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温赛飞冲花雨剑点头, “捞剑,来得正好,这个大头虾借我用几天。”
花雨剑踱步进来, 看了一眼红晕褪得差不多的马霜痕, “过继给你都没问题。”
马霜痕说:“师傅太会开玩笑,重案队门槛那么高, 岂是说进就进。”
花雨剑觑着温赛飞脸色没有责难的意思, 大胆开口:“让小飞哥托举一把,不就轻轻松松跨进去了。”
“师父!”大头虾又成了熟虾, 满脸通红。
温赛飞淡定中多少混着一点不自然, “你师父要是愿意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一带一。”
“懂了,回去我就天天给师父打鸡血,让他卷起来,带飞我。”
马霜痕不知道跟哪个一唱一和, 借口逃离。
办公室只剩下两个男人,有人此地无银, “我什么都没看到。”
温赛飞刚想解释纯属意外,转念一想,说不定青海高原时花雨剑早坐实他们的“奸情”。
他从烟盒摇出一根烟, 咬了剩下差不多一整盒抛给花雨剑,点燃后打火机也扔过去。
花雨剑一一接了抽起,“好烟。”
温赛飞问:“今晚有空吃宵夜?”
“小飞哥开口, 没有也得有。”这笔变形的封口费花雨剑今天必须咽下。
还是那个烧烤摊。
经温赛飞多年带动, 这里已经成了刑警大队的后厨和接头点, 平时加班吃宵夜总爱往这钻。
老板安排了一张相对不受打扰的角落桌子,三杯酒下肚, 话题自然打开。
温赛飞说:“七年前我在这里第一次碰见大头虾,她坐的那桌全喝倒了,我顺便送她回家。如果她家没有出事,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她应该在国外念书,说不定变成半个网红。”
花雨剑振振有词,“小飞哥,我看出来了,你当年就惦记上小马的美貌。”
温赛飞骂道:“我再怎么禽兽也不会对一个16岁的姑娘下手。”
花雨剑默默算了一下年龄,还以为马霜痕跟他一样毕业就24岁了。
“下手不一定,献殷勤少不了。小飞哥,哥也是男人,哥懂。”
温赛飞:“我以为你像你的猫儿子无欲无求。”
“只是刚好小马是你喜欢的类型,不是哥喜欢的。——喜欢是欣赏的意思。”
花雨剑明哲保身补了一句,没想人家压根不否认,真是浪费口舌。
温赛飞说:“你知道她为什么选择当警察?”
“但凡看过她的户籍资料,留意过当年案子的都清楚吧。”
花雨剑还受过尚涛特意叮嘱,其他同事不知情可以理解,当师父的有必要了解徒弟的过去,嘉禾路的杀人焚尸悬案是马霜痕的名字的由来,也是心结所在。
温赛飞稍欠身,压低声,略显神秘:“捞剑,杀害她父母的凶手有点眉目了。”
花雨剑吃惊道:“真的假的?这么多年你翻了多少鸡窝,终于翻出来了?”
“我的调查方向没错,线索的确从一个小姐身上来的,可惜我运气差了一截,没亲耳所见。”
温赛飞也不算自吹自擂,马霜痕虽然大头虾,不得不承认有时狗屎运挺旺。
花雨剑伸长脖子追问:“谁找到的?”
温赛飞:“线索阴差阳错自己找上大头虾。”
花雨剑震惊半晌,“玄乎。”
温赛飞表情越发凝重,“按规定她要回避。”
花雨剑点头,旋即意识到温赛飞的潜台词,“不是吧你。”
温赛飞点点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血有肉有感情。剩下的事我没法一个人完成。雨剑,我们搭档多年,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希望你能帮我一把,也算帮大头虾圆她的警察梦。”
花雨剑就知道温赛飞叫他名字时没好事,“忠钰姐不是你最信任的兄弟?”
温赛飞:“忠钰是女的。”
花雨剑:“哦,我才是兄弟。”
花雨剑侧头盯着一只四处觅食的流浪猫,被这桌呵斥驱赶,立刻逃到下一桌,机灵不服输,多像他的小徒弟。
也许温赛飞当初主动送陌生人小马回家,也不纯粹看在漂亮的份上,人与人讲究眼缘,他们几个就是互相看对眼,臭味相投。
花雨剑端起酒杯跟温赛飞碰了碰,“你知道我随遇而安,在哪都是摸鱼。可是你不一样,你是——”
温赛飞打断:“都一样。”
默契天成,承诺也多余。
花雨剑说:“你自己小心,我徒弟交给你了。”-
展红云失踪案没有立案,潜回水色他乡计划没通知尚涛。
温赛飞把冯小南的身份证给马霜痕。
马霜痕左看右看,差点忍不住用警务通刷一下,验证真伪。
“我以为这东西由涛哥保管。”
温赛飞说:“涛哥要管的事太多,我不得帮他分担一点压力?”
听着像钻了空子似的。
马霜痕双目炯炯盯着这个突然不怎么正直的重案队中队长。
温赛飞不以为然,“办案不要一板一眼,要随机应变。”
马霜痕将假身份的证件插进屁兜,顷刻换上笑脸,“小飞哥,我就说跟你在一起能学到很多东西。”
“少拍马屁。”温赛飞扔下一句。
马霜痕和温赛飞夜袭水色他乡。
大半年过去,公关血液换了大半,年轻感和科技感超越上一代,庞秋怡在包养路上碰壁,重返后还在“三字档”包厢苟延残喘。公主基本全部新面孔,马霜痕当初的舍友都不在了。
鸡头还是当初的鸡头,油腻又鸡贼,本名吴华际,人前称五花哥,背后都叫五花鸡。
五花鸡对马霜痕春节前突然辞工非常不满,按他当鸡头多年的眼光,冯小南的认知已属公主以上公关以下,再洗脑一段时间,一定能转型成水色他乡的头牌公关。公主在包厢里见识到那么多一掷千金的男客,哪里还看得上当保安的穷男友,哪个不是偷偷出卖自己。可惜年前被唐冰龙拐走,头牌公关养成计划半路腰斩。
五花鸡问怎么又想着滚回来了。
马霜痕按剧本说:“家里催得紧,年前辞工回老家领证结婚,老家那地方工资低,一直找不到好工作,所以打算回海城继续奋斗。”
五花鸡扫了一眼马霜痕的小腹,“妹子,你没怀孕吧?”
马霜痕怕他不信,毫不含糊拍了一掌,“五花哥,绝对没有。”
五花鸡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上班时间特殊,对孕妈妈不好,如果发现怀孕,要不打了,要不辞退,听懂了吗?”
马霜痕故意粗鄙地说:“他还没实力让我怀孕。”
夜场多八卦,五花鸡也难免俗,多嘴问:“他不行你还嫁给他?”
马霜痕捻捻手指,“五花哥,我是说钞能力。”
五花鸡阴阳怪气,“长得那么帅,还以为他有什么缺陷能让我平衡一下。”
马霜痕像上次一样指缝藏钱跟他握手,“冰糖龙比起五花哥可差远了。”
五花鸡笑眯眯昧掉红包。
马霜痕趁热打铁,“对了五花哥,之前我有个室友挺投缘,走得匆忙忘记留联系方式,你还有她消息吗,名字叫展红云。”
五花鸡旋即摇头,“我可不知道,水色他乡不兴记真名。”
马霜痕本就不抱希望,谢过他准备要走,却被叫住。
五花鸡:“你跟冰糖龙不是结婚了吗,等试用期过了可以申请夫妻宿舍哦。”
再说吧,他们可没结婚证。一句话刚到嘴边,马霜痕立刻改口,“谢谢五花哥,这次一定努力熬过试用期。”
这次情况紧急特殊,且有了上次经验,他们宣称外面租了房,没申请公司宿舍。
所谓的“租房”就是温赛飞那部停在隐蔽地方的丰田。他们接头交换信息后会在青松苑门口分道扬镳,必要时回队里点个卯,在花雨剑的掩护下,该出外勤就“出外勤”,该补觉就补觉,一边打鸡血一边摸鱼。
马霜痕的亲和力发挥奇效,十来天时间把能挖掘到的八卦都收割了,听到的奇闻八卦跟展红云讲的大同小异,基本成了水色他乡的流通版本,唯一缺失的是关于胸部打马赛克嫖客的部分。
温赛飞打探到展红云的大致经历,当公关时化名红红,有人记得清明前就开始陪酒,五一前某天辞工,去了哪个场子,或者被谁包养,无从知晓。
海城流动人口多,夜场人员流动快,多数人辞工时跟同事已经见完这辈子最后一面。
温赛飞说:“找到展红云才能找到这个男人,要么是她接待过,要么她从水色他乡以外的地方听说。”
马霜痕打着哈欠,单手托腮点动脸颊,“无论哪种情况,找出这一个男人真的是大海捞针。小飞哥,我要是知道你想找这个打马赛克的男人,我就绞尽脑汁截住展红云了。别说这个男人,就连展红云都找不到呀。”
“别灰心,”温赛飞说,“找了好多年终于有一点眉目,多亏了你,进展很大。”
马霜痕悄悄挨着扶手箱,耳朵往他那边凑,神秘兮兮:“小飞哥,你能给我透露一下是哪个悬案的嫌犯或者相关人吗?”
温赛飞笑容温和,说话没人情味,“不能。”
马霜痕耷拉脑袋坐回去,跟他“请假”一天,明天凌晨下班后,她借到一个请假服务员的一张床,会到她的宿舍休息,看拉近关系能不能再打听到更深入的消息。
温赛飞短期内可发展不来这样的亲密关系,“明天我自己安排,有事打电话。”
次日凌晨下工,马霜痕偷偷到那位大方的服务员床铺睡了一觉,还在琢磨怎么拓展关系,没想到关系先来找上门。
庞秋怡抱臂坐在对床下铺,摇着二郎腿,尖头细跟高跟鞋看着攻击性十足。
她明明白白盯着马霜痕,“我记得你,好像叫冯小南吧,过年前来过这。”
美女总有特别的雷达,能立刻扫描到同类。庞秋怡也是“微do”派,跟庞东洋落网后来队里办手续时变了点,再继续“do”,人脸识别估计失效。
庞秋怡打过唐冰龙的主意,跟冯小南算情敌。马霜痕也不打算攻破难关拉拢她,“你叫什么啦?”
庞秋怡轻蔑一笑,“我叫什么不要紧,你男人还能不能叫老公才最重要。”
马霜痕:“你什么意思?”
宿舍其他人也放停手上动作,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一个两个都是吃瓜群众状,牙不刷,地不拖,衣服也不晾。
庞秋怡:“你男人叫唐冰龙吧?”
马霜痕一脸关你鸟事的跋扈,坐上铺床沿晃动两条长腿,白得晃人眼。
庞秋怡看热闹不嫌事大,幽幽说:“你冲我发脾气也没用,还是留着跟你男人发吧,都去试钟了。”
噌的一下,一道影子利索从上铺跳下,跟标枪似的稳稳落地,吓得庞秋怡浑身一抖。
马霜痕气不带喘一下,“你说什么?”
就凭刚才蹦跳的身手,真厮打起来,庞秋怡未必是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立刻起身,装无事人一样,悄然进屋,默然离场。
马霜痕大脑宕机似的,问最近的人:“她刚才说谁去试钟?”
没人敢回答。
试钟就是公关正式上岗前的试营业,由男人体验服务后对其进行评价,尺度与正式男客一致,说穿了就是让内部男员工免费玩一次。
唐冰龙初来乍到,真要试钟,不知道靠什么途径拿到机会,现金收买?美色贿赂?还是全凭一张嘴?
马霜痕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你们谁知道在哪个包厢试钟?”
还是没人敢回答。
大概都觉得她是傻蛋,家丑不外扬都不晓得。
马霜痕泄气地穿好衣服洗漱,离开水色他乡所在大楼,找了个安全的角落打温赛飞电话。
没想到立刻接通。
“什么事?”男声平稳如常,背景无杂音,不知道在哪个安静的地方。
马霜痕:“你在哪?”
温赛飞依旧不会有问必答,“你说什么事?”
马霜痕斟酌一瞬,鞋跟踢了两脚地面,“听说你去试钟了。”
温赛飞不知装蒜还是听不清,“什么?”
马霜痕的表情像太阳刺眼,皱成一团,“试钟,就是帮他们测评陪酒女。”
温赛飞:“然后呢?”
马霜痕有点恼了,“什么然后不然后,到底是不是?”
温赛飞学舌般绕弯子,“什么是不是,你管我?”
一句话将马霜痕堵回来,浇得心底透凉,温赛飞嫌不过瘾似的又补一刀。
“你真当自己是我女朋友?”
“呸!”马霜痕气道,“我是担心你背叛组织,神格颠覆,堕落泥潭。”
温赛飞不恼反笑,“你究竟担心我背叛组织,还是担心唐冰龙背叛冯小南?”
马霜痕抱臂臭着脸,“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本质不都一样吗?”
温赛飞:“不一样。”
马霜痕无可奈何,“你到底有没有去?”
温赛飞说:“只有我女朋友才有资格管我。”
马霜痕给逼急了,“你女朋友电话多少,我给她吹吹风,她男朋友要去试钟了。”
温赛飞也略显不耐,“在旁边,别吵。”
然后,沉默不约而同降临,好一阵谁也不吱声。
再开口时,温赛飞明显烦躁了些许,“说完没?”
马霜痕尴尬又酸涩,“打扰你约会了?”
温赛飞挂断电话。
马霜痕冲着手机做鬼脸,然后打车回青松苑,到小区门口惯例摸钥匙。
没有!
马霜痕打开iPhone的查找功能,看了眼她的AirTag,竟然跑到翠田水库去了,最后一次定位时间在一个多小时前。
之前都在温赛飞的车接头,所以属于马霜痕的大部分装备都在车上,包括钥匙。
跑水库约会,该不是打野战吧?
好奇心达到顶峰,马霜痕立刻打了一辆车直奔翠田水库,下了车沿山上走了好一段才发现温赛飞的白色丰田。脚下已经没了水泥路,实打实的山路。看了眼车里没人,也不见凌乱。
“这破地方……”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边茅草比她太爷爷的坟还高。
马霜痕不死心又走了百来米,隔着相对稀疏的茅草,隐约看到岸边一个人影,似乎在钓鱼。
亏得是女警胆大,她沿着钓鱼佬踩出的羊肠小径小心翼翼下了两米。
那里不但是个人,还是个熟人。
这人全副武装了防晒装备,从帽子袖套到露趾手套,除非跟女钓友约会,否则打扮大煞风景。
网上一句评价毫无预兆闯入马霜痕的脑海:钓鱼是一个男人性|能力开始衰弱的标志。
累了一路,她卸力坐下,支起一边膝盖单手托腮。
那人闻声回头,帽檐下的半张脸庞愣了下,一丝罕见的不自在转瞬即逝。
马霜痕吹了声口哨,跟流氓似的,恼怒过头呈现一种疯狂的平静。
“嗨,帅哥,一个人啊,你的女朋友呢?”
