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敌在明，他们在暗。
兰是赫尔曼的手下之一。
夏梦再次醒来时, 距离目的地伦敦还有一个多小时。
闲着也是闲着，夏梦就让黎昼跟她讲讲总部的情报，特别是关于赫尔曼的。
并非她对赫尔曼这个人感兴趣, 纯粹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黎昼说，赫尔曼手底下有两名哨兵, 一对双胞胎, 很强。
一个叫埃米尔, 就是那个拥有裂空异能的哨兵。
另一个叫兰斯, 拥有精神系的异能, 能够控制人的精神，专门用来获取各种情报。
黎昼跟这两个人都打过交道。
准确来说，是他刚觉醒后被带去总部的前几年里，跟他们打过交道。
具体打过什么交道，黎昼没有细说。
但夏梦猜得出来, 肯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黎昼说了不少赫尔曼的事。
黎昼印象中的赫尔曼, 是个非常骄傲的人。
骄傲到近乎于傲慢。
他有着身为贵族的矜持, 却也不愿意跟那些古老的哨向贵族过多来往。
他甚至不经常回德莱塞城堡。
赫尔曼住在距离总部很远的地方。
平日里并不经常出现在总部, 基本都是待在自己的庄园里。
没人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日常进出庄园的就只有他那两名双胞胎手下。
黎昼说：“赫尔曼大概率会将罗寻非藏在那里。”
想要救人，直接直奔那里就好。
夏梦沉思片刻, 却觉得不好。
黎昼：“怎么说？”
夏梦：“你想啊, 我们现在手上的筹码有哪些？”
黎昼一怔，一时间有点没跟上夏梦的思路。
不过, 跟不上太正常了。
基本没多少人能完全跟上。
夏梦抬起食指，说：“第一样筹码，是我。赫尔曼的目标是我，带走罗寻非, 不过是他当时手边唯一的选择。”
黎昼静静听着。
夏梦抬起中指头，说：“第二样，是你。你和赫尔曼的实力相当，赫尔曼肯定忌惮你的力量。”
她伸出第三根无名指，说：“第三，是我身上的BUFF。只要它在，赫尔曼肯定会有所忌惮。”
黎昼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那你的打算是？”
夏梦不答反问：“你觉得，赫尔曼眼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地位？
名望？
家人？
黎昼看向夏梦。
她与赫尔曼才见过几次，这就摸透了？
夏梦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说：“我能摸透什么？我是给人看病的，不是给人算命的。我刚那是问句，问你呢。”
黎昼“噢”了一声。
他摇摇头：“我对赫尔曼说不上了解。”
非要说的话，他这个人，大约对权势有着很强烈的渴望。
大约跟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有关。
王向屹说过，赫尔曼小时候是私生子的身份。
直到十一岁有了觉醒成S级的迹象，才正式被冠上了德莱塞的姓氏。
一个人，生命中越是缺什么，对什么就会越看重。
尤其是幼年时期对一个人成年后三观的影响，更是巨大。
用中国的老话说，有点类似于那句“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三岁七岁时经历的事，或许对将来长大后的为人处世产生深远的影响。
夏梦其实还是有些头绪的。
她说：“我猜啊，赫尔曼对德莱塞家族，以及他父亲洛伦佐·德莱塞的态度，或许并不如外界想象中那么的和谐。”
她对赫尔曼的了解是不多。
但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里，夏梦能感受到，赫尔曼是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她记得自己在崔洋的精神图景里，第一次踏进红桃城堡的景象。
城堡里的走廊上，到处可见肖像画。
都是赫尔曼自己的。
没有别人。
什么前任国王，前任王后，都没有。
最大的一幅肖像画被藏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幅画上，倒是终于有三个人了。
画里国王穿着的男人坐着，年少的赫尔曼站在男人的身边，华服的女人恭敬地端立在男人的身后。
但画里的那两位的脸上无一例外全部被涂成了黑色。
只剩下十几岁的赫尔曼站在画里。
罗寻非处心积虑，势必会在所有的细节处做好安排。
当时夏梦一扫而过，没有多想。
此时回忆起来，其实那些细节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赫尔曼与父母的关系，或许并不如外界以为的那么好。
甚至，赫尔曼与德莱塞家族的关系，也是如此。
夏梦摸着下巴思索。
德莱塞家族给了赫尔曼如今的一切。
至少，没有德莱塞，赫尔曼站不上如今的高度。
那为什么，赫尔曼会对德莱塞保持着那种游离的态度呢？
甚至连那些古老的哨向家族，也不愿意过多接触？
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始终不被承认吗？
不，应该不是。
他本身就是哨向基因优化理论的既得利益者。
即便他曾经是私生子，在他觉醒的那一刻，身份便已经脱胎换骨。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夏梦转头问黎昼：“你信我的直觉吗？”
黎昼眼也不眨地飞快答：“信。”
夏梦说：“咱们一下飞机就去德莱塞家族查查看，没准会有惊喜的。”
他们这一次，本来就是抱着奇袭的目的而来。
敌在明，他们在暗。
此时不查，更待何时？
……
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伦敦城市机场。
由于没有走黑塔的航线，黑塔总部对黎昼和夏梦的到来，浑然未觉。
两人直奔德莱塞家族所在的城堡。
城堡地处伦敦郊区，周围全部都是成片的园林。
城堡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两端是两座平行的尖顶塔楼，整体远远看着雄浑又庄重。
潜伏进城堡的过程其实很轻松。
夏梦没有去。
黎昼一个人去的。
整个城堡里全部都是A级以下的哨兵，没人发现得了他。
于是黎昼几乎如入无人之境。
夏梦则留在了外面。
她找了个咖啡馆等他。
百无聊赖，她掏出手机。
十个小时没开机，四个人的小群里，已经被欧旭絮絮叨叨的抱怨给塞满了。
【欧旭：救命啊，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欧旭：这些哨兵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好啊！爬完长城跟我说下午还要去爬泰山和布达拉宫，这些老外是对咱们中国疆域有什么误解吗？】
【欧旭：好的，给他们吃上东西，总算安静了。】
【
欧旭：我现在觉得周主任给我的任务也太简单了。呵呵，他们现在跟我说要一天去一个省玩。呵呵呵，算上直辖市和自治区，我还能富余几天。】
夏梦从他的这几个呵字里，看出了他生无可恋的冷笑。
真是辛苦他了。
夏梦打字回复：
【夏梦：组织会记住你的付出的！欧旭同志！】
几秒后，欧旭飞快回复。
【欧旭：你们已经到了？？】
【欧旭：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欧旭：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聊天，难不成已经办完了？】
