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 > 都市小说 > 骨刺[破镜重圆] > 16-20
    第16章 解渴

    跟她刚才蜻蜓点水的撩拨不同,陆祁溟是认真的。

    他这人向来强势,对想做的事,有很强的执行力;对认定的人,更是透露出极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这一点,淋漓尽致体现在了接吻上。

    他一手用力按揉她的腰,一手捏住她下巴。

    梁舒音随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微张了唇,他的舌头便趁机进入。

    没有任何试探,轻咬,舔舐,再肆无忌惮用力吻着。

    野蛮而暴力。

    像是恨不得将她的香甜独吞如腹。

    朦胧意识中,男人的唇舌,在她口腔里逗弄着,纠缠着,温柔又肆意。

    呼吸被他夺尽,舌根发麻,梁舒音不适地“唔”了声,伸手去推他。

    刚行至浅水区的人怎可能放开她,于是,反抗的手被他握住,束缚在了她头顶。

    “换气。”

    陆祁溟沉哑着嗓子引导她。

    酒精催化涌动的欲念,湿热的呼吸交融,所有欲望都融化在这个吻中。

    察觉到她的难受,他暂时停下,让渡呼吸给她。

    在赛场遇见梁舒音以前,陆祁溟一直以为,他生命中所有的事都能条分缕析,喜欢与厌恶也能列出个一二三。

    然而,她的出现却打破了他的既定规则。

    她走进他心里,似乎只用了抬眸的一瞬。

    陆祁溟审视般盯着被他嵌在怀里的人,漆黑深眸中倒映出她此刻迷离诱人的样子。

    她的口红已经被他吃掉,唇上是被他用力吃咬后的红肿,那副半醉半醒、妩媚又乖巧的模样,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杀伤力。

    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勾着他,上瘾。

    虽然她在赛场上的闯入是意外,但他要她,这是既定事实。

    刚才的亲密,让周身热气蒸腾,梁舒音不耐地嗫嚅了句。

    “渴。”

    男人指腹重重按压着她唇角,眸底情欲浓得化不开,他不知餍足般,再度低头,含住她的唇。

    替她解渴。

    他用手臂勾住她的腿,将人抱起,往室内走去。

    裙子随着她的动作上移到腿根,一双挂在他小臂的腿,微微晃荡着。

    他一手撑在桌沿,一手扶住她后颈,欺身过去。

    薄唇顺着她颈间一寸寸亲吻,再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在舌尖研磨、轻咬。

    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呼吸,侧颈是濡湿的触感,梁舒双手勾住面前的人,微仰着头,承接着男人的吃允。

    头顶的灯在晃动。

    不知今夕何夕。

    情欲在安静的屋子里流窜,而窗外,深蓝早已坠落,暗黑天幕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宿醉的缘故,翌日醒来是意料中的头昏脑胀。

    梁舒音睁开眼,就见陈可可趴在卧室窗台上,喂着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鸽子。

    听见床上的动静,穿着天蓝色百褶裙的鸽子少女扭过头来,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嗓音雀跃。

    “音音你醒啦?”

    “我怎么在你这儿?”

    梁舒音将指腹贴在太阳穴,按揉起来,一开口,嗓子哑得像落了灰。

    “你不记得啦?”

    陈可可惊呼,“是陆祁溟把你送过来的。”

    梁舒音指尖一顿。

    陆祁溟?

    她努力回忆了下,只记得自己为了躲钟煦,从包间跑了出来,后来走错了路,有人将她拽进了一间光线很暗的房间。

    碎片在脑子里一点点拼凑起来,她隐约记起了那张脸。

    的确,是陆祁溟。

    陈可可拍净手上的米粒,坐到床边,双眸盛满探知欲。

    “所以你拒绝钟煦,是因为陆祁溟?”

    钟煦追梁舒音的事,她一直门儿清,也知道梁舒音碍于对方的颜面,始终采取迂回战术。

    昨晚那个直白的拒绝视频,她在论坛刷到时,都解气的不行。这种把人放在火上烤的表白行为,还给什么面子。

    但收到陆祁溟的消息时,她却是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她昨晚提前问过梁舒音,要不要去酒吧接她,得到的回复是:学姐会顺路送她回家。

    虽然不知道学姐怎么就变成陆祁溟了,但她倒是乐见其成得很。

    梁舒音反应了一会儿陈可可的问题,答非所问。

    “钟煦的事,你也知道了?”

    陈可可伸手去探她脑门,想确认这个聪明的姑娘,是不是被昨晚的烈酒给烧糊了脑袋。

    “你跟钟煦都是学校的焦点人物,你们昨晚那群人里,虞大的也不少,传到学校论坛上,不是很正常的吗?”

    梁舒音茫然地“哦”了声,懒散地扒开她的手。

    “音音醒啦?”

    门外传来陈可可妈妈温润的声音。

    她将头探进卧室,一双蘸了面粉的手端在空中,关切地看着被窝里的人。

    “哎程姨,我醒了。”梁舒音忙坐直了身子,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脑袋是不是很胀痛?”

    梁舒音不好意思地吐舌,“有点儿。”

    程琳没数落她,指挥着自己女儿:“可可你跟我到厨房来,给音音把解酒汤端过来。”

    昨晚陈可可大半夜出门,本就睡眠不好的她被吵醒了,打开卧室门问了句,知道情况后,披着衣服在电梯口等着。

    梁舒音被陈可可扶上来的时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身边还跟了个男人。

    她当即心里一紧,生怕她被人欺负了,毕竟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

    结果听女儿说,梁舒音只是去参加学姐的生日宴,酒量不行,喝多了,那男人是酒吧老板,也是学姐的朋友,顺路载她回来。

    再细瞧那男人,相貌不凡,谈吐得体,便信了女儿的说法,将心揣回肚里,跟陈可可一起照顾着她洗漱完。

    两姑娘关系好,梁舒音从高一起就带着陈可可这个跟屁虫,硬是把学渣带上了前排。

    她心里一直感激得很,每回见了梁舒音,都把她当亲闺女对待。

    今早也特意早起,替她提前备好解酒汤,又亲手做了她爱吃的小混沌。

    “知道啦——”

    陈可可扯着嗓子应了句,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杀了个回马枪。

    “真忘记了?”她眨巴着大眼睛。

    梁舒音懵懵点头,无辜地看着她,“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敷衍她,陈可可撅起小嘴,带着遗憾的不甘,跟在她妈屁股后头,去了厨房。

    母女俩走后,梁舒音下床换衣服。

    脚刚踩到拖鞋的瞬间,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画面,通通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她头皮发紧。

    连呼吸都在刹那间停滞了。

    所以,她昨晚不但跟陆祁溟做了什么,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也不知撞了什么鬼,在记忆回笼的档口,手机也跟着震动起来。

    是陆祁溟发来的信息。

    “醒了没?还好吗?”

    她握着手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大概是没得到回复,对方又发了条过来。

    “头痛吗?”

    她盯着这句亲昵得有些逾越的话,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迟迟未在键盘上落下字句。

    正沉默着,就听见陈可可进门的脚步声。

    她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喝完解酒汤后,她打算先冲个澡。

    陈可可从衣柜里找了换洗衣服给她,怕她脑子还没转过来,提醒她说:“下午文新学院的新生汇演彩排,你没忘吧?”

    “没。”她接过衣服,放在床头柜上,又弯腰去叠被子。

    “我跟你一块儿去好不好,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好。”

    陈可可接过她正在叠的凉被,“那你赶紧冲完澡去吃早饭,有你最爱的小混沌。”

    “好呀。”

    陆祁溟打完一通电话后,划开微信界面。

    没有任何新信息。

    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是没起床,还是单纯不想回复他?