“别吵,正在钓。”
温赛飞转回头,当她没来过一般,盯着一动不动的鱼漂。
马霜痕扯了扯嘴角,隔空戳戳他透明的钓鱼桶,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所以,小飞哥不但没有女朋友,还是个‘空军’。”
第22章 第 22 章
马霜痕起身向下走, 最后一截滑滑梯似的,噌噌噌差点直飞水库,温赛飞薅住她的胳膊帮刹了车。
“想喂鱼?”温赛飞没好气松开手。
马霜痕冲他后脑勺皱了皱鼻子, 揉揉被他抓疼的地方, 眼神定在唯一一张钓鱼椅上,“起来一下。”
温赛飞连眼神也不给。
马霜痕拎拎钓鱼椅靠背, 不客气道:“起来。”
某人处于道德下风, 老实让位接受审判。
“嚣张。”
马霜痕一屁股坐下,敞开膝盖女王似的, 当温赛飞是她的小渔夫。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骗我你有女朋友?”
温赛飞依旧盯着纹丝不动的鱼漂, 半天不讲话。
马霜痕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起身扬手抛向鱼漂,咚——
底下哪怕有鱼,早给轰光光。
“你……”
温赛飞鲜有语塞的时候,逼近几步就要踹走钓鱼椅。
马霜痕不进不退, 起身叉腰迎战,险些撞上他的胸膛。
“你欺骗了我的感情那么久, 必须给出一个解释。”
温赛飞隔空敲敲她的门面,等着瞧似的,回到鱼竿边, “那么介意我有没女朋友,你吃醋?”
马霜痕嘴上功夫向来不及他,憋着一肚子气, 又捡起一颗小石子砸他的鱼漂。
“大头虾!”温赛飞叫道。
“叫那么大声, 鱼都吓跑了。”马霜痕又坐回钓鱼椅, 翘腿抱臂,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
温赛飞看了几眼, 不恼反笑:“你得问涛哥,他给我发的女朋友,从来没兑现。”
马霜痕回忆,“从一开始?”
温赛飞:“就你信。”
马霜痕:“我能不信吗?”
那年表白失败,马霜痕反思过自己的鲁莽,或许他不喜欢她,或许他有女朋友,说她年龄太小只是托词,敷衍而已。
温赛飞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两手随意搭着膝盖,“涛哥觉得这样可以平衡一点,让你少一点不自在。”
马霜痕面朝水库咕哝:“都是涛哥的安排,某人一点错都没有。”
温赛飞自有一套气死她的逻辑,“你不追问,女朋友就不存在。”
马霜痕转头瞪他一眼。
温赛飞:“说我欺骗你的感情,没投入感情就不存在欺骗,你投入了吗?”
马霜痕捡起第三颗小石子,直接砸他后背。
“哎?操——!”温赛飞反手掸掸后背的泥印子,“真让我把你当女朋友哄?”
马霜痕仿佛又经历一次表白失败,恼羞成怒转身要往坡上走。坡陡路滑,走一步滑回半步,沙石噌噌往下掉,退场十分狼狈。
“上哪去?”温赛飞挺有良心扭头问。
“关你屁事。”马霜痕觉得自己有点滑稽,竟然上演了跟韩弋一样的戏码。
“回来!”温赛飞命令。
马霜痕没走出多远,可也不愿主动回头。
“你给我回来。”温赛飞轻车熟路,三两步爬上坡扣住她手腕。
马霜痕挣扎,陡坡不比平地,重心不稳,直接被他揽住了腰。她啪的一巴掌打他手背,反被他握住手,再也挣不开。
马霜痕狠狠剜他一眼,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这个人总是轻而易举拿捏她的情绪。
温赛飞愣了下,“哭了?”
她骂:“滚蛋。”
他回:“想得美。”
温赛飞半牵半拽带马霜痕回到渔具边,压她坐回钓鱼椅。他蹲在旁边,抬了一下帽檐,望着她悄悄叹气,“对不起,我错了。”
马霜痕扭头看他那没出息的鱼漂。
温赛飞盯了好一会,似在那双动人眼眸里看到闪光,“你可别哭。”
马霜痕回头瞋目竖眉,“诅咒你‘空军’一辈子,钓不到鱼,钓不到女朋友。”
温赛飞认命地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他们各怀心思,好一会没讲话。
海城九月下旬的午后,仍是有点闷热,树荫和水库勉强中和掉一丝暑气。
马霜痕以手扇风,没多久脖颈处吹来稳定持续的凉风。温赛飞给她举着一个手持小风扇。
她的恼意有所消散,伸手接过风扇自己凉快。
温赛飞平静开口,“不是有意骗你,只是将错就错。”
马霜痕还是没法客气,“错得离谱。”
“嗯,大错特错。”
温赛飞点头,许是低头看地面,没叫她发现唇边笑意,不然又得发飙。
马霜痕闷声道:“每次你骗我到底什么心态?”
温赛飞想了一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我也不算没女朋友。”
马霜痕好一顿琢磨,似是而非,只能当幻象,不可再轻信。
“你倒是会占我便宜。”
温赛飞的气焰似有回涨苗头,“我捞到什么好处?”
马霜痕只能跳到下一个问题,“如果这次没被我发现,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温赛飞说:“只要你介意,早晚会暴露。”
马霜痕好像又被将了一军,他总是强调她的想法,从不主动坦露自己。
“你从来不打算主动坦白。”
四目相交,两厢沉默。
温赛飞忽然笑了下,“我的女朋友是假的,你的男朋友可是真的。”
马霜痕得承认,温赛飞给了她男朋友的幻觉,跟他呆一起,她很少想起真正的男朋友。
温赛飞有点自嘲,声音莫名低沉,“我说过让你先处理好跟你男朋友的关系。”
马霜痕不知道这算一种暗示,警告还是仅仅陈述事实。现在没办法处理第三个人,话题再深入只是纸上谈兵。
安静不尴不尬降临,他们像默契的钓友,谁也没吱声,静待鱼儿咬钩。
可惜马霜痕第一次钓鱼,实在坐不住,从AirTag定位最后返回的时间来看,温赛飞起码钓了两个小时。
“那么久没鱼,你有打窝吗?”
温赛飞说:“打了,别急。”
马霜痕说:“你什么时候开始钓鱼?”
温赛飞蹲久了腿麻,改成坐下,“小学。”
马霜痕心算一下年头,“渊源那么深。”
温赛飞:“钓鱼最考验耐心,我爸为了锻炼我的心性,经常带上我来翠田水库钓鱼。”
马霜痕:“说不定伯伯变相让你静坐,省得天天捣鼓开锁开手铐。”
温赛飞挺不谦虚,“钓鱼没耽误开锁。”
马霜痕扯扯嘴,“危险分子,该去派出所备案。”
温赛飞说:“在我爸那里有前科,在你这里备案了。”
马霜痕没来由噗嗤一笑,惹得他扭头看她一眼,也算他的阶段性成果,终于稳住了她的情绪。
一想到这遭,马霜痕立刻托腮假正经,绷起脸。
温赛飞:“绷着脸容易长皱纹。”
“大笑才容易长皱纹,”马霜痕又改口,“我年轻,才不长,老男人才长。”
温赛飞:“我长了吗?”
马霜痕自然端详他的眉眼,没一瞬,又不自然别开眼。那双眼眸锋锐犀利,以前在汽车后视镜里就不太敢直视,仿佛一眼能洞穿她的心事,然后更上道地玩弄她的心情。
她烦躁地胡诌:“满脸都是。”
温赛飞:“是吗……”
不知是否错觉,马霜痕竟听出落寞的意味。
她改口,“骗你的,男人三十一枝花。”
温赛飞笑:“听着更像骂人。”
马霜痕:“你就欠骂。”
马霜痕又伸长脖子张望鱼漂,每次开口对钓鱼佬都是致命伤,“你经常钓不到鱼吗?”
温赛飞:“问的什么话。”
马霜痕:“十次里面,能有几次钓到?”
温赛飞:“看运气……”
“幸好你不养猫,不然得饿死。”
马霜痕伸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温赛飞说:“安静点,鱼都让你吓跑了。”
马霜痕说:“回去路过菜市场买几条,又不丢人。”
温赛飞以静制动,一旦先闭嘴,马霜痕就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太阳下山,温赛飞的钓鱼桶透明如旧。
马霜痕腰酸腿累,不忍心再打击温赛飞,默默等他收拾工具。
忽然间,鱼漂附近的水面涟漪阵阵,似有咬钩迹象。
“来了来了!”马霜痕不禁压低声,真怕惊走最后的希望。
温赛飞比她反应更快,赶紧收线,鱼钩下坠,鱼竿绷足了弧度,几欲崩断。
马霜痕兴奋道:“看来鱼挺大,可以啊小飞哥!”
温赛飞不断收线,脸色却越来越沉重,嘀咕:“不太对劲……”
马霜痕既能怼人,也会吹彩虹屁,“小飞哥,你是不是‘空军’太久,忘了有鱼咬钩的感觉。一定是条大鱼,不,是你女朋友。”
温赛飞异常冷静,缓了一口气,“我怕绷断了。”
倏然间,拉扯感少了几分,水面波动,涌起了一团脏兮兮的东西。
果真验证了圈内名言,钓鱼佬什么都能钓上来,就是钓不到鱼。
“是什么东西?”马霜痕左看右看,看不明白。
“不是什么好东西……”刑警的直觉告诉温赛飞不容乐观。
东西死沉死沉的,加上暗流的速度,拽得温赛飞险些下盘不稳栽水里。
“来帮忙。”温赛飞说。
马霜痕观察了一下落脚点,挨着温赛飞坐下,跟考拉似的盘住他的腿,给他稳住下盘。
温赛飞没系裤绳,工装裤裤腰上露出一线黑色裤头。
他叫道:“让你抱腿,没叫你扯我裤子。”
“哦……”马霜痕尴尬地松开一点,改扯为抱,脸颊快贴他大腿上。
东西越来越近,形状越来越清晰。
马霜痕和温赛飞的脸色不约而同变了。
“小飞哥……”
“嗯……”
他们疑似钓到一具浮尸,异味熏人。
温赛飞不知考她还是自言自语,“男的女的?”
马霜痕:“女上男下,这个脸朝上,女的……”
女尸衣衫腐烂,全身泡发肿胀,已呈现面目全非的巨人观。
温赛飞将女尸拉到岸边,马霜痕自然松开他的腿,由他将鱼线拴到附近灌木,以防再次漂走。
温赛飞回来见马霜痕仍坐地上,问:“你还好吗?”
马霜痕立刻点头,捂着鼻子,“还好,就是心跳有点快。”
温赛飞掏出手机拍女尸,不忘夸几句,“有进步,没吐了。”
马霜痕屏气撑着地面,挪近一点,“我第一次看到巨人观的尸体。小飞哥,我们报110还是直接通知队里?”
温赛飞说:“水库属于翠田派出所管,打110。”
马霜痕掏出手机,喃喃:“当警察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打110。”
报完110,马霜痕兜起手机,挺严肃跟温赛飞说:“小飞哥,以后钓鱼就老老实实钓鱼,不要说钓女朋友。”
第23章 第 23 章
暮色四合, 虫鸣起伏,翠田派出所的警车陆续驶近水库女尸所在位置,红□□光交织, 划破山路的宁静。
“毛毛。”温赛飞朝第一辆警车副驾下来的民警招手。
毛郁宁一叠声惊讶, “小飞哥?!刚刚看到你的车停下面,我就说怎么惊动盐山分局的兄弟了?”
“我们报的警。”温赛飞说。
毛郁宁当然注意到复数主语里的另一个人, 忍不住给温赛飞一肘子, 眼神暧昧,“你怎么带一大美女来这荒山野岭钓鱼, 找个好点的地方约会啊, 真是的。”
“约个毛线会,赶紧干你的活。”温赛飞骂道,眼看就要踹一脚毛郁宁的屁股。
毛郁宁若是轻易遂他的意,就愧对同穿一条裤子的发小情,“小飞哥, 先介绍一下大美女是谁啊。”
“队里同事。”温赛飞简单说。
“嚯,警花啊!”毛郁宁有点意外。
“师兄你好, 我叫马霜痕,你可以叫我小马,去年刚毕业, 现在在盐山分局刑警大队六中队,有时在小飞哥手下打杂。”
马霜痕落落大方伸出手。
“毛郁宁,滨海分局翠田派出所民警, 你可以叫我毛毛。”
毛郁宁的喜悦跃然脸上, 刚要回握马霜痕的手, 肩膀忽地给人勾走。
“别啰嗦,我带你看看现场情况, ”温赛飞搡着毛郁宁下坡,不忘回头跟马霜痕说,“你就别下去了。”
“好。”马霜痕收起手,已经收集足够多的噩梦素材,不用再下去采集添乱了。
毛郁宁跟被劫持似的,满腔牢骚,压低声说:“小飞哥,你太不道义了吧,我就握一下美女的手怎么了。”
温赛飞眼神示意岸边,“下面有一个等着你。”
要不是陡坡,毛郁宁铁定跟他打起来。
“完整的?”
温赛飞:“目测是。”
警戒线拉起,法医和现勘就位,夜间视物不明,岸边陡坡增加打捞操作难度,女尸抬上来初步检验完毕已将近十点。女尸身长约160cm左右,无明显外伤,身上除了衣服没有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衣服为一套品牌夏装,价值约一千元左右。女尸高度腐烂,其他相关信息需要解剖后确定。
温赛飞和马霜痕颗粒未进,疲态初显,配合翠田所的兄弟完成笔录,等下跟毛郁宁打声招呼就离开。
温赛飞忽然从头到尾打量一眼马霜痕,第一天认识都没这般仔细端详。
“你多高?”