夏梦没有多说。
她打了几个字。
【夏梦：帮我个忙。】
【欧旭：你说。】
【夏梦：找你信得过的人，帮我看紧点崔洋。】
【欧旭：你放心吧，苏苏已经让队友去盯着了。】
夏梦眨眨眼，目光定在苏苏两个字上。
嗯哼，叫得挺亲密啊。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欧旭之前对苏方晓，不是一直是嫌弃的态度吗？
夏梦八卦地回了两个字。
【夏梦：苏苏？】
群里瞬间安静下来。
下一秒，欧旭飞快将之前那条消息撤回了。
简直欲盖弥彰。
夏梦慢条斯理地退出群聊，回到好友界面。
果不其然，不到一秒，欧旭的私聊窗口里飞快发来几条。
【欧旭：！！！！】
【欧旭：我口误！！！】
【欧旭：哦不是！手误！！！】
【欧旭：你快撤回！求你了，咣咣磕头！！！】
夏梦打了个问号发回去。
她没打算放过这个挖第一手八卦的机会。
【夏梦：那你跟我说说，苏苏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欧旭：你先撤回！！撤回了我就说！！】
【夏梦：哦。】
她转而去将那条群消息撤回了。
欧旭果然信守承诺。
夏梦跟他的私聊窗口里，一直显示着他正在输入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过来。
【欧旭：……怎么说呢。我昨天，跟她一起加了个班。】
怪病的事，还是魔眼的事，对于黑塔来说，都是大事。
这两天除了夏梦和黎昼这俩当事人，其他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阿尔法队全员昨天也去了现场参与救援。
灾后的情况，有点令人不敢直视。
几百人受伤。
警察接管了外部受灾的群众。
而里面，被魔眼吞噬的区域，就只能由黑塔的特勤亲自去清扫。
以防留下什么隐患。
欧旭跟着苏方晓他们去的。
进入到建筑深处的时候，几乎被那里的惨状给震惊了。
遍地的鲜血和残肢，像是被凭空吞噬掉了其余的部分，拼都拼不起来。
欧旭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当即就吐了。
吐得脚软。
还是苏方晓扶了他一把，将他带出了那片区域。
欧旭吐得冷汗直冒，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吓成那样。
苏方晓却开解他说：“正常的，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反应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欧旭问：“那你后来怎么克服的？”
苏方晓：“不算克服，看多了就习惯了。”
欧旭：“……”
他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阿尔法队的人，平时的工作内容究竟是什么。
后来那天，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想冲进来，被警察拦下来了。
双方纠缠着，阵仗不小。
欧旭上前问什么情况，拦住姑娘的警察叹气说：“是住在这栋楼里的住户，说是跟闺蜜一起住的，闺蜜联系不上了，事发的时候，应该就是在家里睡觉。她现在非要进去找人。这怎么能行呢？这楼现在是高危建筑，随时有坍塌风险，我都跟她说几遍了，可小姑娘就是听不进去。”
欧旭与苏方晓对视一眼。
欧旭也跟着叹气。
这种情况，人十有八|九是没了。
就算把人放进去找，又能如何呢？
欧旭摇摇头，正打算走人，却见苏方晓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小姑娘的侧脸上。
像是出了神。
过了一会儿，苏方晓轻声说：“我去带她进去看看。”
第80章 第80章 被人记得，就是最好的祭奠方……
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且不说魔眼的危险还没完全排除, 这栋楼的承重墙毁了大半，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此时放人进去，太危险了。
那个警察没同意。
还是苏方晓亲口保证：“我跟着她进去, 肯定保证安全把人带出来。”
警察见她这么说了，只得点头同意。
苏方晓随即朝小姑娘伸出手：“我带你进去吧。”
小姑娘脸色憔悴, 在外头跟各种警察拉扯过一番, 此时头发衣服也是乱的。
围栏内侧, 地面上几乎全是碎石。
苏方晓朝她伸出手, 拉了她一把。
欧旭站在一旁, 欲言又止地“哎”了一声。
苏方晓回过头，说：“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出来。”
欧旭不太放心。
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还是重新跟了上去。
小姑娘的家在二十层。
算是受灾最严重的核心区。
二十层往上，几乎不剩什么了。
电梯已经用不了了。
苏方晓没有帮忙直接将她带上去, 而是跟在她身后，跟她一起从消防楼梯往上爬。
好在, 消防楼梯还算完好的。
小姑娘默不作声往楼上爬。
爬得气喘吁吁踉踉跄跄也没有停下来。
欧旭跟在苏方晓后面, 找机会拉了苏方晓一把, 低声问道：“干嘛突然心软把人放进来？”
是的，他感觉到苏方晓在看见那个小姑娘的那一刻, 突然就心软了。
她平时不是那么不讲规矩的人。
夏梦或许干得出来这事儿, 苏方晓不会。
她永远是黑塔特勤里最讲规矩的副队长。
苏方晓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说：“她长得很像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欧旭惊讶了：“你还有姐姐？”
苏方晓平静地“嗯”了一声。
欧旭顺嘴问：“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啊, 不是哨向吗？”
苏方晓顿了顿，淡淡地说：“也是个哨兵。”
欧旭“噢”了声：“那——”
苏方晓：“她过世了。”
欧旭蓦然一噎。
这……这话他没法接啊。
他下意识转头瞄了苏方晓一眼，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提你伤心事的。”
苏方晓闻言, 勾了下唇：“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明明是我提的。而且，都过去好多年了。”
欧旭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她什么样的人啊？”
两人明明还爬着楼梯，居然就这么聊了起来。
苏方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揶揄地笑着看他一眼：“老听别人说你爱打听八卦，以前不觉得，现在一看，果然还真是。”
欧旭：“……”
真是三句话就得调侃他一下。
他那不是因为……因为她刚才看那个小姑娘的眼神，特别悲伤吗？
他只是想让她转移点儿注意力而已。
虽然这转移得方向有点奇怪。
但这已经是他在听说她姐姐已经过世之后，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话题了。
能因为那个小姑娘长得像她姐姐，就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甚至为了她打破规矩。
