销,估计要拿出不少米糠。

    粟米和黍米在现代卖四元左右一斤,但是米糠的价并不比这两种便宜多少,米糠的利润是所有粮食最低的。

    第124章 第124章 年关

    姚青山默默点了点头。

    袁博文站起来要走了, 姚青山突然叫住了他。

    袁博文疑惑看向姚青山。

    姚青山舔着脸笑着,不敢抬头。他刚才是情急之下出声。属实是问题在心里埋了太久,太想知道答案了。

    “大人, 我前几日去了一趟晋州, 看到晋州的谢记粮行有一种过滤壶售卖, 属实是好东西……但郴州这边的谢记粮行并没有, 不知道这东西,贺州能不能售卖?”

    袁博文笑了:“这种过滤壶也是我们从海外带过来的, 东西不多,若不是晋州那边遇到了北凉投毒事件,我们也不会拿出来。现在差不多快卖完了。”

    姚青山愣了愣,一脸遗憾。

    前几天, 他家的小厮终于买到了车票,他去了一趟晋州。被城里景象惊到了, 没想到如今的北地还有这样繁荣的小城。

    城内人流如织,欣欣向荣。许多人家门口或旁边搭着轻薄的油布棚子,棚子里面种着绿油油的小菜。城里的米粮比郴州便宜了许多,米糠仅售十二文钱一升, 许多流民都在排队购买,更有一些粮商在抢购粟米和黍米等。

    他也看到一直想见的过滤壶,并且买到一个带回来。这几天一直在用。属实是好东西。用了过滤壶过滤的水,不仅口感更好,那烧水的壶里也不见一点水垢。

    张莲月也赞不绝口。

    一两银子一个, 还送四个过滤芯。那壶是个整体,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他看出来起过滤作用就是那过滤芯。为了弄明白,就把过滤芯拆了一个,里面是一些白色和黑色的颗粒。他不认识。找了几个人过来, 都没看明白。外面那壳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

    研究了几天,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找袁博文问。

    不料,却是这么个结果!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没有了?!

    “姚掌柜,还有问题吗?”袁博文仔细看着姚青山。

    姚青山连忙回魂:“没有了!没有了!”

    袁博文告罪一声,转身离开了。上了门口停着的车,他看着车窗外面许多驻足观看的人,陷入了沉思中。

    晚上回来,袁博文把跟姚青山谈好的事情告诉谢云溪。

    谢云溪说:“姚青山这人头脑灵活,胆子也大,看到商机马上抓住。难怪姚家的生意能够做这么大了。”

    袁博文静静想了一会儿,又说:“他还问了过滤壶的事情。”

    谢云溪愣了愣,点头:“他前几天去了一趟晋州……他不会是也想做过滤壶的生意吧?”

    袁博文点头。

    “这个怕是不行吧?过滤壶,那都是塑料呢!”

    “所以,我跟他说,过滤壶快卖了!”

    “这些东西在这里造不出来,咱们拿出来了,面对疑惑,总往海外扯……”

    袁博文摇头。

    谢云溪想了想。他们拿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一些寻常百姓或许好糊弄,但总有一些人会打破砂锅探究到底。一句海外所得,恐怕打发不了他们。

    “前几天我跟淼淼聊天,她跟我说起了从西方世界开始的工业革命,第一次工业革命就是从蒸汽机和珍妮纺纱机开始的……”

    “这珍妮纺纱机,我们有了,这里的工匠应该也能做出来,那蒸汽机……这里能不能制造出来吗?”

    袁博文心里一动,看向谢云溪。

    谢云溪笑着说:“我是胡乱想的,现在的科技不就是从几次工业革命开始的吗?在此之前,西方跟这里应该没有多大区别吧?都是农业社会。既然他们是这样发展起来的,这边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咱们有淼淼帮忙,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吧?”

    袁博文的眼睛亮了,想了想,点头。

    很快就到了跟袁淼见面的时间。

    袁淼看到镜子里面的袁博文很高兴:“爸,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袁博文笑着说:“爸爸出了一趟远门。”

    袁淼知道父母有事瞒着自己,她毫不客气揭穿:“你们又再骗我!这十几天肯定不是出远门这么简单!你们越这样,我越担心!”

    袁博文陪着笑。谢云溪笑着说:“你爸爸确实出去了一趟,他们这些天去了贺州,贺州在郴州的东边,也是北地十六州之一,他们打下了那里。”

    袁淼心里一紧,连忙问:“顺利吗?没有人受伤吧?为什么突然要打贺州?”

    话一出口,她就想收回来。拿下一座城池,怎么可能没有伤亡?

    袁博文笑着说:“这场战很顺利,伤亡也不大。”

    至于为什么要打贺州,他忽略过去,并没有回答。

    袁淼松了一口气:“以后有事,你们不要瞒着我了!你们越这样,我越担心!”

    她发现父母有时候还是把她当小孩一样。一些事情,不到最后,都不告诉她。

    袁博文连声说好,谢云溪也做了承诺。

    袁淼的气消了一些,又问:“爸,你们为什么要打贺州?贺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瞒不住了。袁博文把贺州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也告诉袁淼,他们之所以拿下贺州,也是因为局势变化。

    现在南边打起来了,他们要趁机争取更多的说话权。跟在北凉人后面打不妥,朝廷那边有一个霍云泽在,他们不可能拿到好处,所以,他选择自己打自己的,另开一局。

    袁淼听了,心情也激荡起来。她虽然知道北地十六州的面积不小,但是没有看过地图,对于到底有多大,各州县处于什么位置,也没有印象。不过,这些并不妨碍她对乱世的理解。

    乱世纷争,靠的就是实力说话。谁的实力强,最后无疑也能得到最多。

    “爸爸,你们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但是,你们一定要让我知道!”

    袁博文又连声说好,看到袁淼气消了,他又说:“淼淼,你找些西方近代史的书籍传过来我看看,尤其工业革命和发展的书籍。”

    袁淼答应了:“爸,你不会是想复制西方世界工业革命的道路吧?”

    袁博文笑了:“拿来主义不能持久。不过西方世界工业革命历经的年代不短,我们即便是想复制,时间上也不容许。你先找些书籍我看看。”

    完全复制不可能,但是可以借鉴。

    先前他们觉得留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遇到问题,几乎都采取了简单粗暴的办法解决。

    北凉围城,他们就让女儿传了连/珠/弩过来。泗水河有毒,就把现代的净水设备等弄了过来。关正一死,北凉大军要来了。他们又拿出现代化军/械机器等。

    但是,现在形势变了,南边打起来,也不知道会打成了什么样,说不定他们会这里呆上好几年。那就不能再像先前那样了,得往长远里想了。

    他也得收敛收敛了。

    好在他们从现代拿过来的东西,在这里被广为流传的不多。

    一个过滤器,知道的人不多,泗水河的毒经过检测,已经测量不到毒素后,他们就停止了使用,机器现在就在晋州那边码头旁边的宅子里。

    那边的宅子里还有几辆车,和一些现代化军械等。商远和威远镖局的人一直住在那里,那里还有一队护卫。

    这些人都信得过。

    过滤壶不能卖了,姚青山绝对不是第一个对这个感兴趣的商人,好在这里的人现在应该绝对造不塑料制品。

    那过滤芯里面是一些活性炭和离子交换树脂等,估计他们也认不出来。

    卖出去的并不多,一句海外带过来完全可以遮掩,如果真有人跑到他面前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他再捏造个地方。

    现代化军械,已经威名在外了。

    这次打贺州,他准备充分,结果才炮轰了几下,贺州城里就没多少动静了,进城清扫的时候,城内的北凉驻兵见到他们,脸色都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猛冲猛干了,而是调头就跑。

    这次反而是骑射营和长枪营的人立了大功。

    对现代化军械感兴趣的人一定不少。好在他对这一块一直管理的很严,整个神器营的人几乎都出自晋州,而且知根知底,大多数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

    军中其他营将士几乎都没有摸过现代化军械,外面的人更是不用说了,连打听都受到了限制。

    先前拿出去的发电机等也都收了回来,放在了神/器营专属的仓房里面。

    神/器营现在在外面的形象是神秘且异常强大,这也是一种威慑,压住了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但是车辆就有点麻烦了,尤其开通的班车,对晋州和郴州的影响很大,府衙的人肯定不愿意停下来。

    停不下来,那就得让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工业革命,蒸汽机,蒸汽火车,现代燃油车,这个跨越有点大。

    不过,他们的背后不仅仅有一整套工业革命发展的经过,还有无数后来人总结的经验。

    也许可以在并不长的时间内在这里生产出汽车来。

    袁淼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我前几天还跟妈妈说,你们的织坊和绣纺可以合并,改成工厂模式。”

    袁博文点头:“这个是可以试一试。不过,最好等棉花在这里种出来之后再开始。”

    棉花种出来之后,原材料的问题就解决了。

    纺纱机和织布可以在现在的基础做一些改进,这些都有原件可以参考。

    至于工人,现在北地这里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只要给口吃的,会有数不清的人过来。工人不用担心。

    “我昨天听你妈说,矿业公司那边第一批提纯的金子已经出来了?怎么样?纯度是多少?”

    说到这个,袁淼就笑了:“99%,足金。已经有提纯出来了二十多斤黄金!”

    二十多斤黄金,那就是五百多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现代矿石提纯工艺确实先进!”袁博文感慨,“矿业公司那边的矿石现在还有多少?”

    “差不多还有四五千吨的样子。”

    那就是还能出一百多斤黄金!

    金矿开采,确实来钱快!

    袁博文想到今天在矿区看到的矿石,“我今天去矿区那边看了看,目前那边已经又开采出来了差不多六七百吨的矿石,等再积累一些后,我一起传给你。”

    “不着急!”袁淼笑着,“矿业公司那边现在的矿石至少好几个月才能提纯完成。”

    传过来的矿石含金量很高,整个矿业公司气氛都不一样了。员工们都在说,即便是代工,矿业公司这一波也能赚不少。

    大概是她给大家带来了希望,公司的员工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由先前的怀疑,到现在尊敬了许多。

    跟袁淼说完话后的第二天,袁博文就去晋州,他先到了粮行,粮行里面正在发放年货,几个铺子的员工代表都过来了,看着院子里堆放的米粮和棉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袁归主持发放,先叫了谢记当铺的掌柜。

    “于掌柜,当铺一共是十二人,每人一件棉衣,五升粟米,东西都这儿。”

    于掌柜有些年岁了,身上穿着的夹衣还是去年的,过来的时候,脸上都笑开花。签了字,就去摸棉衣,一边摸,一边点头:“这棉衣好!这棉衣好!”