马霜痕说:“光脚171,现在鞋子大概四五厘米。”
女警最低身高要求160cm,马霜痕上大学后身边就没有矮于这个底线的同胞,她很快匹配到了一个“老熟人”。
她往自己眼睛附近比划,“光脚160大概到我这里。”
温赛飞若有所思点头。
毛郁宁汗湿了警服,喘着气走过来说:“早知道你们在这,我捎点干粮上来让你们垫垫肚子。”
温赛飞说:“有消息告诉我一声。”
毛郁宁说:“我先告诉你那就是没大事,要是伯伯先告诉你,可要完蛋咯。”
温瑞民是滨海分局二把手,能捅到他那里的都是大案,破案压力大自不必说,破案后也免不了一系列检讨整改。
温赛飞拍拍他肩膀,“辛苦了,我尽量不回家,就听不到我爸叨叨了。”
毛郁宁笑骂一句,“这算安慰人吗,你还不如承诺帮我写检讨报告。”
毛郁宁转头跟马霜痕道别,“小马美女,如果下次有机会来我们所,一定要找我啊,赏脸让我请你吃饭。”
马霜痕跟毛郁宁客气几句,和温赛飞回了他的丰田。小小的车厢又成了自己人的世界。
“小飞哥,”马霜痕扭头看着不急发动汽车的温赛飞,“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赛飞目送一辆又一辆警车下山,“我也感觉不对劲,‘空军’好久突然钓起来一具大的。”
马霜痕已无心打趣温赛飞“空军”的事实,“小飞哥,不如我们把自己想的写在手机上,看看女人的直觉跟刑警的直觉一不一样?”
温赛飞说:“你也是刑警。”
马霜痕说:“我才一毛一。”
温赛飞饥肠辘辘,仍愿意陪她玩小游戏。
他们约定在微信对话框打字,然后同时发送。
山间信号不良,消息气泡前的小菊花转了好一阵,对话框突然陆续出现同一个名字:展红云。
温赛飞难得此地无银,“办案最忌先入为主。”
马霜痕连连点头,“小飞哥教训的是。”
午夜烧烤店。
大排档生意依旧热火朝天,老板没再误会马霜痕和温赛飞的关系,会学港片说句“Yes!Madam!”,有点滑稽。
花雨剑和陈忠钰赶来汇合,互相交换信息。
花雨剑以退出重案队以来的摸鱼经验保证,他们偷偷潜入水色他乡的行径没有引起队里怀疑。
温赛飞讲了今晚发现,陈忠钰说会跟滨海分局的法医打听一下最新尸检消息,但是事关各分局脸面,有时信息会有所滞后或保留。
重案队旧日铁三角陷入沉默,一毛一的小虾米也一动不动。
温赛飞问:“吃不下?”
马霜痕苦恼,“没胃口。”
“饿两顿就好了。”
温赛飞挺不客气,当初在工地抛尸现场也直接叫她带上塑料袋滚出去吐。
陈忠钰在工作时要求严格,生活里适当松懈,嗔怪道:“这什么话,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就是。”马霜痕有前辈撑腰,底气足心情好,扭头撑着下巴掩嘴,用口型跟身旁的臭男人哔哔: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温赛飞默默递了一串对半切的烤鸡蛋到她的空碟,皮笑肉不笑,“公主请吃。”
一看那蛋,跟巨人观暴凸的眼球似的,马霜痕唇角不禁抽了抽。
温赛飞:“没吃完不许回家。”
马霜痕可怜巴巴,“我请客行吗?”
回到青松苑已经三更半夜,马霜痕深刻明白温赛飞说干刑侦第一条件是身体健康,不然再强的脑力,都抗不住日夜颠倒三餐不定的作息。
“带上你的AirTag。”温赛飞像个网约车司机,下车前叮嘱。
“我可没故意定位你。”马霜痕瞪他一眼。
温赛飞:“今天的账算完,明天开始不许再提我的女朋友。”
马霜痕唱反调,“提又怎样。”
温赛飞说:“你试试,我会让你赔我一个。”
马霜痕倒试过赔自己,可惜人家不要。
她翻白眼,从后座扒拉自己的小包,连个再见也不说,准备摔门走人。
“今晚水色他乡那边临时翘班,五花鸡找人帮我们顶班,我们欠人家一顿饭,有机会记得安排。”
温赛飞:“知道了,唐冰龙的女朋友。”
马霜痕没好气,“又说不让我提,我看你也挺乐意提。”
温赛飞:“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乐意?”
嘭——
马霜痕摔门离开,不住暗示自己不要沦陷在他编织的幻境。
没走几步,灵光一闪,立刻放弃刚刚建立的原则,跑回丰田旁边,扒着没关的副驾车窗。
“小飞哥。”
温赛飞:“又忘记什么了,大头虾?”
“小飞哥,”马霜痕拉开车门重新坐回去,“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之前跟五花鸡他们打听展红云,都是通过口头描述,个头小巧,长相清秀,办事利索之类,没有出示照片。”
温赛飞说:“我们只有展红云身份证照片,夜场小姐化妆前后是两个人,一般男人分辨不出来。我能问到的消息都来自一个曾经对展红云有好感的保安,展红云拒绝他之后就去陪酒,他因此记恨展红云,所以记得很清楚。”
“当然不能用身份证照片,普通人一般没机会拿到别人的证件照。但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P成一张生活照……”
马霜痕字斟句酌,等待他的反应。
办案时也有用模拟画像搜索嫌犯的情况,他们还属于私自行动,没惊动画像专家。
温赛飞沉思片刻,温赛飞锐利的双眼忽然一亮,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服了她的意思。
“上千的夏装,应该是后来的展红云能消费的水平。把今天水库女尸那条裙子P上去。”
马霜痕咯噔一下,本以为她挺大胆,没想到有人能更出格,“感觉有点怪怪的。”
看到裙子就会联想到水库女尸,相当于在给女尸P上一张脸,拿着尸体照片打听展红云下落似的。如果展红云还健在,多少有点不尊重且瘆人。
“想那么多,撞衫不行吗?”
温赛飞又展现令她叹服的办案灵活性-
想请五花鸡吃饭的人如过江之鲫,大多要托他安排好一点的包厢和客人,按理还轮不上温赛飞和马霜痕掏钱。温赛飞编了一个借口,远方有钱亲戚找他们做点兼职,成功吊起五花鸡胃口,饭局立刻安排上了。
除了五花鸡,他们还拉拢几个保安和公主,都是性格外向,爱结交朋友,容易拓展信息网的年轻人。
一行十人占了饭店的一个包厢。
五花鸡姗姗来迟,故作惊讶,“那么热闹,我还以为今天吃冰糖龙和冯小南的喜酒。”
托大头虾的福,唐冰龙在水色他乡有了花名。
有人说:“五花哥,你也太小看我们冰糖龙的排场了,就看今天这顿,喜酒不得50桌起步?”
五花鸡说:“我的错,保守了,起码得100桌。”
马霜痕开口,“多少桌还不是五花哥一句话,只要多上几间‘四字房’,别说100桌,就算200桌都能摆。五花哥,我能不能风风光光出嫁,可全靠您一张嘴啦。”
五花鸡:“吹牛皮,我哪有那本事,不过就是一个帮大老板跑腿排队的马仔。”
马霜痕又拍了几句马屁,捧得五花鸡飘飘然。
温赛飞默默抽烟,只负责埋单似的,冷眼旁观一切。
饭局大同小异,他在队里经历过不少,类似的角色阶级结构,不同的聊天主题而已。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众人半醉半醒,正是攻陷心理防线的时刻。
马霜痕从手机调出P好的展红云“生活照”,问五花鸡:“五花哥,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展红云红红吗,我想起来了,以前出去玩用旧手机给她拍过一张照片,你看看还认得她么?”
为了符合当时展红云的消费水平,马霜痕只P了一条类似水库女尸的裙子,可以认为是品牌的山寨版。如果对女装品牌没研究,一般分辨不出正品还是仿品,大概率认为是同一条裙子。
五花鸡接过手机,眯眼研究好一阵,恍然道:“你早该给我照片看啊,你说名字我没什么印象,一看照片就想起来了。”
马霜痕不由跟温赛飞交换一个激动的眼神。
五花鸡说:“她入职那天我就有点印象,个头不高,人挺机灵。”
马霜痕连连点头,“是是,她做事很利索,跟房从来没有被投诉过。”
五花鸡:“她跟你一样聪明。”
马霜痕只得谦虚几句,把他拉回正题。
五花鸡说:“个头不高也没事,小家碧玉一直很有市场,有些老板就不喜欢比自己高的。她这张应该是没做过的,山根垫高一点,再把胸填一下,就完美了。”
马霜痕问:“可惜当时没加还是弄丢了她的联系方式,要是能知道她去哪里就好了。”
五花鸡苦思冥想,“我记得蟹哥点过她。”
马霜痕:“蟹哥?”
温赛飞静静观察这边动静,兴趣终于挑起一点。
五花鸡压低声,“就是烂口蟹,当然大家都叫蟹哥。”
马霜痕:“她跟了蟹哥?”
五花鸡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
陪酒小姐很少第一次就跟男客出去“吃宵夜”,通常先发展成回头客,把自己在店里的业绩拉上去,上更优质的房,然后再考虑。
除非第一次就碰到一掷千金的土豪。
有人喝高拍桌提示异议:“你们不要光聊不喝啊,难得今天冰糖龙和冯小南请客,搞点小游戏助兴。”
都是夜场出来的,谁没懂点助兴小游戏。此话一出,众人齐声响应,都让五花哥起头。
仅有的两个夜场冒牌货各怀心思,一个表面附和,实际如坐针毡怕被刁难,一个没大反应,在估量自己酒量还可以扛多久。
五花鸡主持大局,说:“小游戏可以玩,活跃气氛嘛,但肯定不能玩像店里那么夸张的,那是万万不行的。既然今天的主题是冰糖龙和冯小南请我们大家的‘喜酒’,我们是不是该让他们亲一个?”
马霜痕像啃了一口苦瓜,苦得呲牙,握着手机挡脑门,“哎不要,好羞耻,我们换个游戏吧。”
五花鸡说:“老夫老妻,该干的都干了,没干过的都看别人干过,羞耻什么。”
马霜痕涨红了脸,这种情况在警校没实训过,在队里没培训过,就连搭档温赛飞也没提前跟她沟通过应急预案。
众人陆续起哄,“亲一个”的声音此起彼伏,掌声也跟上节奏,直到异口同声。
气氛瞬间活跃,几乎达到沸点。
“亲就亲。”
闹闹杂杂里,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拨开重雾般向马霜痕走来,熟悉的是嗓音,陌生的是内容。
马霜痕还没反应过来,温赛飞勾过她的肩膀,欠身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动作一气呵成,短促又精准。夹烟的手依旧搁在桌沿,白烟袅袅升腾。
而她的脸颊留着胡茬细细碎碎的扎痒感。
第24章 第 24 章
“哇——怎么才亲脸, 像不认识一样,这怎么行,大家说行不行?”
五花鸡像指挥一支乐队, 调动气氛。
众人响应, “不行!”
有人以手作喇叭状,“要亲嘴!”
其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助兴游戏玩成了拔河助威的气势, “亲嘴!亲嘴!!亲嘴!!!”
五花鸡说:“就是,老夫老妻了, 还害什么羞, 该干的都干了,没干的也看别人干过了。”
气氛直达巅峰。
马霜痕脑子嗡嗡然,双手往桌沿撑着脑袋,想往地上扒条缝钻进去。别人看她是娇羞,她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这个亲过她的男人。
她没有应急预案, 更害怕他的急中生智。
温赛飞看了马霜痕一眼,大头虾成了熟虾, 涨红了整张脸。嘈闹声中,他镇定端起酒杯,“她比较害羞, 再亲就哭了,我可哄不好。我自罚三杯,大家随意。”
温赛飞二话不说, 连闷三杯, 气场力压群雄, 谁也不好再开东家的玩笑。
马霜痕如释重负,悄悄抬头, 仍是不敢看温赛飞。
散席,五花鸡不忘饭局目的,凑上来打听温赛飞跟亲戚在哪里发财。
温赛飞自然有备而来,加工了最近队里一个走私冻品的案子,隐晦说自己负责运输中的某一环。每次开工前工头临时拉群招聘,工友间互不认识,出卖彼此的可能性小,不容易被抓,安全性高。还说海运阶段开船的最挣钱,一晚上一个人平均能拿这个数字——他比了一个六。
五花鸡:“6000?”
温赛飞:“人民币。”
通篇绘声绘色,有逻辑有细节,别说五花鸡,马霜痕都怀疑温赛飞真捞到油水似的。
五花鸡立刻表示感兴趣,让温赛飞下一次喊上他一起发财。
温赛飞先应下,再忽悠他最近风头紧,刚抓了一批,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马霜痕忍俊不禁,也是亲密接触后第一次露出笑意,惹得温赛飞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她想忘记刚才那一幕,四目相交,眼神仿佛钥匙打开记忆,胡茬细碎的扎痒感重回脸颊,像过敏一样。
等五花鸡上了网约车离开,温赛飞问她笑什么。
马霜痕跟戳了痒穴一样,又憋笑一会,没想着了臭男人的道。
“看你挺开心啊。”温赛飞调侃道。
马霜痕立刻绷起脸,狠狠瞪他,“我笑你刚才有破绽。”
温赛飞正经了一点,“哪里?”
马霜痕只提示不解答,“你刚才说‘刚抓了一批’。”
温赛飞琢磨一瞬,“应该用被动句。”
马霜痕又笑道:“刑警当久了,果然没办法100%摒弃原有思维。”
温赛飞:“幸好五花鸡没你敏感。”
马霜痕瘪嘴,“明明可以说心思细腻……”
温赛飞总有自己的角度,“不敏感脸还红?”
马霜痕故作嫌弃,“过敏体质,对你过敏。”
温赛飞:“我还是你的过敏原?”
马霜痕煞有其事,“超级过敏原。”
“黏我那么近?”
话虽如此,温赛飞却逼近一步,害得马霜痕节节后退,磕上花坛,险些栽进绿化带。
温赛飞一把揽住她的腰,令她怀疑他就是为了这一刻。
所幸他及时松手。
眼神还没松开。
“刚才……”
“我忘记了。”马霜痕抢白,逃开几步,实在不期待狗嘴能吐出象牙。
“是吗,”温赛飞似要拉着她,“我帮你回忆一下。”
“你喝高了。”马霜痕没让温赛飞得逞,口头便宜都不给他占。
微醺的男人最危险,酒可壮胆,也能当借口,因时制宜。
最佳方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刚才你明明可以一开始就自罚三杯。”
温赛飞:“你觉得那些人会变不出新花样折腾我们?或者你想让他们把我们摁到一起?”
