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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重逢 成舟哥。

    十二月下旬。

    渝市又开始降温了, 一下骤降近十度。

    天冷,林清竹最近出门都全副武装,羽绒服帽子围巾一样不少, 外套只穿能遮住膝盖的, 帽子只戴厚实的, 围巾一定要柔软舒适。

    她打小就怕冷, 一到秋冬天,衣服总比别人穿得厚, 穿得多。

    她妈妈谷秋怀她七个多月时,有天突然想吃核桃糕, 跟保姆出门去买, 不巧前一天晚上下过大雨, 路面湿滑, 刚出院子就摔了一跤, 羊水破了。

    因为早产的缘故,林清竹小时候身体不好, 免疫力比正常的同龄孩子低些,感冒发烧,吃药打针,那都是常事。

    用夸张的话说:“风一吹就能倒。”

    成年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好在天冷穿衣的习惯已经养成,加上去伦敦待了几年,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病的滋味真的非常不好受, 想喝口热水都得忍着难受爬起来去厨房烧。

    所以林清竹很怕生病,她是药吃够了,针也扎够了。只希望头昏脑胀浑身无力什么的,这辈子都别再来。

    冬至这天。

    林清竹一大早开车去早市买大鹅,在笼子里挑了只最大最肥的, 付完钱老板拿去宰杀,需要等。卖鸡鸭鱼肉的地方腥味太重,她闻不惯,就去早市外面逛了逛。

    路边有大爷在卖腊梅花,老远就能闻到那股独特的清甜香气。淡黄色的小花朵繁密地缀在枝干上,装在背篓里,一束束,一排排,捆得很漂亮。

    她花十五块买了一大束,好心情地抱回家插在花瓶里,每个房间都放一些,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郁而独特的腊梅香。

    林清竹在家忙了好几个小时,炖了鹅肉汤,又包了些鲜肉馄炖,用炖好的鹅汤来煮馄炖,那是汤香肉嫩,好吃到迷糊的程度。

    馄炖煮好后撒上点小葱花和白胡椒粉,再加一勺黔市有名的胡辣椒面,那味道能把人好吃哭。

    她第一次吃,是爷爷煮的,她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馄炖,跟小叔抢着吃,最后连汤底都喝光了。

    给自己煮了一大碗,吃完后,林清竹看时间还早,就进画室待了会儿。

    快中午的时候,她重新煮了一碗没辣椒的,还用破壁机打了壶花生浆,用保温盒装着送去医院。

    陈祥兰吃得很少,只勉强吃下两三个馄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逸这天下班早,忙了大半个月的设计方案昨天才递交上去,甲方那边上午反馈说挺满意的,下午在公司开会讨论过,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大,他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

    到了医院,打开病房看到林清竹歪着脑袋坐在沙发那打瞌睡,手肘撑在沙发扶手,手握成拳低着太阳穴,睡得很熟。

    陈祥兰在病床上,也睡得很熟。

    这样一个平常的画面,却让陈逸记了很多年。

    怕吵醒她俩,陈逸自觉放轻动作,脚步轻缓地走进去。

    先看了眼陈祥兰,又在林清竹面前停下,垂眸看了她一阵儿,将自己身上的灰色大衣脱下来,小心盖在她身上,然后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林清竹醒来的时候护工正在喂陈祥兰喝花生浆,她脑子懵懵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揉了揉眼睛,把身上的衣服还给陈逸,“谢谢,我居然睡着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小时前。”陈逸接过衣服穿上。

    林清竹搓了搓脸,“我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

    “又没事做,叫你干什么?”看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陈逸笑了声,抬手看了眼时间,“去洗把脸,我们走吧!”

    “去哪?”林清竹疑惑。

    “吃涮羊肉。”陈逸将她推进洗手间,面带笑意解释道:“我定了位置,现在过去时间刚好。”

    陈逸跟护工打了声招呼,说他最晚十点前回来,麻烦她费心了。

    林清竹从洗手间出来后,站在病床前小声对陈祥兰说自己和陈逸吃饭去了,陈祥兰意识并不清醒,但还是闭着眼睛笑了笑。

    她最近都这样,两人已经习惯了,拿上包和手机走了。

    陈逸开的车,定的餐厅在渝市那座标志性横向摩天大楼附近,一家传统的铜锅涮羊肉。

    公司在这儿招待过客户,他跟着来过一两次,环境不错,涮肉的同时还能看看江景。

    从医院去那地儿不算太远,四十分钟路程,林清竹窝在副驾驶无聊,扭头问陈逸:“今天你请客?就我们俩?”

    陈逸“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请客吃饭?”

    突然?

    陈逸想跟她一起吃饭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合适到机会开口,“不突然,今天冬至。”

    林清竹若有所思,她在国外久了,一个人生活不爱记节日,也不过节,这几年连生日都不过,觉得没意思。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久以前的记忆不受控地往脑子里钻,跟幻灯片似的,一幕幕不停地闪过。

    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吸了下鼻子,笑着说:“那我要吃肉,吃很多很多肉。”

    陈逸偏头看她一眼,笑了下,眼里漾着宠溺:“吃多少都行。”

    林清竹开玩笑:“把你吃穷行吗?”

    “行。”陈逸失笑。

    有什么不行呢?只要你愿意。

    一进店发现人非常多,大堂几乎坐满了,陈逸跟经理认识,两人说了几句话后,服务员领着他和林清竹往里面包厢走。

    “清竹?”一道不太确定的男声响起。

    刚走过拐角,林清竹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停下脚步,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左边走廊中段的大型绿植那里,并排站了两个人,身形高大挺拔。

    定睛一看,瞳孔微缩,下意识喊人,“小叔?”

    他旁边儿还有个人……梁成舟。

    林清竹表情僵了下,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梁成舟,从来没想到过的时间地点。

    躲了一个多月,还是猝不及防地重逢了。

    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睛鼻尖突地一下就酸了。

    如果那些年,她克制住自己,不去喜欢他。

    那该有多好。

    梁成舟站在几米之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林清竹身上,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她。

    跟出国比还是有些变化,漂亮了,穿衣风格也变了。

    视线最后停在她白嫩的小脸上,眉头皱了下。

    瘦这么多?

    梁成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清竹,他两个小时前刚从京市飞回来,被秦之屿一通电话叫到这儿。

    原本没想来,但禁不住里面那群人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轰炸,来了才发现大部分人都带着家属,秀恩爱,聊孩子。

    看得他心烦,就出来抽根烟解闷儿,刚跟林宴借火把烟点燃,随意朝走廊看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儿。

    毕竟,姑娘的脸蛋儿和身形都挺扎眼。

    梁成舟怕自己出声把人吓跑了,就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旁边的人,下巴微抬指了个方向。

    林宴眼睛挺好使,林清竹走在陈逸里侧,被遮挡了大半个身子,他一眼认出还叫住了人。

    梁成舟这会子倒觉得,这地方今儿个没来错,有她小叔在,跑不了。

    “愣着干什么?”林宴经梁成舟提醒,刚就看见个侧脸,喊她时还不太确定,这会儿彻底看清楚了。

    见她站着不动,眼风扫过去,不耐烦地招了下手:“还得我去请你过来?”