    门没关,秦授领着尹航上来,在门口就瞧见陆祁溟立在窗边,蹙眉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为什么事窝火。

    他回头给尹航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老板心情不太好,小心说话。

    跟尹航嘱托完,秦授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陆祁溟回过神,将手机扔在一旁,朝门口扫了眼。

    “进。”

    “老陆,尹航上来给你汇报这个季度的运营情况。”

    陆祁溟抬腕看了下时间,跟尹航交代:“十分钟,简短汇报。”

    尹航一懵。

    老板很久才来一趟,他抱着挣表现的想法,认真准备这次汇报的方案,反复修改,提前演练。

    但悲催的是,东西不少,整个汇报是按照30分钟来设计的。

    “怎么,时间长了?”陆祁溟抄着手,看他。

    “不。”尹航被他那一眼看得脊背发凉,讪笑,“十分钟,刚好合适。”

    秦授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憋着笑看戏。

    这酒吧原本是他在负责管理,但俱乐部那边生意好起来后,他两头跑,难免顾此失彼,捉襟见肘。

    陆祁溟便另外找了个专业管理人过来。

    尹航虽然口齿不怎么伶俐,但好在为人踏实,经验也丰富,酒吧在他的管理下,生意一直不错。

    只是陆祁溟一手把玩着打火机,安静听着,面色不显的样子,让尹航心里打鼓。

    等他汇报完毕,陆祁溟才缓缓开口。

    “尹航,在管理这方面你是专业的,酒吧能有这么好的业绩,辛苦你了。”

    闻言,尹航备受鼓舞,又忙不迭补充了句。

    “刚刚陈东申来电,说昨晚那笔消费,原本就是他送给女友的生日贺礼,他很感谢老板的用心,但还是想自己付。”

    “你应下了?”陆祁溟问。

    尹航点头,“我觉得不能拂了陈少爷想给女友送浪漫的心。”

    陆祁溟从桌上拿起一盒烟,抖出一只,点燃了,咬在唇边。

    “钱已经打过来了?”他看着尹航。

    “还没,说是上午在开会,晚点打过来。”

    “行。”

    陆祁溟沉了脸,吐出烟圈,“这笔钱如果收了,那你也卷铺盖滚蛋吧。”

    说完这句话,他瞥了眼笑得快憋不住的秦授,起身离开了这间房。

    “啊…这什么意思?”

    尹航上一秒刚被表扬,下一刻就要被扫地出门,人都懵了。

    秦授拍他肩膀,“所以说你还是缺了点洞察力,知道老板为什么免单吗?”

    尹航摸着脑袋,猛摇头。

    秦授提点他:“陈少是什么心思,你老板就是什么心思。”

    尹航喃喃重复着这话,忽然一拍脑门,醍醐灌顶般瞪大一双鱼眼:“女人?”

    秦授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也跟着陆祁溟离开了。

    下午文新学院的新生汇演彩排整体很顺利,但有个乐队的鼓手因故缺席,电话也打不通,其他人都跟着焦躁起来。

    和梁舒音一起负责后勤的还有个新闻学院的女生,叫慕辰。

    “要不先找一个会打鼓的顶上,先过一遍,不然这后面的没法排啊。”慕辰提议道。

    主唱苦恼,“可这临时上哪儿去找啊?”

    陈可可正坐在后台的椅子上看漫画,闻言,抬头说了句:“你们面前就有一个。”

    “谁?”

    “音音啊~”

    主唱和慕辰双双惊喜地看向梁舒音。

    “我…不太行。”

    “怎么不行了。”陈可可补了句,“你不是从十岁就开始学架子鼓了嘛。”

    梁舒音往后一撤,结果被慕辰逮住,“只是过一遍,没什么的。”

    主唱也堵在后台,双手合十,哀求她。

    “帮帮忙吧姐姐,要是被老师发现了,我们这个节目铁定会被取消。”

    瞪了眼话多的陈可可,梁舒音只能妥协,“行,我只帮你们过一遍。”

    其实梁舒音架子鼓打得很不错,只不过她上大学后,就不怎么碰了。

    彩排一路跟过来,她对他们这歌印象很深了,看了下谱子,准备了小会儿就开始彩排。

    结束后,整个乐队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这哪里是不太行,简直是太行了。

    她刚下了台,就瞧见原本那位女鼓手火急火燎从后门跑进来。

    “抱歉,我来晚了。”

    从队友口中得知梁舒音替她彩排后,那女生起初一怔,本打算跟梁舒音道谢,结果看清她的脸后,忽尔脸色微变。

    汇演前最后一次彩排,忙完已经傍晚六点了。

    从礼堂出来,陈可可接到她妈的电话,说舅舅来家里了,让她回家吃饭。

    梁舒音一个人也不想去食堂,拿出手机想点个外卖,身后有人追了出来。

    “梁舒音——”

    她回头,是乐队的鼓手叶子。

    “刚刚谢谢你帮我彩排。”叶子说。

    “不客气。”

    “不过——”

    叶子盯着她,“下回能不能别这样,我还是希望能自己上。”

    梁舒音微蹙眉头,转头看她,语气不冷不淡。

    “当然可以,如果你能准时过来,别让所有人都等你一个。”

    “你——”

    叶子不服气,正要再辩解什么,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礼堂外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朝始作俑者望过去。

    只见陆祁溟左手搭在车窗外,指尖燃着烟,正朝她们侧目过来。

    梁舒音看向他,从他克制但不悦的目光中,她察觉到了他的来意。

    来堵她的。

    第17章 墙角

    跑车里的男人长得很好看,五官轮廓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叶子一时呆住了,脸通红,心脏狂跳。

    然而下一秒,男人盯她一眼,那种漫不经心的冷厉,却激得她浑身一颤。

    意识到他是来找梁舒音的,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找了个借口,匆促离开了。

    梁舒音却像是完全没看见这个人,收回视线,边低头点外卖,边顺着校道往前。

    没走几步,就听到车门摔上的声音,像是夹杂了一股莫名邪火。

    接着,前方的路被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

    “梁舒音——”

    陆祁溟居高临下,垂眸看她,低沉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不悦,“怎么?亲完就不认账了?”

    被控诉的人丝毫没有慌乱,只一脸懵懂地望着他,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陆祁溟也不着急,从头跟她盘起来。

    “为什么不回信息?”

    “一直在忙,没看见。”

    “那你刚才跑什么?”

    “我近视,没看清是你。”

    也不知信没信,陆祁溟笑了下,面色松缓了不少,睨着她。

    “吃饭了吗?”

    “吃了。”

    谎言一戳即破,他刚才分明看见了她点外卖的界面。

    行,这姑娘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陆祁溟也不跟她周旋了,问得直接:“昨晚的事…”

    梁舒音打断他,姿态冷静,“抱歉,我昨晚喝多了,发生了什么都不太记得了。”

    陆祁溟审视般地盯着面前装傻的人,也没生气,反而觉得这姑娘有种和年龄不相符的镇定。

    他伸手去兜里摸手机,“行,那我替你回忆下,正好酒吧的每个房间都是有监控的。”

    屏幕刚被点开,手机就被梁舒音握住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

    “嗯?”

    陆祁溟撩起眼皮,好整以暇瞧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白皙手指叠在他指尖,柔软触感令他想起了昨夜的旖旎。

    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抓他的手上,梁舒音很快松了开。

    “昨晚我喝多了,冒犯了你,做了些不该做的事,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冒犯?”

    陆祁溟眼风微冷。

    “不该做的事?”

    他玩味地品咂这这几个以退为进的字,收了手机,揣着胳膊,低头睨着狡辩的人。

    被他这样名目张胆地盯着,梁舒音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主动求和。

    “或者,你想要我怎样?”

    面前的男人看她两秒,忽然抬脚,朝她走近了。

    “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

    然后,他一步一步,将她逼退到了路旁的香樟树上。

    他虽然喜欢就要得到,但也讲究礼貌和规则,并不是个强取豪夺的人。

    只是,昨晚主动引火的人,此刻却急着撇清关系,他不由得有些窝火。

    “陆祁溟,我…”

    后背撞在树上,肩胛钝痛,梁舒音也有些恼怒,眉头不觉皱起,“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陆祁溟不为所动,反而低头笑了下。

    下一刻,就听到从校道上传来的声音,“小音?”