马霜痕不敢想像那样的画面,“堂堂重案队中队长,我不信没有应急预案。”
温赛飞兀自一笑,“行,我不是被逼无奈,我是自愿亲你的。”
马霜痕又跌回不敢直视他的状态,如果无法揣摩话里有几分真意,还是全部当成假话较为稳妥。
她当他放屁。
温赛飞还没完,“如果不小心被你男朋友知道,就跟他说不是你有意出轨,是我主动勾引你。”
马霜痕被他逼成太极宗师,“小飞哥,你是喝了多少斤?”
温赛飞:“我说的你听清楚没?”
马霜痕随意点头,然后立刻栽跟头。
温赛飞:“你给我重复一遍。”
马霜痕好一会没说话,温赛飞没有开启新话题的意思,不时眼神提醒一下,最后忍无可忍摇了一下她胳膊。
马霜痕终于分清好孬,意识到他可能真有点认真的意思……
她心理乱糟糟的,从源头岔开话题,“他怎么可能知道。”
温赛飞好像也明白她的态度,渐渐冷下来。
这一晚他们没想多聊,马霜痕回到家洗了脸,没留下什么红斑,心里却过敏了。
次日归队,温赛飞马上着手深挖烂口蟹的案底,带马霜痕找当年案件的经办民警和服刑时的狱警了解情况,一改前晚醉酒的糊涂,摇身变回雷厉风行的重案队中队长。
烂口蟹现年32岁,24岁时聚众斗殴被判两年。蚂蚁伟现年28岁,20岁时偷盗被判一年。他们同在盐山监狱服刑期间认识。
辖区派出所民警还透露一条没有记录在案的消息,真实性有待考究。
据说烂口蟹入狱前嫖 | 娼成瘾,出狱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姐,刚出来资金困难,跟小姐起了嫖资纠纷差点出人命,是有人砸钱平息风波,才没闹进派出所。
温赛飞问这人是不是蚂蚁伟,老片警说不清楚,反正据说蚂蚁伟这个人挺抠门。
老片警一连用了几个据说,温赛飞对“传言”的真实性有了把握,谢过了老片警,领马霜痕一起离开。
马霜痕琢磨一路,早有许多疑问,“小飞哥,老片警说的是真是假?”
温赛飞反问:“你觉得呢?”
马霜痕讪讪道:“听着好像当时他们和稀泥没处理烂口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温赛飞随口感慨,“不然看守所塞不下……”
马霜痕:“小飞哥,你怀疑展红云失踪和烂口蟹有关吗?”
温赛飞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水库女尸解剖有结果了吗?”
马霜痕点头,“有也算是没有,问了忠钰姐,DNA结果出来,在失踪人口库里没有匹配上。”
温赛飞:“十天时间,滨海分局的法医比忠钰还磨蹭,只有一个DNA?其他呢,五花鸡推荐展红云隆鼻隆胸,假体没有编号吗?”
马霜痕心里为陈忠钰鸣不平,“水库女尸鼻子有玻尿酸成分,应该打过相关针剂,胸部找不到假体,推测只隆鼻没隆胸。我查了一资料,隆胸手术恢复期在半年左右,展红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做。”
马霜痕盯着温赛飞开车的侧脸,提防他说假话,“小飞哥,碰见展红云那天,你有注意到她隆没隆胸吗?”
温赛飞抽空瞥她一眼,不可理喻一般,“我怎么知道?”
马霜痕等他破绽似的,趣味地紧盯着,“是么,男人不都爱盯着女人胸部看?”
温赛飞可不是那么好拿捏,不咸不淡问:“你男朋友很喜欢看?”
马霜痕好像成了隐藏的宾语,恼羞成怒:“跟你说案子,能不能正经点?”
温赛飞:“哪句不正经,还是说你男朋友不是男人?”
马霜痕撂气话,“行,你没盯过她,我更不可能盯,大家都不知道她有没有隆胸。”
“那天我只记得你穿了那条裙子很漂亮,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一系列的事,我压根想不起展红云长什么样子。”
温赛飞眼睛没离开过前挡风玻璃,指腹滑过真皮方向盘套,却远远比不上偶然抚过她肩膀的细腻触感。
马霜痕没好气,“你刚才这样说会要你老命?”
温赛飞岔开话题,“展红云父母的DNA入库了吗,得找个计划和理由,让他们入库比对一下。”
马霜痕后知后觉,好像温赛飞刚刚有点学会变相服软,每次怼她十句,能有一句低头。
就是低头不太认真,不太明显。如果鞠躬是道歉,温赛飞更像瞌睡点了下脑袋。
“十一派出所比较忙,等收假后再督促一下他们帮落实。”
聊完案子,马霜痕翘起小尾巴,又耐不住招惹他,“小飞哥,你刚刚说那天……是人好看还是裙子好看?”
温赛飞干干脆脆:“当然是裙子好看,你的敏感性去哪了?”
第25章 第 25 章
派出所日常事务繁杂琐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赛飞没有红头文件,亏得跟片警相熟, 对方才打了展红云父母当初留下的电话, 建议他们到当地派出所进行失踪人口登记。
哪知展红云父母已经回农村老家,十月正是农忙时节, 说抽不开身去派出所。
片警说当初心急火燎要找人, 怎么现在有机会又不配合。
展红云父母看开似的说,这个女儿养了那么久从来没让他们操心, 长到现在也算报恩了, 既然她不想回这个家,就随她去,他们还要赶着收晚稻。
挂了电话,片警见怪不怪地跟温赛飞说:“有些父母就这样,不是我们不管, 是压根管不起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种情况总不能亲自上门押他们去登记吧?”
温赛飞陷入沉思, 表情似乎告诉片警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片警忍不住问:“小飞哥,这个女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以前在水色他乡上过班,看你很上心的样子, 这个女的犯了什么事吗?”
“希望没犯事。”
温赛飞最后扔下一句,离开派出所就给马霜痕打电话,“大头虾, 起床了吗?”
“你没打错电话吧, 骂谁大头虾?”对方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
温赛飞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大头虾名字没错,登时比面对嫌犯还警觉, “您哪位?”
对方反问:“您哪位?”
温赛飞:“她没存我号码?”
对方说:“小飞哥是吧,你骂谁大头虾?”
背景忽然传来嘈杂,熟悉的女声插播进来,“那是我领导,你怎么说话呀?”
然后手机回到机主手里,替人挨子弹的马霜痕过分热情,“哈喽小飞哥,今天休假还起那么早,真是劳模。”
温赛飞没兴致开玩笑,“刚刚接电话的是谁?”
马霜痕反问:“大早上找我一定是有了新进度?”
温赛飞成了刨根究底的一方,跟她当初打听他的女朋友一样。
“你男朋友?”
马霜痕:“说正事呀。”
温赛飞:“一会打算去约会?”
马霜痕有点恃宠而骄,“不说我挂了?”
温赛飞:“没约会正好,要不要来个农家一日游?”
有只耳朵快贴到马霜痕的手机旁,她无声骂了句走开,挪进卧室继续说:“小飞哥,你不会没睡醒吧,到底在说什么?”
总不会要跟她约会……
想起上次水库半日游她就心里发毛。
温赛飞跟抢单似的,先把马霜痕约上,“我们去展红云老家一趟。”
马霜痕果然咬钩,“我在云顶金湾,你过来还是我打车去找你?”
温赛飞:“你在你小姨家?”
马霜痕:“猜对了,真聪明。”
温赛飞得感谢柳英眉女士的信息源,排除了马霜痕男朋友的家,才蒙对了。
“我半个小时后到,能下来?”
马霜痕:“没问题,大头虾只会缺席,不会迟到。”
挂了电话,马霜痕只听有个男人在背后阴阳怪气,“大头虾,要不要来个农家一日游?好哇好哇。”
马霜痕往床上扔了手机,扬手作势要揍他,“言佑嘉,三天不打你皮痒了是吗?”
言佑嘉拔腿就跑,嘻嘻哈哈哈:“这是哪门子领导,分明是出轨对象。小飞哥~~”
大抵是典型的小舅子心态,看未来姐夫总像看猪拱白菜,言佑嘉向来不看好韩弋,老姐怎么能找个看起来比他还幼稚的男人。
马淑瑜闻声而来,“刚才说什么对象?”
言佑嘉悄悄吐舌头,他的家就是因为父亲出轨散了,母亲深受其害,那两个二字就是禁忌词汇。
马霜痕急中生智,“小姨,我跟老弟讨论一个案子,意见有点分歧。”
公检法不分家,刑警跟未来法律精英自是有聊不完的案子。
马淑瑜将信将疑,“难怪刚才听见你叫小飞哥。”
马霜痕点头,“一会我跟小飞哥跑一趟乡下,小姨你们不用给我留饭。”
马淑瑜纳闷,“不是说好今天休假?”
马霜痕说:“线索不等人,万一去晚了扑空。”
言佑嘉在旁窃窃私语,“加班还是偷情?”
马霜痕狠狠瞪他一眼,发微信文字骂人。
马蹄爽:大嘴巴,再乱说回头削你。
又加盐:大头虾心虚了。
马蹄爽:再叫一声大头虾试试。
又加盐:大头虾只属于小飞哥,不能乱叫。
马霜痕匆匆换衣服化了淡妆,言佑嘉挨着她的椅背,“老姐,这怎么行,太素了,你得把最艳的一面展露出来。”
马霜痕起身揉了一下他脑袋,旋即后悔不迭,“多少天没洗头了?”
言佑嘉顶着一副通宵游戏的熊猫眼,并无半点尴尬,“我又不用偷情,干什么天天洗头浪费水。”
没完没了。
马霜痕跟小姨道别后出门,忍不住对着电梯壁厢端详自己。
素吗?
她穿了T恤和工装长裤,东西都揣兜里,没额外带包,轻装上阵。一张脸明媚端丽,就是挂了一点点睡眠不足的困顿。
这样还能偷情,偷的只有战友情。
马霜痕心里暗骂几句言佑嘉死直男没眼光。
坐上熟悉的丰田副驾,马霜痕只听旁边人问刚才接电话的男人是谁,学会他的弯弯绕绕,“你觉得是谁?”
温赛飞:“你这是把我当领导的样子?”
鉴于温赛飞有两三次“喝高”经历,马霜痕看透他的狐假虎威,“反正你在我面前没耍过领导威风。”
马霜痕倔强起来,温赛飞也奈何不了她。
“我要耍领导威风,你都到不了我面前。”
温赛飞只当对方是她的某个男性亲戚,如果是男朋友,她不可能如此自然应对。
中午时分,温赛飞和马霜痕抵达展红云户籍所在乡镇,吃了顿当地小有名气的海鲜捞面。附近就是客运站,每天两趟去往海城的中巴车,不知道展红云每次出发先会不会来这里尝一碗家乡风味。
马霜痕问:“小飞哥,展红云父母明明还很需要她每个月给的生活费,怎么会突然放弃找她呢?”
温赛飞:“但愿是联系上人,不方便告诉警方。”
马霜痕琢磨一下,“如果她真的被包养了,她家人也不该说不找她……”
日头正烈,收割晚稻的农民大多回家吃午饭,休整片刻再继续收稻谷。
马霜痕和温赛飞提着水果牛奶找到展红云家,展红云父母一人一个不锈钢盆,坐在天井边纳凉吃饭,不见展红云弟弟。整个家只有一层毛坯,跟邻居家小洋楼对比强烈。
按照约定剧本,他们自称是展红云的同事,旅游顺便来看看她,温赛飞负责搞定展红云父亲,马霜痕负责她母亲。
夫妻俩普通话有限,方言加肢体语言,三语齐下,沟通磕磕绊绊。
马霜痕各种夸展红云的工作表现,聪明伶俐,做事利索等等,夸得她母亲直抹泪,说多好的一个囡囡,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马霜痕陪哭一会,惹得温赛飞频频疑惑皱眉,她只得偷偷挤眉弄眼,告诉他假的,没真哭。
马霜痕借口借用一下洗手间,故意迷路,张望仅有的四间房,果然其中一间贴了半面墙的奖状,疑似展红云的房间。
气氛到了,马霜痕一问她母亲,果然没藏着掖着,就是展红云的房间。
马霜痕跟温赛飞使了一个眼色,那边点头,她便央求展红云母亲允许她参观一下。
没耽误他们收稻谷,马霜痕和温赛飞看到乡邻拎着镰刀路过便告辞。
回到车上,马霜痕庆幸道:“我还以为你要帮他们收稻谷,趁机多问点线索。”
温赛飞给丰田掉头,“又不是我岳父母家。”
马霜痕嗤笑,“真能想,你哪来的岳父母。”
话毕,她意识到又拐弯抹角触碰女朋友话题,彻底噤声装失忆。
温赛飞罕见地没有立即还嘴,不禁想远了,他可能真的不会有岳父母。
他问:“东西拿到了吗?”
马霜痕从工装裤侧兜抽出一把缠满头发的卷发梳,“从发色、粗细和长度来看,应该是展红云的梳子。但是小飞哥,水库女尸在滨海分局,我们怎么对比DNA呢?”
温赛飞说:“这是忠钰要操心的事,你只管想想晚饭吃什么?”
马霜痕刚在村里晒了一路,味蕾渴望酸酸辣辣的感觉,脱口道:“泰国菜。”
温赛飞比搜索引擎还快,“金宁路有一家。”
马霜痕:“你竟然知道?”
温赛飞:“我订一下座。”
等等,马霜痕什么时候答应和他共进晚餐。
他们单独吃过饭,但还没到过相对正式的餐厅。比起以前填饱肚子,更像约会用餐。
温赛飞没给马霜痕更多反应时间,电话便拨出去,等待期间问一嘴他想能不能订露台的桌子,她鬼使神差没反对。
赶回海城刚好用餐高峰,入夜暑气渐散,露台卡座设了冷风扇,体感温度合适,刚好欣赏没有屏蔽的海城霓虹。
马霜痕刚落座,温赛飞做了一个让她往里挪的手势,坐到她身旁。
“还有人来?”马霜痕刚刚订座时明明听到两人用餐。
“你还想谁来?”温赛飞反问。
马霜痕交替看着对面的空位和身边的男人,眼神示意到位,“那你……”
温赛飞:“我不喜欢背对着入口。”
马霜痕故意说:“那我坐对面?”