    陈逸见状,知道今天这顿饭没法单独跟林清竹吃了,小声跟身旁等待着的服务员说明情况,“抱歉,包厢不用了,遇见了熟人。”

    林清竹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心,知道再躲肯定不现实。偏头看了眼旁边的陈逸,陈逸也在看她,两人挪步走过去。

    迎面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致使林清竹脚步发虚,每走一步都觉得不自在。

    走到他们面前停下,强撑起笑脸,扯着嘴角笑,喊人,“小叔。”

    喊了林宴不可能不跟梁成舟打招呼,余光感受到他在看自己,心跳快了些,默默吐了口气,微微偏头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已经在心里建设了许久,她还是没有勇气看梁成舟,在跟他即将对视的一瞬间,小弧度地转了下脖子。

    视线聚焦在他的耳朵上,小声开口:“成舟哥。”

    梁成舟站在她对面,距离不到半米,亲眼看着那张小嘴一张一合,吐出冷冰冰的“成舟哥”三个字,捏着烟的那只手轻微抖了下,烟灰顺势掉落在黑色地板上。

    眸色沉下来,脸色也冷了几分。

    不看他是怎么个意思?还有,谁是她哥?

    以前让她叫声“哥”比登天还难,现在叫这么干脆利索?想气死他?

    梁成舟没应她,侧过身将没抽完的烟摁灭,丢进烟灰缸里,随即扫了眼她身旁的陈逸。

    陈逸跟他们都认识,不需要相互介绍,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宴斜着眼睨林清竹。

    说完又在梁成舟脸上扫了眼,眼神询问:我大侄女回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梁成舟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清竹那。

    能看见她乖乖地站着,不跑,不躲。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林清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抿唇小声道:“上个月。”

    立马又问:“小叔,你也来这儿吃饭?”

    “那不然?”林宴瞬间黑下脸来,语气也不好,“你怎么回事?回来不知道说一声?没长嘴还是没手机?”

    看她脸上都没二两肉,没好气道:“你没钱吃饭?”

    林清竹没明白小叔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歪着脑袋“啊”了一声。

    “啊什么?”林宴生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瓜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瘦得跟竹竿儿似的,怎么?打算向女鬼界发起挑战?”

    “林清竹,你没钱吃饭不知道哼一声?家里再穷还能把人饿死?存心让别人看笑话呢?”

    陈逸听见这话实在没忍住,闷笑了声。

    据他所知,林家虽然不在渝市富豪榜上,却不比榜上的差,是实实在在的隐形富豪。

    林家三公子居然说家里穷?

    林清竹被说得脸热,“小叔,我没……”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身后有好几个服务员端着大锅热汤和菜品过来,见前方有客人站在走廊说话,用本地方言大声吆喝道:“让哈,让哈,汤来喽,前面的让哈,小心着烫到起。”

    (让一下,让一下,热汤来了,前面的让一下,小心被烫伤。)

    林清竹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并向后退一步。

    梁成舟习惯性想将人往怀里带,伸手的瞬间,瞧见她脑袋已经靠了过来,浅浅的香气钻进鼻息。

    垂眸就是她圆圆的脑袋,油黑茂密的头发,嘴角不自觉地勾了那么一下,瞬间让他觉得心里那块被挖了一角的地方,又被填上了。

    手指碰到林清竹左肩,指腹刚贴上羽绒服布料,还没来得及抓住她,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被陈逸扯着手臂拖到他那儿去了,熟悉的香气也消失了。

    没人看见梁成舟的手举在半空中,又默默收回,他面色冰冷地看向旁边儿挨在一块的两人。

    林清竹在跟陈逸道谢,两人都看着对方,又是说话又是笑的,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陈逸察觉到,梁成舟眼风扫过来的时候带着寒气,他当作没看见。

    “先吃饭。”林宴看锅底送进包厢,里面应该快开始了,就招呼大家进去,说着又轻拍了下林清竹的脑袋瓜儿,“结束后跟我走,咋俩聊聊。”

    回国一个多月都不跟他说一声,他这大侄女铁定有事瞒着。

    林清竹表情愣愣的,点头“哦”一声,跟在林宴身侧,抬腿往包厢里走,还没走两步,右手手腕就被人拉住。

    抬眸见是梁成舟,黑睫颤动几下,不想跟他对视,迅速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她躲避的眼神梁成舟看见了,心脏像是被人用细针扎了一下,不算疼,但不好受。

    捏紧她的手腕,柔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第17章 重逢 不喜欢她,不是他的错。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陈逸最先停下, 他没见过梁成舟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他们私下接触不算多,且大都在公司,他看到的梁成舟跟谁话语里都透着冰冷的距离感, 或是疏离的态度。

    他一直觉得奇怪, 梁成舟寒冰似的一个人, 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让人无法接近。但只要跟林清竹站一块儿,身上那股寒气自动就散了。

    林宴见两人站一起别别扭扭的, 明显气氛不对,也明了是怎么回事。

    挑了挑眉, 很有眼力劲地拉着陈逸先进包厢, 在转身的瞬间偷偷给梁成舟使了个眼神。

    意思是:把握机会啊!

    人都走了, 林清竹还是不肯抬头, 不肯看他, 梁成舟叫她的名字,“林清竹, 看着我。”

    随即无力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们几人刚在这儿说了这么久的话,林清竹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一眼,连余光不曾往他那瞟。

    他的话让林清竹瞬间红了眼眶,挣扎着扯了几下自己的手腕,没扯开。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不敢看他, 吸了吸鼻子, 猛地抬头看向他,故作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扯起嘴角对他笑,“成舟哥,好久不见。”

    两人对视的一瞬, 各自的心底都在晃动。

    梁成舟看见了林清竹眼底的泪光,心紧了一下,也疼了一下。

    这傻姑娘一点没变,又软又倔。

    面上倔,心里软。

    他滚了滚喉结,喉咙苦涩,“你叫我什么?”

    林清竹迎着他的目光又喊一声:“成舟哥。”

    “你以前不叫我哥。”梁成舟紧了紧虎口卡着的纤细手腕,“都是直接喊我名字。”

    “以前不懂事,总是对你大呼小叫的,那不对,以后我都叫你哥。”林清竹说完又低下头扯自己的手腕,用尽全力也没扯开。

    气馁地甩了两下手,示意他放开。

    梁成舟不放,固执地紧紧攥住,把林清竹拉到自己身前站着,表情认真地看着她,拧眉逼问:“哪儿不对?”