    是探头张望的钟煦。

    钟煦从不远处跑过来,狐疑地看了眼她身边的男人,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遇见麻烦了?”

    梁舒音已经从香樟树上起了身,整理好衣服,微微摇头:“没有。”

    “那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陆祁溟抄手立在一旁,正对这些无聊的对话有些不耐烦,就见旁边的女生忽然伸手过来,挽住了他手臂。

    前一秒还威胁他,说要叫人的女孩,此刻却将他当成了挡箭牌。

    “抱歉,我有约了。”梁舒音对钟煦道。

    看见两人交握的手,钟煦一愣,忍不住打量起她旁边的男人。

    难道这就是她在酒吧拒绝他时,口中那个“喜欢的人”?

    向来自信明朗的男生,在看见陆祁溟时,头一回生出了些自卑的失落。

    知道自己彻底出局,钟煦强颜欢笑:“好,那我…那你…”

    失魂落魄的男生连口齿都不利落了,“那我先回宿舍了。”

    梁舒音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浮过浅浅的愧疚。

    那样阳光开朗的男孩,一次次来到她面前,放下姿态,哪怕屡次碰壁,也从没退缩过。

    但她也清楚,这天底下,什么都可以讲个一二三,偏偏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怎么,舍不得?”陆祁溟盯着她,嗤笑。

    梁舒音松开挽着他的手,“陆祁溟,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刚才利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男人敛了笑,面色认真起来。

    他向来最讨厌被欺骗、被玩弄,她是头一个,打破他底线的人。

    “昨晚和刚才的事,算我欠你的。”梁舒音真诚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陆祁溟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抬手扣住她后脑勺,俯身靠近,梁舒音本能地偏了头,于是他干燥的唇,擦过了她柔嫩的脖颈。

    镇定都是装出来的。

    此刻梁舒音心跳踩空,垂在身侧的手掌也冒了冷汗。

    她头一回意识到,陆祁溟这个人很危险。

    而这危险,却是她主动招惹来的。

    “梁舒音,我再说一遍。”

    陆祁溟强势又温柔地贴近她耳朵,“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

    说完这句像是在威胁的话,不等她回复,他已经松开了她,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模样。

    “不过,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你只要答应,以后别躲着我就行。”

    她望着他,几秒后,冷冷淡淡地“嗯”了声。

    得到满意的答复,陆祁溟弯了下唇角,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跑车发动的声音,在傍晚的校园里震颤耳膜,惊起了路边草丛里一群嬉戏的飞鸟。

    直到黑色跑车彻底消失在校道上,梁舒音才回过神来,从包里摸出纸巾,擦了下手心的濡湿。

    外卖电话响起,她接起来,声色平稳道:“好的谢谢,我马上过来拿。”

    新生汇演是在两天后的晚上。

    谁也没想到,叶子在正式演出时,竟然也迟到了,风中凌乱的主唱李旭跑到后台求助梁舒音。

    她正在给后面一个诗朗诵的男生化妆,闻言,头也没抬,继续给人描眉,嘴上不冷不淡。

    “她上回说了,让我别替她上台了。”

    李旭没想到叶子会这样对待恩人,替猪一样的队友道了歉,又忙不迭张口求助。

    “学姐你这回要是不帮忙,那我们整个乐队这段时间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而且节目开了空窗,少不了要被记过,说不定还要扣学分呢。”

    李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梁舒音却丝毫没心软。

    “那赶紧找人啊。”

    “找过了,电话不接,又玩儿失踪呢。”

    “那就跟老师商量,把你们的节目换到最后一个。”

    “这…”

    李旭憋了半天,终于道出实话,“老师上回就说了,叶子要是再出岔子,就直接取消我们这节目了。”

    化完手头这个,梁舒音将定妆粉放回桌上。

    “可你的队友已经明确提醒过我,她不希望我再插手你们的表演。”

    “有她这么坑人的队友吗?”

    李旭一掌拍在桌上,“从现在起,叶子已经被开除了,她不再是乐队的成员了。”

    眼见着梁舒音仍旧八风不动,李旭几乎快给她跪下了。

    “学姐您要不帮忙,我们这表演就真的完蛋了…”

    祁薇下午过去照顾姐姐祁婉,差一刻六点时,陆祁溟出差回来了。

    她跟他交代了下祁婉的状况。

    “姐姐这两天挺稳定的,不哭不闹,一个人在花园里读诗,我给她买了鲜花,她也耐着性子修修剪剪,自己把花捣鼓出来,插进了花瓶。”

    “好,谢了。”

    祁薇看了眼腕表,“哎哟我得走了,晚上文新学院的新生汇演,我得去看看。”

    虽然这次的汇演不归她管,但作为新闻传播系的辅导员,她还是得去盯一下。

    “要我送你吗?”

    “不用…”

    话没说完,祁薇在汇演群里随意扫了眼,忽然看见有个乐队的表演临时换了鼓手。

    看清新的名单后,她当即“哇”了声,冲外甥挑眉道:“有个女生要上台打鼓,我想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被祁薇带进礼堂时,台上正好轮到一个乐队上场,陆祁溟一抬头,就看了脊背挺得笔直,一身朋克打扮的女孩。

    她穿着红格子衬衫,黑色牛仔短裙,黑色短靴,高马尾编了辫子。

    上台后,她没像其他人一样,跟台下进行了眼神互动,而是径直走到了鼓手的位置,坐定了。

    陆祁溟一直觉得,梁舒音身上有些矛盾的特质。

    虽然他曾经骂过秦授对她的刻板印象,但其实,他想象中文学系的女孩,大抵也是跟琴棋书画这些古典的东西相关联的。

    然而,初次见她,她却是那样冷傲地出现在摩托车赛场上。

    说话做事既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冷淡,又隐隐劲儿劲儿的,软硬不吃。

    而这样难搞的人,却在喝醉后,主动勾着他,将唇送了上来。

    就如同此刻台上的表现。

    她打鼓的技巧非常成熟,游刃有余,显然是练了多年的老手。

    礼堂喧嚣,掌声雷动,她却一副清清冷冷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

    但偶尔抬头时,眼底的笑,却在霎那间直击人心。

    他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随着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在全场的沸欢呼中,他那死寂一般的心跳,也跟着莫名被点燃了似的。

    连掌心都微微出了汗。

    “哎陆祁溟——”

    祁薇在旁边戳他胳膊,“听说梁舒音原本只是负责后勤,下午给人化妆时临时被拎去顶上的。”

    “所以呢?”

    陆祁溟不知道她在绕弯表达什么。

    “所以人家忙了一天肯定还没吃饭啊。”祁薇恨铁不成钢,“这不就是机会吗?”

    她拍拍外甥的肩膀,“小姨要去忙了,你自己加把劲啊。”

    陆祁溟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顿了下,摸出手机,拨了过去。

    “喂——”

    梁舒音接起电话时,刚从礼堂后台走出去,步入走廊,抬头就看见立在前方的顾言西。

    那头,陆祁溟还在跟她讲电话:“忙完了吗?”

    “嗯,我临时有点事,等会儿给你打过去好吗?”

    那头顿了下,“好。”

    挂了电话,梁舒音走到顾言西面前,“你怎么来了?”

    “过两天就要出发去美国了,难得有空,就过来看看你,打你电话没接,问了陈可可,说你要表演,我就进来了。”

    梁舒音点点头,她知道顾言西前阵子拿到了他们医院出国交流的名额。

    “出去多久?”她低了头,将自己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下。

    “一年左右。”

    顾言西看穿了她,“怎么,舍不得舅舅了?”