    跟他一起来的伙计早就眼馋上了,他身上穿的夹衣还是前年的,年轻人,长个儿快,现在他手腕都露了一大截出来,手上都是冻疮。

    他要摸棉衣,被于掌柜拍了一下手,他笑着说:“掌柜的,我的棉衣能不能先拿?”

    于掌柜回头伙计一眼,见他的脸都有些青紫了,点头许了。

    “拿吧!”

    他让伙计报了尺码后,抽了一件棉衣出来,递给伙计。

    伙计立马穿上了。院子里其他人都看着,眼睛都有些直了。

    “这棉衣真好!看着就暖和!”

    “那是!我们谢记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这棉衣在布庄可是要二三两银子呢!”

    袁博文在影壁那儿看到这一幕,轻咳了一声,袁归听到动静回头,见到是袁博文,连忙过来了:“老爷!”

    其他人也纷纷招呼上了。

    袁博文看了看发放的年货。粟米跟粮行卖的一样,棉衣蓬松柔软,一摸就知道里面的棉花不少。应该是妻子和女儿特意交待过,做的很厚实。

    他问穿上新棉衣的伙计:“怎么样?暖不暖和?”

    伙计连连点头:“暖和!很暖和!”

    袁博文笑了,拍了拍伙计的肩膀,让袁归把手头上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两人一起来的粮行的仓库。

    “过滤壶还有多少?”

    袁归回话:“不多了!老爷,我正要跟您和夫人说,郴州那边许多人专程过来购买过滤壶。那边的粮行要不要也开始售卖过滤壶?”

    袁博文摇头:“不用了,把这边剩下的也全部收起来,以后都不卖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已经卖完了。如果有人觉得手中的过滤壶没有了过滤芯成了废物,谢记粮行可以回收。回收的价格壶和已经用过的过滤芯都是一钱银子。”

    袁归一句话都没有问,应下来了。

    袁博文又去了码头那边的宅子。把过滤器传给了袁淼。

    谢记粮行的促销活动提前好几天就挂出了告示。到了活动的当天,粮行门口排起长队,许多流民连夜就开始排队了。粟米和黍米他们买不起,但是十文钱一升的米糠问题不大,大不了几家人一起购买。

    一升米糠可以让一家五六口人吃上好几天了!往年的米糠都比这个价高了!

    谢记粮行也料到了购买米糠的人会有不少,单独支出了一个摊面。有买到的流民开袋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米糠一点儿霉味都没有,反而散发着一股米粮的清香。肉眼可见米多糠少。

    他忍不住抓了一把出来,周围的人许多都看到了。

    “这米糠真不错!”

    “那是!你们也不看看谢记的东家是谁!”

    有人问,有人答,袁大人几个字很快就在人群里传开了。

    第125章 第125章 反了

    念荟把在街上看到的这一幕告诉了谢云溪。

    谢云溪笑了, 心里却在感慨,在现代喂鸡喂鸭的米糠在这里都是好东西了,十文钱一升售卖, 还都在说便宜, 这个价换成人民币, 那也是二十元左右了。

    一升也就三斤多一点, 三斤多的米糠卖二十多元,他们赚得不多, 但也在赚。

    这里的粮食产量太低了,局势又不好,人活得还没有现代的牲畜好。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她把整理好的红包给念荟:“明天军中有一趟车去晋州, 这是晋州那边府里和码头那边宅子里的红包,你带过去分给他们, 一人一个,上面都有名字。”

    念荟接过了,笑吟吟曲了曲身:“我替他们谢过老爷夫人了!”

    谢云溪笑着摆手,又交待了一些事情。过年了, 既要开心,也要安全,两边府里都一样。念荟应了下来。

    转眼年过去了,初八这天大太阳出来了,郴州城内人流如织, 袁博文换了装束陪着谢云溪也在其中, 两人在一众护卫暗中拥簇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又上了城墙。

    北地的初春依旧一片荒凉,苍茫茫大地看不到一点儿绿色, 城外的流民排队进城连绵了数百米,北风呼呼吹来。谢云溪一时间有些恍惚,去年逃难时,他们也跟城下的流民们差不多,不过后来,他们却去了晋州。时局变迁,最终还是来到郴州。

    念荟眼尖,低声说:“夫人快看,那边是不是有车过来了?”

    袁博文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这时候有车过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没一会儿,亲卫队长连虎过来了。军中有紧急军务。

    谢云溪笑着说:“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袁博文有些愧疚,谢云溪整个孕期,他陪伴在身边的时间不多。尤其来到郴州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早出晚归,一连出去大半个月的情况也有。

    好不容易逢了过年,今天才陪着逛了一会街,事情又来了。

    他替谢云溪拢了拢斗篷:“我先去看看,如果事情不要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云溪点头。袁博文走了。但谢云溪在郴州城墙上走了一个多小时,袁博文也没有回来。她于是明白了,一定是又出了大事。

    谢云溪不再等了,回到府衙,心里也安定不下来,但是袁博文直至转钟也没有回来。她熬不住了。

    睡了一会,迷迷糊糊中感觉旁边多了一个人。转过身,看到是袁博文,谢云溪的睡意没了。

    “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军中出了什么事情吗?”

    袁博文的手伸了过来,一片冰凉,眼睛睁着:“云溪,朝廷要和谈了。”

    谢云溪吃了一惊。

    袁博文的脸和他的手一样冰凉,鬓角的头发结上了霜花,唯有呼出的气有些温度:“贺师傅回来了,他把信送到了。岭南关家的关轩给我们写了一封信,说朝廷要和北凉和谈了,准备将北地十六州割让给北凉……”

    谢云溪怀疑自己听错了:“割让北地十六州?”

    袁博文点头:“除此之外,应该还会有一些赔款……”他顿了顿,“关轩说,北凉的使者提到了我,我也在朝廷和北凉和谈内容之中。”

    谢云溪喘不过气来了。

    关正过世后,庄静给岭南关家去了一封信。关家是岭南一带的世家大族,如今的家主正是关正嫡亲的兄长关轩。

    袁博文也想跟关家搞好关系,便把关正去世的实情写在信里,让威远镖局的贺师傅他们一并送去了岭南关家。

    时隔两个多月,关家的回信居然是这个!

    朝廷要和谈,而他们居然也成了北凉和大顺和谈的筹码!

    谢云溪一把回握住了袁博文的手:“我们离开这里!海边的那艘游轮我已经会开!有念荟和天凤她们帮忙就可以了!”

    袁博文紧了紧谢云溪的手,默默看着顶上。

    他看到岭南关家的回信时,反应并不比谢云溪冷静。

    他也没想到朝廷会在这个时候和谈。两国之间战起,会有和谈,这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儿。边打边谈,都是常有的事情。他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北凉大军南下仅仅一个多月,大顺居然要和谈了!而且还要割让北地十六州!而他居然也上了两国的谈判桌!

    北地十六州!差不多是大顺王朝四分之一的国土面积了,这里虽然远不如江陵一带繁荣昌盛,但矿产资源丰富。民众也有数百万。就这么割让给北凉?!

    北凉大军攻陷了西宁之后,虽然推进的速度不慢,但沿途也遇到了许多抵抗。而且,各路的勤王军队也在聚集。朝廷居然这么快就怂下来了!要割地赔款了?!

    至于他……关轩在信中语焉不详,只是说北凉的使者提到了他,至于大顺朝廷怎么处理,关轩并没有提及。

    但他能想到朝廷的答案。

    他们连北地十六州都准备割让了,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既不是举足轻重的勋贵,也不是根深叶茂的世家出身。一个小小北地举子,许是有些奇才,但与兵临城下的危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北凉的使者提到他。能说什么好话?无非是对他这个人又爱又恨,既想要他拿出来的那些好东西,又恨他在北地这边一再坏他们的好事。

    他落到了北凉人手中,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看到信时,差点都想掀桌了。努力挣扎了这么久,原来也不过是权贵们的盘中餐!

    “我把这件事情跟各营的主将们说了。”

    谢云溪心里悲凉且震动,但也知道此刻最难受的人是袁博文。她握着袁博文的手问:“他们怎么说?”

    袁博文回想今天营帐里的一幕。

    他看完信后,一个人坐了良久,想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船,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让谷雨把各营的主将们都叫了过来。

    大过年的,主将们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喜气。

    外面的日子都不好过,但他却挣了些钱,对这些跟着自己一路搏杀过来的人,他在年前也大方了一回。

    “大人,今日叫我们过来,是有何事?”黄峥一向沉不住气。

    他看了黄峥一眼,黄峥脸上的笑渐渐有些谄媚。上次拿下贺州时,骑射营立了大功,也因此封赏最多。

    “我刚得了信,朝廷要和谈了,准备割让北地十六州给北凉。”

    黄峥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朝廷要和谈?准备割让北地十六州?”

    他点头:“信是岭南关家的家主所写,应是确证无疑。”

    主将们面面相觑,脸色全都变了。

    黄峥破口大骂:“我艹ni妈的!老/子们在这儿拼死拼活,朝廷的那帮王八蛋竟然要割让北地十六州?!他/妈/的!这些王/八/蛋平日里一个个耀武扬威,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要卖了老/子们!”

    “是谁要和谈的?要叫老子知道,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主将们好几个都是北地本地人,此刻脸色尤其难看,就连一向沉稳的轻步兵营主将也一脸忿忿不平,猛然拍了一下茶几:“这么大的事情,还能是谁定下的?”

    黄峥也想到了,气得呼吸都不通畅了,一脚踢翻旁边凳子。

    斥候营的主将严云枫也骂了起来:“他/妈/的,这些王/八/蛋把老子当什么了?说卖就卖了!他们一句话,北地多少人得家破人亡!”

    割让的土地,原住民怎么安置,这些也都是有先例的。条件好的,举家往内地迁移。但大多数人家都会留下来,毕竟根在这里。留下来的这些人在异族的统治下,日子可想而知了。

    举家往内地迁移的,没有了根,那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至于他们这些军中的人,结果只有可能会更惨。北凉一路南下,对反抗激烈的,杀戳也最狠。郴州遭遇屠城,也是因为这里抵抗了好几天。

    他们要杀鸡儆猴!