温赛飞的眼神像一对无形的手,按着她坐定不动。
不知何时起,马霜痕对他的小伎俩越来越有把握,长了熊心豹子胆报复似的当面揭穿。
她嘀咕,“你就是想坐我旁边。”
温赛飞扭头看着她,“我就是想坐你旁边。”
哪怕只是当复读机,笑里藏刀的老男人突然真诚起来,杀伤力不可小觑,起码马霜痕无力招架。
她当耳旁风似的,转头研究海城夜景。伪装没持续半分钟,又被温赛飞两个字轻易拉回。
“点菜。”
马霜痕点菜轻车熟路,只要比她和韩弋在一起时多点一些肉类,就不会出大错。
服务员送来他们的点单让确认,离开时,像一面帷幕拉开了入口处的舞台。
马霜痕不由愣怔。
温赛飞留意到她的异常,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这一方阵再熟悉不过。
马霜痕的男朋友韩弋身旁伴着一个年轻姑娘,后头跟着一对中年阿姨,前面两个拘束,后面两个熟稔,明摆着相亲的配置。
马霜痕抱臂低头躲了躲。
温赛飞倾身往桌沿支着额头,好整以暇盯着她,也无形充当她的屏障。
韩弋一行四人由服务员领着往他们后侧方的卡座,年轻人和中年人各坐一侧。
马霜痕又悄悄抬头,扭头打量那一桌。
韩弋说带她回家见父母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中秋前,好像又不止。
回头对上温赛飞的眼神,马霜痕有点丢脸,已经被他两次目睹戴同一顶绿帽。
“你就笑话我吧。”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当断不当反受其乱。
温赛飞坐回原处,忽然揽过她的后脑勺,轻轻让她埋进他的肩窝,亲自盖住那双神色复杂的眼睛。
“别看了。”
第26章 第 26 章
马霜痕像蒙上一副温暖的眼罩, 视野一片黑暗,其他感官体验瞬间放大,温赛飞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她在他身上反弹的粗重呼吸, 还有咚咚加速的心跳。
温赛飞好像低头吻了一下她发顶,也可能只是下巴碰巧蹭过。
马霜痕第一次发现韩弋出轨时远没这样深刻的感触。一切因韩弋而起, 又似乎跟韩弋无关。
马霜痕稍稍挣开, 坐回原处,没再扭头看不远处的男朋友, 更不敢看身旁的男人。
温赛飞的手还搭在卡座靠背, 像展开怀抱随时接住她。
马霜痕用iPhone的查找功能看韩弋的定位——她买了AirTag后,韩弋突发灵感共享给她的。那会他们关系如履薄冰,韩弋试图挽回,做尽一般男人认为掌控欲过强的举动。
韩弋显示的状态是找不到位置。
马霜痕通常要找钥匙才看定位,偶尔出现过几次韩弋“找不到位置”, 她原以为网络异常,没太在意, 现在看来大可能他主动临时关闭定位。
马霜痕想彻底死心似的,给韩弋发文字微信:刚回到海城,在哪, 吃饭没?
韩弋做贼心虚回复奇快:在科室帮导师做苦力呢。
马霜痕:辛苦。
韩弋:是啊。
马霜痕忽地手中一空,手机给温赛飞顺走了。
“好好吃饭,别玩手机。”温赛飞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一看桌面, 才上了一篮虾片。
马霜痕戴了手套拈了一片, 默默地嘎吱嘎吱。
马霜痕和温赛飞各怀心事,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路人不知道还以为情侣冷战, 远没有韩弋那一桌相聊甚欢。
温赛飞在马霜痕上洗手间时接了一个电话。
陈忠钰说:“你特别操心的水库女尸案有了新进展,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温赛飞留意洗手间方向,“你可别啰嗦了。”
“打搅你约会了?”陈忠钰故意卖关子一顿笑,“和谁,不是小马不用告诉我了。”
温赛飞难得不耐烦,“晚上时间宝贵,别互相浪费。”
陈忠钰告饶道:“行吧行吧,跟春天来了的男人真不能多计较。”
陈忠钰先上坏消息:水库女尸死亡时间推定在15天左右,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中的液体吸入呼吸道以致窒息死亡,对肺组织和溺液进行硅藻检验,可判定为死后入水,水库女尸排除自杀可能性。
温赛飞并不意外,催促道:“好消息是?”
陈忠钰说:“水库女尸怀孕了,子宫内发现疑似胚胎的增生组织,但腐败比较严重,难以提取到DNA。然后呢,滨海分局向我们分局请求协作,毕竟我们水平还是相对高一点点。”
这意味着他们有正当机会将展红云的DNA与水库女尸的比对。
温赛飞由衷而笑,“你当上中队长之后,技术中心的水准高了可不止一点点。我看好你。”
陈忠钰也笑,“我也看好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再说吧。”温赛飞可正含着柠檬糖,看马霜痕出来,先挂了电话。
回到车上,温赛飞不急着问马霜痕要回云顶金湾还是青松苑,先开窗透气倒出一支烟。
马霜痕直勾勾盯着他的指尖,“刚吃饱饭抽烟不会哕吗?”
温赛飞往扶手箱支肘,手腕一转,香烟几乎喂到她嘴边,“试试。”
“试就试。”
马霜痕低头衔住香烟,当他是支架。
温赛飞手指颤了颤,虎口的疤痕似在抽疼,另一手擦燃火机给她点上。
马霜痕垂眼深深吸了半口,干辣的味道直烫喉咙,转头呛咳出泪。
温赛飞将烟送回自己嘴里,笑着给她拍了两下背,吐了烟,手随意搭车窗上,“学什么不好,学人抽烟。”
马霜痕:“某天我因公殉职一定是二手烟吸多了,哎哟——”
温赛飞扬手就是一个爆栗,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成年人要学会避谶。”
马霜痕揉着脑袋咕哝:“本来就是。”
这帮男刑警每次开案情分析会仿佛老烟枪聚头,个个吞云吐雾,办公室乌烟瘴气,并不会因为多几个女警与会就有所收敛。
温赛飞默默吸了一口,“你那个不抽?”
马霜痕:“不抽。”
温赛飞忽然推开车门,往地上丢了烟头一脚碾灭,“行,少抽几根,让你延年益寿。”
马霜痕有些负气,“小飞哥,你今晚特别人道主义,但我也没那么可怜。我跟他本来就半斤八两,你渣我我渣你,谁也不欠谁。”
温赛飞语气平淡又肯定,“你不渣。”
马霜痕说:“我跟你一起吃饭,和他跟其他女人一起吃饭,本质上有差别么?”
温赛飞揣摩马霜痕的潜台词,“舍不得分?”
马霜痕赌气,“没必要分。”
温赛飞也体会一把撞南墙的头晕目眩,“你觉得和我吃顿饭算出轨?”
马霜痕蹙了蹙眉,往窗沿支肘撑着脑袋,望着前挡风镜放空。
温赛飞笑,“大头虾,你把出轨看得太简单,你压根没那个胆子,顶多打打嘴炮。”
马霜痕恼然,“是,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车厢一阵沉默,佐证马霜痕一语成谶似的,她越发难受。她跟男朋友有猜疑,转头竟然跟另一个男人因此吵架,都不知道恋爱对象是哪个。
温赛飞却像故意冷她片刻,好让她听清接下去说的话。
“我要是也有那个意思呢?”
马霜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愣愣转头看着他。
四年前也是这样昏昧暗沉的夜晚,温赛飞沉默地拒绝她的表白。她本该有幸福重新敲门的欣喜,现在却觉得莫名讽刺。
她说:“你疯了。”
温赛飞点头,再点点自己的右脸颊,正是他亲过马霜痕的地方,“你敢跟我一起疯么,来,你往这里亲回来,出轨给他看,别整天有贼心没贼胆作践自己。”
马霜痕恼羞成怒推他一把,可惜车厢空间有限,泄气效果受限,温赛飞一动不动。
“我犯贱你也不是好东西,”马霜痕声音发颤,“你要是对我没意思,别离我那么近,别对我有求必应,别让我误会你也喜欢我,到头来发现只是我的幻觉。边界感拿捏不清楚,你跟他有什么区别?我凭什么让你再耍我一次?”
马霜痕最后已带上哭腔,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再狠狠摔上。
温赛飞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没立即追出来。
就算是情侣吵架,男人都不一定追出来。
何况他们不是。
马霜痕走了几步又风风火火自己折回来,拍了一把车顶,弯腰冲里面恶形恶状吼道:“还有啊,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真的讨厌你叫我大头虾,你才是大头虾。你为什么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第27章 第 27 章
夜间十一点半, 马霜痕收到文字微信,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一人,惊喜又暖心。
又加盐:在哪, 还回家吗, 不回反锁大门咯。
马蹄爽:回了,楼下走走。
又加盐:[坏笑]跟谁?
马蹄爽:蚊子。
马霜痕往胳膊拍死了一只, 从出血量判断, 没吃饱就挂了。
十月下旬的海城秋高气爽,晚上多走几步不会再闷湿后背。
忽然间, 后头有人逼近, 大概是夜跑者,马霜痕往边上让两步,顺势回头。
那人给中了咒语似的,僵立原地,一只手滑稽半举。
马霜痕歪头问:“你干什么?”
言佑嘉泄气, 垮肩垂手,“为什么你上了警校之后我都偷袭不了你?”
马霜痕嗤笑, “要被你得手我才完蛋。”
言佑嘉跟她并肩走,“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马霜痕:“不回我去哪?”
言佑嘉:“约会去哪不行?”
马霜痕:“加班不是约会。”
言佑嘉:“我要是在图书馆干到十一点,第一件事就是回宿舍睡大觉, 才没闲心逸致散步。”
“是啊。”
马霜痕懒懒扔出两个字,没再说话。
月夜朦胧,光线昏淡, 言佑嘉勾着脑袋, 费力端详她表情, “老姐你咋了,跟姓韩的吵架了?”
马霜痕:“没有。”
言佑嘉冷不丁扔出一个重量级动词, “你爱他?”
马霜痕顿了顿,“习惯了。”
言佑嘉摸着下巴,“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分手了?”
马霜痕只叹了一口气。
乐天派的老姐一叹气,老弟大气不敢喘。
言佑嘉极力压抑狂喜,难得小心翼翼讲话:“不会被我说对了吧?”
马霜痕说:“还没,不过也快了。”
言佑嘉管不住嘴,“快了是什么时候,我提前买礼炮庆祝。”
马霜痕笑着肘击言佑嘉,“别闹。”
能笑能闹,问题不大。言佑嘉放心吐槽,“分迟了,其实我早看姓韩的不爽了。”
他们不知不觉逛出小区大门,沿着围墙晃荡。
这个弟弟一向没心没肺,人来疯似的,很少听见他跟谁处不来。
马霜痕奇道:“他怎么你了?”
言佑嘉勾着马霜痕肩膀,歪头轻砸她脑袋,“幼稚又小心眼,以前有一次,我就这样勾一下你肩膀,他脸拉得老长老长,跟河马一样。这就受不了,以后还不是我背你出嫁。”
马霜痕:“没印象。”
言佑嘉痛快道:“看吧,你果然没多在意他。”
马霜痕白他一眼,“谁会每时每刻关心他的想法。”
言佑嘉搂着马霜痕的肩走了一段,“老姐,我说句心里话,你别打我。我总觉得你这个男朋友是为了老妈谈的?”
马霜痕心虚,“啥呀?”
言佑嘉说:“那年暑假我大一你大二,老妈和我爸打财产官司心力交瘁,就抱怨了一句以前你早恋愁人,现在不肯谈恋爱更愁人,没过几天你就说跟姓韩的在一起了。”
马霜痕说:“纯粹巧合……”
言佑嘉哼哼唧唧,“糊弄老妈可以,少来糊弄我。”
马霜痕停步偏身,戳戳他胸口,“你小子是不是偷偷恋爱了,怎么突然成熟了很多?”
言佑嘉嗤一声,“你为爱所困,没工夫关心我。”
马霜痕也勾住他肩膀,像小时候一样勾肩搭背,就差一齐蹦跶几步,“大半夜还陪你散步,我不关心你?”
言佑嘉笑嘻嘻,“谁陪谁啊。”
姐弟俩做作地走了一段,马霜痕拍拍言佑嘉的后背,垂下胳膊,“要是小姨知道了,你帮我多宽慰几句。”
言佑嘉说:“你就放心吧,老妈年纪快半百,吃的盐比咱吃的米还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失望算什么。”
马霜痕有时也会忘记,不止她失去陪伴16年的母亲,小姨也失去相伴41年的胞姐。
言佑嘉敞开心扉,“老姐你压力是不是很大,觉得我和老妈放弃了很多,从东北到岭南,特地飞了大半个中国来海城陪你?”
马霜痕说不幸福是假的,说没压力也是假的。
言佑嘉像个小家长一样开解她,“每年那么多丰城人来海城猫冬,说明这个地方真的不错,城市现代化高,发展快,除了没有冬天,蟑螂多点,还有讨厌的回南天……”
马霜痕哭笑不得,“你好像深受其害,没看得到什么好处。”
“但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穿人字拖啊,省下好多买鞋钱,”言佑嘉抬脚抖了抖新买的白色人字拖,“你还是自求多福,等她知道你单身,铁定给你安排相亲。”
马霜痕苦恼上了,“饶命。”
言佑嘉话锋一转,忽地神秘兮兮,“老姐,你老实交代,你跟姓韩的分手,是不是因为那什么小飞哥?”
马霜痕铁定不能掏心掏肺,“当然不是。”
言佑嘉:“我偷偷问过老妈,那什么小飞哥据说长得挺帅,为人稳重,办事可靠,最重要的是还没结婚。”
马霜痕说:“面都没见过,就夸上了?”
言佑嘉说:“你要是喜欢,介绍给我,我帮你把把风。”
马霜痕推开他好奇心过剩的脸,“半夜发神经。”
言佑嘉振振有词,“别以为我没谈过恋爱就不懂,你们这些小情侣没找到更好的都继续将就,哪艘小船出海没有备胎啊?”
马霜痕:“那叫救生圈……”
言佑嘉才不会低头,“一个意思,救你于水深火热。不过老姐,如果是真的,我没心没肺没所谓,只要你开心就行,但最好还是别让老妈知道。”
马霜痕含含糊糊嗯一声。
身后路边一辆汽车忽然启动,大灯将他们亲密的影子拉长。
言佑嘉回头看了眼,普普通通的白色丰田,嘀咕:“这个时间竟然还能腾出停车位。”
马霜痕有了其他打算,“我想买车了,你会看吗?”