    她盯着脚尖:“怎么会?你走了,我就彻底实现外卖自由了。”

    顾言西抬手揉她脑袋,“那你想多了,我就算出国了,也会每天盯着你吃饭的。”

    她拍开他的手,冷淡道:“时差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罢,她抬脚朝走廊尽头走过去。

    顾言西跟在后面,察觉到她的低落,换了个话题,“刚刚打得不错。”

    “谢谢。”

    “有几年没打鼓了吧?”

    “嗯。”

    梁舒音背着手,垂着双眸子,表情不辨,“我爸走了后,我就没碰过了。”

    说来也讽刺。

    她父母当年相识于学院的联谊会,舞蹈系的舒玥和文学系的梁蔚,因为合唱了一首老歌而结缘。

    所以她的名字里,除了父母各自的姓氏,便是一个音字。

    然而,她却并未继承父母的那把好嗓子,天生五音不全,即便父母竭力培养,她对声乐、钢琴这些统统都不感兴趣。

    就在他们几乎快放弃时,却意外发现了她对架子鼓的浓厚兴趣,总算有了点欣慰。

    她学架子鼓,多少算是延续了父母对音乐的那点执念,只是,执念的双方,早已劳燕分飞,生死两别。

    片刻的走神,手机上收到了顾言西发来的一个红包。

    点开来,够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顾言西。”梁舒音偏头瞧他,“你这是在充大款呢?”

    “怎么,给钱还不开心?”顾言西又抬手去揉她头顶。

    他知道,梁蔚生前的病痛烧光了所有积蓄,离世后只给梁舒音留下一套房子。

    他这个要强的外甥女一直靠自己攒的钱生活,虽然她妈舒玥每个月都会给她汇去一大笔钱。

    但她从没碰过。

    学费,生活费都是她这两年做兼职,一点一点攒下的。

    他提出过要给她负担大学四年的费用,但她执意不肯,理由是——

    “咱俩没有血缘关系,你没这个义务。”

    于是,顾言西只能借着发红包的机会,她才能勉强接受。

    被他三番两次挠头,梁舒音往后躲了下,一脸的不耐。

    “我要你钱干嘛…哎顾言西,你别弄乱我头发。”

    “收下吧,只是今晚表演的奖励。”

    “那岂不是我每周表演一次,你一个月辛辛苦苦上班的工资就没啦?”

    顾言西手指敲她脑门,“想得美。”

    陆祁溟原本在礼堂后台的出口等梁舒音,楼上走廊开着灯,虽影影绰绰,但他抬头还是认出了她。

    不仅有她,还有一个男人,两人举止亲密,他揉她脑袋,她笑得很开心。

    所以,这就是她所谓的“有事”?

    顾言西抬腕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对了。”

    他突然敛了笑,神情严肃下来,“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但唯独有一件事,你绝对不能去碰。”

    梁舒音知道顾言西指的是什么。

    她偏头盯着窗外深浓的夜,没吭声。

    顾言西继续叮嘱道:“我知道你当初选择这个专业是为了什么,但你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一声冷笑从她鼻中溢出。

    “所以这个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对吗?”

    “所以我爸就该死是吗?害死他的人就该平步青云,长命百岁是吗?”

    她咬牙切齿,又故作镇定地质问,微微发抖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掌心。

    身后的楼道,忽然有鞋底与水泥地板摩擦的声响。

    “谁?”

    梁舒音转头去看,楼道却空无一人。

    也许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每回提到这个话题,她都紧绷得不行。

    “小音。”

    顾言西将手放在她肩膀上,微微下压,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我答应过你不再插手这件事,同样地,你也必须向我保证,无论何时,都不能去冒险。”

    “梁蔚只有你这么个女儿,我要替他守好你。”

    梁舒音盯着他,几秒后,偏过头,视线掠过窗外的树影,望向更遥远的虚空深处。

    “只要你不去冒险,我就不会。”

    顾言西看着她的侧脸,认真分辨她此言的真假,半晌,微微点头。

    “好,我相信你。”

    送走顾言西后,梁舒音回到后台,拿了自己落下的东西,这才想起陆祁溟还等着她回电话。

    她从礼堂后门出去,边走,边低头拨过去,也没看周遭的环境。

    推门而出时,一股蛮力忽然将她拽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到了墙角。

    淡淡的烟草味靠近,陆祁溟压了过来,双手撑在她脑侧,将她抵在身下,一双漆黑瞳仁深深攫住她。

    “陆祁溟?”她吃痛皱眉,“你有病啊。”

    他恍若未闻,“楼上那个男人是谁?”

    他嗓音很低,一点儿也不凶,甚至还有点温柔的意味。

    但梁舒音却从他身上,察觉到了某种类似犬科动物的危险。

    像是下一刻,就要朝她露出獠牙。

    第18章 表白

    他将她困在双臂之内,强势地禁锢着她,鼻息落在她眼睫上。

    滚烫的,带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他不但钳制着她的身体,还要裹挟她的呼吸,梁舒音微偏了头,本能地伸手去推他小臂。

    然而男生肌肉结实,手臂力量之大,她一点也没能撼动他。

    反而还听到了头顶传来的一声低笑,磨得她耳蜗痒痒的。

    像是在嘲笑她的蚍蜉撼树之举。

    夜色朦胧,晚风卷着落叶,一阵窸窣的响动。

    偶有脚步声从礼堂出来。

    但几乎没人注意到被黑暗笼罩的两个人,都踩着步子,匆忙离去了。

    力气拼不过他,梁舒音索性不动了,靠在墙上,安静地跟他对视。

    这会儿,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陆祁溟身上的攻击意味消散,锋利眸色也随之收敛。

    “楼上那个男的是谁?”

    他又耐着性子,低声重复了一遍。

    “关你什么事?”梁舒音淡淡反问。

    陆祁溟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眸色加深,接着,他视线下移,落在她唇上。

    低头的那一瞬,梁舒音脑袋一偏,男人的唇擦过她脸颊,落在她耳下。

    “你说关我什么事?”

    呼吸中,他的嗓音透着些微的不稳,在寂静到只有虫鸣的夜里,却是极其蛊惑而性感的。

    像是在用实际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刚才看见她在楼上跟其他男人亲密时,他问过自己——

    如果他的直觉是错的,她喜欢的另有其人,那他还要继续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他向来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强势态度,也习惯了所有人都臣服在他之下。

    于是刚才失控之下,血液里那种带着攻击性的本能,就冒了出来。

    “陆祁溟。”

    被亲到的人没慌乱,只淡声提醒他,“这里是学校。”

    “嗯,学校。”

    顺着她的话,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装模做样地四处看了眼,恰好撞见前方小树林中,一对情侣在接吻。

    见他盯着什么,饶有兴致的样子,梁舒音也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过去。

    不仅看见了那对接吻的情侣,甚至还注意到了,男生的手,正探入女生衣摆下。

    她皱了眉头,回过头,就瞧见陆祁溟用一双越发灼热的深眸,盯着她。

    “所以,你刚刚是想告诉我,学校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吗?”

    “还是说——”

    见她没应答,他又凑近了,盯着她的唇,“你也想试试。”

    “你——”

    她伸手推拒在他胸前,刚要低斥什么,有人从礼堂跑出来,边跑,边叫她的名字。

    “音音。”

    “音音。”

    陈可可四下张望,转头瞧见墙角正在整理衣服的两人,愣了下。

    她瞄了眼陆祁溟,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音音,你怎么在这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手上拎着一堆吃的,人还在喘着气,半是意外半是疑惑。

    “不是说舅舅来了吗,人呢?”

    刚才梁舒音一谢幕,她就在手机上点了外卖。

    出去取外卖时,突然想买冰淇淋,打电话问梁舒音要什么口味的,得知顾言西来了,她就多买一个。

    舅舅?

    陆祁溟撩起眼皮,意外地看向梁舒音,眼角微挑,眸底晦暗一扫而空。

    梁舒音瞥他一眼,走到陈可可面前,“他走了,说是晚上还有点事。”

    “哦。”

    陈可可正要把吃的递给她,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递过去的手,霎时收回。

    “你们是不是要一起出去吃?”