可见那个姐姐
对她来说很重要。
苏方晓认真想了下，说：“我姐啊……很厉害的一个人，比我强，比我聪明，还比我性格好。她也是哨向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来着，比我大两届。”
欧旭算了算，难怪他完全不认识。
敢情人家毕业那会儿，他还没考进去呢。
欧旭：“然后呢？”
苏方晓：“然后？她进了阿尔法队。”
欧旭：“哦嚯。那你们姐妹俩够厉害的啊。”
普通人里，能觉醒的就是万里挑一了。
能觉醒的哨向中，能进黑塔成为特勤，更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她们姐妹俩居然前后脚都成了阿尔法队的特勤。
只能说她们家的基因够好的。
而且她们俩本身也足够优秀。
欧旭顺着往下问，不自觉地问了句：“那她是怎么……”
问到一半，他才迟疑地顿了下，说：“我就好奇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苏方晓耸耸肩：“没什么。她……”
她偏过头，抬眸看向前面那个小姑娘爬楼梯的背影，轻描淡写地说：“我进阿尔法队的第一年，她就因为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意外，身亡了。当时……是为了保护我。”
欧旭睁大眼。
原来是……
他脚步略微一顿，有点后悔了。
他不该问的。
这不是往人家伤疤上扒拉吗？
他就算再怎么好奇，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飞快地说了句抱歉，然后快步往上走了几步，扶住前面那个不小心摔倒的小姑娘。
他抬手将人拉起来，说：“我扶你吧。”
结果小姑娘却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
她不需要扶，因为，已经到了——十八楼。
她盯着消防楼梯上十八楼的标志。
十八楼往上，已经没有路了。
别说没有路，连楼层都已经没了。
从十八楼到二十几层，这一块是坍塌得最厉害的区域。
碎石全部堆在十八楼。
她站在楼梯尽头抬起头，眼前空荡荡的，能看到外头的天空。
楼外呼啸的风灌进来，吹得她发丝凌乱。
更吹得她身形不稳。
“怎么会……”她脚软地摔在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璐璐……璐璐！你还活着的对不对？你快出来啊！呜呜……”
欧旭转头看了苏方晓一眼。
苏方晓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楼早就已经搜遍了。
已经找不到任何生命迹象了。
而且二十层这个位置，是魔眼的核心区。
那个女孩子，肯定是活不了了。
欧旭低声问：“那你还带她上来？”
苏方晓垂眸，低声说：“这样她才能彻底死心。”
也不知道是在说那个小姑娘，还是在说其他的谁。
于是，他们俩就站在后面的楼道里，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姑娘对着那片坍塌的废墟撕心裂肺地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那个小姑娘哭晕过去，苏方晓这才起身将人抱了起来。
欧旭走上前说：“要不还是我来吧？”
苏方晓斜着眼瞥他一眼：“得了吧，我一会儿分不出手，你自己小心脚下。”
欧旭：“……”
他刚才爬楼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楼梯上的碎石块绊了一脚，还是苏方晓搭了把手才没摔趴下去。
两人把人安全地送下了楼。
送去交给了附近还在现场照顾受灾群众的医疗队。
这回受灾人数太多。
受重伤的都已经让救护车拉走了。
救护车来拉了几十趟。
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轻伤的，都在医疗队这边的帐篷里上药。
苏方晓把人送过去之后，就带着欧旭出来了。
见欧旭还有点缓不过来的样子，倒是苏方晓自己挺淡定的：“都过去好多年了，真没事。”
欧旭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今天算我的，是我问太多了。我回头请你吃饭吧。”
用欧旭的话说，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事。
交朋友可以请吃饭，赔礼道歉也可以请吃饭。
欧旭赶紧保证：“哦对了，这事儿我不会跟人说的，你放心。”
苏方晓笑笑：“这有什么的？阿尔法队的人都知道，安全中心的前辈估计也都知道。”
说着，她深深看了欧旭一眼，半开玩笑地说：“我姐那么优秀，我巴不得多提几句，让所有人都记得她。”
欧旭实在佩服她的脑回路。
转念一想，觉得也对。
为什么不提呢？
提了，其他人才能记住她。
被人记得，就是最好的祭奠她姐姐的方式。
苏方晓又说：“吃饭就算了。你要是真心觉得抱歉，就改个称呼吧。”
欧旭傻傻抬眉：“啊？什么称呼啊？”
苏方晓偏头说：“苏苏，我姐喜欢这么叫我。她走之后，就再也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她和她姐是同母异父。
据说当初怀着她姐的时候，妈妈的第一任丈夫出了意外过世了。
后来，妈妈带着才刚满一岁的姐姐改嫁了，嫁给她的爸爸，隔年生下了她。
姐姐是随亲生父亲姓的，所以她们姐们俩姓氏不同。
改个称呼，这对欧旭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欧旭痛快答应：“好，苏苏。”
喊完，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称呼似乎有点过分亲昵了。
就好像是个很特别的昵称。
姐妹俩之间这么称呼，确实没什么。
但他一个普通同事这么喊——不太合适吧？
可欧旭看着苏方晓一脸稀松平常的表情，他默默将疑惑咽了回去。
算了，别想多了。
只是个名字而已。
……顶多，不在其他人面前喊就是了。
——于是，苏苏就是这么来的。
欧旭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夏梦。
反正苏方晓自己也说了，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记住她姐。
那他也不介意再帮忙宣传一把。
今后，有夏梦带头喊，他再喊苏苏就没那么奇怪了。
然而夏梦这人多敏锐啊。
【夏梦：所以，她希望你喊的，那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欧旭：……】
他就是觉得有点羞耻不行吗？
太亲密了嘛！
群里，这时候苏方晓也冒出来了。
【苏方晓：？】
【苏方晓：你们俩聊了什么？撤回啥了？】
夏梦笑笑看着，不说话。
下一秒，欧旭就冒出来了。
欲盖弥彰地。
【欧旭：哦，我不小心发错表情包了。】
苏方晓明显不太信。
【苏方晓：夏夏也发错了？】
而且，这俩人的对话看起来明显才聊到一半吧？
夏梦笑笑。
抬手刚要在手机上回复，这时候，黎昼的消息发过来了。
他先是发了几张照片过来，随后打了一行字。
【黎昼：德莱塞家果然有问题。】
夏梦点开图片。
基本都是一些文件的照片。
全英文的。
夏梦定睛扫了一眼。
全是生物实验的数据报告。
第81章 第81章 【夏梦：我想干一票大的。】……
数据很多, 报告的内容却很隐晦，很多甚至用的是缩写和代称。
夏梦仔细扫了好几眼，没怎么看懂。