这样就不用每次都蹭温赛飞的副驾。
言佑嘉说:“你问对人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或者不喜欢什么样的?”
马霜痕说:“不要白色,不要丰田。”
刚说完,那辆白色丰田隔着路边一列停车位,路过他们疾驰而去。
言佑嘉:“咋了,你有讨厌的人开白色丰田,你怕‘撞车’?”
“避讳,”马霜痕一本正经,“我们单位有领导开白色丰田。”
隔天,马霜痕就全款提了一辆黑色的沃尔沃。
马淑瑜觉得黑色老气横秋,她这个年纪都嫌弃,建议马霜痕选白色或红色,年轻有活力一些。
言佑嘉鬼鬼祟祟告诉他妈,老姐讨厌的人开白色丰田,她一定要买个黑色,黑压白。
马淑瑜说:“哪来的黑压白,黑白配是太极。”
言佑嘉想了想,“有道理,老姐要跟白色丰田没完没了。”-
水色他乡的线索还在深挖,但点过展红云的烂口蟹一直没出现,继续夜复一夜耗下去效率低下。温赛飞比较在意水库女尸和展红云DNA的比对结果,决定在结果出来后再决定是否继续化妆侦查。
吵架之后,马霜痕就没再跟温赛飞见面,往返水色他乡和单位都开自己的“窝窝”,工作通过微信汇报。线索有限,经常每天一句:今日无新状况。温赛飞经常回一个收到,不会更新他的线索。日复一日,公事公办。
马霜痕再次贿赂了五花鸡,让老板金爷或手下三大神兽孖蛇、蚂蚁伟和烂口蟹光临时,安排她上房。水色他乡里有上进心的谁不是跟她一样想法,想攀高枝暴富,红包估计打水漂。
这夜马霜痕所负责的“三字房”早早结束战斗,不到零点男客买钟带陪酒小姐出去“吃宵夜”。她开始收拾包厢,估计不会再来第二批客人,完工就能下班。
灯光昏昧的走廊里,五花鸡和一个资历较深的公主领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客去往“四字房”,马霜痕刚好将垃圾袋提到门口,立刻摆出职业笑脸,像古时小厮恭候大驾。
男客的目光没能从马霜痕的脸上挪开。
他并非第一个,经常有男客问马霜痕喝不喝酒,没见识又冒昧,得到否定答案有的放弃,有的撒酒疯耍赖皮——后一种情况保安会马上出动,一般不许男客对公主动手动脚。马霜痕经常不用呼叫保安,自己就能将人架走。
但与其他男客的色眯眯不同,这位男客的眼神很奇怪,像见鬼似的。
“晚上好!”马霜痕双手交叠至于小腹,跟他微微鞠躬。
男客的脚步陡然飘了,险些踉跄。
五花鸡伸手要搀他一把,“先生您小心,走廊灯光有一点暗,请留意脚下。”
除了胡子形状,人中一字型和下巴W型,这位男客长相平平,在路上泯然众人,倒是衣品讲究,一身钱味。估计见惯风浪,男客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掩饰性整理衬衫袖口,摆弄一下价格不菲的手表,跟着五花鸡进来“水调歌头”房。
“水调歌头”房今晚是艳绝唐朝风,灯光大红大紫,摇曳如火,炼丹炉内部似的。
包厢门一关,隔音效果绝佳,除非用对讲机召唤,否则难以旁听里面的逍遥吟。
马霜痕花了大半个小时将“三字房”收拾的妥当,只见门口飘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庞秋怡请假半月微整,今晚才回来上班,可惜又坐了冷板凳,没人点她,只能继续变相养伤。
她招惹马霜痕的时候战斗力十足,压根看不出在术后恢复期。
“哎哟,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扫厕所呀,你家冰糖龙都挂彩去医院了。”
熟悉的句型,上一次庞秋怡就是这样拱火,告诉马霜痕说她男人去试钟了。
马霜痕没做理会,检查沙发各个角落,以防落下垃圾。
庞秋怡继续拱,“上回逗你玩,没想到你信了。这回我可用我未来的客源发誓,千真万确。”
马霜痕点头,“我谢谢你的好心,秋秋女士。”
庞秋怡不知道是不是上过名媛培训班,翘小指掩嘴咯咯笑,媚态横生,“我就是看你蒙在鼓里,挺可怜。”
马霜痕转身翻白眼,不跟她一般见识。
关了包厢门丢垃圾,马霜痕多少有点放心不下。虽然闹了几天别扭,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是工作时间,马霜痕秉着公私分明的态度,打了唐冰龙的电话。
没接。
再悄悄打温赛飞的,也没接。
马霜痕一颗心悬起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夜场多动乱,保安就是卖命安保,要不送客人上医院,要不自己上医院。温赛飞不知道属于哪种。
马霜痕扎根水色他乡一个多月,固定了自己的信息网络,马上跑去找相熟的保安打听唐冰龙下落。
小保安的表情跟庞秋怡大同小异,“你男人去了医院没告诉你?你俩吵架了啊?”
看来消息有七八分是真的,马霜痕忙问去了哪个医院。
小保安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五花鸡跟着去了。”
五花鸡可是镇场鸡头,连他都出动,估计是大事故。
马霜痕打给五花鸡,“五花哥,你们在哪个医院?冰糖龙跟你在一起吗?”
五花鸡可能误把马霜痕当援兵,直接汇报坐标,“我们在市一医院急诊科,你们快过来。”
马霜痕:“冰糖龙受伤了吗?”
五花鸡直接挂断电话。
马霜痕二话不说,打卡下班,跑到一公里外停车的地方,开着她藏起来的“窝窝”直奔医院。
顾不上违停,马霜痕把“窝窝”撂在路边,跑向急诊科,脑袋不断划过血腥画面,温赛飞的累累伤痕,新鲜、开放、正在流血,在他的脑袋、虎口,还有看不见的腹部。
上一次因公负伤,他是不是也这样突然消失在现场,出现在医院?
马霜痕脑补越多,气喘得越厉害,明明这点距离的奔跑对她而言小菜一碟。
夜晚的急诊科热闹如菜市,打群架由警察护送的,烂醉如泥呕吐的,还有血淋淋的车祸幸存者。
马霜痕走错了门,要穿过一道走廊才到急诊科大厅,遥遥便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温赛飞看着没有明显外伤,坐条椅上抱着胳膊,头疼似的仰头靠着墙壁。
马霜痕不禁放慢脚步,或说有点脱力,精神压力比体能消耗更为摧残人。
温赛飞被旁边抱婴坐下的妇女的背包蹭了下胳膊,如梦初醒,然后起身让座。
整个人看着确实完好无损。
然后,温赛飞随意转头,目光越过人丛,偶然落在马霜痕身上。他愣了愣,像在医院碰见任何熟人一样,不作犹豫要过来打招呼似的。
“珊珊。”
呼唤突如其来,打断马霜痕的注意力,旋即声音的主人屏蔽了她的视线。
韩弋一身白大褂,从最近一个诊室出来,手里还抱着一本文件夹,满眼惊讶,“你怎么来这里,找我?还是看病?”
“我……”马霜痕不着痕迹偏开一步,目光越过韩弋的肩头寻找温赛飞。
才不过两三秒,温赛飞站过的位置空空如也。
韩弋循着马霜痕的目光回头,没看到可疑对象,问:“珊珊,你在找谁吗?”
“没有,你忙吧。”
马霜痕避过韩弋,走向温赛飞刚刚的地方,看了一圈,急诊大厅满是人,又像没有人。
她木然地从最近的正门离开,路过小花园,就着石凳坐下,支着膝头倾身捧脸。
医院太多失意者,路人行色匆匆,谁也没在意她,包括现任男朋友,只是远远隔窗看着。
马霜痕的周围跟手机一样安静。
片刻,好像野猫踩碎枯枝败叶,窸窸窣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只能属于人的脚步。
马霜痕辨别出足音,没有抬头,裸露的后颈被轻轻握住,温热又陌生,韩弋从来不会这样充满掌控欲。
“你是特地过来找我吗?”温赛飞坐在她身旁,很少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刚才‘水调歌头’有个客人突然晕倒抽搐,我喂了一颗速效救心丸缓过来,和五花鸡送到医院他却突然失踪了。”
马霜痕默默听着,嗓音熟悉,里头的情绪却掉很陌生。她在温赛飞的抚摸下战栗,怕承受不住,依旧捂着脸,只问了一个问题。
“小飞哥,我该怎么办?”
温赛飞轻声说:“虽然你整天打嘴炮说出轨,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放不下自己的道德底线。我说过了,我一个人怎么办都行,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马霜痕摇头,也不知道否定什么,不想,不知道,还是做不到。
温赛飞说:“以前拒绝你,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不喜欢你,是我、没办法面对你。你父母案子一直没破,每次你看着我,我总觉得欠你一个交代,没把凶手押到你面前,凭什么当你的男朋友。”
马霜痕还是摇头,“可是我从来没有求着你破案,我当警察就是为了——”
温赛飞截过话头,“我知道你从警就是为了你父母的案子。可能我年轻气盛,当年钻牛角尖,总想先为你做点什么。稍微想开一点之后也没机会了,那就只有继续钻牛角尖破案。”
马霜痕轻轻吸着鼻子,眼睛糊湿了指缝。
“我从来没有当你是笨蛋,相反你是一个聪明又有潜力的刑警。一直叫你大头虾,是从这个花名开始认识你,印象深刻,也、很可爱。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叫回你的名字。”
温赛飞最后缓缓揉了两下她的后颈,站起来说完最后一句。
“彭佩珊,我不是好东西,但你没有犯贱。我不敢说一直喜欢着你,拒绝你之后,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会等你慢慢处理清楚。”
第28章 第 28 章
马霜痕保持相同姿势不知道多久, 再听到足音,指缝里看到了另一双鞋子,再往上是风掀起一角的白大褂。
马霜痕坐直, 眼窝干了, 只剩双眼干涩,容易让人误以为熬夜疲劳。
“你还没走。”韩弋特地走到马霜痕的另一边, 扫开两张枯叶坐下。
马霜痕清了清嗓子, 找回声音,“不忙了么?”
韩弋说:“可以忙, 也可以不忙。”
马霜痕好像明白过来, 抱臂架起腿。
急诊大楼近在眼前,诊室窗户可以偶尔瞥见医生来到角落倒水洗手的身影。
韩弋的双眼带着不止夜班的疲惫,“珊珊,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以为马霜痕终于主动一次,他们可以重修旧好, 直到看到她身边坐了其他男人。
“他就是小飞哥吧。”
马霜痕双眉紧拧,没有说话, 似要在不远的空地盯出一只野猫。
韩弋自嘲,“难怪你会喜欢,我一个男的看着他都觉得很男人。”
韩弋跟温赛飞比起来说得好听斯文苗条, 说不好听就是小趴菜,高中最瘦的时候小腿比马霜痕的还要细,手无缚鸡之力。而温赛飞高大结实, 肌肉匀称有度, 又不会四肢发达到让马霜痕误以为头脑简单。那双眼睛加上职业深度, 雄鹰一般锐利,仿佛能一眼洞悉人心, 叫人不敢轻易直视,跟他这种藏不住事的小鹿眼截然相反。周围的人都说他太单纯,而那个男人一看就心有城府。
马霜痕淡淡地说:“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关系,只是很早因为我父母的案子认识他。”
韩弋兀自发笑,眼带泪花,穿着白大褂观感微妙,好像准备送走谁。
“珊珊,你不要再瞒我,我很早就发现了。”
马霜痕愣了愣,盘算的竟是哪里露马脚,而不是消除韩弋的疑虑。
如果有一方不再费心隐瞒,这段关系也即将迎来终点。
韩弋说:“你出差青海住酒店,可能你没注意到,制氧机配了两包鼻氧管,一包没拆,一包拆了。”
马霜痕的心渐渐沉下去。
“珊珊,我是医生啊,”韩弋吸了吸鼻子,“医用鼻氧管都不会每天更换,最多换头不换管,酒店怎么会破费准备两包?”
只能有两个人入住。
“当时为什么不说?”
马霜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果然如前头一般,不再费心隐瞒。
韩弋双肘支着膝头,像她刚才一样埋着脸,压抑的声音从指缝漏出来。
“因为我也犯过错,想着可以抵消……”
马霜痕无力笑了笑,当时她也想到可以扯平,她没有主动报复,只是命运让她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实际做不到,只要其中一个份量太大,没有平衡可言。
如果没有温赛飞,他们还会不咸不淡相处,但温赛飞给的希望与悸动,韩弋永远给不了。当心里有了比较,天平便渐渐倾斜。
韩弋忽然抬头,直视马霜痕的眼睛,“珊珊,你到底爱过我的吗?”
马霜痕妈妈以前经常夸完她又补一句“我好爱我的宝贝”,后来她再也没直面过如此直接的爱意,好像对这个动词过了敏。
“嗯。”马霜痕也闹不清算心里话还是安慰。
手机震动突兀响起,打破刚刚降临的片刻宁静。
韩弋摸白大褂的左下兜,发现不是他的,旋即莫名紧张盯着马霜痕。
马霜痕起身从工装裤宽大的兜子捞出两部叠一起的手机,一部华为,一部iPhone,后者显示一串号码。
韩弋冷不防说:“你还有其他手机。”
“工作上的。”
马霜痕接起她自己的iPhone,“喂,哪位?”
对方可能是巡逻的保安,让她挪车,不然一会交警来抄牌。
马霜痕应下挂了电话,起身像每次出紧急任务,跟韩弋丢下一句,“我去挪车,先走了。”
“珊珊,”韩弋仰视着她的背影,略显犹豫,“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
马霜痕停步回头,居高临下的眼神,像反应不过来,也像研究他是不是认真的。
韩弋对上那双爱了多年的漂亮眼睛,没来由瑟缩,挤出笑容,“我开玩笑的。”
“好。”马霜痕敛眉低声说。
韩弋险些酿成大错,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马霜痕说:“我同意分手……”-
马霜痕将“窝窝”开回青松苑,老破小难停车,转了好几圈终于盼到一辆早起出门的车,等人一走就挤进去。
她琢磨过段时间盘一套停车方便的房子,新房二手无所谓,只要在云顶金湾或者附近小区,离小姨家近就行。嘉禾路的房子还保留灾后原样,四邻被连累,卖不了也租不出,只能搬走。
马霜痕从小富养长大,对消费水平没什么概念,父母出事后对物质更没太大欲望,16岁看家里的奔驰是代步车,23岁自己开“窝窝”也是代步。
“窝窝”有了,狗窝也即将落实,被窝估计……
刚分手的脑子还乱糟糟的,马霜痕不敢多想,只告诉言佑嘉一个人。
又加盐:啊啊大清晨赶上直播了吗,我马上买礼花!