    “不。”

    “是。”

    两人的回答同时响起。

    “哦,这样啊。”

    陈可可尾音上扬,觑了眼别扭的两人,圆溜溜的眼睛一转。

    “那这些我就拿回宿舍了,正好语棠也还没吃饭呢。”

    说罢,不等梁舒音张口阻拦,就一溜烟儿跑没了。

    梁舒音看着她的背影:“…”

    考八百米的时候,怎么没见这家伙跑这么快。

    转回实现,就撞上陆祁溟意味深长的笑。

    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她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去寻。

    手腕的皮肤擦过衬衫粗硬的布料,隐隐有些灼痛。

    是刚才被他用力抓着,撞在粗糙的墙上时,擦到的地方。

    “怎么了?”

    察觉到她皱眉,陆祁溟伸手去抓她手腕。

    借着路灯的光,看到她白皙皮肤上的红痕,他沉默了两秒。

    “抱歉。”

    他没想到女孩的皮肤这么娇嫩,被他那么一抓,就受了伤。

    也不管自己的行为是否逾越,他低了头,蹙着眉头,认真地替她往受伤的地方吹气。

    手被他突然抓着,梁舒音愣了下,一时忘了挣脱。

    男人替她吹完,又盯着她的脸,观察她的表情,“还疼吗?”

    “不疼了。”

    她回过神,从他掌心抽出了手。

    大抵是因为她的这点迟疑,陆祁溟神色莫测地笑了下。

    她瞥他一眼,抬脚就要离开。

    “说好了一起吃饭的。”

    陆祁溟跟上去,垂眸,挡在她面前。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就一顿饭。”

    陆祁溟抄着手,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脸认真,“别拒绝我,梁舒音。”

    他看起来姿态很低,但梁舒音知道,如果她不答应,他大概不会放她走。

    几秒后,她松了口,淡淡吐出一个“嗯”字。

    “想吃什么?”陆祁溟明显面色愉悦了很多。

    “随便。”

    “嗯?”

    他拉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日料?西餐?”

    “中餐。”

    她说完才意识到他在套话,又闭口不言了。

    “好。”

    陆祁溟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迅速在附近的餐厅定了位置。

    从礼堂外面走到校道上,路灯暧昧的光线下,不少人都朝他们这对俊男美女,投来八卦的目光。

    “陆祁溟——”

    被他拽着的人不耐烦地开口,“吃饭归吃饭,你先放开我。”

    “不放。”

    陆祁溟摸出车钥匙,扭头看她,“我怕放开了,你又跑了。”

    “…”

    他带她去的是南门外,那间很有名的私房餐厅。

    进门时,陆祁溟偏头问她,“能吃辣吗?”

    梁舒音目光正落在一楼中间,那个双龙戏珠的装置上,没多想,回了他。

    “能。”

    “喜欢那玩意儿?”陆祁溟好奇道。

    她回过神,嗓音淡淡的,“没有,随便看看。”

    梁舒音平时很少吃辣,刚才顺口应下,以为不过就是佐料里的辣椒。

    结果菜上了,她才意识到陆祁溟为什么要多问那么一句。

    才第一道辣子鸡,她就已经舌头发麻,口中冒烟了。

    瞥了眼旁边的人,那家伙却一切如常,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不是说能吃辣吗?”

    见她嘴唇泛红,陆祁溟隐隐带着点坏笑,替她倒了杯柠檬水。

    梁舒音没理会他的调侃,捧着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大概是他跟老板打过招呼,接下来的菜都没那么辣了。

    老板沈念是认识陆祁溟的,他手头拿着瓶红酒,亲自过来跟他打招呼。

    “稀客啊陆少,这都好几个月没来了。”

    这间店,他从前时常光顾。

    那时祁薇刚进虞大当辅导员,祁婉也还没出事,每次跟着母亲过来看小姨,一家人都来这里吃饭。

    “沈老板,你这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不搬出你的名头,都定不了位置。”

    沈念谦虚地摆摆手,又道:“这不来给你赔礼道歉了吗?”

    “这姑娘是虞大的学生?”沈念暧昧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摆动。

    “嗯。”梁舒音浅笑着点头。

    “这长得漂亮学习还好,肯定不少人追吧?”

    沈念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陆祁溟,又问:“有男朋友了吗?”

    梁舒音已经不太想搭话了,但还是礼貌应了句。

    “没。”

    “现在的男人啊,靠谱的少,姑娘这么优秀,肯定要好好挑。”

    沈念作势要给她倒酒,她婉拒道:“谢谢沈老板,我不喝酒。”

    不知道她不喝酒是为了防他,还是不信任自己的酒品。

    不过,陆祁溟倒是想起她喝醉后,那副勾着他脖子,主动凑上来的妩媚样子。

    他不经意弯了下唇角,跟沈念道:“她不喝,我也不喝。”

    沈念原本还抱了点推波助澜的想法,闻言,瞧了眼正人君子陆祁溟,知趣地挑眉。

    “行,那两位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一顿饭安安静静的,末了,陆祁溟才开口问:“你跟你舅舅关系很好?”

    “嗯。”

    也许是承了这顿饭的情,她多说了两句。

    “他只比我大八岁,与其说是舅舅,其实更像是哥哥。”

    “他特意过来看你表演?”

    梁舒音顿了下,摇头道:“不是,他要出国工作了,过来看看我。”

    陆祁溟没多想,顺着她的话往下,“什么工作?”

    梁舒音看着他,“法医。”

    那清冷的眼神似乎在说“谁敢欺负我,舅舅的解剖刀不会放过他。”

    男人果然一怔。

    倒不是害怕,只是没想到。

    毕竟,法医这个职业并不是随处可见,做这行的,要么是对这份职业有坚定的信念,要么就是受到家里人的影响。

    陆祁溟因此又顺着问了句,“你爸妈呢?也有从事法医职业的?”

    正在喝水的梁舒音忽然一顿。

    她垂眸,静了两秒,放下水杯,一脸冷淡地看向陆祁溟,复杂眼神中似乎还多了点莫名的敌意。

    “谢谢你的晚餐,我吃饱了,走了。”

    面对她猝不及防的变脸,陆祁溟很快反应过来,一定是刚才哪句话冒犯她了。

    从二楼包间下来的功夫,梁舒音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平复了心情。

    所以陆祁溟在饭店门口拽住她,跟她道歉时,她欣然接受。

    她望着天幕的月亮,又转头看他,欲言又止,半晌,只淡淡吐出一句话。

    “跟你没关系。”

    然而,陆祁溟却并未有“刑满释放”的松弛。

    相反,他更懊恼了,也猜到了她家中,起码父母一方,出了什么事。

    心脏处隐隐生出他过去二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情绪。

    是心疼,也是怜惜。

    他凝试着被晚风拂乱发丝的姑娘,从她平静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哀伤。

    想伸手替她捋好头发,但终究控制住了。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梁舒音意外地没有拒绝他。

    “好。”她将唇畔的发丝挽到耳后。

    从校外回宿舍,步行半个小时,开车也就几分钟。

    但陆祁溟开得很慢,慢到梁舒音怀疑他这不是跑车,是三轮车。

    不,三轮车都比他跑得快。

    “你们中文系,平时都上什么课?”

    静谧的车内,陆祁溟主动抛出话题。

    “很多啊。”

    梁舒音盯着窗外校道上的学生,语气淡淡的。

    陆祁溟看她一眼,见她不打算继续往下,又耐着性子问:“比如?”

    “比如文学史,语言学,文学理论批评…”她说的很笼统。

    “那平时周末都做什么?”

    “周六咖啡店兼职,周天家教兼职。”

    “不休息?”