    哪儿都不对,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她错了。

    她把他和她之间的情感完全弄错了。

    直白压迫的眼神,手腕处温热的触感,还有笼罩在周身那股熟悉的气息,都让林清竹心神不稳。

    她不想跟梁成舟掰扯这些,太累了。

    深思熟虑了半响,挑好听的说,也鼓起勇气把出国前就该跟他说的话说出来,“你对我好,包容我,可怜我,把我当亲妹妹照顾,我做错了事你也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还跟以……”

    “我心里一直很感谢你,却忘了正儿八经跟你说声谢谢。”

    林清竹嘴角微微勾起,朝他笑了一下,她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跟他道谢,她一直都欠他一句正式的谢谢和对不起,“成舟哥,谢谢你,谢谢你那些年对我的照顾,也谢谢一直以来对我做的所有事情。”

    “我知道,我以前在接受你对我的好,和麻烦你各种事情时太理所当然了,我没分寸还不懂事,都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你想不想,你会不会觉得烦。”

    “还有出国前对你干的那些荒唐事,我都没跟你道过歉。出国前我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伤害了你。但那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没脸面对,也不敢面对。”

    “后来去伦敦,我没控制好情绪,又在电话里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清醒后羞愧难当,想道歉来着,却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直拖到了现在。”

    “虽然有些晚了,一句抱歉也弥补不了什么,但我还是应该好好跟你道歉。”

    林清竹说着喉咙哽了一下,心底那股难受劲涌了上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咽了下口水才继续说:“成舟哥,对不起。”

    “我真心跟你道歉。”

    “我以前太自私,太不懂事,做了很多让你为难,让你失望的错事。”

    “我不该对你没大没小,不该对你不礼貌,不该在你好心关心我的时候还对你恶语相向,也不该不知好歹说你多管闲事,更不该自私地……”

    “你说这么多,是想跟我撇清关系?”梁成舟看着她红唇一张一合,小嘴叭叭地说了一大堆,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气得出声打断她的话。

    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他不想听。

    林清竹想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撇清什么关系呢?

    但这话如果说出来,她觉得自己也太没良心,太伤人了。她很感谢梁成舟对她的好和带给她的温暖,他是这个世界上,她最舍不得伤害的人。

    不喜欢她,不是他的错。

    梁成舟面色平静,没有一丝起伏,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绪,林清竹却觉察出他此刻憋了很大的火。

    他生气了。

    “你刚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都是真话?你心里真这么想?”梁成舟用最后一点耐心问她。

    林清竹忍着心头的酸涩,认真点头:“真心的,真心谢谢你,也真心跟你道歉。”

    “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梁成舟压在心底那股气直往脑门儿冲,语气急切起来,“我们五年多没见了,这五年你一次不肯见我,不肯跟我说一句话。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知道我刚看见你的时候有多高兴吗?你呢?上来就说些……”

    梁成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阖了阖眼皮,换了副口吻,声线缓和下来继续说:“林清竹,你刚说的那些你自己相信吗?我信你一个字我就是傻X。”

    “你什么性格我不知道?要真像你嘴里说得那样,你早跟我联系了,会躲到现在都不肯见我?会一看见我就跑?”

    “我们像以前一样,用真实的自己面对对方不好吗?就非得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冷言冷语地强迫自己说些你难受我也难受的屁话?我们俩之间是你几句话就能撇清的关系吗?”

    他最后那句话戳到了林清竹心里最痛的地方,她咬紧牙关忍着,面上更加风轻云淡,“我很真心,说的每个字都是我的心里话,你不信就算了,我不说了。”

    “能放开我吗?我很饿,想进去吃饭。”

    “你瞒着我退学出国,在伦敦不肯见我,躲着我。回国了也不肯见我,还是躲着我。在伦敦躲了我五年,回国躲了我一个多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梁成舟被她客气和淡漠的态度戳到了肺管子,说话语气不自觉又重了几分。

    “今天要不是林宴在这儿,你见了我也只会转身就跑。我要没猜错,今天这顿饭吃完,你从这里的门走出去后,还是会躲着我。你心里要真像你嘴上说的那样,这些年你躲我干什么?刚又为什么不敢看我?”

    这就是曾经跟一个人关系太好太亲密的缺点吗?哪最疼,他往哪戳,恨不得把你的心窝子肺管子都戳出几个大窟窿来。

    林清竹咬紧下嘴唇,忍了又忍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没错,她心里想的跟他说的一样,确实没那么坦荡。对他的喜欢已经深入骨髓,她没法不喜欢他,所以这辈子都会躲着他。

    她已经很努力在他面前将过去的种种掩埋干净,他非得把她伪装的那层皮扒开。

    梁成舟另一只手绕到林清竹耳后,手掌托起她的后颈,两人之间距离一下变得很近,鼻尖快要贴在一起,“林清竹,不要叫我哥,也不要跟我说什么狗屁谢谢和对不起,我不想听。”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是我不好,我混蛋,让你失望,让你伤心,是我的错,你没有错。”

    “如果真要算有错,那你唯一做错的,就是这些年不肯见我,不跟我联系。”

    “成舟哥,我……”林清竹还试图想跟他好好解释,可梁成舟根本不听。

    他吼了一句,不算很凶,但语气非常不好,“别叫我哥,我是你哥吗?”

    这话让林清竹没力气反驳他,抿紧嘴唇,偏头躲开梁成舟托在后颈的那只手,向后退一步,离他远一些。

    又去扯自己的手腕,扯不开就用另一手掰梁成舟的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不想站在这儿跟他说这些,跟他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如果最后的遮羞布被掀开,她的自尊心会受不了。她想进去吃饭,吃完饭赶紧走,回自己的公寓待着。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想面对就躲得远远的。

    林清竹掰急眼都掰不开他的手,眼底的热气越积越多,就快要掉下来,冷声道:“放开。”

    “不放。”梁成舟的语气比她更冷。

    “请你放开。”林清竹再次出声,语气很不耐。

    “不放。”梁成舟的力气怎么也比林清竹的大,他死攥着不肯放手她就挣脱不开。

    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林清竹用尽全身的力气掰他的手,掰急眼了甚至想上嘴咬他。

    “什么叫我可怜你?你麻烦我?”梁成舟觉得头疼,无奈地看着她头顶,想起她刚才那些屁话里,有两句重点他还没解释,“清竹,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想对你好,喜欢对你好,更愿意对你好。”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

    “谢谢,我不需要。”林清竹停下掰他手的动作,终于肯抬起头直视梁成舟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任何时候都不需要。”

    “你也说了,你不是我哥,我们本身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不需要你对我做什么。”

    “那你需要什么?”

    “需要你现在放开我的手。”

    “我不会放手。”

    “你抓着我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没说真话。”

    “我说的全是真话,是你自己不相信。”

    “我没办法相信。”

    “那是你的事。”

    梁成舟皱眉,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想跟她吵架,更不想放开她。

    他真的很想求得她的原谅,“清竹,五年了,你一直不见我,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我也不敢逼你,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回来我们……”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林清竹低下头,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落在梁成舟手背。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些会让人误会的话,他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要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要哭。”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止不住地落在自己手背上,梁成舟心底疼得跟什么似的,伸出另一只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刚一碰到她,她就像受惊似的,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

    她对他的触碰十分抗拒,这个认知让梁成舟心底一震,一种恐惧油然而生,慌乱下下意识出声:“清竹,……”

    喊了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说什么,悬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知该如何收回。

    林清竹用尽全身力气想抽出自己的手,手腕都扯疼了,梁成舟就是不肯放开她。

    第18章 重逢 分手了,人不愿意跟我回国。……

    两人僵持不下, 气氛略显压抑。

    林清竹觉得累,她真的不想在梁成舟面前哭,也不想再跟他来来回回地打太极, 装客气。

    她没那么坚强, 也不是真的若无其事。

    快速用手指擦干脸上泪痕, 用商量的语气说:“成舟哥, 我手疼。”