    但论北凉在哪里吃的亏最多,毫无疑问,就是在他们的手上。

    大家都有家小,基本上都是北地本地人,且大多数都是晋州人,家小亲戚朋友,也几乎都在晋州。

    若是晋州落到北凉人的治下,结果可想而知。

    江虎突然站了起来:“干脆反了算了!朝廷不把咱们当人,这么轻易就把咱们卖了!不顾咱们死活!咱们不听他们的!自己干!反正都是死!豁出去了,干他/娘的一把!”

    主将们都看向了江虎。袁博文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吞吞的江虎居然说了这么一番话。但很显然,他的话让很多人都心动了。

    黄峥眼睛都亮了:“对!干脆反了!干/他/娘的一把!”

    一向不怎么吭声的霍小北看了袁博文一眼,也站了起来:“朝廷不管咱们,咱们落到北凉人手上,绝对都活不成!既然如此,干脆反了!我看那些北凉人也不过如此!咱们跟着袁大人,未必干不出一番事儿来!”

    他的话让许多人都看向了袁博文,众人眼睛里的光也越发明亮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无数次陷入绝境,都是上面坐着的人带着他们走出来。如今的他们不仅突破了北凉骑兵的困守,还拿下郴州和贺州,在北地这里已经站稳了脚跟。

    凭什么让出去?

    北凉一路南下,朝廷并没有往晋州派一兵一卒支援,如今一句话,就想定他们的生死吗?

    凭什么?

    北凉骑兵的厉害,他们又不是没有领教过!怕什么?上面坐着的人已经带着他们在北地这里站稳了脚跟!朝廷不要他们了!他们自己干!跟着上面坐着的人,未必拼不出一番前程来!

    轻步兵营主将的脸色已经好多了,但眼睛里的火已经烧了起来,频频看袁博文,一会后,欠了欠身,恭敬说道:“大人,您说句话,该怎么做?大家都听您的!”

    营帐中的喧闹瞬间平息了,看过来的眸子各个炙热。

    袁博文有点懵了,他把主将们叫过来,是想让他们心里有数,早做打算。

    他在海边有一艘船,这些天妻子一直在摸索,他也到船上看过几次,自认学几天,应该问题不大。船也并不大,只能乘坐两三百人,但是他要再买,也是一两天的事情。

    关家来信,说朝廷已经打算和谈,他毫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关正的死,岭南关家肯定也很生气。

    信虽然是快马加鞭带回来的,但路上肯定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说不定这会朝廷已经跟北凉谈上了。但是即便是谈上了,有些细节也没有那么快定下来。

    这些缓冲时间,他可以带上自己想带走的人。但军中的人,绝对不可能全部都带走。所以,他给大家透个信,让大家好早做准备。

    结果,怎么变成了这样?

    造反!他可从来都没有想过!

    第126章 第126章 安排

    “大人!反了吧!咱们如今已经拿下郴州和贺州, 在北地站住了脚跟,何惧北凉和朝廷?只要他们敢来,咱们就敢打!”江虎又道。

    “对!反了吧!大人!那些北凉人咱们又不是没打过!还怕他们吗?”

    “大伙都听您的!您说句话!怎么干?”

    袁博文看着下方一张张脸, 心里也渐渐热了起来。

    他现在离开这里, 虽然不难, 但实在有些舍不得。城外的金矿才挖了一点点, 枫叶巷的织坊也才开始运作,他脑海里关于工业革命的想法也都建立在目前的情况之下。这些可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就这么不要了,想要再拥有,未必有机会了。

    而且,他们离开这里, 去往哪里?他和谢云溪都没有计划。海的那一边到底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而在北地这里, 他们已经占住了三州之地,地盘虽然不大,但是也能挪了挪身,无论是对上北凉, 还是大顺朝廷,都能抵挡一二了。

    更别说,他们夫妇的背后还站着一个科技发达,武器先进的现代社会。

    干一把,好像并不是不可以!

    “大人!”黄峥见袁博文一直不说话, 着急了。

    袁博文抬了抬手, 黄峥立刻不说话了。其他主将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袁博文迅速压住了心中的激荡,看了一圈底下的人,眸子幽静沉着。

    即便是要自己干!也不能轻举妄动!

    “岭南关家的信在路上已经耽搁些时日, 朝廷这会必然已经与北凉在接触了。割让北地十六州的消息传到这里,还有些时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主将们纷纷点头。

    袁博文又说:“沔州仅次郴州,且矿产丰富,是出铜铁最多的州府,整个北地大半冶铁都出自那里。咱们要尽快拿下那里!只要拿下了沔州,就掌握了近乎整个北地冶铁,军中的兵刃也再不用发愁了!”

    江虎心里一跳,悄悄看了看旁边的轻步兵营主将,两人的眸子一样火热,都明白了袁博文的意思。

    黄峥和霍小北也跟着点头。

    袁博文起身,来到沙盘旁边,主将们也都围了过来。袁博文看了一会后,点了霍小北的名。

    “长枪营有一半人马还在贺州,霍副将即日就出发,赶到贺州去。步兵营和骑射营明日出发,往鸡公岭方向靠近沔州……”

    三路人马派了下去,领到命令的主将们都应下了。黄峥久久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临到出去了,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大人……”

    江虎见状,连忙把他拉了出去。

    到了营帐外面,黄峥甩开了江虎的拉扯:“你拉我做甚?到底反不反?大人还没有说呢!这事可容不得含糊!”

    江虎笑了:“你说你!急什么?”他悄悄附在黄峥的耳边说:“袁大人都要拿下沔州了,还提到了冶铁,你还不明白吗?”

    黄峥依旧皱着眉头,江虎恨铁不成钢,又悄悄说了几句话后,黄峥茅塞顿开,眼睛一下子亮了。

    江虎又沉下脸色道:“这事非同小可!袁大人不说,肯定有袁大人的理由!你可千万不能吐露风声!”

    黄峥心里虽然火热,但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眼睛发亮,捏了捏拳头:“你只管放心!我还没那么蠢!”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了。

    江虎笑着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袁博文坐在营帐中,久久没动。造反这类的事情,他从未干过。虽然打定了主意,面对其他人时,他尚且能够稳住,但现在周围没人了,他有点沉不住了。

    这件事情一旦做了,可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卷入其中。而且,只能一往无前,再也没有退路了。

    他静不下来,干系太大了。想了一会儿,又来到沙盘旁边,看了良久。天黑了,谷雨进来了,悄悄点了灯,又出去了。

    更声敲过,袁博文这才惊醒,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披上了斗篷,让谷雨牵了马来。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这些事情,两鬓染上了霜花,也没有注意到。

    谢云溪听袁博文说了军中主将们的反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袁博文没有想过造反,她也没有想过。最多也就想到了一走了之。

    造反,事情太大了。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但如果就这么离开,她心里也有不甘。

    “云溪,我已经让霍小北今日就去了贺州,明天,步兵营和骑射营也会出发,我们打算尽快拿下沔州!”

    谢云溪心里又惊了一下。

    “我已经决定了,不走了!在这乱世里争一争!”袁博文说着,想到了现代世界的太平富足,心里的火又蓬勃烧了起来。

    谢云溪看着袁博文,将另一只手放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好!我们一起!”

    既然不甘心,那就拼一把!

    袁博文心里一暖,也将另外的一只手搭了上来,看着谢云溪笑了。

    “要不要跟淼淼说?”

    决定下来后,谢云溪倒是平静了下来。

    袁博文想了想,摇头:“先不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谢云溪点头。

    袁博文又说:“明天,我打算去找姚青山,咱们的棉布棉衣不能局限在北地这里,得往南边销了。商师傅他们现在都过来了,我想请他们出动,一起跟着姚家的商队出发。”

    “朝廷要割让北地十六州,咱们之前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必须要让世人知道!北地十六州并不是全部都落到了北凉手中!这里依旧有人在拼命!”

    他说着,声音渐渐冷冽。

    谢云溪默默点头。她也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牺牲的人。他们应该被这里的世人记住。

    大顺朝廷只想到北凉大军即将兵临城下的危机,却将北地这里依旧在奋力拼杀的人们置之脑后。朝堂上的一句割让,背后是无数冷却的热血和彻骨的绝望。世人应该看到这些,应该明白他们之所以不愿意再听从朝廷的命令,这些就是原因。

    他们即便是要造反,那也要师出有名!

    这天晚上,两人都没有睡好。同样没有睡好的还有庄静等人,庄静也接到了岭南关家的信。看完信中的内容后,庄静慌了,问送信的人:“大爷还说了什么?”

    送信过来的是岭南关家家主关轩身边一个得力小厮,姓关名许,他回道:“大老爷让二夫人早做打算,朝廷准备和谈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开!”

    庄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明白关轩把得力小厮派到这里来,是准备带着他们回到关内。

    可就这么走吗?庄炜如今还担着晋州府衙事务,虽然没有名份,只是因为袁子虚下的令,但晋州民众对他很是爱戴。他多半不会答应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还有娘和嫂子,景钰和景和。两个孩子在北地生在北地长,让他们就这样离开故土,他们肯听吗?

    可如果不离开,他们还有活路吗?

    庄静六神无主:“袁子虚知道和谈的事情吗?”

    关许低头回道:“大老爷给袁博文也写了一封信。”

    那就是袁子虚也知道和谈的事情。

    庄静心里安定了一些。

    袁子虚既然知道了,想必一定会有对策。

    关许又说:“大老爷让二夫人切勿去找袁博文商量去留一事。朝廷对袁博文另有安排。”

    庄静吃了一惊,不禁问道:“什么安排?”

    关许摇头:“大老爷让二夫人不要打听。”

    庄静愣住了,原本安定下来的心绪彻底乱了。

    不能跟着袁博文夫妇一起行动?就他们一家走吗?这……能行吗?

    庄静坐不住了,打发了关许,来到庄府。

    周氏见到庄静,笑吟吟说:“我刚才还跟娘提起你们,这几日天气都不错,要不我们一起去城外看看吧?我听说府衙挂了几块地要卖,就在城南十里坡那边。”

    前不久周氏得知晋州许多人都在郴州这边买了宅子和地,她也心动了,在挨着紫云巷的枫叶巷也买下一栋宅子。年前一家人,除了庄炜,都搬了过来。

    庄炜担着晋州府衙事务,仍然住在晋州。好在晋州和郴州之间有班车,想要过来,也就一个多时辰的事儿。

    庄老夫人的精神也很好:“你今日过来,怎么没有把景钰和景和一起带过去?大过年的,你别把他们拘得太紧。”

    庄静心里乱麻一样,一点闲话的心思都没有:“娘,嫂嫂,我有要事跟你们说!”