马蹄爽:竟然秒回,又熬夜了?
言佑嘉没买礼花,顶着鸡窝头,踩着人字拖,打包两袋肠粉当早餐来青松苑探视“受伤群众”。
幸好马霜痕当初没同意同居,韩弋留下的只有可以扔掉的日用品,她让言佑嘉和打包盒一起丢了。
言佑嘉下楼丢垃圾丢出一种谍战感,东张西望,四周堤防,还让马霜痕在阳台瞧见了。
言佑嘉说:“我怕姓韩的来附近蹲点,老姐,你要不还是回家住吧,就说青松苑不好停车。”
过去大半年,马霜痕只有休假去云顶金湾,不然作息不规律,影响家人休息,工作时间都窝在青松苑。
马霜痕:“再说吧,万一小姨知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还是你想住单位宿舍?”言佑嘉挤眉弄眼,看她刚分手也不好直接提小飞哥添乱,暗示到位就行。
马霜痕直摇头,“我已经在学校住够了。”
言佑嘉严肃道:“万一姓韩的纠缠不休怎么办?”
马霜痕说:“我可是警察。”
“也是他前女友,”言佑嘉摸了摸下巴,斟酌片刻,“这里好像也有公车直达大学城,老姐,要不我搬过来陪你?”
马霜痕打趣道:“提前适应早晚通勤的感觉?”
言佑嘉说:“我还是搬过来吧,真不放心你。”
马霜痕一直没法拒绝家人的好意,也想有人陪,“只要不影响你上课。”
“Perrrrfect!”言佑嘉跟游戏配音似的,摩拳擦掌兴致高涨,“等下把我的大裤衩晾阳台,姓韩的在楼下看到你家有其他男人的衣服,识趣点就不会再纠缠你,不识趣的话,哥给他两拳。”
马霜痕扯了扯嘴角,“出去别喊我姐……”
言佑嘉显然误会马霜痕在配合他的剧本,“OK,出门在外,老弟我帮你挡烂桃花。”
言佑嘉言出必行,中午出门上学前将备用大裤衩晾出阳台。马霜痕拾掇完毕,也准备去水色他乡点卯。
才楼宇门,马霜痕看见花坛旁长凳上等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手里握着两部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场突兀,令她有点不知所措。
“小飞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马霜痕可不会天真以为温赛飞纯粹路过。
“定位。”温赛飞起身,摊牌一样拇指点点跟她同款的华为手机,许是天光关系,他看着比昨夜疲惫,胡茬又冒头了。
仔细端详起来,实如韩弋所说,真的挺男人的……
“这也有?”马霜痕掏出自己那部华为研究,用惯了iPhone,安卓用着不太顺手。
“给我吧。”温赛飞顺手抽走了马霜痕的手机。
“定位在哪?”马霜痕以为温赛飞要展示,没想他直接两部安卓机兜回工装裤侧兜。
温赛飞好像在回避马霜痕的眼神,像以前拒绝她告白一样,“水色他乡你不用去了。”
马霜痕一头雾水,“展红云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还是突然出现什么变动?”
温赛飞说:“水库女尸就是展红云。”
马霜痕不由愣住,毕竟相识一场,事实匹配上预设,无惊无喜,也说不上难过。
“既然这样,没理由让我不去水色他乡啊,我还能打听到更多线索,五花鸡不是说烂口蟹点过展红云,可以从烂口蟹这个口子突破——”
温赛飞的手搭到马霜痕肩上,跟以前饱含爱意的触抚不同,马霜痕感觉到了战友般的重量。
温赛飞说:“水色他乡我来负责,明天你先回队里,捞剑会安排你的工作。”
是了,马霜痕跟温赛飞呆久了,快以为自己成了他的徒弟,成为重案队的一员。她的编制还在养老六中队,花雨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师父。
“只有我退出的意思吗?”
温赛飞点头。
马霜痕艰涩地开口:“是因为你和我的关系吗……”
温赛飞笑了一声,手掌移到昨晚的位置,轻抚她的后颈,战友重量消失,只剩不加掩饰的柔情。
“傻……”温赛飞本来说傻丫头,陡然想起马霜痕被当成笨蛋,改口道,“啥关联都没有,只是正常的工作变动。”
马霜痕情场和职场双双失意,噘嘴忍住心头酸涩,“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后勤得命运,重案队需要的时候,六中队就得勤一点,不需要就踹后面凉快,甚至不需要过多解释。
温赛飞收回手,神色凝重,“是啊,太突然了,我也一点准备都没有……”
马霜痕奇怪地盯着温赛飞,他不像学舌回嘴,更像有感而发,竟然还跟她心有灵犀。
“小飞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温赛飞垂眼,只见马霜痕像只准备偷食的小猫一样小心翼翼,然后被发现般表情渐渐垮掉,趣味极了。
马霜痕讪笑,“一点点都不能说啊。”
温赛飞淡笑:“话说回来,彭佩珊,你和我什么关系?”
这人坦白过喜欢,越发大胆直白,马霜痕又气又乐,“啥关系都没有。”
温赛飞抬了下握着只剩一部iPhone的手,像在拜拜,“不逗你了,我先走了。”
马霜痕想问下次什么时候在队里能碰见他,好像又不用再问。
第29章 第 29 章
盐山区看守所。
庞东洋穿着蓝马甲, 高原生活本就艰苦,再加上四个月的牢狱生活,锐气大减, 比羁押进来时清减许多。从生活费上缴频率来看, 和其妹庞秋怡的关系并不如他所称的一刀两断。
温赛飞隔着铁栅栏看着庞东洋,“还记得我么?”
庞东洋无力咧了咧嘴, “没齿难忘啊。”
花雨剑出示一张展红云的生活照, “有印象吗?”
马霜痕曾从展红云老家卧室顺回一把卷发梳,陈忠钰将卷发梳DNA与水库女尸比对成功后, 他们通过正规渠道提取展红云父母DNA, 正式确认水库女尸案的受害者就是水色他乡失踪的陪酒小姐展红云。
照片是从家人手里正儿八经获取的生活照。
庞东洋:“没印象。”
温赛飞:“以前跟你同在水色他乡工作的‘公主’。”
庞东洋手脚固定在桌椅上,伸长脖子端详,“见过好像又没见过。”
温赛飞:“好好想想。”
庞东洋轻蔑一笑,“水色他乡里面女人那么多,每个差不多饼印一样, 我哪记得住。”
花雨剑呲牙瞪眼,表情夸张:“这人死了。”
庞东洋不是没见过死人, 有股见怪不怪的轻浮,“两位阿sir,我知道的进来前已经说完了, 你不会觉得又是我干的吧?”
温赛飞问:“你妹在水色他乡到处炫耀你给老板金爷做事,具体做什么事却神神秘秘,不肯多说一句。”
庞东洋无所谓努努嘴, 还是当初的台词, “水色他乡哪个人不是给老板做事。”
温赛飞不疾不徐, “这个陪酒小姐失踪后死亡,目前证据显示与水色他乡脱不开干系。据我所知, 你妹还在里面陪酒吧,如果你不如实交代水色他乡的秘密,之后你妹要是被盯上,恐怕……”
庞东洋呲牙,“这是你们警察能说的话,在威胁我吗?”
温赛飞:“友好提醒。”
庞东洋不住喘气,在生气也在考量。
温赛飞趁热打铁,继续说:“庞东洋,你应该比我们警察清楚,你身上已经背负一条人命,再怎样折腾短期也出不去,你难道还怕泄密遭报复?”
庞东洋抬头看温赛飞一眼,隔着铁栅栏,能猜到警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怪。
温赛飞:“可是你妹不一样,她还有大半辈子的自由,如果不能及时揪出凶手……”
庞东洋的眼神明显变了,眉头紧蹙,有点焦躁,犹豫最后一步。
花雨剑给温赛飞伴奏,用展红云的照片敲桌面,一下又一下,轻声却紧促,倒计时一般。
庞东洋赌气也是下赌注,“说了能减刑?”
温赛飞反问:“你判了吗?”
判了他就该挪窝搬到监狱了,庞东洋经验有限,揣摩温赛飞是不是暗示判之前可以弹性操作。
庞东洋:“能减到无期?”
温赛飞置若罔闻,问花雨剑:“还有几分钟?”
花雨剑煞有介事看手腕破表,“快到点了。”
温赛飞:“走吧?”
花雨剑收拾文件纸笔和展红云照片,“走。”
一唱一和,配合完美,就连起身也不约而同。
“哎,等等——”庞东洋像摊主挽留顾客,“起码给我透点底……”
花雨剑指指身上的天蓝警服,“我们是警察,判你的是法官。”
庞东洋情不自禁想起身,奈何屁股拔不起来,滑稽又着急,“怎么又变数了,你们警察和法官都是一家人,可以通融一下啊……”
温赛飞干干脆脆,“走。”
花雨剑提包跟上。
庞东洋:“哎,等等,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温赛飞和花雨剑默契对视一眼,坐回原位。
庞东洋说:“我先声明,我只是一个底层小马仔,金爷的事我只是听说,完全没有参与。”
“行。”温赛飞说,又像展红云口里的马赛克男人一样,只是“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
庞东洋吞吞吐吐:“水色他乡有些人帮金爷做人肉骡子走私东西。”
温赛飞心起微妙,“走私什么东西?”
庞东洋:“还能是什么东西。”
温赛飞:“正面回答,别绕弯子。”
庞东洋:“药。”
温赛飞敲敲桌面,“什么药?”
庞东洋:“毒.品。”
温赛飞抱起胳膊,跟花雨剑交换一个眼神。毒.品案件归禁毒大队管,办案思路略有差别,如果展红云案还牵涉到贩毒,情况会更加复杂且危机四伏。
温赛飞:“哪一类?”
庞东洋咬死不说,“我只是听说,又没真参与。”
温赛飞又问:“走私去哪里?”
庞东洋:“澳门吧。”
再深挖下去,线索枯竭,庞东洋能透露的已达一个小马仔的上限。
临行前,花雨剑不禁吐槽,“男人就该干干脆脆,早这么说不就好咯。”
温赛飞淡嘲:“哪个小马仔那么厉害,还能活着告诉你这么多。”
庞东洋再三拜托,“两位阿sir,一定要保证我妹妹的安全啊,我在里面能不能吃上饭,就靠她了。”
出了看守所,花雨剑愁眉苦脸,“咋整啊,水色他乡也属于咱盐山区,要真有贩毒案,万一又出现线索重叠并案处理,小马该回避还是得回避。”
温赛飞说:“哪那么多万一。”
花雨剑说:“这不刚出现一个。”
温赛飞罕见噎住,沉默片刻。
花雨剑咕哝,“我当初就说这波操作很难,你想小马参与办案,可是按规定,小马都没资格看卷宗,能知道个屁呀。”
温赛飞点头,“卷宗在我手里。”
花雨剑吓一跳,“你可别干这么明显。”
温赛飞说:“捞剑,你离开重案队就变胆小了。我不就说了一个事实?”
花雨剑说:“这只是事实吗,这分明是阴谋。”
温赛飞从丰田车头绕去驾驶座,花雨剑隔空指指点点,“小飞哥,咱俩搭档那么多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馊主意。小马没资格看,小马要是‘不小心’看到,就不关你事了,是不是?”
坐进车里,温赛飞系好安全带,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捞剑,主意可是你出的。”
“滚蛋!”花雨剑骂完也忍俊不禁,“我就担心小马接受不了。”
温赛飞启动汽车,“放心吧,这么多年我看着她长大,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
花雨剑揣摩话里感情,外露的关爱太多,总有点怪怪的。
“小马到底要安排在哪个案子里好,又要合规定,又要合理‘擦边’……”
温赛飞显然早有了主意,“捞剑,退一万步说,水色他乡如果真有贩毒案,水色他乡是我们盐山区的,但是线索可以不是啊。”-
晚饭已过,温赛飞回到久违的家,凑巧父母都在。
柳英眉在客厅沙发翻看工作群的新消息,温瑞民在卧室收叠换季警服,衬衫分长短袖叠了白白厚厚的两沓,准备收起短袖,把长袖带到单位。
温赛飞过去帮他打开袋口,“就换上长袖了?”
温瑞民说:“早上还是有点凉意,哪还有你年轻人抗冷。”
温赛飞:“说得你有多上年纪似的。”
温瑞民压低声,“主要你妈逼我穿,说老骨头不顶用,一生病就麻烦她。”
“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讲我坏话?”柳英眉女士不知何时飘过卧室门口。
父子俩对视一眼,无声笑了。
温赛飞开门见山,“爸,盐山区有个小有名气的夜场,叫水色他乡,你有印象吗?”
温瑞民说:“你考我呢,以为我老糊涂了吗,水库女尸案的受害者不就是水色他乡的陪酒小姐?”
温赛飞笑道:“有线人给我透风,水色他乡的老板可能沾点毒,你的老兄弟有跟这条线吗?”
升到二把手之前,温瑞民任滨海分局禁毒大队大队长多年,旧部众多,人脉广阔。
他奇道:“水库女尸案刚移交到你们分局,新案旧案一起查,你还嫌工作量还不够饱和?”
温赛飞:“缉毒经常需要化妆侦查,如果要打入水色他乡内部调查,我想推个人进去。”
温瑞民隐隐猜到温赛飞的目的,“你想推谁?”