    梁成舟被她之前说的那些屁话气够呛,听见她说手疼就低头看了眼, 意识到自己太用力,把人手腕处的皮肤都抓红了。

    逐渐冷静下来, 慢慢松了手, 改去拉她的手臂, 想将人抱进怀里。

    他刚就想抱她, 想很久了。

    拉住她, 不是想惹她哭,也不是为了扯这些没用的。

    谁知这姑娘滑得跟泥鳅似的, 他刚一松手,林清竹就抬腿往左边墙壁靠,避他如蛇蝎般快速躲开。

    梁成舟反应快,快她一步往左靠堵住她的路。

    这时,身后的包厢门开了。

    秦之屿走出来, 见梁成舟背对着, 林清竹被他挡住了大半个身子,只冒出个脑袋瓜。

    很容易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像是在争执什么,但更像是吵架闹别扭。

    那次在医院,从梁家兄妹的话语中他就觉出梁成舟对清竹应该是有男女那方面的意思, 后在梁问夏那得到印证,他的猜测没错。

    甚至两人还是两情相悦,就是闹了些误会,还没和好,但早晚会在一起。

    虽然秦之屿不知道自己出国这几年,这两人什么时候扯在一起的,但要真在一起,他又觉得极好。这两人瞧着真真是相配。

    就是不知道,以后回梁家吃团圆饭时,看见清竹时能不能叫出二嫂两个字。毕竟,他可是一直都把清竹当小妹妹看待的。

    秦之屿思绪回笼,轻笑一声,扯着嗓子问:“你俩聊什么这么久?聊完了吗?没聊完等散了再找地聊。”

    “先进来,大伙都等着呢!”

    林清竹看见秦之屿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越过梁成舟,快速走近他,“之屿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脑子灵光的时候俏皮话都不用想,说来就来,“几年没见你又帅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比那些男明星还好看,是要帅瞎我的眼吗?”

    她没夸张,秦之屿是真的帅,大院所有人公认的帅。

    梁成舟回身,视线落在正说俏皮话的姑娘身上,嘴角微微勾起,刚才那点气突然就散了。

    在心里反问自己:逼她干什么?

    她没把他当陌生人,愿意跟他说话,即使是些听了会让人生气的屁话,也不错了。

    在他的设想里,林清竹是一句话都不愿跟他说的。

    “清竹长大了,都会打趣我了?”秦之屿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弯下腰轻轻拍了下林清竹的头,嗓音清淡:“你也知道几年没见了?出国就跟消失一样,回来也不说一声,怎么?要跟我们大家伙断绝往来?”

    “怎么会?”林清竹尴尬地笑笑,“这不是刚回来事儿多嘛!我想着等忙完了再跟你们说。”

    余光瞥见梁成舟走过来了,就先一步往包厢里走,“之屿哥,走,先进去,我都快饿死了。”

    进去后发现里面热热闹闹地坐了满满一大圆桌,起码得有十几号人,还全是认识的。

    除陈逸外,有小叔小婶,梁亦枫,梁问夏,许知意,向楠,唐贺森,剩下的也都是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的哥哥姐姐们。

    他们有中好几个都结婚了,带着家属来的。

    林清竹这会儿才想起许知意前几天给她发过消息,说大院的哥哥姐姐们组局过冬至,让她也去。

    她当时怕碰见梁成舟,加上没几个人知道她回国了,就跟许知意说了她不去,没时间。

    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来了。

    大家好久没见林清竹,见她进来了,纷纷起身跟她拥抱打招呼。

    都在问:怎么这么多年不回来?

    国外的大学没有寒暑假?

    出国也不能玩消失吧!

    诸如此类的话。

    林清竹被大家问的眼热,不知道回什么,就一直咧着嘴笑,说些俏皮话掀过去。

    唐贺森特意走到她跟前,很激动的样子,就是说话没头没脑的:“妹妹呀!你可算露面了,不容易啊!你不知道哥哥我最近被……”

    他话没说完就被梁成舟冷着脸拉走了。

    一圈招呼打下来,林清竹的眼睛有些红了,刚平复好情绪,就被许知意拉过去坐在她旁边儿,右手边是梁问夏。

    梁问夏的右边是秦之屿,陈逸在许知意的左边,梁成舟跟他大哥梁亦枫还有唐贺森坐在对面,小叔小婶也在对面,离得比较远。

    许知意夹锅里煮好的羊肉放进林清竹碗里,笑着问她:“不是说不来?”

    “我跟陈逸来吃饭,在外面走廊碰巧遇到小叔和……”林清竹顿了一下,压低音量说:“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在这儿。”

    “你跟成舟哥……”许知意眨了下眼,眼神揶揄,拖长语调问她:“和好了?”

    林清竹没回答,假装没听见。拿筷子低头吃碗里的肉,又扭过头去参与到大家的话题里。

    跟好朋友在一起,就是要聊天喝酒吃肉,说些陈年旧事,好玩的,有趣的,出丑的,丢脸的。

    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或是多年的朋友,彼此之间的情谊很深。小时候那些一起玩闹,一起捣蛋出糗的傻事总会被拿出来反复说。

    因为,那是人生中最单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向楠是大院里最大的哥哥,他媳妇今年夏天刚生了二胎,大家都羡慕他们夫妻儿女双全了,头胎是个聪明小子,二胎又得了个漂亮闺女。

    夫妻俩一直笑眯眯的,他妻子说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很丑,皱皱巴巴,又青又紫,她都怀疑孩子他爸是不是整容了。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又说起了别的。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林清竹身上,说她变化也太大了。

    小时候是院里最矮的,比最小的许知意还矮。刚去大院的时候像个小蘑菇,圆圆的,矮矮的,白白的,远处看着就一丁点儿大,总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有时不仔细瞧都看不见她。

    没想到长大后,竟成了大院里最高的姑娘。

    其实这事林清竹心里一直挺感谢梁成舟的,因为她打小身体不好,长期吃药,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矮个子。连初潮都比大部分女孩儿晚些,临近初中毕业才来。

    上了高中,别的很多女同学差不多都发育完了,有的已经出落得落落大方,长得亭亭玉立,而她才开始长个子。

    林清竹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跟梁成舟的关系因为一次他的帮忙逐渐变得亲密。她高中三年几乎都跟在他身边,在他家吃了三四年他做的饭菜。

    也多亏了他,为了让上了高中都还像小豆苗的她长高些,长胖些。

    梁成舟每周都会给她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营养餐,逼她喝牛奶,吃鸡蛋和胡萝卜,还有每周末风雨无阻地带她出去运动,锻炼身体。

    她能长到174,大部分功劳是梁成舟的。

    有个姐姐突然问林清竹:“清竹,跟大家伙儿说说,在国外有遇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事吗?”

    林清竹想了想,“把黑人酒鬼揍进警局算吗?”

    “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许知意接话,八一四八一流9流三“清竹的跆拳道和散打可都是成舟哥手把手教的,能不厉害?”