但她看得出来, 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生物实验。
德莱塞家族，真是疯了吧？
【夏梦：我回头让周启帮忙查一下吧。你现在回来？】
【黎昼：我再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夏梦：那你小心。】
【黎昼：嗯。】
夏梦转头正打算将图片给周启发过去, 指尖快要点在发送按钮上的前一瞬, 她迟疑了一下。
周启是什么身份？
黑塔北京分部的安全中心主任。
归根结底, 他是黑塔的人。
而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在查黑塔总部的领导人。
在查哨向世界的头号人物。
这合适吗？
周启会帮他们挖黑塔墙脚吗？
可别反手就被周启卖了吧？
当然了, 夏梦相信周启的为人。
但人活在世, 不能只凭相信二字活着。
她又不是十几岁出头的毛头小子。
她跟在王向屹身边，见惯了人性的底线。
她收回了那只手，转而打开了王向屹的聊天窗口。
【夏梦：师父，商量个事儿
呗？】
过了几分钟，王向屹终于回复了。
【王向屹：？】
【王向屹：你哪儿呢？我今天问过周启, 他说你不在？】
夏梦将自己和黎昼去伦敦的事说了。
王向屹那边飞快发了个【！】过来。
【王向屹：你们太冲动了吧？这是要干什么？】
【夏梦：抱歉啊师父，当时从隔离区出来, 没来得及跟您细说。这里面的事有点复杂。】
【王向屹：废话, 我当然知道。】
王向屹至今仍然记得, 自己在罗寻非的病房里找到夏梦的时候，夏梦脸上的表情。
迷茫, 迟疑, 恐惧，疯狂——
那一个瞬间, 他在她的脸上同时看到了这些。
一个寻常校医的消失，为什么会令她出现这些情绪？
除非，他的身份很关键。
这两天的时间里，王向屹始终没催促过夏梦。
他在等着她自我催眠, 理清头绪，然后主动来找他。
结果，她回家之后，又冒出了个魔眼的突发事件。
王向屹只好继续等。
结果现在倒好，一眨眼的功夫人都跑国外去了。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给他们。
也不知道她这究竟是什么运气。
王向屹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是有点心疼夏梦的。
【王向屹：你长话短说。】
【夏梦：罗寻非是被赫尔曼带走的。】
这点王向屹多少也猜到了。
【王向屹：所以你们是去捞人的？】
夏梦气定神闲地打字：
【夏梦：我想干一票大的。】
【王向屹：？？？？】
夏梦长话短说，先将黎昼拍到的那些照片给王向屹发了过去。
比起周启，毫无疑问，她更信任王向屹。
当然，也并不是纯粹出于信任。
她知道王向屹与黑塔之间的关系。
以王向屹对黑塔和其他哨兵的态度，注定了他不可能与赫尔曼扯上任何关系，也不可能站在赫尔曼或是黑塔的那一边。
暂且不论别的，至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这个朋友本来就是她敬重的师长。
王向屹点开那几张图片，放大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夏梦拨了个语音过来。
王向屹接起来。
夏梦的声音直接从那头传过来：“师父，你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吗？”
王向屹还在盯着文件上的数据：“不是很清楚，但是左上角这个实验室的标志，我好像有点印象。”
王向屹好歹也算是精神领域的大佬，在国际上都小有名气。
医学界常开各种峰会，业界大佬们时不时会坐下来交流。
尖端领域的情报，大佬们大致上都有听闻。
夏梦知道自己问对人了。
王向屹思索了下：“这个利特尔顿生物实验室，好像是个专门研究基因进化的实验室。你从哪儿弄到这个文件的？”
夏梦没隐瞒。
她：“德莱塞家族。”
王向屹一怔，夏梦问道：“师父，你觉得，这些会是哪方面的实验数据？”
王向屹迟疑地问道：“你难道是想……”
夏梦痛快承认了：“这个德莱塞家族有问题啊，要是能查出点什么，拿去跟赫尔曼谈条件，是不是捞人就方便多了？”
王向屹觉得她有点天真了。
他沉默地反问：“你觉得，你想谈，赫尔曼就会跟你谈？别忘了，那边可是他的地盘。”
语音那一头，夏梦深吸了一口气。
夏梦“哎”了一声：“没办法，我想尽快把人捞出来。”
她怕罗寻非等不了。
那个人太重要了。
她怕他出意外。
王向屹明白夏梦的想法了。
看来她确实一心一意想捞人。
现在他们知道赫尔曼可能将人藏在那里，但直接闯进去救人，却不现实。
他们俩战斗力有限。
而赫尔曼那边，不算上赫尔曼，也还有两个手下。
如果做不到一击致命，很可能会引得赫尔曼选择玉石俱焚。
想要杀死一个人，可太方便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以哨兵的握力，直接扭断人的脖子都可以。
甚至用不了一秒。
夏梦知道时间紧迫，却也不敢直接用这种极容易激化矛盾的方式。
武斗容易擦枪走火，殃及池鱼。
因此她只能选文斗。
文斗，那么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夏梦认真问：“师父，你能帮我吗？”
王向屹没犹豫：“知道了，我去找熟人帮忙问问。”
……
彼时。
德莱塞城堡。
雄浑古老的城堡被冠上了德莱塞的姓氏。
这座城堡就跟德莱塞家族一样，古老，庞大，又带着一丝丝的神秘。
外界对德莱塞古堡一向好奇。
古堡内部却从来不曾对外公开过。
寻常民众甚至没有资格一睹真容。
只有那些跟德莱塞家族平起平坐的贵族，才又资格被邀请进城堡大门。
这时候，一辆加长豪车在城堡门口停下来。
车子停稳，车门被迎上来的管家第一时间打开。
一头白发的管家低头恭敬道：“赫尔曼少爷。”
从车上下来的人确实就是赫尔曼。
他依然是一副优雅的精致打扮，肩膀上披着西装上衣，优雅中透着一丝慵懒。
楼上的某处房间里。
黎昼若有所觉地停下翻箱倒柜的动作，直起身，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帘后，朝楼下望去。
真够巧的，他居然来了。
车门在赫尔曼身后关上。
赫尔曼停下脚步，偏头问道：“我父亲人呢？”
老管家毕恭毕敬回答：“老爷正在一楼偏厅等您。”
赫尔曼是被父亲匆匆忙忙叫回来的。
说是出了事。
具体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是件棘手的大事。
赫尔曼应了一声，正要抬脚进门，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朝高处看去。
出于S级哨兵敏锐的直觉，他隐约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一道视线。
可等他抬眸看去，却没能在那个方向的窗户后面找到任何一丝异常。
他收回视线，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高处，黎昼若有所思地从窗帘后面走出来。
此时他正在洛伦佐的书房里。
能找到的资料并不多。
除了洛伦佐摊在桌上的这些文件，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了。
他刚才在书房里找了一圈，找到了几个暗格，里面并没有放什么需要引起重视的东西，顶多就是一些证件，真的假的都有。
直觉告诉他，那几张文件图片肯定有问题。
黎昼迟疑了一下。
他之前之所以胸有成竹进入城堡探查，是笃定这里没人能发现他。
现在，赫尔曼来了。