    周氏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庄静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她看了庄老夫人一眼,庄老夫人脸上的笑已经没有了,点了点头。周氏会意,让身边的人都出去了。

    “关家大爷来信了。他说朝廷要和谈了,准备割让北地十六州给北凉!”

    周氏惊得一下子站起来:“什么?朝廷要和谈?还要割让北地十六州给北凉?怎么会这样?”

    庄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你嚷什么……静儿,信中到底怎么说的?你仔细说来!”

    庄静把信中内容又说了一遍。

    周氏慌了神:“怎么会这样?北地十六州,那么多人呢!怎么能割让给北凉人?我们怎么办?是不是马上要走?老爷那边是不是要让他赶紧回来?”

    “你慌什么?”庄老夫人低声呵斥了一句,但她自己也有些乱了,“信是谁带回来的?袁大人知道吗?”

    庄静把关正出事后,自己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袁博文,让他派人送去了岭南关家,以及岭南关家那边今日回信的情况一并告诉了庄老夫人和周氏。

    “关家大爷真的说朝廷对袁大人另有安排?”庄老夫人问。

    庄静点头:“大爷还让我们不要打听袁子虚的事情。”

    周氏一头雾水:“朝廷对袁大人另有安排,这件事情为什么不能打听?”

    庄老夫人叹了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袁大人的麻烦来了!”

    庄静看了庄老夫人一眼,她跟庄老夫人的想法一样。袁子虚太过炫目了,尤其他拿出的那些东西,终于给他自己招来了麻烦。

    “母亲,大爷让我们早做打算!”

    庄老夫人又叹了口气:“这世道一步步将人往绝路上逼啊!”

    庄静心里也满是悲怆。北地还有这么多的人在拼命,朝廷竟然打算将整个北地十六州都割让给北凉!

    “我老了,不折腾。你们打算怎么做?”

    庄静心里依旧乱麻一样,想了又想:“我……我想再等等!”

    庄老夫人点头:“好!再等等!”

    周氏不明所以:“还要再等等吗?事情传开了,咱们还能走得了吗?”

    “走不了,那就不走了!袁大人都没有动,咱们慌什么?”

    庄静的心里也渐渐安定了下来。袁子虚既然知道和谈的事情,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军中还有这么多人,大家都没有动,他们慌什么?

    如今晋州军掌控了晋州郴州贺州,朝廷想要和谈,想要割让北地十六州,他们一定要听吗?袁子虚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料不到北凉对他恨之入骨,又垂涎欲滴?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他先拿下郴州,后又拿下贺州,如今已经在北地站稳了脚跟,这是他早就想到了会有今日的事情,这才提早布下的局。

    如此深谋远虑,她跟着一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玮儿还在晋州,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得派个人跟他说一声。”

    庄静点头:“明天早上的班车,我让人带一封信给他。”

    第二天一早,袁博文就去找姚青山了,谢云溪起来的稍晚,把库房的账看了看。棉衣棉布虽然有些库存,但是这些是准备在布庄售卖的,现在他们准备往南边销售棉布棉衣了,这些库存就不够用了。

    到了晚上,袁博文回来了。

    谢云溪连忙问:“姚青山同意了吗?”

    袁博文点头:“我只提了个开头,他的眼睛就亮了,这件事情咱们不找他,他也会来找咱们的。”

    谢云溪感慨:“姚青山确实很有经商头脑。”

    “你们谈好了,这次带多少棉布棉衣吗?姚家的商队有多少人?他们准备走水路还是陆路?”

    袁博文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谢云溪:“我把你上次的货单给他看了,他圈了几样出来,把量也记下来了,你看看……”

    “这次姚青山准备亲自带队,我让他带上商师傅等人,他也同意了,这次商队共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的商队,算不上很大,过关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是这次姚青山准备走水路,沿途的这些麻烦,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袁博文说着,想到了以前在南边的见闻。这次他让商远等人出动,卖棉布棉衣是其一,最主意的目的是要把朝廷和谈的事情搅得天下皆知。他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造反,那是迫不得已,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师出有名,这反才造的有底气。

    第127章 第127章 暴毙

    谢云溪将姚青山需要的棉布棉衣数量记了下来, 等到和袁淼见面时,她就把这些报给了袁淼。

    袁淼觉得奇怪:“年前你们不是要了一批棉布棉衣吗?这才过去几天,那些都卖完了吗?”

    谢云溪笑着说:“没有呢!我今天报给你的这些是准备往南边销的。姚青山要带着商队南下了, 我们跟他商量好, 让他把棉布棉衣带到南边去卖。”

    袁淼明白了。

    这当然是好事, 父母那边的布帛太贵了, 即便是纺织业发达的江陵一带,布帛的价钱也不便宜, 跟现代完全是两个纬度。能挣钱的事情,没有人会不乐意。

    “往南边销?价格定好了吗?”

    “没定死,南北商货往来,一般会加价两成成左右, 不过,最终还是要当地的市场的行情。”

    袁淼在心里过了一遍。加价两成, 也就是四两银子一匹的棉布运到南边,差不多要卖到五两银子一匹!

    五两银子,那就是一千元左右了!

    她心里惊叹。一千元左右一匹棉布!但想到父母那边绸布的价钱,她又平静下来。

    南边最普通的绸布, 卖到北地,都要十两银子一匹了。现代的棉布比那些绸布可差不到哪儿去,价格却便宜一倍左右。

    五两银子一匹的棉布,不仅不贵,还便宜的很。

    这批南下的棉布棉衣一定会对南边的纺织业造成的冲击。

    说起了棉布棉衣, 袁淼就想到了棉花的种植。

    “妈, 你们不是打算种棉花,我昨天去市场上转了转,棉花籽市场上有卖, 价格高低不等,每公斤二十元到六十元都有,而且各有各的说法,一般研究所出来的棉花籽价格略高,还有地域不同,棉花籽的价格也会不同。你们那里的气候怎么样?”

    谢云溪觉得北地的气候跟华国的b京河北天津等一带差不多。袁博文也在一旁点头。

    袁淼想了想,b京河北天津等属华北一带,气候适宜,土地资源丰富,市场上的几种棉花籽几乎都可以在那里种植。

    父母那边的年已经过完,转眼就是三月,三月一过,四月初就可以开始育苗了。

    “那就买产量高的棉花籽!”袁博文说。

    袁淼圈下价格略高的几种棉花籽:“要多少?你们现在有数吗?”

    “这个等我们统计了再给你具体数量,你有空了,先去帮我们看看农具。”

    袁淼点头。农具她肯定是要看的,父母那边可没有现代化的农作机械。

    “我上次传给你们的书,你们都看完了吗?有没有想法?”

    袁博文笑了:“这些不急,哪有那么快?”

    袁淼也笑了。父母有心改变他们那边的生存环境,她当然会不留余地支持。

    “我又挑了几本。”她把书给父母看,又传了过去。

    袁博文现在心里装着别的事情,对改进眼下社会生产结构的事情也没有先前那么热衷了。收到书后,放到了一边。

    “淼淼,明天你去一趟兴达矿厂那边,爸爸把这段时间采集的矿石传给你。”

    他马上要去沔州了,一旦打起来,后果谁也料不到,妻子和女儿都要事先安排好。矿石既然已经开采了一些出来,那自然是全部都给女儿。

    “明天吗?矿业公司这边的矿石还有不少呢!”袁淼很敏锐,“爸爸,你是不是又要出去了?”

    袁博文笑着点头:“我后天要去一趟贺州,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

    贺州,现在也是父亲的地盘。袁淼没有多想,交待了几句。跟父母说完话后,她就在网上搜索农具的相关信息。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袁淼吓了一跳。

    风起来了,像是要下雨。她起身关了窗,看到时间已经不早了,洗漱过后上了床。

    大概是因为睡前跟父母说了棉花种植的事情,上床后没多久,袁淼就做了梦来。

    自行车行驶在乡间的小路,田埂的两边土地种了许多棉花。天气很好,她的心情也很好。

    徐清阳骑着自行车,风将他的衬衣吹得鼓鼓囊囊。

    “淼淼,前面就是我们老家的遗址了,以前那里可热闹了。这一片很早以前是个大湖,老家遗址那里是当时有名的码头,我太爷爷就是码头上的挑工……”

    她听着徐清阳讲徐家的过往,眼前一望无际的田野仿佛也变成了浩瀚无边的湖面。

    到了古村遗址,这里早已荒芜,人们已经搬离,古村只剩下残垣断壁,寂静无声。

    她突然有些怕了,父母的失踪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拉住了徐清阳:“清阳,我们回去吧!”

    徐清阳的兴致却很高:“没事儿!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这里历史悠久,现在虽然没有人了,但以前可热闹了。我上一次过来,还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古董!”

    她看向徐清阳。

    徐清阳眉宇飞扬:“那是个碗,看起来毫不出奇,但却是清早期的东西!我找人看过了,他说,要不是缺了一个口,那碗至少能卖到八万!”

    八万!她听着也心动了。她一个月勤工俭学最多的一次也就拿到了四千。

    跟徐清阳牵着手走进了古村,许久了也没有看到了一个人,她渐渐有些怕了。

    “清阳……”

    她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原本一直在身边的徐清阳竟然不见人影了!

    她吃了一惊,又叫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应。

    她害怕起来,背心出了一身冷汗。徐清阳有时候会开玩笑。但眼下显然不适合这么做。

    “徐清阳,你在哪里?再不出来,我走了!”

    她喊了几声,甚至威胁。也没有听到回应,心里越来越害怕,于是捡起地上一根棍子壮胆,一边喊,一边往回走。

    古村寂静无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好在她的方向感一直不错,走出古村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只剩下了余晖。

    她站在村口,背心的衣服已经透了,自行车还停靠在原处,但她身边的徐清阳已经不见踪影。

    身后的古村寂静,仿佛是一个张着大嘴的坟墓,可以吞没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袁淼梦见徐清阳的时候,徐清阳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下雨了,窗外的景致模糊了。惊雷响过,男人睁开了眼睛,但里面平静无波。

    到了地方,助理先下了车,撑开伞后,小跑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徐清阳下来了。

    凄风冷雨袭来,即便是有伞,男人定制的高档西装上也落了些雨珠。他抬起眉眼,看向不远处别墅。

    曾嘉宝在医院里保胎,别墅很安静。

    男人垂下眉眼,助理开了门。男人才进去,身后的门就关上了,先一步进来的助理被人几下打趴了,提将起来时鼻青脸肿。

    别墅里的灯亮了,客厅的沙发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三个黑色西装男子站在他的身后。

    徐清阳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眸子一缩,叫了一声:“爸!”