    梁家兄弟的身手在大院可是出了名的,毕竟他们的老爹太厉害了,就连梁问夏也能跟男生对打。

    听见这话,林清竹下意识往对面梁成舟那瞟了一眼,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相遇,只一秒,林清竹就跟受惊似的迅速移开。

    其实不止跆拳道和散打,梁成舟还教过她自由搏击和综合格斗。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想跟他学几招防身术,后来他教着教着,意外发现她这方面有些天赋,就多教了些。

    而那时的她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想跟他待在一块,粘着他,自然愿意学。

    聊天就没有不八卦男女之事的,另一个哥哥又问了:“清竹,谈恋爱没?有没有交外国男朋友?”

    “快说说,跟哥哥姐姐们老实交代。”唐贺森兴奋地接过话题,并在桌下踢了梁成舟一脚。

    梁成舟面无表情睨他一眼。

    心说:无不无京@墨@筝@狸聊?

    林清竹见在座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歪心思一起,吃了口肉,开始打哈哈,胡诌道:“谈了,谈了好多个,黄白黑三种人挨个谈了个遍,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陈逸听见这话,诧异地看了眼林清竹。

    他怎么没听她说过谈恋爱的事?

    有人问:“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好。”林清竹煞有其事地点头,“我要天上的星星,能把月亮摘下来。”

    让林清竹说趣事的那个姐姐又问了:“哪个国家的男生最浪漫?直白的多?还是迂回的多?”

    “都有,也都浪漫,浪漫至死。会深更半夜在楼下喊你名字,超大声表达心中爱意。”林清竹模仿那些男生深情告白时的语气,语气和表情还刻意用搞怪的形式表现地夸张些,“baby,I Love You。”

    梁问夏被那句英文告白土到,捂着嘴笑个不停,放下手里的烤包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哥,又扭头问林清竹:“还有吗?”

    林清竹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还会学中国的土味情话,磕磕绊绊地对你说。”

    清了清嗓子,深情款款道:“宝贝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上什么课吗?”

    许知意配合她:“什么课?”

    林清竹歪头朝她抛媚眼:“爱上你的每一刻。”

    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秦之屿问:“怎么没带一个回来?”

    “分手了。”林清竹故作可惜地叹气,“人不愿意跟我回国。”

    许知意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家都看向他,不知道她笑什么。

    她笑林清竹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挺像回事。此刻她最奇梁成舟的反应,立马朝对面看过去。

    梁成舟的面部表情并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从林清竹说她谈了很多个,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时梁成舟就知道,那姑娘不多见的玩心起来了,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逗大家玩儿。

    林清竹的长相和平时展现出的性格确实招人喜欢,算是男女通吃的类型,要说她谈了一两个他信,但好多个就不是她风格了。

    她没那么容易接受一个人,特别是亲密关系。

    林清竹的小婶婶程曦听闻林清竹最后那句话,以为小侄女是真的失落,立马放下筷子安慰道:“清竹,歪果仁有傻稀奇的,体味大还有狐臭,咱不稀罕。小婶给你介绍更好的,国内的青年才俊,大好儿郎多的是,你喜欢什么样的?”

    “都行。”林清竹咬着筷子头思考,“要帅。”

    她本来想说不急,但想到梁成舟又改了口,她想让他放心,她现在不喜欢他了。

    “没出息。”林宴哼了声。

    他大侄女这要求提了跟没提一样。

    用看好戏的眼神看了眼梁成舟,好家伙,闷了口白的。

    程曦在心里琢磨一阵,很快有了人选,“我有个表弟,阳光大帅哥,今年大三,跟你一样学画画的。情绪稳定,有责任有担当,尊重女孩。就是比你小三岁,今年二十一。”

    她问:“弟弟行吗?”

    “行啊!”林清竹眨了眨眼,点头,“谁不喜欢弟弟?弟弟年轻,有活力还好玩儿。”

    又问:“会撒娇不?”

    “你好这口?”程曦戏谑道:“我让他学。”

    林清竹“噗呲”一声笑了,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那边的唐贺森乐得不行,又在桌下踢了梁成舟一脚,幸灾乐祸道:“完了,你没戏了。”

    “人姑娘现在喜欢弟弟,年轻帅气的弟弟,你老了。”

    梁成舟觉得他有病,没搭理他。

    心说:弟弟有什么好?不成熟,幼稚,穷,德行不好的不仅会骗小姑娘感情,还骗钱。

    况且,他今年也才二十七,正是PMDUIA好时候,“老”这个字跟他并不沾边。

    “成,我让他跟你联系。”程曦拿手机打算给表弟发消息,刚输了两个字就被林宴拖走放在一边儿。

    见媳妇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林宴清咳一声:“先吃饭。”

    随即瞥了眼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的某人,嘴角勾起,凑到程曦耳边小声道:“回家跟你说。”

    与此同时,这边梁问夏在捂着嘴偷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主是从小到大,她是真没怎么见过她哥吃瘪。

    笑够了,将凳子朝林清竹那边挪近些,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小声且认真地劝告她,“清竹,别信网上那些,可千万不能找弟弟,特别是会撒娇的弟弟,骗人没下限的。”

    “嘴甜的一口一个姐姐哄得你晕头转向,结果到头来嘴里没一句实话。黏人的时候你要超过一分钟没回他消息,他就得各种找你茬,幼稚还不讲理。”

    “相信我,谈弟弟很累的。”

    梁问夏右边的秦之屿原本在专心吃饭,听见她的话眉心一跳,莫名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他幼稚?还不讲理?

    她很累?除了在床上,他什么时候让她累过?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饭桌上的人都还不知道他和梁问夏的关系,秦之屿指定立马就得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梁问夏话还没完,她前面费尽心思铺垫了那么多,就为了这会儿这几句:“你得找个成熟的,会疼人的,对你好包容你的,不要求百般包容那也得事事体贴入微。年纪稍微大点没事,但也不能大太,最好大三岁,二十七八的男人刚刚好,既沉稳又有魅力。”

    说完立马掏出手机低头给梁成舟发消息,讨要报酬。

    林清竹听完没发言。

    心说:大三岁?二十七八?问夏姐这指向简直不要太明确,就差没说姓梁了。

    第19章 重逢 你问这话,是也要给我介绍一个?……

    许知意一直在暗中观察梁成舟和林清竹, 这两人,一个一直盯着对方,一个一眼都不看对方。跟小情侣闹别扭似的, 可真好玩。

    她本就爱看热闹, 还蔫坏。

    小心思一起, 拿出手机给梁成舟发消息:

    [成舟哥, 一万块。]

    [我把清竹的弟弟撬了。]

    梁成舟看到消息时挑眉轻笑,立马给她转了一万。

    许知意收了钱笑得合不拢嘴, 用甜甜的嗓音对程曦说:“小婶婶,我也喜欢弟弟, 阳光男大简直就是我的天菜, 先介绍给我成不?”

    然后又转头抱着林清竹的手臂撒娇, “姐姐, 弟弟给我好不好?”