大家都是S级，想瞒过对方，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
偏厅的门打开。
赫尔曼走进来。
昏暗的偏厅内，此时正坐了四个人。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焦急。
老管家并没有抬眸去看这些人的表情，恭恭敬敬地开了门，又恭恭敬敬带上了门。
然后兢兢业业守在门外。
之前洛伦佐就吩咐过，少爷一来就必须将他带来偏厅，别让其他人靠近。
偏厅内，赫尔曼站在门前，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目光扫过父亲，和他身后那几位同为德莱塞家族的亲戚。
赫尔曼挑了挑眉：“说吧，什么事？”
同一时间，远处的黎昼悄然铺展开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将他本就过人的听觉进一步延伸，目的性极为明确地延伸向赫尔曼他们所在的房间。
“……实验室那边出了点情况。”
“……昨天开始，突然就联系不上人了。”
“……我先后派人去了两趟，结果他们也全都联系不上了。”
“……那边的实验最近正到了紧要关头，我们不能放弃不管啊。”
黎昼凝神静听。
他没有靠得太近，某一个瞬间，他感觉到房间内几个人的声音忽然一顿，呼吸也跟着乱了。
房间内，赫尔曼忽然抬手打断了父亲的话。
他微微拧眉，之前在门外察觉到的那一丝异样，又出现了。
他似乎感受到一抹陌生又熟悉的精神力，在周围似隐似现。
谁？
谁在附近？
下一秒，赫尔曼抬手，掌心内凝聚起大量的精神力，随着他的一挥手，猛然朝着四面八方铺展开来。
哪里来的老鼠！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听！？
……
同一时间，夏梦等了又等，终于收到了王向屹的回复。
王向屹效率很高，直接联系了个在伦敦这边工作的熟人。
王向屹：“我让人打听了你说的那个实验室。”
夏梦赶紧追问：“怎么样？”
其实夏梦也不敢抱多大的希望。
毕竟，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要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打听出来，那真是见鬼了。
王向屹说：“具体不太清楚，说是现在专门搞哨向基因进化方面的研究，而且招人的标准第一条就是必须是哨向。还有，那个人说，那个实验室现在是失联状态，他根本联系不上里面的熟人。”
夏梦：“失联？”
王向屹：“嗯。”
夏梦顿了下，忽然问：“什么时候开始失联的？”
王向屹：“昨天。”
师徒俩隔着一条网线，静了一瞬。
王向屹意有所指地问道：“有没有觉得很耳熟？”
夏梦抬眼。
全是哨向。
而且忽然就都联系不上了。
要么，所有员工集体跑路了。
要么……
怪病。
第82章 第82章 “黎昼，果然是你！”……
一般情况下, 夏梦也不会这么联想。
但最近怪病发生得太频繁了。
频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王向屹也是这么想的。
他问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打算怎么做？”
夏梦跟着沉吟。
确实，如果真的是怪病, 那他们势必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夏梦跟王向屹要来了那座实验室的地址。
刚要给黎昼发过去。
两人的对话框里，黎昼忽然给她发了个定位。
随即是一条语音。
夏梦还没来得及点开那个语音, 就发现那个定位竟然就在王向屹发过来的地址附近, 相距不过一公里。
夏梦怔了一下, 黎昼怎么在那里？
……
十分钟前。
德莱塞城堡里。
赫尔曼的精神力瞬间铺开。
黎昼却早有防备, 快了一步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收得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一丝残留。
赫尔曼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陌生的精神力。
如果是一般的哨兵，就算是超A级，但凡靠近，在S级眼中, 也会留下精神力的痕迹。
但赫尔曼万万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黎昼。
黎昼很擅长隐匿。
他藏在德莱塞城堡的隐蔽处。
没过两分钟, 他察觉到城堡里有几个哨兵快速离开。
他站在楼上朝下望去, 看到赫尔曼和洛伦佐赫然就在匆匆离去的人群里。
他们打算去哪？
是去洛伦佐口中那个实验室？
黎昼没有犹豫, 直接跟上。
一路跟去了距离德莱塞城堡七公里外的米尔顿街区。
这里相对德莱塞城堡周边要来得繁华得多。
街道上都是人。
黎昼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行人进了一处院落。
他悄无声息地跟上，到了门口, 抬头看了一眼, 意外发现这竟是一处儿童福利院。
不是说是实验室吗？
为什么会到孤儿院？
院子里有着浓烈的哨向的气息。
意味着里面住着大量的哨兵和向导。
黎昼在院墙外思忖片刻，掏出手机先给夏梦发了个定位, 打算先进去探查一下。
定位发出，他同时翻墙进去，下一秒，一丝熟悉的雷电的气息从他耳畔袭来。
“黎昼, 果然是你！”
夏梦点开语音。
没有听到黎昼的声音，却听见了赫尔曼冷峻的声音。
语音只有两秒。
似乎是黎昼准备发语音的时候，被赫尔曼发现了。
她顿时一惊。
不好，被发现了！
她毫不犹豫起身，朝孤儿院所在的方向跑去。
……
夏梦打了辆的士。
告知司机目的地后，司机奇怪地问道：“（您去那里做什么？）”
司机是伦敦本地人，大约在附近一带开车多年，早就将附近摸得滚瓜烂熟。
一听这地方，司机就有点奇怪了。
那可是伦敦近郊出了名的贫民窟啊。
这亚洲面孔的女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好好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夏梦看了司机一眼，听出他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腔。
她眨了眨眼，飞快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用熟练的英语说：“（我是去找人的，听说我有个远房亲戚在那里，所以特地来找他。）”
司机疑惑地问：“（去孤儿院找亲戚？）”
夏梦点头：“（嗯嗯，我最近才打听到他家里出了变故，被送到了那里，所以想过来看看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
司机明白过来。
他摇了摇头，叹气说：“（估计是难了，我从来没见过进了那里的孩子，还有被领养出来的。）”
夏梦意外地问：“（什么意思？）”
司机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吗？那个孤儿院很古怪的。）”
夏梦茫然地眨眨眼：“（哪里古怪？）”
司机说：“（我之前听说，被送进那里的孩子，全部都是哨兵和向导。哨向，你知道吧？就是那种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古怪得很。你那个亲戚孩子，应该也是个哨向吧？）”
夏梦迟疑地点点头：“（好像是。）”