    曾辉华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

    徐清阳看了看客厅中的人,脸上满是疑惑:“爸,您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曾辉华的脸色依旧铁青,显然是气急了,重重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我问你,嘉宝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徐清阳愣了愣:“当然是我的!怎么了?”

    曾辉华抬起拐杖指向沙发的一处,咬牙切齿说:“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徐清阳顺着曾辉华所指看过去,这才发现沙发的一角还蜷缩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长相与他有七八相像,但神态畏惧,触及他的目光,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徐清阳明白了,笑了一下,俊朗的脸上一派儒雅随和,轻慢说道:“他是谁?爸,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曾辉华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徐清阳点头:“当然知道。我想要你的辉华矿业,但又不想……睡你的女儿,所以就给自己找了个替身。”他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脸上风轻云淡,“咯,就是他!”

    “他以前是天沐洗浴中心的员工,为了不让嘉宝看出破绽,我让他训练了一段时间才出场。”

    “你!你!你还是个人吗?竟然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嘉宝,她是你的妻子!”

    徐清阳又点头:“她是你的女儿,我想要辉华矿业,就必须要娶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曾辉华气得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拐杖就打,但被徐清阳一把抓住了拐杖。

    曾辉华咬牙切齿:“我告诉你!你的诡计休想得逞!我要让嘉宝跟你离婚!我要让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离婚?呵!”徐清阳笑了一声,“嘉宝会听你的吗?爸,你猜猜她要是知道一直跟她上床的人是个洗浴中心的洗脚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曾辉华气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的助理连忙上前,拿了一瓶药出来。曾辉华迫不及待一把夺过,哆哆嗦嗦倒出了一颗药后,塞进了嘴里,但预期中的舒适并没有来到,他的气喘依旧没有缓解。

    徐清阳看着曾辉华,又附在他耳边说:“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和嘉宝离婚,原本我一直想要的人就不是她!我看到她就恶心,怎么可能会和她度过一生?”

    曾辉华一口气没上来,抓着胸口一头倒下了,但他依旧狰狞看着徐清阳,咬牙切齿说:“我,我,要杀了……你!快!你们,你们,快动……手!”

    但房子里的人都没有动,像是雕塑,包括先前递药的助理,站在沙发的背后,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一样。

    徐清阳蹲下身,轻声说:“爸,忘了告诉你了,你这几天吃的药并不是治高血压和心脏病的!刚才何助理给你的药也是一样!”

    曾辉华的眼睛一阵充血,脸色也由铁青变成了猪肝色,但很快又成了黯淡的苍白色,伸出去的五爪也颓废垂了下来。

    徐清阳看着一动不动的曾辉华,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紧绷着背一下子松懈了。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又擦了擦手。明明他什么都没有碰到,但仍然擦得很仔细。

    末了,来到沙发的另一边,蜷缩的男人已经被制住了,看着徐清阳,脸上满是惊恐。

    徐清阳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贪心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眼前的男人都已经拿到了钱,却偏偏妄想得到更多,竟然找到了曾嘉宝保胎的医院里来,还被曾辉华看到了。

    要不是他早有准备,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

    *

    夜里没有睡好,袁淼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熊猫眼,想到马上要去兴达矿厂了,她赶紧收拾了一番,直到看起来很自然后,这才出门。

    赶到了兴达矿厂,接收了矿石之后,她就去了博云矿业公司。综合管理部的科长送来了报表,袁淼看到其中有一张物资采购清单时,愣了愣。

    综合管理部的科长连忙说:“马上要到年底,我们往年除了年终奖励以外,还会发一些物资,这些不贵,就图个喜庆。”

    袁淼笑了,“我知道!”她签了字,把报表给了综合管理部的科长。

    科长出去了,袁淼舒了一口气。

    刚才看到那张报表,她想到了博云贸易和博云珠宝。现在她的名下已经有三家公司了,资产已经有数十亿。不能厚此薄彼。博云矿业有年终奖励和年货发放,博云贸易和博云珠宝也不能少。这两家公司可是她最先开起来的。

    袁淼打了一个电话。张青云进来了,袁淼示意他等等,通完话后,她问:“是不是徐清阳那边有了发现?”

    张青云点头:“辉华矿业的董事长曾辉华昨天晚上去世了!”

    袁淼吃了一惊:“曾辉华去世了?”

    “医院诊断的死因是冠心病!我看过医院的报告,曾辉华既往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一直都在服用相关药物。”

    袁淼定了定神。

    买的药多了,她对一些常见的疾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既往有高血压和心脏病的人是很容易出现突发状况,冠心病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曾辉华是在徐清阳和曾嘉宝的住所发病的。是他的助理先发现的,发现的时候,曾辉华已经过世了。”

    袁淼皱了皱眉。

    曾辉华在徐清阳和曾嘉宝的住所发病?昨天晚上?

    大晚上的,曾辉华为什么要去徐清阳和曾嘉宝的住所?他的女儿曾嘉宝不是在医院里保胎吗?

    “徐清阳呢?他昨天晚上在哪里?”

    第128章 第128章 投靠

    “在医院里, 昨天晚上十点之后才离开,他回到住所的时候,曾辉华已经上了救护车。”

    那就是曾辉华的死跟徐清阳无关?

    袁淼心里有些乱了, 她分辩不出是庆幸还是其他。想了一会, 她对张青云:“你找人盯紧徐清阳, 不要让他发现了!周晟和杜彦明被打的事情, 也要继续查!”

    “好!”

    张青云答应后离开了。

    袁淼静不下来了。窗外的天阴沉沉,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

    *

    袁博文晚了一天出发, 还没到沔州城下时就追上了骑射营的人,中途修整,他让谷雨去请黄峥过来。

    黄峥过来的时候神态有些拘谨。袁博文心里奇怪,他知道黄峥是个直性子:“怎么了?是不是路上出了状况?”

    黄峥讪讪笑着:“大人, 有人想要见你……”

    袁博文抬起头。

    黄峥干干笑着:“是商州原长枪营主将程士杰!我与他有旧,昨天, 他找了过来。”

    袁博文入职军中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晋州军中好几位主将都是本地人,这些主将们任职的时间不短,与其他州府的武将自然是有些联系。

    “……商州城破后, 程士杰带了些人手上了西峡山,他们也知道了朝廷和谈的事情,也很生气!这次找过来,就是想见大人一面!”

    黄峥说完,悄悄看了袁博文一眼。

    程士杰找过来时, 他也吓了一跳。两人有旧, 程士杰并没有隐瞒,他知道了朝廷和谈的事情,也气得够呛, 询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他哪敢说实话?只说跟着袁大人,袁大人怎么干,他就怎么干。

    程士杰便让他帮忙引荐袁大人。

    刚才过来的时候,程士杰就想跟着一道过来了,被他严词拒绝。

    没有得到袁大人容许,他可不敢将人带到他面前来。

    袁博文的脸色有些冷。

    原商州长枪营主将要见他?他对商州可不陌生。

    去年的地震就发生在商州,地震过后堰塞湖决堤,一泻千里,淹到了沔州,他们这才踏上了漫漫逃灾路。

    这人要见他……他们以前可从未谋面。

    “他为何要见我?你问了吗?”

    黄峥点头,小心翼翼回答:“他手下还有六十多个兄弟,他们想投靠大人……”

    投靠?六十多个人?

    袁博文有点心动了。他现在缺人,尤其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

    不过,他没有忘记现在自己的处境。北凉人指名道姓要他,关轩信中虽然没说朝廷会怎么做,但肯定不会放过他。

    “程士杰在西峡山盘踞了多久?靠什么营生?他手下的这六十多人都是以前商州军中的人吗?”

    黄峥连忙回答:“我问过他了!他们自从商州城破后就一直在西峡山上。不过,他们并没有做打家劫舍的勾当!抢的几个富商都是为富不仁的!倒是杀了些经过那边的北凉人。”

    “他手下六十多人,是不是都是原商州军中,这个,我没有问……”

    袁博文哼了一声。这话一听就知道有水分。

    如今的北地虽然大半沦陷了,但并不是所有州县的兵制都被杀光了,有逃跑的,也有藏身于普通民众中的,还有占山为王当土匪的。

    这些占山为王当土匪的或许有些良知尚未泯灭,但多多少少手上都会有些不干净。

    毕竟北凉南下已经有半年多时间,北地这里可算不上物资丰富,商州那边更是艰难。不抢不杀,靠什么活到现在?

    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峥本性可以,他结识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差。

    黄峥听到袁博文冷哼,心里发虚:“大人,他现在就在我的营帐中,您看,要不要见?”

    袁博文点头:“你让他过来吧!”

    黄峥立马笑了,应了一声后出去了。

    袁博文轻叹了口气。朝廷与北凉和谈的事情传开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现在,占山为王的土匪们都在开始找出路了。

    不过,他现在缺人。如果这个程士杰问题不大,他可以收。

    如果,他有其他意图……

    袁博文摸了摸身上的枪。

    营帐外面很快就有了动静。袁博文让人进来了。

    跟着黄峥进来的士兵高大魁梧,头上带着头盔,步履之间沉稳有度。不过,他这一身装束明显偏小,露出了里面打着补丁的夹衣。

    进来后,程士杰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了脑袋。黄峥招呼过后,他便作揖行礼:“程士杰见过袁大人!”

    袁博文盯着程士杰:“程将军这身行头……是怎么来的?”

    黄峥呵呵笑两声:“他这是抢了骑射营一个队长的行头。”

    程士杰依旧微躬了腰身:“还请袁大人见谅!”

    袁博文笑了一声。上次郴州商会宴席过后,他趁机把军中整顿了一番,清理了一些人出去。但对北地州府军制熟悉的人来说,想要混进来,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程将军想要见我,是为何事?”

    程士杰突然单膝跪地:“袁大人,我们在西峡山共有一百零六人,其中原商州长枪营士兵六十五人,剩下的是家眷和一些民众,我们想以后跟着大人,请大人给个机会!”

    袁博文愣了愣。

    这么直接?