    林清竹嫌弃地“咦”了一声, 抽出自己胳膊,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连忙摆手:“给你,给你,都给你。”

    坐在梁成舟左边的梁亦枫在听见许知意叫程曦小婶婶时,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又在听见她说喜欢弟弟时, 偏头看了她一眼, 面儿上云淡风轻。

    梁亦风看许知意那一眼被林清竹捕捉到,她以看好戏的心态在许知意耳边小声调侃道,“你的亦枫哥不啃了?他刚看你了。”

    “真的?”许知意立马朝梁亦枫看,又急忙问:“他真看我了?”

    林清竹好笑地“嗯”了一声:“所以你到底还啃不啃?”

    “当然啃了,怎么会不啃?”许知意猛点头, 小声跟她解释:“我这叫以退为进,别人说了,女追男得用套路。”

    林清竹问:“什么套路?”

    “前期死命撩,死缠烂打,火力猛攻,等人快要上钩时立马甩手不干了,让他来倒追我。”许知意用讲悄悄话的音量说:“梁亦枫太难搞了,软硬不吃,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用,但我又觉得他对我是有点儿喜欢的,只是他自己没意识到。”

    “前几天我们宿舍聚餐,我喝醉了,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他真的来了,还把我抱回了他家,睡的他的床,”她说着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声音也更小了,“他好像……亲了我一下。”

    “那你还说喜欢弟弟?”林清竹惊讶极了。

    许知意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故意当着梁亦枫的面儿这么说的,为得就是让他吃醋,出现危机意识。”

    “这几天我先不理他,等过个两三天我再把弟弟带到他面前晃一圈,以为我真不喜欢他了,没准儿他心慌害怕就能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有多在意我,主动来找我了。”

    林清竹觉得有些不靠谱,但佩服她,给她竖大拇指,“厉害。”

    许知意得意地笑笑,“网上学的。”

    梁问夏咯咯笑出声,乐得不行。

    心说:二哥的瓜没吃完,大哥的又来了,是要吃撑她吗?

    眼睛在许知意和梁亦枫之间扫来扫去,最后落在许知意脸上,夹着笑意问:“知意,我们家也有个表弟,刚成年,阳光帅气美少年,跟我大哥关系最好了,让他介绍给你?”

    许知意知道梁问夏是在开玩笑助攻,毕竟她对梁亦枫的喜欢向是摆在明面上的,从没遮遮掩掩过。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梁亦枫。

    余光瞟一眼总让她猜不透的男人,见他没什么反应,欣然同意,“好呀!弟弟不嫌多。”

    说话的同时,不忘给梁成舟发消息:

    [一万块。]

    [我的位置给你坐。]

    梁成舟觉得许知意这姑娘真上道:

    [银行卡号发我。]

    没几秒,许知意就收到了银行卡的收款短信:100000元。

    许知意看着转账消息瞪大了眼,认真数了一遍1后面有几个0,数完太激动了,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立马给梁成舟回复:

    [姐夫,大气。]

    [竖大拇指表情]

    梁成舟被“姐夫”两个字彻底取悦,脸上的笑意加深,又给她转了笔。

    许知意没想到,居然还能收到一条100000元的转账提醒。

    捧着手机捂嘴傻笑,笑得停不下来。

    许知意跟梁成舟发消息的同时,林清竹也收到了蓝禾给她发的消息:

    [我哥被我摸脸红了。]

    林清竹眼睛一亮,秒回她:

    [摸?]

    [摸哪了?]

    [那~]

    “那”字,两人都懂什么意思。

    林清竹跟蓝禾,她俩真的……什么都说。

    蓝禾:

    [不是。]

    [腹肌和胸肌。]

    [手感很棒。]

    林清竹还以为她得手了,结果白高兴一场:

    [切……]

    [腹肌和胸肌有什么意思?]

    [在国外画了那么多裸|体模特,姐早看腻了。]

    [你什么时候得手了,再来跟我说。]

    蓝禾:

    [很性感的。]

    [真的。]

    [等我把人拿下了,拍给你看。]

    林清竹笑了下:

    [行。]

    [我等着。]

    配了张坏笑的表情包。

    林清竹笑容还挂在脸上,手机屏幕也还亮着,突然就听见许知意说要跟梁成舟换座位。

    深知钱不能白拿的道理,许知意“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大声朝梁成舟喊道:“成舟哥,我有事跟梁亦枫说,咋俩换个座呗!”

    “你干嘛?”林清竹被许知意那一嗓子喊懵了,立马伸手拉住正打算跑路的姑娘,压低音量道:“刚不还说以退为进?”

    她就回个消息的功夫,怎么就要换座位了?

    “是呀!所以我得近距离观察他的反应,这儿太远了,我看不清。”许知意扯开她的手,撒腿跑了。

    梁成舟起身走过来,许知意走过去。

    两人对了下眼神,心领神会,心照不宣。

    林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闷笑了声,出声调侃许知意,“知意,你管成舟叫哥,他哥你怎么还直呼其名了?”

    许知意笑眯眯地在梁亦枫旁边的位置坐下,无辜地耸耸肩,“梁亦枫本来就比我们老,叫哥怕把他显得更老,叫名字别人就听不出来他数岁大。”

    梁亦枫面无表情睨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会不会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怎么?你还不让人说实说了?”许知意说完后没再理他,并不怕他生气。这会儿一门心思只想看戏,紧盯着林清竹那边。

    梁成舟坐下后,林清竹顿感浑身不自在,周遭徒然热了起来,不再说话,也不再参与大家的话题讨论,专心夹面前的食物吃,想着等饭局散了就找借口回家。

    服务员来给梁成舟换新的碗筷,他就往林清竹那边让,两人一下离得很近,肩膀碰到一起,白色毛衣擦着黑色毛衣,气息交织。

    熟悉的男性气息环绕,林清竹拿筷子的那只手抖了下,心也跳了下。觉察到他肌肤的热意,打断不动声色挪远一点。

    她刚有所动作,梁成舟出声了,问的突然:“你喜欢弟弟?”

    林清竹一口热汤哽在喉咙那,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儿被呛死。

    猛地背过身,剧烈咳嗽起来,小脸儿连着脖子红了一片,眼泪都咳出来了。

    “慢点。”梁成舟没想到会把人吓着,俯身过去轻轻拍打她的背,见她捂着嘴咳得很厉害,整个人都快缩到地上了,意识到严重性。

    “呛到气管了?”他说着要去拉她。

    林清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躲开他的手。

    她咳得没之前厉害,只是呼吸困难,喉咙那有些不舒服。

    梁成舟给她递了两张纸巾,看她因为咳嗽小脸儿变得绯红,眼角挂着两行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又抽了张纸巾想给她擦眼泪。

    林清竹躲开他的手,梁成舟还没碰到她,她就躲开了,又背过身咳了起来,但没刚才严重。

    看她排斥自己,梁成舟眼底划过一丝暗淡,把纸巾递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擦。

    林清竹好半天才彻底缓过来,脸色慢慢回复正常,接了他递过来的纸巾,客气道:“谢谢。”

    梁成舟递纸巾时,林清竹恍惚看见他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银色戒指,款式好像有些眼熟,想仔细再看一眼,他已经收回手了。

    梁成舟倒了杯水放在林清竹手边儿,忽视她对自己的客气和礼貌。

    看她喝下后执着地问:“为什么说喜欢弟弟?”