全是哨向的孤儿院？
好像……也挺正常的。
现如今社会对哨向人类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争议。
仍有很大一部分人坚持认为哨向人类是异类，是不正常的，不愿意接受他们融入社会。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未成年哨向的生存环境艰难。
特别是那些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孩子意外觉醒后，因父母畏惧和厌恶，而被抛弃。
在国内，类似的情况比较少。
但在欧美这些有着强大宗|教信|仰的国家，哨向被视为邪恶的异类、异|教徒。
有时候甚至不用等到孩子觉醒，打出生起一旦被检测出拥有哨向基因，有着觉醒的潜力，很可能就会被有宗|教信仰的父母抛弃。
于是，类似的哨向孤儿院应运而生。
夏梦感慨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我对哨向并没有什么偏见。中国队哨向的偏见也不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带他回中国生活。）”
司机恍然：“（原来你是中国人，也是，中国那边听说情况好很多。）”
说着，他一顿，摇摇头说：“（不过我估计你带不走人。）”
夏梦疑惑：“（为什么？他们不是社会性质的福利院吗？）”
司机犹犹豫豫半晌，终于说：“（说是福利院，其实那里一直是德莱塞家族资助的。德莱塞家族你知道吧？有名的哨向家族。我听说，那个福利院里的孩子，基本都是为德莱塞家族培养的少年兵。）”
夏梦顿了顿。
没想到德莱塞家族的知名度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
连本地的的士司机都能张口就来。
夏梦疑惑地问道：“（少年兵？）”
德莱塞家族，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
培养来做什么？
夏梦又想到了之前那个实验室。
她沉默下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的士终于到达目的地。
司机不敢明目张胆直接将车停在孤
儿院的大门口，在斜对面拐角的路口停下来。
夏梦付了钱，刚要下车，司机叫住她。
司机有点担忧地劝告道：“（德莱塞家族在我们这儿势力很大，万一接不出来，你也不要跟他们起冲突。毕竟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夏梦道了声谢。
她走到街口。
目光顺着街道，落向不远处那个门可罗雀的福利院大门。
福利院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无论是大门还是建筑，都透着陈旧。
她打量了几眼，又朝着四周望去。
果然是附近知名的贫民窟，路上一眼望去有不少流浪汉靠在墙边。
夏梦下车的时候，不少流浪汉们抬头望过来，眼神发光，似乎还要起身围过来。
夏梦微微拧眉，脚下没停，径直朝福利院那边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福利院相邻的街道上，都没有流浪汉的靠近。
而那些流浪汉看到她朝福利院走去，果不其然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夏梦稍稍松了口气。
但同时又提起了一口气。
她绕到了福利院的侧面，悄悄向里打量。
她闭上眼，朝里面释放出精神力。
她能感觉得到，黎昼就在里面。
她睁开眼。
绕到小巷子里，趁着附近没人，她后退几米，助跑了几步，飞快蹿上了墙。
她攀住墙头，朝里面望去。
福利院内静悄悄的。
院子里有小孩的小型游乐场，有秋千，有木马，有单双杠，有沙堆。
建筑楼有五层，占地面积不小。
这地方，有点过分安静了。
夏梦抬头看了看天色。
下午三四点，院子里却没有一个孩子出来玩。
这里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夏梦微微拧眉，有些怀疑。
黎昼真进了这里？
可她确实感觉到了他的精神力波动。
他们俩精神刻印之后，她便能更敏锐地感知到他的位置。
她没多迟疑，立刻翻墙进了院子里。
她利落地落在地面上。
起身一抬头，一眼就看到身后的墙面上留下了几道仿佛雷电劈过的黑色痕迹。
跟当时罗寻非枕头上的痕迹很像。
夏梦抬起手，手指触摸墙面。
果不其然，感知到了黎昼和赫尔曼的气息。
看来之前两人在这里发生了冲突。
现在呢？
他们人呢？
夏梦转过头，毫不犹豫朝里面走去。
走进大门，夏梦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一片狼藉。
黑色的焦痕和强力重击后的痕迹交错遍布。
甚至隐约还有血迹落在地面上。
夏梦顺着痕迹一路寻找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深处两个人。
两人分别靠坐在大厅两侧的墙上，低着头，似乎已经昏迷了。
赫尔曼似乎是被重重砸进了墙里，墙面上被砸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黎昼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墙面上清晰可见一道巨型的球状焦痕，墙面整个凹了进去。
夏梦下意识朝黎昼跑去。
但还没跑出两步，她忽然脚下一顿。
她想起了老王之前说的。
失联。
怪病。
此时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被拽进了某个人的精神图景里。
谁的？
黎昼的？
还是赫尔曼的？
亦或是……这个孤儿院原本就已经陷落在某个人的精神图景里了？
该怎么办？
她现在去联系黑塔总部寻求支援吗？
夏梦思考了极短的一瞬。
随后毫不犹豫地抬脚走向了黎昼。
不能找黑塔总部。
人来得越多，对她和黎昼就越不利。
而且，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她不能放着黎昼不管。
只能进去了。
而且，必须尽快将他从里面带出来。
她走到黎昼面前跪坐下来。
抬手仔细地擦掉他脸颊上被雷电劈黑的痕迹。
很快，熟悉的浓雾朝她袭来。
眼前黎昼的身影模糊起来，同时，她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孩童们嬉戏打闹的声响。
银铃般的笑声悠悠而来。
第83章 第83章 “你知道的，你的情况比较特……
她进了精神图景。
浓雾散开, 她睁开眼睛。
一抬眸，她发现自己就站在孤儿院的大门口。
镂空的铁门关着。
透过一根根铁柱，她能看到院子里几十个小孩子正在笑闹着, 跑跳着。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寻常的下午。
午后的阳光温和地洒落下来。
一时间，夏梦不禁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究竟有没有走进那家福利院。
怎么, 精神图景跟现实中居然一模一样？
夏梦环顾四周。
连街道看起来也跟她之前经过的地方一模一样。
但奇怪的是, 街道两侧的建筑, 看起来都比她之前擦肩而过时看到的要新很多。
仿佛才刚建成没几年。
怎么会？
她印象中那些沿街的房屋至少得有二十来个年头了。
为什么忽然间像是被全部翻新了一遍？
夏梦有点闹不明白。