    陆祁溟有些意外,毕竟她看起来像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孩,也并不像缺钱的样子。

    “兼职就是一种休息。”

    她这话也不知真假。

    跑车开到她宿舍楼下,梁舒音道了谢,刚要伸手去推车门,就听见“咔哒”一声。

    车门被他锁上了。

    “陆祁溟,你什么意思?”她皱了眉,扭头看他。

    “梁舒音——”

    陆祁溟凝试着她,目光既没任何的压迫感,也没一丝一毫的戏谑,极为认真,甚至还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对你是认真的。”

    他顿了下,语气郑重地道出酝酿了一路的话,“你认真考虑下,好吗?”

    听到这样直接的表白,梁舒音怔了下。

    她低着头颈,睫毛微颤,半晌,抬头看他,语气淡淡的,“如果我说不呢?”

    男人盯着她,缓缓牵起了唇角。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如果就这样答应了,反倒不是她了。

    但她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在反问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凑过去,将她压在副驾驶位置上,声线蛊惑又威胁。

    “那我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了。”

    第19章 躲他

    “你威胁我?”

    梁舒音直视着陆祁溟,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怕或慌乱。

    陆祁溟面色微松,从喉头滚出一声莫名性感的低笑。

    “好了,我开玩笑的。”

    他伸手摸她脑袋,被她躲了开。

    于是他索性将手搭在副驾驶上,她肩头后方的位置,敛了笑,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我说过,即便再喜欢,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但是…”他依旧不改强势,“你不能躲我。”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还没睡。

    林语棠戴着耳机在看电影,听见声音,跟她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回到电影中。

    陈可可在看漫画,见她回来,书一扔就跑过来八卦。

    “你们吃什么了?”

    “陆祁溟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

    梁舒音用两个字,言简意赅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是没有表白,还是表白了你没答应?”陈可可穷追不舍。

    梁舒音从抽屉里拿了两颗巧克力出来,一颗堵住了她叭叭的小嘴,一颗扔给了林语棠。

    看来是没答应。

    陈可可将巧克力从嘴里拿出来,边剥着锡箔纸,边打量她的神色。

    见她似乎并不想提陆祁溟,陈可可又转而说起自己今晚的新发现。

    “你知道那个叶子是谁吗?”

    “谁?”

    “林岚的表妹。”

    梁舒音意外地怔了怔。

    难怪,这姑娘会莫名针对她。

    “你晚上走得早,没看见她跟他们乐队的人闹了一个晚上,就她被乐队踢出去那事儿。”

    陈可可抿着块巧克力,说话语气含糊。

    “可这能怪谁呀?她自己迟到,差点把整个乐队都给害惨了,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梁舒音正在拆辫子,闻言,淡淡地“嗯”了声。

    “对了,你周六是不是要去咖啡店兼职?”陈可可扒着她胳膊问。

    她把拆下的皮筋收拢了,放进抽屉里,“嗯,要去。”

    “我听他们聊天,那个林岚说周六要带叶子去园区见一个乐队,我总觉得这两姐妹都没安好心。你看见这俩人,一定要避着走。”

    “好。”

    梁舒音从柜子里找出睡衣,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转头又见陈可可正拉开她抽屉,扒拉着剩下的巧克力,她提溜着她领子,将人拉离抽屉。

    “少吃点甜的,太晚了。”

    “好吧。”

    口腹之欲没被满足的人,顿时转向求知欲,“那你告诉我,你跟陆祁溟到底怎么样了?”

    “……”

    梁舒音松了手,“那你还是吃吧。”

    她随手用抓夹将头发固定在头顶,抱着睡衣,准备去洗澡。路过阳台时,下意识往楼下的香樟树旁瞥了眼。

    男人竟然还没走。

    他正散漫地靠在车前,目光落在她宿舍这里,指尖是若隐若现的红。

    对方似乎也看见她了。

    月色皎洁,树影憧憧,两人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却准确无误地在暗夜中对视上了。

    其实,他身上有她喜欢的那种野性,他强势,有时还很野蛮,但又有礼貌和规则作为约束。

    有底线,不会乱来。

    然而,她也很清楚,她不会跟他在一起。

    淡漠地收回视线,梁舒音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香樟树下,陆祁溟盯着楼上空荡荡的阳台,隐匿在暗影中的脸,忽然浮现一丝笑。

    没关系,他一点也不介意跟她慢慢磨。

    他掐灭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在来往学生的侧目中,拉开车门离开了。

    简兮学姐在园区的那间咖啡店,平时有全职员工,也就周六这天需要兼职。

    梁舒音去的时候,另一个兼职的学生李诗诗已经到了。

    “音音学姐,你来了?”李诗诗热情招呼她。

    李诗诗也是虞大的学生,比梁舒音小一届,计算机系的。

    梁舒音将包取下来,“来这么早?”

    李诗诗不好意思地瞥了眼对门的店,手拢在唇边,压低声音,跟她分享八卦。

    “对面要开个酒吧,老板是个超级大帅哥。”

    昨天下午有个全职的店员请假了,她正好没课,过来帮忙,就瞧见了那个好有腔调的老板。

    对方过来买咖啡,在电话里提到了今天也会来园区。

    所以她一大早就起来化妆,挑衣服,提前半个小时过来打开店门。

    梁舒音将头发挽起,戴上店里统一的帽子,闻言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哦”了声。

    李诗诗瞄了眼一旁反应极淡的人。

    梁舒音今天只穿了身素净的白T短裤,连妆都没化,素面朝天,却也依旧明艳动人。

    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捣鼓了两个小时的成果。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诗诗顿时气馁,托腮感叹道:“也对,像你这种天生丽质的大美女,应该见惯了帅哥吧。”

    自然也就不稀奇了。

    梁舒音系好围裙,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盒打包的小笼包,递给李诗诗,轻捏了下她肉肉的手臂。

    “说什么呢,赶紧把早饭吃了,快到时间了。”

    李诗诗一边笑嘻嘻接过来,一边撒娇似地嘟囔着。

    “学姐,痛。”

    开学后,园区就热闹了起来。

    今天这里有创意集市和乐队表演,生意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俩人忙到中午才歇了口气。

    “看来学姐的眼光真没错,头两个月还有人唱衰这里,这个月人气突然就旺了起来。”

    李诗诗边嘀咕,边捶打着酸痛的手臂,去外摆区收拾客人喝完的空杯。

    对面那间店的店门被推了开,一男一女从里头出来,两人点头道别后,女的就开着车离开了。

    早上太忙,李诗诗都忘了关注对面,此刻见男人朝咖啡店望过来,她倒吸了口凉气,囫囵收好外摆区,一溜烟就跑回了店里。

    “哎哎哎我说的帅哥,就是那男的。”

    她戳了戳梁舒音的胳膊,朝对面支起下巴,一脸兴奋道:“他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梁舒音头也没抬。

    后台刚收到一笔外送订单,六杯美式,地址是园区的一个音乐工作室,客户姓林。

    她接了单,就听一旁的李诗诗狐疑道:“不对,那个男的好像在盯着你看。”

    “你们是不是认识?”

    不然这样名目张胆地盯人,也太不礼貌了。

    “是认识。”

    梁舒音淡淡回她,然后捂住李诗诗即将要尖叫起来的嘴巴。

    “不过不太熟。”

    “快,六杯美式,忙完就午休了。”

    “哦。”

    两人分工,李诗诗做完手头的三杯,封装好后,抬头瞥了眼对面,正巧看见那男人边接着电话,边朝着咖啡店走了过来。

    “真不熟啊?”

    她又不死心地追问梁舒音,“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他有女朋友吗?”

    抬头看了眼即将进门的人,梁舒音解开围裙,摘掉帽子,接过李诗诗手上的咖啡。

    “你看好店,我去送咖啡了。”

    “园区的外卖不是一向都是我去送…的吗?”

    李诗诗话没说完,梁舒音已经消失在后门了。

    陆祁溟推开咖啡店的门,就瞧见某人像是躲他似的,一溜烟就跑没了。

    他在前台点了两杯美式,问店里的姑娘:“你们另外个服务员呢?”