    “你问这话,是也要给我介绍一个?”林清竹不明白了,他俩之间聊这些合适吗?不觉得尴尬?她喜不喜欢弟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很关心她的终生大事?怕她放不下他?

    梁成舟被她的话噎住,好几秒后才开口,声线冷冽,“我有病?”

    她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脑子又没坏,给她介绍什么对象?

    那你一直问什么?

    林清竹觉得很累,梁成舟只要一出现,她就想逃离,逃离那种难熬的窒息感。

    她无数次后悔出国前干的那些荒唐事,让她在他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看她又低下头不说话了,梁成舟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他是想好好跟她说话的,却总被她三言两语给激到。

    在心里叹息一声,梁成舟自觉放软语气:“清竹,我们都五年多没见了。等这儿结束了,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好吗?”

    “没什么好聊的,我不想聊。”林清竹神色露出倦怠,冷声道:“该说都说了,刚在门口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了,该道的歉我也道了,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以前的事我是真的不想再提,一点儿都不想,希望你也别提。”

    梁成舟能看出来,此刻坐在面前的姑娘非常排斥他,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如果可以,她巴不得马上离开。

    只是被他堵在这儿了,席上的人又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撕破脸皮。

    他突然有些挫败和重重的无力感,轻声说道:“那是你想说的,我还没说,我很多话想跟你说。”

    “你说。”林清竹睫毛动了下,嗓音很淡,“在这儿说,现在就说。”

    见她浑身都竖起了刺,梁成舟只能挑重点说:“不要一看见我就跑,也不要躲着我。”

    “好。”林清竹点头,回答得很干脆。

    她不会在渝市久待,很早就决定的,等陈祥兰的事了,她就会走,去别的城市生活,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也不会再见面。

    那时,便用不着再躲他了。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林清竹找借口离开,“我去趟洗手间。”

    刚起身,就看见陈逸从包厢外面接完电话回来,急步走到她面前,面露急色道:“清竹,医院刚打电话说我妈进抢救室了。”

    林清竹脸色刷一下白了,立马拿上自己的外套和包就往外跑,都没来得及跟大家打招呼。

    这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陈祥兰生病的事,有的都不记得或是不认识陈祥兰。

    就有人问:“清竹跟陈逸怎么走了?”

    “他俩怎么都着急忙慌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知意看林清竹是跟陈逸一块儿走的,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起身替清竹跟大家解释。

    梁成舟原本也打算跟上去的,走了两步才想自己喝了酒,没法开车。

    又挫败地做回座位上,掏出手机给王深发消息,让他来接自己。

    消息刚发完,林宴一屁股坐到了林清竹刚才的位置,问:“陈逸妈妈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梁成舟摇头,“乳腺癌晚期。”

    “清竹她……”林宴蹙眉,话说到一半突然又不想提那些糟心事儿。

    他见旁边的人周身笼罩着低气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来了句:“梁成舟,你怎么想的?”

    “把情敌放在自己公司?脑子有泡儿?”

    “不是情敌。”梁成舟很笃定,“清竹不喜欢陈逸。”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林清竹对陈逸从来没有男女方面的意思,最多把他当亲人。

    “不喜欢他?喜欢你?”林宴“嗤笑”一声:“你多大的脸?”

    “我大侄女好像也没说过喜欢你吧?”

    “这么肯定干什么?”

    “自信过头可不好,是病,得治。”

    梁成舟低着头,没回他话。

    他想起以前……

    林清竹说过,她说过很多很多次。

    只是那时他蠢,没细想她话中意思。

    也没听懂她的告白。

    第20章 重逢 以后,我不会再接你电话。

    林清竹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半夜, 凌晨两点。

    外面很冷,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从空调房里出来如坠入冰窖, 寒气自下而上蔓延, 冷意一丝丝钻进骨头里, 冻得人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这个点儿,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到处都静悄悄的, 弯月在云层穿行,寒风呼呼地吹。

    林清竹拢紧羽绒服, 双手揣进兜里, 慢吞吞地朝前走着, 神情有些呆滞, 她都没看路, 单凭感觉往前走。但意识是有的,她知道自己要走到对面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然后开车回家睡觉。

    每天都要走好几遍的路,不看路也不会摔跤,知道哪里该转弯,哪里有石梯,上几步, 下几步。她就这样走着, 独自一人走在寒冬夜晚的街道。

    多走几步,身上暖和起来便不觉得冷了,林清竹戴着口罩,嘴里呼出的热气出不去,冷热交替凝成水雾覆在口罩里, 下半张脸湿答答的很不舒服,捂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天桥底下有个垃圾桶,顺手摘了扔进去。

    她朝天桥上走,一步一步往上,冷风吹过来打在脸上,不知怎的,突地鼻尖一酸,眼底渐渐蓄起一层水雾。

    这一天太糟糕了。

    林清竹跟陈逸赶到医院时,陈祥兰已经抢救过来了,人清醒了一阵儿,说要回家,她不想死在医院,让陈逸带她回家。

    陈祥兰的主治医师也说最多还能撑一个月,也可能就这几天,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现在任何治疗对病人来说都是折磨,不仅没有效果,还会让病人更痛苦。

    病人如果想回家,就带回去。

    而且最近去医院看病的人非常多,死的人也很多,医生护士大多也病了,基本都是带病工作。

    医生建议能回家就回家,很多老人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这个月的七号,国家宣布结束长达三年的口罩时期,全面开放。

    林清竹跟陈逸商量了,明天给陈祥兰办出院,把她接回家去。

    陈逸跟公司报了一个月假条,年后才开始上班,也联系了农村老家那边的人,提前开始着手后面的事情。

    上了天桥,林清竹看见另一边的桥头走过来一个人,昏暗的路灯照射进浓浓的雾气中,让人的视线在看向远处时变得模糊。

    她停下脚步,嘴唇微张。

    即使那人背对着光,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太熟悉了。

    唇瓣张合,轻声呢喃:“梁成舟。”

    两小时前……

    医院对面的天桥底下停了辆迈巴赫S680,黑银双拼色的车身隐匿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

    王深停好车后,侧身看了眼后座,梁成舟在抽烟,一根接一根的,眉眼疲乏,脸色也不好,已经开着车窗吹了很久的冷风。

    担心老板感冒,他将车内空调温度升高,打开座椅加热后,又下车去便利店买了杯热牛奶。

    梁成舟接了,拿在手里却没喝,嗓音很淡:“今晚幸苦了,你先回家。”

    “应该的。”王深摇了下头,试探性地问:“梁总,你等人?”