她试图极目望去, 发现这条街道外面都被烟雾包围。
是边界了。
也就是说, 这次的精神图景都在这个福利院的范围内。
这时候，福利院的大门打开了。
门后面出现了个四十来岁的棕发女人，看起来是比较典型的白人长相。
女人架着黑框眼镜，略微发福，身上套着一身米黄色的粗毛线衣, 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打扮得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样子。
女人走出来, 笑眯眯地朝夏梦招招手说：“夏梦！怎么知道你一个人站在外面？送你来的人呢？”
果然是进精神图景里了。
里面的人仿佛天然就知道她的名字。
夏梦有点好奇, 这一次自己究竟又拿到了什么样的身份。
她朝女人走去。
走到近前, 才发现这女人至少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夏梦本身个子不矮，有一米七, 寻常站在人群里, 至少能俯视大部分的女同志。
没想到一到这异国他乡，瞬间就体会到了小鸟依人的感觉。
她抬头诧异地眨巴眼, 这个女人怕不是得有一米八五了吧？
都快赶上黎昼了。
不过她又忍不住觉得奇怪。
按她肉眼目测的高度，这女人也就一米七二三左右。
不像是有一米八几的样子。
夏梦一边疑惑着，一边回答：“……我不知道。”
剧情总得推进下去才行。
女人见怪不怪，继续微笑道地朝她招手：“那你先进来吧。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我带你进去看看好吗？”
夏梦一怔。
原来，她现在的身份是……被送进福利院的孩子吗？
……孩子？
夏梦下意识垂下头，看到自己一身十岁出头的少女打扮，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及膝连衣裙。
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似乎还有些营养不良。
这一刻，夏梦才终于意识到那模糊的怪异感究竟来自于哪里了。
她现在没成年。
个子还没长开，难怪看女人得仰起头来看。
女人见夏梦始终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是初来乍到，性格腼腆，于是走出来，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又摸摸她
的脸，温和地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瑞贝卡，你可以叫我瑞贝卡阿姨，我是这间福利院的副院长。来，我带你进去看看。”
说着，瑞贝卡手上略一使力，就将夏梦带进了大门。
进门之前，夏梦下意识朝着街道尽头的浓雾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次，那种被窥探，被注视的感觉，更清晰了。
打从夏梦第一次进精神图景起，她总会有类似的感觉。
就像是那片浓雾中有什么人在注视着她。
审视着她。
等她转过头，那道视线却消失了。
她：“……”
下一秒，她就被拉进了福利院里。
镂空的铁门在她身后关上。
她转回视线。
院子里栽了几棵梧桐树，树龄应该不大，树冠才勉强长到二楼那么高。
夏梦略微眯了下眼。
时间上似乎是出现了问题。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她刚才翻墙进院子里的时候，最显眼的那几棵梧桐树，都已经有三层楼那么高了。
此时的树才刚到二楼的高度。
莫非，是时间倒退了？
她进的这个精神图景，是某人记忆中十几年前，亦或是二十多年前的画面了？
夏梦觉得很有可能。
目前看来，暂时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谁的精神图景，很有可能，整个福利院里的哨向都已经陷进这里了。
对他们来说，记忆最深刻、最容易有重叠的地方是哪里？
自然就是福利院了。
好吧。
大致能判断出时间和背景了。
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黎昼，同时尽量避开赫尔曼和他的人。
第二步，就是找出这里的门。
夏梦维持着镇定的表情，目光越过那一棵棵梧桐树，看向另一侧的操场和游乐园。
福利院里设施很齐全，下至几岁的孩子，上至十几岁的少年，基本都安排了合适的活动区域，甚至还有小型足球场。
瑞贝卡阿姨领着她往里走。
她一边走一边介绍：“你看，这边是教学楼，大家的教室都在这边，从一年级到十年级都有，每个年级一个班，你进来之后，我会安排你去上六年级。六年级的教室在三楼，很好找的。上了楼梯，左转第一间教室就是。”
夏梦点点头。
她心中暗暗地想：一年级到十年级？
看来这间福利院里的学制安排与外界不太一样。
她的印象中，英国应该是十三年的学制。
夏梦有点反推不出自己的具体年龄了。
她不着痕迹地试探了一句：“我以为我应该上五年级。”
瑞贝卡阿姨完全没多想，直接回应道：“确实，按照你的年龄，上五年级也行，但是嘛，你知道的，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
夏梦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特殊在哪里。
但是，这话要是直接问出口，必定会引起瑞贝卡的怀疑。
她闭上嘴不说话了。
瑞贝卡领着她继续往里面走。
教学楼后面，是另外两栋楼。
瑞贝卡介绍道：“这边两栋楼就是你们的宿舍了，左边这栋是哨兵的宿舍，右边这栋是你的，向导的宿舍。”
夏梦点点头。
原来在这里她也是个向导。
瑞贝卡领她去了她的房间。
房间是单人间，只有她一个人住。
这令夏梦更奇怪了。
这福利院条件那么好的吗？
连一个住在这里的孤儿都能拥有单人间？
想想国内大学的四人间、六人间，夏梦简直快落泪了。
可恶的资本主义，太令人嫉妒了。
房间很小，但该有的都有了。
床、衣柜、书桌……一应俱全。
书桌上甚至还提前放好了一套教材书。
瑞贝卡送她到这里就停步了，说：“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到了晚餐时间，你就直接去食堂，我在那边等你。”
夏梦点点头。
目送瑞贝卡离开之后，夏梦转头继续打量四周。
她走到窗边，向楼下望去。
黎昼会在哪里？
他会是什么身份？
孤儿？福利院里的老师？社工？
基本上都有可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顶着自己的脸。
夏梦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几次经验。
好像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进来的人，都依然在自己的身体里。
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罗寻非和崔洋，就有了其他的形象。
她抬手捏捏自己的脸。
果然，手感跟她自己的脸不太一样。
脸蛋小小的，皮肤比她之前要嫩一点，五官……她摸了摸眼睛鼻子嘴巴，感觉不太像是她自己的脸。
附近没有任何能反光的东西。
要是能确认一下就好了。
她寻找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扫过书桌的时候，她的视线在那一摞课本上顿了一下。
《哨向精神力详解》
《哨向异能大全》
《向导疏导入门课程》
《世界哨向史》