    “你说音音…梁舒音吗?”李诗诗嗅到了些八卦的味道。

    “嗯。”

    “她去送咖啡了。”

    男人没再多问。

    李诗诗觉得这人虽然看起来很冷酷,但一开口却又是礼貌温和的,做好手头这杯后,她不禁大着胆子问他。

    “你跟梁舒音是朋友吗?”

    陆祁溟将视线从手机上撩起,饶有兴致地看向发问的人。

    “她怎么说?”

    他刚才在街对面就瞧见这姑娘边偷瞄他,边跟梁舒音说着什么,直觉告诉他,她们在聊自己。

    “她说认识。”

    李诗诗瞥他一眼,把咖啡递过去,又迅速补了句,“不过不太熟。”

    陆祁溟偏头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男人这一笑,险些让李诗诗腿软了。

    不过,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人家心有所属,那颗花痴的心,顿时就转变成了月老的执念。

    没几分钟,又来了个带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那人径直朝酒吧老板那桌走去,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

    李诗诗拿出手机,拍下两个极品男人的照片,发给了梁舒音。

    “他们不会是专门过来找你的吧?”

    那头却没回过来。

    李诗诗看了眼时间,外送的地址就在后面那条街,来回最多十分钟。

    这都快二十分钟了,她怎么还没回?

    难道是遇见朋友了?

    这时,又有两个客人推门进来,李诗诗来不及深思,放下手机,忙活去了。

    忙完后,手机依旧没动静。

    她下意识看了眼外送的具体门牌号,霎时震住。

    新声代音乐工作室。

    她记得这个地方。

    之前她在园区的另一家奶茶店兼职,负责外送的那个学姐,曾经在这间工作室遇到过色狼。

    要不是她当时拿酒瓶子砸破对方的脑袋,她大概就被人给欺负了。

    她还记得学姐回到店里时,衣服被撕破,妆也花了,对方却还恬不知耻,公然上门要医药费。

    男老板听说后,不但不主持公道,还怪学姐穿得太暴露,才引来了祸事,骂她给奶茶店添了麻烦。

    学姐气不过,直接撂摊子走人,她觉得老板不做人,当即也跟着辞职了。

    这次竟然又是同样的地方。

    越想越不对劲,李诗诗从通讯录调出梁舒音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关机了。

    她又慌忙打给了老板简兮。

    “那赶紧去找人啊。”简兮也急了。

    “可是店怎么办?”

    “关门,先找人。”简兮利落地道,“找没找到,都给我来个电话。”

    “好。”

    挂了电话,李诗诗将店里的钥匙揣好,又从柜子里翻出学姐给她们防身用的喷雾,然后看向了窗边那两个男人。

    如果是虚惊一场还好,万一真有什么问题,她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对方,就算报警,警察赶来也需要时间。

    犹豫了几秒,李诗诗朝他们走了过去。

    陆祁溟正在和秦授聊天,就见服务员小姑娘面色焦急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有事?”他问。

    “我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他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然而,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她语气着急地补充了一句。

    “关于梁舒音的。”

    陆祁溟一改事不关己的态度,将手机往桌面一扣,霎时抬眼看向李诗诗。

    “她怎么了?”

    第20章 吃痛

    二十分钟前,梁舒音将咖啡送到订单所在的地址,那是一个音乐工作室,在园区的尽头。

    工作室有两层,一楼大门敞开,前台没人,旁边是个工业风的旋转楼梯。楼上隐约有钢琴声和交谈声传来。

    梁舒音拨了电话给顾客,“您好,您的咖啡已经送到门口了。”

    对方语气不太友善,“送上来,二楼右手边第二个房间。”

    她顿了下,“好。”

    沿着旋转楼梯上去,她找到对方指定的房间,门牌上标注着练习室。

    她伸手推门,厚重木门“咯吱”一声,扑面而来的却是浓烈刺鼻的酒气。

    这是间很大的排练室,摆着各种乐器,大白天的窗帘紧闭,白炽灯亮得刺眼,墙角横七竖八堆满空酒瓶。

    里头有两男两女。

    女生坐在沙发上嘻嘻哈哈地聊天,男的一个戴着耳机,在给吉他换弦;一个满头脏辫,翘着二郎腿在抽烟。

    “你好,这是你们的外送咖啡。”

    她出声后,几人同时朝她看过来。

    梁舒音这才看清,那两个女生,一个是林岚,一个是叶子。

    林岚眼风在她身上轻飘飘扫过,毫无惊讶之色。

    倒是叶子,瞧见她后,本就尖锐的嗓子又高了八度,“学姐,怎么是你?”

    过分夸张的表情,让她的演技显得很拙劣。

    “我周末在这里兼职。”她没什么表情地答道。

    叶子“哦”了声,起身朝她走过来,“辛苦了,东西给我吧。”

    “好。”她将咖啡递给叶子。

    然而,外卖袋刚挂到对方手上,叶子却忽然指尖一缩,东西直接往下坠去。

    她眼疾手快,弯腰接住了。

    接稳后,她觑了叶子一眼。

    “啊抱歉,刚刚没拿稳。”叶子估计是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利落,笑得有些僵硬。

    梁舒音懒得再搭腔。

    她检查了下袋子里的东西,外送的咖啡,她向来包装得很严实,但其中一杯还是洒了些许出来。

    “学妹,拿稳了。”

    她将东西再度递过去,确保对方拿稳了才收手。

    “谢谢。”

    叶子打开袋子瞥了眼,脸色骤变,“学姐,这都洒了,还能喝吗?”

    梁舒音淡漠地看着她,“如果你觉得不能喝,可以重新再点一杯。”

    说完这话,她就准备离开,然而刚抬脚,就看见刚刚翘着二郎腿的脏辫男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啪嗒”一声。

    门被锁上了。

    梁舒音顿下脚步,半是疑惑半是警惕地看向对方。

    那人一道断眉微微上扬,笑得不善。

    “听说你打鼓打得不错,我们正好缺一个鼓手,有没有兴趣加入?”

    陈可可的话还真是应验了。

    这群人,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四对一,如果真的发生冲突,她应该没有胜算。

    按捺住脾气,梁舒音依旧维持着礼貌,“抱歉,我没兴趣。”

    “没兴趣吗?”

    身后的叶子嘲讽似地笑了声,“学姐不是回回都要替我去表演吗?怎么就没兴趣了。”

    隐隐被她挑衅的语气冒犯了,梁舒音微蹙眉头,扭头看向不知感恩的人。

    “叶子,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是你们队长求我,我根本不想去替你收拾烂摊子。”

    “还有,把自己的错误加诸到别人身上,是心虚,也是愚蠢。”

    她漠然的眼神,天生就有种睥睨的、要把人看到骨子里的强势,让人无端心慌。

    被她看透,叶子气急,“梁舒音,你说我蠢?”

    无视叶子的控诉,梁舒音径直看向脏辫男。

    “麻烦让开,我还要回店里兼职,如果我的同事发现我没回去,会过来找我的。”

    “学姐,急什么。”

    脏辫男随手抄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下,摆明了就不想让她走。

    “我们是真缺鼓手,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

    “行。”

    梁舒音摸出手机,“那我只好报警了。”

    然而,那三个数字还没拨出去,手机便被男人夺走,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旁边。

    手机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她听见了屏幕碎裂的声音。

    “学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脏辫男走进了,居高临下,满嘴隔夜酒气,喷得她反胃。

    到底还是高估了这群人的素质。

    梁舒音深吸口气,冷静几秒后,转头看向在沙发上隔岸观火的林岚。

    直觉告诉她,林岚是这群人里的老大,她想要脱身,只能将砝码压在她身上。

    “我知道,大家都还是学生,没必要因为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被记过吧?”她对着林岚讲起道理。

    随后又扫了眼叶子,“你应该也知道,虞大校纪校规向来严苛,总不能辛辛苦苦考进去,却连个毕业证也拿不到吧?”