    “……程将军快请起!承蒙将军看得起……”他边说边想,“不过,军中有军中规矩,不是什么人都收。程将军以前就是军中的人,想来,应该能理解吧。”

    “程某明白!”程士杰并没有起身,沉声回答,“袁大人此番前来,是想拿下沔州吧?程某等人愿身先士卒!进入沔州城内,与大人里应外合,助大人一臂之力。”

    袁博文又愣了愣,随即笑了。

    里应外合?这可不是他说的。他只是想要一个投名状,程士杰自己就说了。

    “里应外合……程将军有办法进到沔州城里吗?”

    程士杰回答:“沔州城门辰时即开,酉时末关,虽盘查森严,但想要混入并不难。”

    袁博文点头。北凉治下的各州府并没有严禁北地民众进出城内,但是盘查非常严格,刀枪剑等兵刃想要带进去,几乎不可能。一旦发现,非死即伤。

    没有了兵刃,想要在城内有所作为,难度极大。北凉人可不是吃素的。

    “程将军辛苦了!你们的家眷还在西峡山上吧?山上苦寒,要不,你们先把人带下山吧?”

    里应外合,他担心有诈,想要一个把柄,这并不过分。大家都是明白人,第一次合作,不可能全心全意信任。

    程士杰沉声应下:“大人放心,我这就回去把山上的人带下来!”

    袁博文笑了,对黄峥说:“黄将军替我送一送程将军!袁某就在这里等程将军的好消息了!”

    黄峥和程士杰出去,袁博文这才松懈下来。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现在可是香饽饽。礼贤下士,也得要看对方的底细。

    过了一会儿,黄峥去而复返。

    袁博文问:“程士杰走了吗?”

    “走了!”

    “你营中防卫松懈!需得好好整治一番!行军途中都能被人摸进来,实在太差!”

    黄峥垂下了脑袋。

    他看到程士杰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

    上次郴州商会宴席过后,袁大人就罚了不少人,尤其巡逻队的。他也警惕了起来。但这次还是让程士杰等人混了进来。他也吓了一跳。不过,两人有旧,他也不好不讲情面严肃发作。

    袁博文又冷冷说:“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你若不吸取今日教训,下次找上你的,可不一定是来叙旧的!”

    黄峥低着头,认错的态度一如既往积极:“不会有下次了。”

    袁博文冷哼一声。

    “程士杰把人带下山后,你先找个地方安置,等沔州的事情结束后,再把人送到郴州去。”

    黄峥应下了。

    袁博文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两军修整过后,继续出发。

    次日,黄峥就接到了西峡山的人,他把这些人安置在一个峡谷里。回去复命的时候,谷雨拦下了他。

    黄峥心里好奇:“里面是谁?”

    谷雨笑着摇头:“黄将军别为难我了。”

    黄峥没法,只好在旁边等待,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出来了。

    黄峥愣了愣:“张大人?您怎么来到了这里?”

    张时文脸上多了两团红紫,像是冷风吹多了,突然长出的冻疮。他作揖见礼:“黄将军!您是来找袁大人的吧?他在里面。”

    黄峥被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好奇,回见一礼后,进了营帐里面。

    袁博文正在想事情,他没想到朝廷与北凉和谈的消息传得这么快。昨天有占山为王原商州军中主将程士杰找过来要投靠他,今天府衙的张时文连夜赶到这里,居然是来建议他反了,刚才跟他说了许多话。

    “西峡山下来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

    黄峥说了地方,他也知道里应外合干系太大,不容有失。在峡谷那边也派了几个人看守着。

    袁博文点头:“你再给他们送些米粮和衣物过去。”

    西峡山上下来的人,他虽然没有去看,但昨天程士杰来见他的时候,外面虽然穿着军中的服饰,但里面露出的边角却打着补丁,由此可见,西峡山上的这些人日子并不宽裕。

    黄峥领了命令下去,找到负责押运粮草的吴万乾,领了几袋米粮和一些夹衣,抬到了峡谷。

    “程兄,这是袁大人让我送过来的,有米粮和夹衣!”

    程士杰连忙行礼:“多谢袁大人!”他身边的人已经喜形于色。

    黄峥看了看峡谷中。这里避风,几座营帐是他们帮忙搭建的,此刻正探出了几个脑袋,个个蓬头垢面,神色警惕,跟郴州城下的流民差不多。

    黄峥心里有点堵,拍了拍程士杰的肩膀:“你安置好后,再来找我。”

    黄峥走了。程士杰旁边的两个青年迫不及待打开了米粮袋子,其中一个惊喜叫道:“这些都是粟米,将军快看!”

    程士杰转头看了一眼,颗粒饱满的粟米散发着一股米香,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么好的粮食,他已经许久没吃过了。

    “看看有多少?按照人头分给大家!”

    峡谷中很快热闹起来。

    “将军,我们明天真的要进沔州城吗?”

    程士杰遥望远方:“你昨日也看到了,晋州军今非昔比,只有他们才有实力与北凉抗衡一二。朝廷要割让北地十六州了,咱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北凉不会放过我们。要让袁博文接纳我们,这沔州城咱们必须得进。”

    青年默默点头。不管是在商州城里,还是在西峡山附近,他们都杀过北凉人。一旦整个北地十六州都归了北凉,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就过到了头。

    除非能靠上一个可以抗衡北凉的大腿。

    袁博文的名声在如今的北地可谓如日中天。一介举人出身,却善勇善谋,不仅扛住北凉的围困,还拿下郴州贺州。

    他们虽然一直都在西峡山上,但早就注意到他了。先前一直在犹豫,但现在没有时间了。朝廷马上就要将北地十六州割让给北凉了。他们这些杀过北凉人的已经没有了退路,闯不过泗阳关,那就是死路一条。

    程士杰眺望的地方正是晋州军营地的方向。

    黄峥虽然没有向他透露袁博文的打算,但是他们一定早就知道和谈的事情,可晋州军不慌不忙,还打算拿下沔州,这足以看出袁博文胸有成竹,并且不打算听从朝廷的命令了。

    这与他的心意相符。如今的世道乱透了,是该换个新天地了。

    他也知道进到沔州后的凶险,但投诚这事,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现在和谈的消息还没有传开,等到和谈的消息传开了,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北地这里和他们一样处境的人不少。家园被践踏,亲人被杀,但凡有点骨气的都咽不下这口气,明里暗里杀过北凉人的人不少。大家在北地生北地长,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家园?

    袁博文离开后,谢云溪也没有闲着,她收到了袁淼传递过来的棉衣棉布,整理过后,让袁归拉给了姚青山。

    正月十五一过,姚青山的商队就出发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朝廷与北凉和谈的事情几乎在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郴州,但是知道和谈内容的人并不多,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郴州城有人离开,也有许多人进来。

    谢云溪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要到来的春耕上,她买了不少地,仅郴州城附近就有数百顷。现在局势不好,许多人都在卖地卖庄子,且价格低廉,她让袁归收了不少。

    这日天气好,她就出了城。

    袁归在轿子旁边亦步亦趋跟着:“夫人,过了前面的河,就是咱们袁府的地了。那边共有两百多顷,以前种过小麦,去年局势不好,那边的地都荒了……”

    谢云溪掀开帘子看了看,两百多顷地,差不多有一万亩地,再加一个山头,视野的冲击不小。但实际上这些土地她买下来不贵,不到三万两银子。

    过了河,谢云溪让轿子停了下来。

    念荟连忙过来搀扶。谢云溪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于管事,这些地全部翻一遍,得要多长时间?”

    于管事以前是在晋州袁府种大棚菜的,府里的人都叫他老于头,谢云溪知道他种地有经验,就把人从晋州叫了过来。

    “这得看有多少人和多少头牛了?”于管事笑呵呵说,“两人一起,一天大概能翻七八分地,一头牛一天大概能翻一亩地。”

    谢云溪不吭声了。她在这里有一万亩地,再远些的十里坡那边还有将近两万亩地,这仅仅只是郴州这边最大的两块地。贺州那边还有一千多顷地呢。

    光靠人力和牛来翻地,还真不好算。

    谢云溪默默看了一会。

    “那边的庄子还有人在住吗?”

    “有!前面的主家是连同庄子和地都卖给了我们。不过,庄子上的人不多了,只有五户人家了,他们都是死契。”

    死契就是这样,买和卖全是主家一句话。

    谢云溪进了庄子,庄头连忙带着庄户们来磕头。

    “都起来吧!”谢云溪说。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都起来了。谢云溪让人给年纪大的几个人搬了条凳过来。

    庄稼上的活儿她并不熟悉,以前也没有种过地,跟庄子的人拉了会家常后,她心里方才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回去后,谢云溪就把这些告诉了袁淼。

    袁淼早就在留意种地的事情了,现代网络发达,信息很容易获取。

    “什么?小麦亩产只有四五十斤?”袁淼惊讶问道。

    谢云溪点头:“这是庄头告诉我的,那边庄子附近的地还都是好田,往年这个时候地里种的是小麦,亩产能有四五十斤。”

    “于管事他们在晋州的地算是一般,亩产比这个更低,哪怕是逢了风调雨顺的年头,亩产也只有三十斤!”

    袁淼瞠目结舌:“我前几天到周边的郊区转了转,魔都附近农村小麦种植的时间跟你们那里一样,也是十月上旬和中旬播种,次年五月六月成熟,但是亩产能有六七百斤!”

    谢云溪愣住了。

    十倍多差距的亩产!

    难怪这里的人们经常饿肚子了!

    “你现在能查到魔都附近的小麦是怎么种植的吗?”

    袁淼搜索了一番,把手机传给了谢云溪。

    谢云溪看过后摇头:“这没法比!这里耕地的农具只有一种,要么人拉,要么牛拉。连耙都没有,而且肥料通常只有人畜粪便和草木灰等。”

    袁淼将前几天看过的农具图片给谢云溪看:“这几种农具,在这边的农村个别还在使用。应该比你们那边的农具效率更高。这些都是不用借助现代机械就能制作的农具。”

    谢云溪看过后点头:“你把制作图片找出来传给我吧。我让这边的工匠看看。”

    袁淼答应了,将图片搜索出来打印后传给谢云溪。

    第129章 第129章 农事

    谢云溪看过后收了起来:“你再查一查华北地区三四五月间种植的农作物除了小麦和棉花以外, 还有哪些?”