“我们分局刑警大队六中队的马霜痕,曾用名彭佩珊,七年前1·26杀人焚尸案受害者唯一的女儿。”
温赛飞没必要对父亲隐瞒,也无法隐瞒,只要了解马霜痕的背景,很难让人相信她出现在水色他乡是巧合。
温瑞民一惊,“小飞,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温赛飞冷静地说:“爸,假使水色他乡的老板有贩毒嫌疑,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老板与水库女尸案及1·26杀人焚尸案有关,贩毒案和两单杀人案相对独立,只不过凑巧都跟水色他乡有关。”
温瑞民听不出嘲讽还是赞许,“好一个‘凑巧’,如果贩毒案和两单杀人案的嫌犯‘凑巧’是同一人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温赛飞淡淡一笑,“温局,是否是嫌犯,由一线侦查人员反馈回的线索说了算。假使真有这么凑巧的情况,等你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人铐了。”
温瑞民凝眉击掌,目睹温赛飞6岁无师自通用纸币开筒铐的表情又回来了,对这小子真是既爱又恨,爱他的机灵聪慧,却总担心他误入歧途。
温赛飞目光诚恳,“爸,我希望你能帮我一把,这对我来说关系重大。”-
马霜痕赋闲没两天,收到一纸调令去滨海分局禁毒大队协助侦查一单疑似与水色他乡老板有关的贩毒案,理由有二,一是辖区内一线缉毒警察对毒贩基本是老面孔,难以再进行化妆侦查打入内部,各处借调人员并不罕见,二是马霜痕较为熟悉水色他乡内部情况,省去不少摸底排查的时间。
马霜痕苦恼道:“师父,我不想离开咱大队。”
花雨剑说:“只是借调一段时间,又不是嫁出去回不了娘家。”
马霜痕没被开解成功,“可是我没缉过毒。”
花雨剑糊弄道:“都是侦查嘛,思路大同小异。”
马霜痕:“我一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吗?”
花雨剑:“爱莫能助啊小马,我只是你的师父,不是你的直系领导。”
马霜痕:“可是,我跟咱中队长又不熟……”
花雨剑挑眉,两指在太阳穴对称画圈,“小马,脑筋转一转,你找个熟的不就行了。”
“熟的什么?”马霜痕迷糊了,“熟的中队长?小飞哥又管不了我。”
花雨剑略显同情:小飞哥还管不了你?你就是被小飞哥坑进去的!
马霜痕:“师父,你这什么表情?”
花雨剑像吃了一坨大美味,堵在喉咙,有口难言。
他呼啦啦摇头,恨铁不成钢,“小飞哥跟涛哥熟啊,糊涂小马。”
马霜痕后知后觉,神秘兮兮:“师父,听说小飞哥爸爸还是滨海分局的大领导?”
花雨剑眯眼定睛,似在说:你想作甚。
马霜痕:“嘿,我就问问,没自作多情。这点小事怎么能惊动大领导,我先求一下小飞哥。”
马霜痕跑上重案队,大开间办公室只剩寥寥几人,其他人要不开会要不出外勤。温赛飞办公室的百叶帘没拉起,灯亮着,门敞开,细听没有说话声,马霜痕轻轻敲门,探进半边身,果然只有温赛飞一人。
“小飞哥。”
温赛飞站在档案柜前,捧着一本摊开的文件夹,不知道是哪个案子的资料,头也不抬说了句进来。
马霜痕靠近,保留一点距离免得不小心偷窥机密。
“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你现在有空吗?”
温赛飞目不转睛阅卷,“说说看。”
“就是……”马霜痕如实说了临时调去滨海分局禁毒大队一事,“我有点不太想去,我在想,你能不能帮我给涛哥说一下?”
温赛飞:“不想去?”
马霜痕:“如果可以的话,我舍不得离开我们大队……”
温赛飞:“可以。”
马霜痕双眼放光,“真的?!”
温赛飞眼神示意,“肩上的摘下来。”
“不要。”
虽然只是佩戴不到半年的一毛一,比他少两道杠,马霜痕宝贝地护住警衔,双手交叉扣着肩膀,跟被非礼似的,又立刻讪讪放下。
马霜痕丧气,“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温赛飞:“事在人为。”
马霜痕斟酌一瞬,“小飞哥,难道让我贿赂你?”
“你倒试试。”
温赛飞笑了下合起文件夹,握着夹脊,虎口上方赫然冒出文件名头几个字:1·26。
不待马霜痕细看,温赛飞将文件夹塞回档案柜,关上柜门。门框恰好挡住夹脊,得贴着玻璃视窗才能从侧面瞧见一点。
马霜痕现在的站位瞧不清,心跳骤然加速。
“请你吃饭肯定不行吧?”
想请温赛飞吃饭的人如过江之鲫,他才不差一顿饭。
温赛飞锁上柜门,随手掂玩两下钥匙串,眼神似在吐槽:知道还废话。
突然间,马霜痕攀上温赛飞的警衔,垫脚凑近他的脸颊,飞快地把当初那枚吻还回去。
“拜托你了,小飞哥。”
然后,双手合十一拜,做错事般溜之大吉。
第30章 第 30 章
马霜痕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冰矿泉水, 脸颊滚烫稍有缓解,心跳依旧怦怦加速。
马霜痕用剩下半瓶水冰激额头,闭上眼, 先浮现的是刚才的吻, 幸好没看到温赛飞反应,不然脑门搓冰都没法冷静。
然后, 记忆终于出现那个可疑的文件夹, 温赛飞握着它的夹脊,用的左手, 没有疤痕的虎口上方冒出几个数字:1·26。
如果没猜错, 文件夹里装了她父母被害一案的资料。
她有什么办法拿到文件夹?
美人计已经用了一次。
“小马,发骚了?”
花雨剑来茶水间倒茶渣,在用擦手纸擦马克杯内壁的一层茶渍。
马霜痕:“啊?”
花雨剑:“脑门干啥怼冰水瓶子?”
马霜痕确认只是自己走神听岔,放下瓶子,“太热了。”
花雨剑:“燥火旺, 多喝茶。”
马霜痕随口道:“晚上吃饭再喝点凉茶。”
花雨剑又换了一张擦手纸搓杯壁,“你说到晚上吃饭我想起个事, 吃完饭你帮我跑一趟翠田所送份文件给毛郁宁。”
马霜痕疑惑:“打捞水库女尸的翠田所?”
花雨剑:“嗯呢。”
马霜痕:“师父,你也认识毛郁宁警官?”
花雨剑:“毛毛嘛,小飞哥的发小, 一起吃过宵夜。”
马霜痕:“水库女尸案属于他们辖区内的吧,我们还有哪个案子跟翠田所有关联吗?送的什么文件?”
花雨剑煞有介事眼神警告,“这是机密。”
马霜痕只好转移话题, 眼神指指马克杯, 内壁均匀的茶渍刮得经纬乱飞, “师父,这样猛搓能搓干净么?”
花雨剑:“我家锅盖就这么搓干净的, 没发现都能当镜子照么?”
马霜痕不由打一激灵,是了,当初还帮韩弋照出了“奸夫”的影子。
入夜时分,马霜痕从花雨剑那加上毛郁宁微信,确认他还在所里,换下警服,开着她的“窝窝”送快递。
花雨剑让送的是一个A5大小的牛皮信封,轻飘飘的,贴着车灯一照,里面好像放了一张票券大小的硬纸片。
毛郁宁也换下了警服,在翠田所门口等她。马霜痕本想交了东西就走,毛郁宁把信封沿着内容物边缘折了塞裤袋,非要请她喝入秋的第一杯奶茶,当初在水库就说好她来翠田所一定要给机会让他请吃饭,现在过了饭点,奶茶怎么也得补上。
马霜痕拗不过毛郁宁的热情,看着奶茶店离翠田所不远,就点了头。
赶入秋第一杯奶茶的人不在少数,店里没空位,他们打包带走路上喝。
“分赃”之前,毛郁宁问能不能让他先拍一下袋子,想发朋友圈。马霜痕没意见,说他还挺有仪式感,她的朋友圈已经沦为转发通知。
毛郁宁把仪式感给了唯一的一个人。
毛毛:入秋的第一杯奶茶犒劳一下小马美女,辛苦人家大老远跑来找我。
Safari:。
句号小小,跟温赛飞心眼一样。
毛郁宁含笑兜好手机,把奶茶分给马霜痕。
马霜痕和毛郁宁从海城不夏不秋的天气聊起,再到工作日常,一路走回翠田所,话题自然来到他们唯一有交集的案子上。
马霜痕:“水库女尸案到了刑警大队,你们应该不用怎么忙了吧?”
毛郁宁:“我们不忙了,轮到你们忙了。”
马霜痕听得稀里糊涂,“毛毛哥,我们说的还是水库女尸案吧?”
毛郁宁点头,“是啊,你们不是在忙水库女尸案吗?”
马霜痕:“不对呀,翠田水库属于你们辖区范围内,水库女尸案归你们管啊。”
毛郁宁故作惊讶,“水库女尸案移交到你们分局刑警大队,跟一单旧案并案调查,你不知道吗?”
马霜痕更为诧异,承认吧显得业务不熟练,消息不灵通,否认吧又太过矫饰。
“毛毛哥,具体是哪一单旧案?”
话毕,温赛飞摊开1·26文件夹的样子浮现脑海,马霜痕莫名心跳加速,预感不祥。
毛郁宁说:“七年前盐山区嘉禾路的杀人焚尸案。你可能没听说过,应该在上高中吧,还是初中?我刚毕业,跟你现在差不多。”
马霜痕脑子嗡嗡然,自述大于回答,“我高一的寒假。”
毛郁宁:“差不多。”
奶茶杯在马霜痕手里微微变形,三品管咬折了,“也就是说,水库女尸案和1·26杀人焚尸案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毛郁宁:“严谨点说是大有关联,凶手是不是只有一个,没抓到人之前不能下定论,也有可能团伙作案对吧。”
马霜痕突兀地谢过毛郁宁,坐上她的“窝窝”走了。
毛郁宁朝着“窝窝”屁股挥挥手,纳闷:“奇怪,刚刚我好像没有说到1·26啊?”
他掏出手机发文字微信。
毛毛:小马美女回去了,看着失魂落魄。有点担心。
Safari:谢了毛毛,剩下的不用你操心了。
毛毛:[狗头]哪轮得到我操心。话说回来,小马跟1·26案有什么瓜葛吗?”
温赛飞连个句号都没再给他。
不过没关系,温赛飞已经把诚意给到了。
毛郁宁撕开牛皮信封,从里抽出一张VIP1区的演唱会门票,心满意足地弹了两下。
马霜痕没回青松苑,直接折回龙口南路。
原来她不是普通的工作变动退出调查展红云案,展红云案和她父母的案子一定出现了强关联,她作为亲属回避。
她突然被借调给滨海分局禁毒大队调查水色他乡贩毒案,可能也不是纯属巧合。
马霜痕脑海里画出简单的关系图。
父母…(回避)…马霜痕—(调查毒贩)—水色他乡
|
凶手…(?)…水色他乡
|
展红云—(陪酒)—水色他乡
马霜痕隐隐感觉异常,规则让她回避案件,背后有股力量悄悄将她推回案件中心。
侦查大楼灯火通明,马霜痕一口气跑上重案队办公室,在温赛飞的办公室前稳了稳神。
敲门,喊人,探头探脑。
办公室空无一人。
恰好蒙大利路过,马霜痕叫住他,“大利哥,你有看到小飞哥吗,我找他有点事。”
蒙大利蹙了蹙眉,“刚刚还看到在办公室,现在不在了吗?”
马霜痕:“你知道他多久回来吗?”
蒙大利:“不清楚。”
马霜痕:“谢谢大利哥,我等一下他。”
蒙大利冷冷打量马霜痕一眼,抱着他的文件夹离开。
觑着蒙大利走远,马霜痕留意一圈周围,趁人不备闪进温赛飞办公室。
马霜痕趴到之前的档案柜前,透过玻璃视窗张望,记忆中的位置果然摆着温赛飞看过的那本文件夹,夹脊名字起得十分潦草:1·26案,当初温赛飞的手掌只挡住了一个字。
马霜痕拉一下柜门把手,锁上的。
马霜痕跑近温赛飞的办公桌找钥匙,上一次来填青海出差的报销单,似乎在哪个抽屉见过。
不对,不在抽屉。
钥匙串像金属废件一样被扔在笔筒旁边,马霜痕淘到金了!
马霜痕记得是一柄全金属圆头的钥匙。她飞快扒拉出三把可疑钥匙,回到档案柜一把一把试。
到底做贼心虚,平时利索的手竟微微发抖。
据她观察,屋里应该没有摄像头,起码没有明显的摄像头。就算有,看都看了,还能让她把脑袋里的信息清空?诚如温赛飞所言,灵活办案。
试到第三把钥匙,柜门开了。
马霜痕抽下“1·26案”的文件夹。
资料寥寥几张,都是复印件,估计临时复印出来查看,除了1·26案还有展红云案。
只有文字,没有图片。文字密密麻麻,模糊成一个一个陌生的方块。
马霜痕呼吸变得粗重,像呼出一张湿漉漉的网,又将自己蒙住。
她甩了甩脑袋冷静下来。
复印件的好处体现出来,上头用红包圈出关键字,重点一目了然。
有少部分是马霜痕之前了解和推测的内容,1月26日凌晨是爆炸发生与报案时间,父亲彭建和已于爆炸发生前的1月25日深夜死亡,属于死后焚尸,母亲马淑瑾在爆炸前一息尚存,属于生前烧死。
还有更多原来未知的内容,赤.裸.裸地冲击她的视野与情绪。
马淑瑾赤.身.裸.体,尸体呈现侧卧抱膝状,体表大部分焦黑炭化,腹部保护相对良好。从胃内容物提取到疑似结缔组织的检材,经检验发现属于人类男性乳.头,并提取出完整的DNA。
从展红云尸体子宫内提取出胚胎组织,胚胎父方DNA与1·26案中乳.头DNA相吻合。
两位女性受害者生前主动或被动地跟凶手发生性.关系,尸体里主动或被动保留下来的DNA将成为破案的有力证据。
马霜痕视线逐渐模糊,听觉依旧在工作,忽闻外头人声——
“小飞哥,刚才六中队的小马来找你。”是蒙大利的声音。
“是吗。”温赛飞说。
蒙大利:“可能还在你的办公室里面?”
温赛飞没有再回答。
马霜痕四肢发软,慌忙抹掉文件上的一颗泪痕,合上文件夹,塞回原来空隙。
关上柜门拔走钥匙的一瞬,温赛飞的脚步声逼近。
啪——
钥匙掉在马霜痕两脚之间,动静足以引起来者注意。
她脑袋耷拉,绝望地闭了闭眼,无意挤出好几颗泪珠。
办公室落针可闻。
温赛飞像没看见地上的钥匙,一言不发走到马霜痕身后。左手握住她的肩膀,是沉甸甸的战友关怀,右手蒙上她的双眼,指缝承纳她的眼泪,又是另一种深厚的体贴。
马霜痕忽然间真切体会到温赛飞的良苦用心。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掷地有声:“我们一起找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