    梁成舟弹了下烟灰,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我留下陪你。”王深有些不放心。

    “不用担心。”梁成舟摇头,视线盯着马路对面,不敢看漏一个人,“我自己待会儿,车你明早让王思来开回公司。”

    王思是王深的弟弟,梁成舟的专职司机。

    王深还想再劝几句,见梁成舟皱着眉头压根儿不想说话,犹豫过后还是打车走了。

    王深觉得梁成舟今晚不对劲,明显能看出他心情极差,周身笼罩着很重的颓废气息。

    他从来没见过梁总这样,以为出了什么事,有试探性地问过一句,但梁总说没有。

    其实他也想不到有什么事能难倒梁总,但他看不懂老板究竟怎么了。

    王深在饭店接到梁成舟后送他来医院,梁成舟独自上楼,自己则在车里等。

    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梁总阴沉着脸从住院楼出来,神情低落,眸若寒冰,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王深自然知道梁总来医院是看望陈总的妈妈,最近一个月,老板经常来。

    见老板脸色不对,王深还以为陈总妈妈去世了,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梁总叫下车,让他把营养品和水果送上去,再问一下陈逸妈妈的具体情况。

    奇怪的是,梁总特意交代自己,别说他也在。

    王深疑惑地提着东西上楼去到病房,陈逸跟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守在病床前,那姑娘他看着有些眼熟就多看了几眼,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他放下东西后表面自己是代表公司来的,随即根据梁总的吩咐问了陈总他妈妈的具体病情,得到的结果是——人虽暂时抢救过来了,但随时有死亡的可能。

    王深虽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深感难过,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可遇到这样事,几句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病房里的气氛非常压抑,他还瞧见那个漂亮姑娘在偷偷抹眼泪。

    出了病房,王深越想越觉得不对,梁总今晚这么奇怪是因为陈总的妈妈吗?

    难倒他们是亲戚?他怎么没听说?

    王深回到车里,目光带着探究,“梁总,人暂时抢救过来了。只是……”

    他说着停顿了几秒,认真思考该怎么跟老板说,索性实话实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医生说长则十天半个月,短则几天。”

    梁成舟听完没说话,“嗯”了一声,翻出烟盒点了根烟,抽完一支后阖上眼皮窝进座椅,很久才开口,嗓音落寞细微:“她是不是哭了?”

    王深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梁成舟摇了下头,没再说话。

    随即让王深送他回家,就在快要到家时,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让往回开。

    王深原本将车停在住院部楼下,梁成舟却叫他开出来,停在天桥底下,还选了没灯最暗的树下。

    车停在这儿,梁成舟有自己的用意,这个地方能清楚地看见从对面住院部走出来,并且要上天桥的人。

    他得将林清竹堵在天桥上,只要她上了天桥,就没地方躲也没法儿跑,除非她跳下去。

    虽然林清竹答应了不再躲着他,但他不信,那姑娘他可太了解了,就她今晚对他说的那些屁话,她不可能不躲他。

    梁成舟做了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林清竹,跟她说说明他的心意。他想跟她说说话,陈祥兰病危,不知道那姑娘心里得有多难过。

    他还担心,如果陈祥兰去世了,林清竹可能会走,离开渝市去别的城市,以她的行事风格,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消失了。

    亦或是……

    林清竹跟陈逸在饭局上急匆匆地走后,梁成舟也跟去了医院,出了电梯,刚过走廊拐角就看见在陈祥兰病房门口拥抱的两人。

    林清竹好像哭了,陈逸在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慰她,两人依赖的姿态像恋人一般。那画面让梁成舟走不动路,心脏漏掉一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拳头攥得有多紧。

    不知道站那看了多久,等两人分开进病房后,梁成舟还站在那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走过去,没有上前,都到医院了,没进病房看一眼就转身走了。

    是在王深送他回家的路上,突然就想起了林宴警告他的那些话,“梁成舟,你能不能行?”

    “我大侄女心那么软的姑娘你都搞不定?放任她在伦敦流浪了五年还没够?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她又跑去伦敦?还是等她跟别人谈恋爱结婚?”

    “你就真没点儿危机意识?还是真觉得我大侄女非你不可?陈逸那小子对清竹什么心思昭然若揭,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人可说了,清竹回国后天天往医院跑,两人朝夕相处,你能确保时间久了他俩不会发生点什么?不会日久生情?感情可都是在一天天的相处过程中累积起来的。”

    “陈逸的妈妈对清竹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人如果有什么未了心愿或是临终遗言,让清竹跟她儿子结婚,我那大侄女会不认真考虑?真要到那时,你后悔可就晚了,还得自个儿找个没人的地儿哭去。”

    “我说你能不能抓点紧?要不是看你各方面跟我大侄女还算般配,老子真是懒得跟你多费喉舌。”

    梁成舟不能接受林宴说的那些话,但那些话一下把他点醒了,因为他确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能也不想再失去林清竹,所以他又回到了医院。

    他在天桥底下等了两个多小时,看着林清竹从住院楼出来,看着她上了天桥,才推开车门下车,往天桥上走。

    他要去见林清竹。

    林清竹呆呆地站在桥中央的位置,说不清为什么,看见梁成舟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鼻尖的酸楚比之前更甚,眼底的泪水也越积越多,就快要溢出来。

    这一刻,她比离开这五年多的任何时候都要更清晰地感受到——她真的,好想他。

    梁成舟走到林清竹面前停下,看见她漂亮的眼睛含着一汪水,想哭又忍住不哭的样子,心突然就疼了那么一下,比看见她跟陈逸拥抱的画面还疼。

    她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爱哭的小哭包。

    他问:“哭什么?”

    话音刚落,林清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低头吸了下鼻子,想将脸上的泪水抹掉,刚准备抬手,就被一股力拉着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梁成舟将林清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如果可以,他很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那样他们就永远分不开了。

    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下一秒又轻柔地摸了摸,随即将下巴埋进她颈窝,闭上双眼,深吸一口她耳后的香气。

    确定了,怀里的人儿,是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是他的傻姑娘。

    林清竹不想哭的,可梁成舟的怀抱太温暖了。他抱得太死,身体散发的温度将她紧紧包裹着,她感受到他带来的很熟悉的安全感,还有他在耳边说的那句:“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

    所有的委屈和难过一瞬间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了,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呜呜地哭了。

    梁成舟上一次看见林清竹哭是五年前,在伦敦街头的咖啡馆外,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

    她在电话里对他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态度,嗓音平静又陌生:“梁成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再来伦敦找我。我不想看见你,也不会见你。”

    “我来伦敦不是因为你,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成年了,想有独立自主的生活,我不可能一辈子被你保护着。”

    “我们本身也没有任何关系,都不是对方的谁,不要再多管闲事,我的任何事情都跟你没关系。”

    “你这样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我觉得很烦,很讨厌。”

    “以后,我不会再接你的电话。”

    “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和关心,再见。”

    她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挂了电话,像是真的很干脆,很无情。

    其实不是。

    梁成舟亲眼目睹,林清竹上一秒刚挂了他的电话,下一秒就蹲在墙角嚎啕大哭,哭得非常伤心。

    而他站在不远处,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因为她在电话里说那些话,不敢走上前安慰她。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明明都已经见到她了,为什么不上前拥抱她,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他没有不要她。

    可那一刻,他又是真的害怕。

    林清竹的那些话,让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

    此刻怀里的姑娘哭得很伤心,比那次还伤心,身体一直发抖,从她不大的哭声都能听出她此刻崩溃又无助。

    泪水打湿了梁成舟的衣服领口,渗进去贴着他的皮肤,湿湿热热的。

    梁成舟轻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