    林岚终于抬起头,认真审视着眼前处变不惊的女生。

    平心而论,她的确讨厌梁舒音,不仅因为对方在赛场赢了她,更因为那种赢了比赛,还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

    但她这人虽然从小混账,还不屑于来阴的。不过是听叶子哭诉,她便抱着半是好奇、半是看戏的心态,随口应了。

    此刻听到梁舒音这话,她认真琢磨了下,的确,她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放下手头的乐谱,林岚从沙发上起身,跟脏辫男使了个眼色。

    挡在门口的男人接收到信号,又瞄了眼叶子,犹犹豫豫地让开了。

    “梁舒音。”

    在她抬脚时,身后的林岚却突然开口,“希望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她头也没回,“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她刚摸到排练室的门把手,一直没吭声的叶子,却突然冒出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梁舒音脊背一僵,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出声的人。

    “你什么意思?”

    叶子冷笑一声。

    “表演那天晚上,你跟你舅舅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你就是我们文新学院那个大名鼎鼎的梁蔚老师的女儿。”

    “你爸潜规则女学生,你顶替别人上场表演,有些东西原来是会遗传的。”

    梁舒音握紧了掌心,一双眼冷若冰霜,“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被她的眼神吓到,叶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又不甘示弱,继续梗着脖子挑衅。

    “怎么?敢做不敢当?不就是潜规则女学生被举报,后来身败名裂又自杀…”

    “啪——”

    她话没说话,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重重落下,煽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左脸火辣辣的。

    她懵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捂着脸,气急败坏张口反击,“梁舒音,你她妈——”

    然而一抬头,撞上梁舒音那张冷得骇人的脸,浑身一颤,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事情急转直下。

    脏辫男还没反应过来,林岚见表妹挨了打,拎起墙角的空酒瓶,往墙上猛地一敲。

    “你他妈找死啊!”

    瓶身被她震碎,只留了小半截满是尖锐玻璃的瓶口。

    “你一个强奸犯的女儿,也敢在我这儿撒野。”

    她拿着狰狞的瓶口,朝梁舒音挥了过来。

    下一刻,所有人都震住了。

    那截瓶口,被梁舒音牢牢握在了掌中。

    尖锐的玻璃扎进她手心,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霎时间,一抹抹鲜红自她掌心流出,顺着小臂蜿蜒往下,从手肘坠落。

    一滴接着一滴。

    地上很快积起一滩刺眼的红。

    “梁舒音你疯了吗?”

    林岚瞠目结舌,被眼前不要命的人吓住,一时竟忘了松手。

    “道歉。”

    鲜血直流的人像是毫无痛感,冷冰冰直视着对面的两个女生,不卑不亢的嗓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跟我爸道歉。”

    她提高音量,眼风扫过呆住的几人。

    林岚因为太过震惊,一开口竟有些磕巴,“道…什么歉,你爸的事不是都上过新闻。”

    她从小厮混在流氓中,豪强霸道惯了,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从没谁敢欺负她。

    这还是她头一回,心里犯怵。

    因为她从梁舒音眼睛里看见了三个字。

    不要命。

    陆祁溟破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无畏无惧,连命都不要的梁舒音。

    直到很久以后,他还记得这惨烈又平静的一幕。

    她手头握着瓶口,鲜血在脚下淌了一地,口中不断跟林岚重复着那句话。

    “道歉。”

    “跟我爸道歉。”

    “我让你道歉,听到没有。”

    她眼底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也是终年不化的冰川。漠然的语气,让人听出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

    这样的她,让他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刚才被极致的情绪掌控,她掌心的痛是麻木的。

    此刻,那痛才后知后觉席卷全身,像浪头一样,从脚底到头皮,钻进她每一个细胞。

    连皮带肉都被撕扯了起来。

    她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从小到大,她的痛觉神经一直都是常人的十倍以上,这痛对她而言,无疑是拆骨拨筋的。

    被剧烈的痛啃噬,她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冲突。

    循声望去,两拨厮杀的人里,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又冷又凶的陆祁溟,一脚把人踹飞的秦授,还有跟叶子扭打在一起、互扯头发的李诗诗。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岚并不想把事情闹大,闯进来的一群人里,她一眼就认出了陆祁溟。

    男人眼神带刀,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这里铲平。

    她猛回过神,手一哆嗦,松开了握在掌心的利器。

    对方突然松手,梁舒音像是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一双手在身后稳稳地接住了她。

    陆祁溟看着半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眉头皱得极深。

    那只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早就血肉模糊,到底要犟成什么样,才会徒手去握武器?

    他被她震住了,不敢再去想象刚才的画面,只倒吸了口冷气,问她。

    “痛吗?”

    问出这话时,连嗓音都不觉有些发抖。

    梁舒音费力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但她却咬牙跟他摇了摇头。

    “我带你去医院。”

    “陆祁溟。”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拽住男人的小臂,吃力地张着唇,在晕倒前给他留下一句,像是从骨血里撕扯出的话。

    “我要她们…给我爸…道歉。”

    医院里,梁舒音是被痛醒的。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她还没睁眼,就察觉有人正握着她的手腕。

    镊子一样的东西,正将她掌心的碎玻璃夹出来。

    而后,一枚碎玻璃似乎被放进了容器,发出轻微的响动。

    她痛得深吸了口气,就听见李诗诗带着鼻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音音,你醒了?”

    她缓缓睁眼。

    李诗诗站在她脚边,大概是刚才哭得太惨烈,眼睛又红又肿的。

    “我没事了。”她下意识安慰对方。

    躺着的姿势很不舒服,她稍微动了下,就被一个挺凶的声音低斥住。

    “别乱动。”

    偏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有个男人,男人坐在诊疗台旁边,正帮忙固定着她的手腕。

    原来握着她手的人是他,而非医生。

    大概是刚才被吼得有点不开心,她敛了眼皮,也不跟陆祁溟打招呼。

    还有脾气了。

    陆祁溟看她一眼,放缓了语气,解释说:“我怕你一动,那些碎玻璃又扎得更深了。”

    她“嗯”了声,也不看他,径直望向床尾的李诗诗。

    “你在这儿,店里怎么办?”

    “关门了。”

    李诗诗见她醒来,拿出手机给简兮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过去。

    “回去吧,我没事了。”

    “可你都痛晕了。”

    “我这不是醒了吗?”她浅浅勾了下唇,“回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了店里的事。”

    李诗诗正犹豫,一旁的男人也发了话,“这位同学,谢谢你今天及时告诉我她失联的事。”

    “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照顾她就行了。”

    若说刚才还对两人的关系存疑,此刻就算再愚笨,李诗诗也看出点什么了。

    尤其是刚才他看见梁舒音受伤时,那副铁青着脸要荡平工作室的狠厉模样,她根本都不用再去多问什么了。

    见别人一副家属的姿态感谢她,她在这儿,反而成电灯泡了。

    “好吧。”

    李诗诗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音音你好好休息,那我就先回店里了。”

    玻璃碎片都取出来后,接下来便是缝针。

    掌心血肉模糊,深深浅浅的口子太多,即便打了麻药,梁舒音也痛得浑身发抖。

    “姑娘,你麻药不耐受啊?”医生问。

    “有点。”她咬着唇,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

    “那你得忍着点儿了。”

    她点头。

    然而,咬牙撑了半分钟后,她就痛得满头大汗。实在受不了了,她抬起另外只没受伤的手,张嘴就要去咬。

    面前的男人却拽住了她。

    “咬这里。”

    陆祁溟将他胳膊,递到了她面前。

    梁舒音意外地抬头看他,疼痛让她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水。

    见她红着一双眼凝试着自己,那种无意识流露出的脆弱,让陆祁溟莫名有些受不了。

    他甚至觉得,她再多看他两眼,哪怕让他去杀人放火,他兴许都会答应。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把胳膊送到了她嘴边。

    然后不由分说地,用另外只手扣住她后脑,将她摁进怀里,直接用身体,隔绝了她那要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