    袁淼将搜索查到的结果告诉了谢云溪:“还有玉米、花生、甘薯等。”

    她把手机传了过去。

    谢云溪仔细看过后,又把郴州这边他们名下的土地情况告诉了袁淼,母女俩人商量了许久。

    北地这里最主要的口粮粟米要六月中下旬才开始播种, 一般是在小麦收割之后。

    但是北凉南下的时候正是麦子播种的时节, 种地的农户们要么跑了, 要么被杀, 地都荒下来,麦子已经错过播种季节。这个时节地里能替代种植的只有玉米甘薯等。这两种农作物在北地还没有出现, 种子只能依靠袁淼传递过去。

    不过,袁博文和谢云溪名下的土地虽然不少,但是整个北地有数百万人口,光晋州郴州和贺州就有将近百万人口, 他们名下这些土地可养不活那么多人。

    谢云溪说:“我去找张时文,让府衙出面, 倡议农户们一起种植。”

    袁淼点头:“种子的事情交给我。”

    粮食农作物有了替代,经济农作物就种棉花和花生。原本袁博文和谢云溪就打算大量种植棉花。

    北地的气候与华北一带差不多,他们也打算在这里的四月中下旬开始种植棉花。

    母女俩又把棉花的种植过程捋了一遍。

    谢云溪记了下来。第二天,她又去了十里坡。把郴州附近的土地情况都摸清楚后, 谢云溪就来到了府衙。张时文连忙请她上座。

    “张大人,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一问春耕的情况。眼下已经开春,不知道各位大人对接下来的农事是如何安排的?”

    张时文在晋州的时候原本就是通判,管着粮运、家田、水运等事务, 算是晋州仅次郡守的存在。

    北凉还没有打到晋州的时候, 晋州的郡守就跑了,张时文就被关正和袁博文提了出来,管起了晋州府衙事务。现在又管着郴州府衙事务。

    年还没有过完的时候, 张时文就已经在头疼来年开春的事情,现在更是愁得头都要秃了。

    北地这里适宜的农作物不多,往年地里这个时节都种了小麦。现在光秃秃一片。对于能种什么,他和府衙几位大人商量了许久,也没有结果。

    但是绝对不能就这么空着,现在的米粮价格已经很高了,等到了种上粟米之后再收获,那是大半年之后的事情,这期间人们吃什么?

    没吃没喝,局势就得乱。

    张时文皱着眉头:“我和府衙几位大人商量过了,贺州那边沿泗水河可以种些稻米,郴州和晋州这边可以考虑种些短时期就能收获菜,等到了六月中下旬了,再种粟米。”

    谢云溪明知故问:“光种菜怕是不行吧?”

    张时文不吭声了。在座其他几个大人也都锁着眉头。

    都知道光种菜,没有主粮,不行。

    胡仲之叹了口气说:“种了菜,总比让地空着好啊。”

    晋州的主薄孙大人也调到了郴州来,他皱着眉头:“晋州郴州下头的村落都没多少人了。”

    种地的农户都跑了。

    谢云溪说:“这个不要紧,开了春,天气暖和起来,农户们会陆续回乡的。”

    但前提是,这些人还活着。

    “我和袁大人以前游历海外的时候,见过当地的农事,他们那里种植粟米和黍米的并不多,小麦和稻米倒是种了不少,不过,这两种农作物的收成,他们那里比我们这里要高多了。”

    张时文眼睛亮了。

    “袁夫人,你们游历的海外在哪里?”

    他早就对袁博文和谢云溪话里的海外感兴趣,奈何每次询问,都没能得到答案。

    谢云溪笑着说:“我记性不好,上了船只知道是往西,具体到了哪里?行了多远?并不清楚。”

    张时文的眼神黯淡下来。

    胡仲之等人没有怀疑。女人嘛,见识短,能知道是往西就已经不错了。大海茫茫,多的是连方向都分不清楚的人。

    谢云溪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又说:“除了这几种农作物,他们那里还有一些我们这里并没有的农作物,其中有玉米甘薯和花生等就是这个时节播种的……”

    谢云溪的话音还没落地,张时文就站了起来:“袁夫人,这几种农作物,你们在大顺见过吗?知道是如何种植吗?有没有带种子回来?”

    谢云溪笑着摇头:“我们没有在这里见过玉米甘薯等这几种农作物。不过我们从海外带了些种子回来。不仅这几种农作物的种子,他们那里种植的小麦和稻米等种子,我们也带了一些回来。”

    张时文喜不自胜:“好!好!袁夫人,您刚才说的玉米甘薯和……”

    胡仲之连忙接上:“花生!”

    “对对对,花生!这几种农作物长的什么样子?如何食用?怎么种植?”

    谢云溪一一说了。尤其是玉米和甘薯,她描述得很详细。

    这两种农作物都可以当主食,产量不低,种好了,替代粟米完全没问题。

    她喜欢吃玉米,甘薯虽然不那么喜欢,但是甘薯的产量高啊。这里的穷苦人家都拿米糠当主食了,甘薯比米糠总是要好些吧!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好几年,但是仍然不习惯把粟米当主食。

    种了玉米和甘薯,收获之后就到了小麦和的播种季节,到时候,她再让女儿把现代优良的小麦种子传过来。

    粮食产量一上来,饥荒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张时文等人听得很仔细,恨不得立刻就看到玉米和甘薯这两种农作物。

    “不过,玉米从播种到收获约要八九十天左右,甘薯四个月左右。若是种了这两种农作物,那地里就不能种粟米了。”

    张时文等人一下子愣住了。面面相觑。

    大家都没有见过玉米和甘薯,但粟米是吃了许久的,突然不种了,这行吗?

    谢云溪又笑着说:“这两种农作物的产量都不低,玉米的亩产可以达到五百斤左右,甘薯的产量更高,亩产能达到千斤左右。”

    “四月中旬下旬就可以播种,玉米九月左右就能收获,刚好能接着种小麦。我们从海外带回来的小麦种子产量可以达到亩产三四百斤。”

    张时文等人惊呆了,都被谢云溪说的农作物亩产惊到了。

    亩产能到五百斤左右的玉米!还有亩产能到千斤左右的甘薯!连小麦的产量都到了三四百斤!

    这要是在北地推广开来,那还得了?

    他们没有见过玉米和甘薯,但是小麦都见过了。张时文急切问道:“小麦亩产三四百斤?真有这么高的产量吗?”

    谢云溪笑着点头,她其实把现代小麦的产量说少了一半。玉米和甘薯的产量也说少了。

    虽然袁淼能买到最优良的种子,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在这里种过。地域区别,还有现代的那些肥料等,谢云溪也不确定到时候能不能弄出来或者找到替代的,所以把产量都说少了。

    但即便是减了半的产量,也是这里小麦产量的将近十倍。

    张时文的眼睛直了,想了一会,斩钉截铁说:“好!四月中下旬就让郴州附近农户种植玉米和甘薯!”

    胡仲之对农事也很清楚,跟着点头:“若是不成,到了六月份,大可以铲除了再种粟米!”

    府衙其他几位大人都点头了。

    谢云溪又拿出自己手绘的农具制作图纸:“这是袁大人看过海外那边的农事后绘下来的农具。这是他们那里的犁,这一种叫耙,可以把犁过的地里的土疙瘩耙的更碎……”

    张时文边看边点头,对海外更感兴趣了,听完后心情大不一样了,冲谢云溪作揖谢过:“多谢袁夫人,实不相瞒,您没来之前,我们正在为这事头疼!”

    “张大人无需客气,我们把这些带回来就是想让百姓们能够吃饱,不再饿肚子。诸位大人算好需要的种子后,跟谢记的袁掌柜说一声就行,他会把种子给你们。”

    “我们名下的土地也准备种些玉米和甘薯,你们遇到了问题,可以过来看看。”

    张时文又默默冲谢云溪作了一个揖,其他几位大人也纷纷谢过谢云溪。

    等谢云溪走后,胡仲之感慨说:“袁大人夫妇一心为民!实在难得!”

    张时文和孙大人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都是晋州来的。朝廷和谈的事情在府衙已经不是秘密了。前几天张时文代表了府衙一些人赶着去跟袁博文见了一面,一些事情虽然没有宣之于众,但是他们都知道了。

    谢云溪回去后,又把名下的这些地哪些种玉米,哪些种甘薯等定了下来,又交待袁归去招人手。

    这里的私人土地是永田制,拥有后后代子孙可以继承。地主们将自己的土地或租给他人耕种,或让自家奴仆耕种。

    谢云溪不打算租赁出去,那就只能买人和临时招工。临时招工变化大,她让袁归多买些人手,活契死契都可以。

    好在郴州城里城外的流民不少,短短几天,他们就签了不少人。签下人,就要安排住所。他们在郴州名下的庄子只要五个,住不下自然得建造新的房子。

    沔州的战事传过来时,谢云溪正在算账。买人买地制作农具建造房子等,这些花了不少钱,好在他们年前光卖棉布棉衣就赚了不少。

    “夫人,外面都在说沔州打起来了!”

    虽然谢云溪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但还是有些紧张,连忙询问状况。

    念荟的脸上也有些激动:“大人他们围住了沔州,沔州北凉守军想要偷袭,结果大败,现在只敢龟缩在城里不出来了……”

    谢云溪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拿下沔州,但是能把北凉人打得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形势也是好的。

    沔州可不小,附近矿产资源丰富,北地近半冶铁都出自那里,民风也很彪悍。

    她知道袁博文在控制使用现代化军/械。他们现在的处境跟在晋州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他们有了时间和空间,没必要动不动就上大杀器。

    这样虽然可以较轻易取胜,但是会让手下的军队过于依赖现代化军/械,也会让对手逐渐了解和熟悉现代化军械。

    如果总是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吃败仗。除非他们能真正制造出现代化军/械,并且一直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否则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袁博文觉得既然有了时间和空间,那就应该让手下的军队锻炼起来,只有真正强大了,才能应对各种情况的战事。

    至于现代化军/械,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不仅会有意想不到效果,还会因其异常强大和神秘震慑某些势力。

    谢云溪在算账的时候,袁淼也在算账。

    年底了,她打算给员工们发些福利,年货只是象征性意义,年终奖才是大头。

    这些员工跟着她的时间有长有短,年终奖自然也会不一样,她把意思跟主管财务的胡云蝶说一声,胡云蝶第二天送来了今年的财务报表。

    袁淼对了对自己手上的账。

    支出最大的是博云贸易,除了直接跟王振声等人对接的军/械机械船只等购买开销以外,她还通过博云贸易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药品棉布棉衣和一些刀/枪/剑等常规兵/器。

    不过这些开支与卖棉布棉衣的收益相比,不仅没有亏,还略赚了一些。

    博云珠宝则是收益远远多于支出,支出最大的就是门店的租金和人事开支,其他的非常少。

    网店和实体店的珠宝要么是父母那边的当铺收到的,要么就是他们在密室发现的和后来在郴州搜刮到的。

    后面两样没有成本,当铺收到的珠宝成本也非常低。

    博云矿业产出的黄金还没有交割给叶部长等人,目前已经有一百多公斤。

    不过,博云矿业在没有被她收购之前原本就有收益,只是收益抵不上支出而已。

    除开博云矿业,博云珠宝和博云贸易就给她带来了将近十亿的收入,再加上各种拍卖所得和陆续卖黄金和白银的收入,这一年她赚了数十亿。

    博云矿业她接手的时间不长,给员工的福利不宜变化太大,这个得和林成章等董事会成员商量之后再定。

    博云贸易和博云珠宝她可以不用和任何人商量就做主。

    袁淼刚把利润分配定下来,张青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袁总,曾嘉宝出事了,她刚推进了抢救室,正在抢救!”

    袁淼吓了一跳:“什么?她不是正在医院里保胎吗?”

    第130章 第130章 消息

    “今天下午曾辉瑞去了医院, 曾嘉宝知道了曾辉华去世的消息,她情绪很激动,提前发作了。”

    袁淼知道曾辉瑞是曾辉华的亲弟弟, 也在辉华矿业公司担任要职。曾辉华过世后, 徐清阳迅速掌控了辉华矿业公司的大权, 将曾辉瑞等人边缘化。

    但是她不知道徐清阳居然一直瞒着曾嘉宝, 没有告诉她曾辉华已经过世的消息。

    “徐清阳呢?他也在医院里吗?”

    “在!刚才赶了过来。”

    “好,你们继续盯好他, 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挂了电话,袁淼也没有心思算账了。

    她记得曾嘉宝现在并不是足月。但以现代的医疗条件,和辉华矿业的财力,她认为曾嘉宝应该能顺利生产。

    她想不明白徐清阳为什么要隐瞒曾辉华过世的消息?那可是曾嘉宝的父亲。

    就是为了让曾嘉宝好好保胎吗?

    他这么重视曾嘉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她多想了吗?

    徐清阳已经放下与她有关的一切?

    杜彦明和周晟被打跟他没有关系?

    袁淼有些茫然了。她认识的徐清阳并不是一个洒脱的人。相反, 心眼小,睚眦必报。

    但人是会变的。

    到了晚上, 张青云又打了电话过来,曾嘉宝在医院里剖腹生产下一个男孩。母子平安。

    放下了电话,袁淼让自己不要多想了。她与徐清阳能各自安好就是原本该有的结局。

    到了与父母见面的时间。袁淼启动了镜子,依旧只看到了谢云溪:“爸爸还没回来吗?”

    谢云溪笑着说:“贺州那边事情多, 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忙完。”

    袁淼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依旧老话常谈:“你们有事,可不能瞒着我。”

    “放心吧!哎,你那边忙得怎么样了?开始搬家了吗?我们后院那些东西, 什么时候能给你?”

    袁博文和谢云溪从府衙搬出来之后, 把放在府衙后面的那些珍稀珠宝也挪了过来。

    年前,他们把各个铺子的账对了对,把晋州那边当铺近来收到的一些死当的珠宝首饰等清点了一番, 拿了些过来,就等着袁淼搬家之后再传给她。

    “还没有呢,过几天吧!妈,你最近拍过B超没有?”

    袁淼知道父母就等着她搬家,好把一些珠宝首饰等传给她。但她实在太忙了,搬家的事情也一拖再拖。

    其实,她手中的珠宝首饰等已经有不少了。网店和实体店的商品都来自这些。但是珠宝首饰属奢侈品,卖掉的速度太慢了。

    她已经决定来年在再开一家珠宝店,分店多了,销售额应该能够提上来。

    谢云溪笑着说:“超声影像多多少少有些辐射,不能拍得太勤。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了。”

    袁淼想到了曾嘉宝,她与谢云溪的预产期只差了一个多月。

    “你别大意了,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医生,又有生产经验,就不当一回事了!”

    谢云溪连忙点头,一连声说好。把话题转移到了农事上面来。

    袁淼已经让人跑过市场了,知道了每亩地需要多少玉米甘薯和棉花种子,以及如何育苗种植等,她把这些信息已经整理了出来。传给了谢云溪。

    谢云溪看过后说:“玉米和甘薯中下旬开始种植。棉花的育苗现在可以开始了。”

    她告诉袁淼,这次他们预备在郴州和贺州种一万多亩棉花地。

    袁淼算了算这些土地需要的棉种和肥料。

    一万多亩土地种棉花,她以前想都不敢想,但现在父母名下的土地已经有将近三千倾了。还有好几个庄子。

    拿出一半的土地种棉花,棉花收获之后再扩大织坊,改进纺织工具,尝试工业化。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谢云溪和袁淼商量过后,定下棉花的育苗和种植,以及需要多少种子和肥料。

    袁淼问:“你不是去过府衙了吗?府衙那边有多少农户打算种植玉米和甘薯?”

    谢云溪笑着说:“府衙那边的数据还没有出来,不过告示已经贴出来。张大人他们鼓励周边流民返乡,并且推广种植玉米和甘薯……”

    告示贴出来之后,念荟也去看了,城门口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大家都没有见过玉米和甘薯这两种农作物,也不知道怎么食用。

    但是府衙承诺了,只要愿意种植,种子由上面发放,届时也会有人下乡指导如何种植。

    这样一来,许多人都打算跟了。

    “那就分两次购买种子吧,先买你们需要的,等府衙那边需要种子时出来,我再去买。”

    谢云溪同意了。

    收到了棉花种子和肥料后,她又出城了,来到了郴州城外的庄子里,教于管事等人如何育苗。

    正忙着,庄静带着关景钰过来了。关家新买的庄子就在隔壁。

    谢云溪连忙让人拿了水果招待。

    “我听说种植玉米和甘薯的建议是你提出来?这两种农作物的产量真的有这么高吗?”

    谢云溪笑着点头:“我们在海外见过,伺候好了这些地的活,产量更高的情况都有!”

    庄静拉着谢云溪的手,感慨说:“也是你和袁大人有心了,千里迢迢把这么好的东西带了过来。”

    即便是她不懂农事,但是听到庄头说起玉米和甘薯的产量时,仍然大吃了一惊。

    这些亩产能超过粟米十倍多的粮食如果真的能够在北地种出来,那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北地苦寒,往年种的最多就是小麦和粟米。小麦的用途虽多,但是产量不高,亩产只有三四十斤,许多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吃得起。

    粟米是主粮,但亩产也只有两三百斤而已。往年旺季每升粟米约要十几文,但是现在已经涨到了四五十文一升了。哪怕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也不敢随意浪费。

    往年就有人饿死,吃不饱的情况比比皆是。北凉南下后,惨事更多了,从去年十月间到眼下,饿毙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谢云溪笑着,这些天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激动。

    庄静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外面忙碌的于管事等人身上:“这些是不是就在种玉米和甘薯?”

    谢云溪摇头:“那是在做棉花育苗。”

    庄静愣住了。棉布棉衣在北地掀起的风还没有停歇下来,都知道这两样好东西与棉花有关,棉布就是棉花织出来,棉衣里面填塞的也是棉花。但是棉花到底长什么样,却鲜少有人说清楚。

    她也知道袁府在枫叶巷和晋州都有棉布作坊,但这种事情不好打听。不过,她心里属实好奇。

    “你们也要种棉花吗?”

    谢云溪笑着点头。

    庄静有些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棉花呢!”

    谢云溪招手让下人将棉花和棉籽的袋子提过来。

    “这就是棉花,原先里面是有棉籽的,就是这个。拿来育苗就是棉籽。”

    关景钰捧了一把棉花,惊奇不已:“原来这就是棉花!真白!真软!怎么种出来的?”

    谢云溪手边就有棉花的种植方法,她把记录给庄静和关景钰看。

    庄静愣了愣,心绪起伏不定。

    人人都知道棉布棉衣是好东西,能赚大钱。种出了棉花,棉布棉衣还远吗?但眼前的人就这么轻易把这些告诉了她。

    庄静推过去,笑着说:“这些我看不懂,你跟我说吧。”

    谢云溪笑着说:“你们若是也想种棉花,我这里还有种子,你让你们庄子上的庄头过来跟着于管事学,他知道怎么种。”

    “那我可不客气了!”

    庄静挽上谢云溪的胳膊,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你如今已经有七个月了吧?”

    谢云溪点头。

    “产婆和奶娘都找好了吗?这个可得提前准备好!”

    谢云溪笑了。

    产婆?奶娘?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些。

    庄静作势拍了一下,笑着说:“看我这记性,都忘记了,论医术,郴州城里还有谁能比得过你!”

    谢云溪连忙说:“这我可不敢逞强,郴州城里比我厉害的郎中多得去了。”

    庄静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关景钰:“我们景钰最佩服就是你了!”

    关景钰也在一旁一个劲点头。

    庄静又说:“产婆你或许不用,但奶娘还是得准备几个!”

    谢云溪低着头笑着。

    “前天岭南那边来了信,说是今上病倒了,朝中御医们束手无策。我接到信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你在京都,说不定就会被请到宫里去了。”

    谢云溪吃了一惊:“今上病倒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算起来有几天,如今朝中是太子在主持大局。朝廷与北凉和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书院的学子聚集在宫门口上书抗议割让北地十六州,群情激愤,今上一急之下就病倒了。”

    “割让北地十六州?也不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咱们北地尚有数州没有沦陷,怎么能轻易割让给北凉人呢?难怪民怨会这么大了!”

    谢云溪近来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春耕上,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居然变成了这样。

    京都的皇帝病倒了!太子监国!书院的学子们抗议和谈!

    这些可不像是威远镖局的贺师傅他们能搞出来的动静!

    她知道袁博文让贺威等人跟随商队南下,就是要把和谈的事情搅得天下皆知,为他们的要做的举旗造反造势。

    但是贺威等人只是行走江湖的镖师,或许认识不少人,在民间掀起一些风波倒是能够做到,但是朝廷上他们绝对触及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