夏梦略微一愣。
没想到这里教的居然是这些。
她还以为，教的顶多就是一些英语数学历史之类的常规课程。
进精神图景前，那个的士司机的话，再次闪过她的脑海。
少年兵。
这间福利院里，在为德莱塞家族培养少年兵。
她的视线再次转向窗外。
她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操场。
一眼望去，操场上几乎都是一些年龄较大的孩子，还有一些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成年人。
那些个成年人每人带着一名孩子，似乎正在一对一地进行教学。
近身搏击，格斗，擒拿，甚至还有使用各种武器道具的。
那些人，一看就是哨兵。
夏梦意识到那个的士司机说的没错。
这里，很可能真的是个培养少年兵的地方。
夏梦想了想，决定先去外面逛一逛。
抓紧时间收集线索和情报。
她走到门边，刚要抬手打开门，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哎！你们刚才看到了没？瑞贝卡阿姨真的带了个女孩子过来了！住的还是对门那个单人间！”
夏梦握住门把的手略一顿，她赶紧将耳朵贴了上去。
“嚯！真的假的？”
“都住进单人间了，还能有假的？你看瑞贝卡阿姨之前让谁住过？咱们这些A级住的还都是双人间。隔壁B级的就更惨了，住的都是四人间。”
“这么说传言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找到了个活的S级向导？”
门后，夏梦慢慢瞪大眼睛。
S级向导？
她？
啥情况啊？
这个精神图景怎么还给她分配了个这么好的身份啊！
夏梦总算明白了，刚才瑞贝卡口中那句“你的情况比较特殊”究竟是怎么个特殊法了。
全世界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的S级向导，居然让她赶上了。
真的假的？
这个福利院里，居然还出过一个S级向导？
她垂下眼，目光扫过门把。
门把是金属制成的，光滑的表面刚好能倒映出东西来。
她半蹲下来，将自己的脸正对上门把。
银白色的金属表面，清晰地倒映出来一张脸。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
典型的亚洲脸孔。
夏梦的视线微微发直，定定地盯住里面的那张脸。
这是——她自己的脸。
十来岁的她自己。
第84章 第84章 “……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
不不不, 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上次魂穿灰姑娘的时候，不也顶着自己的脸？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夏梦强行压下内心一瞬间涌起的怪异感。
冷静点。
她深吸一口气。
站直身体之后，她直接一把拧开门把打开了门。
门外, 正叽叽喳喳得正欢的人被她撞了个猝不及防，一时间面面相窥, 脸上写满了尴尬。
大家都是十来岁刚出头的年纪, 还没修炼出那么厚的脸皮。
几个人赶紧扭头钻回了房间里, “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夏梦面色如常, 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她看向留下来没走的一个女孩, 说道：“你好。”
这个女孩子脸上还有着些许的尴尬。
她是住在隔壁的，没法像其他人一样，一扭头就能进房间。
她咳了咳，小声回应道：“你好。”
打完招呼，她飞快地扭过身。
“请问——”夏梦叫住她。
女孩回过头：“什么？”
夏梦问道
：“请问, 这里有个叫黎昼的人吗？”
女孩疑惑地眨眨眼：“黎昼？”
夏梦点点头：“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棕发, 灰蓝色的眼睛。”
女孩迟疑地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这个人。”
夏梦略显失望地轻叹一声。
没想到黎昼居然不在这里。
夏梦不怎么抱希望地问道：“那, 有没有个叫赫尔曼的？”
女孩子闻言瞪大眼睛, 眼神中明显闪过几分憧憬和向往，说：“当然认识了！赫尔曼学长！他是咱们这里最厉害的哨兵了。你怎么知道他的？”
没等夏梦回答, 她已经自顾自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女孩：“啊！我知道了！因为你也是S级嘛！你肯定也很厉害！这么说起来, 你到这里来，是因为赫尔曼吗？”
夏梦沉默了。
可千万别。
但直觉告诉她, 恐怕还真就是因为这个。
夏梦敷衍地笑了一下，含糊了过去。
兴许是夏梦温和的态度令女孩子放下了戒心，主动向夏梦自我介绍。
女孩名叫麦希，是个C级向导。
她的等级在这个孤儿院的孩子们中, 算是比较底层的存在。
这个孤儿院里，似乎等级分明。
等级越高的哨向，就越容易获得一定的优待。
就比如房间。
麦希住的是六人间，跟其他几名C级向导住在一起，六个人共用同一个空间，包括淋浴间。
还有衣服。
孤儿院的孩子们穿着都是统一的，白衬衫和格纹的裤子或裙子。
哨兵们的是红色格纹，向导们则是蓝色格纹。
夏梦的制服还没有领。
麦希自告奋勇表示可以带她去。
孤儿院里有专门领取制服的地方。
这里孩子多，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跑跑跳跳，摔摔打打，经常需要更换制服。
因此孤儿院里专门安排了个勤务室，衣服小了破了，就能去登记领一套新的。
麦希带着夏梦过去的时候，勤务室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
麦希显然跟这位奶奶很熟，蹦蹦跳跳地进去，大声招呼道：“萝丝奶奶！我带一个新朋友过来领制服啦！”
名叫萝丝的奶奶正在低头缝衣服，闻言笑着抬头：“新朋友？你又带谁来啦？”
夏梦跟在麦希身后进去，抬眸朝奶奶看去。
老奶奶面容和善，身上衣服看得出来很旧了，但缝缝补补，看着很干净。
老奶奶的目光落在夏梦的脸上，轻轻地“啊呀”了一声：“真的是个新来的小朋友呢。”
她微笑着朝夏梦招招手：“来，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不用等夏梦回答，麦希已经叽叽喳喳地全说了。
“她叫夏梦！是今早瑞贝卡阿姨带进来的！萝丝奶奶你知道吗？她是个S级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S级！哦不对，还有赫尔曼学长呢，应该说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S级向导！”
萝丝奶奶惊讶地打量夏梦。
她不自觉地喃喃道：“……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这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
夏梦紧盯着她的嘴唇，没有错过这一句。
谁们？
找到谁？
他们在有目的性地寻找S级向导？
看来这个老奶奶似乎知道点内情。
夏梦暗暗记下这个人。
随后，萝丝奶奶帮她拿了两套全新的制服。
她将衬衫上衣放在桌上，拿出针线，坐下来仔仔细细给她在衣领上现锈上了夏梦的名字。
白色的衬衫，蓝色的格纹裙。
衣领上则用蓝色的线绣了名字，和一个S。
萝丝奶奶的动作很快，几分钟就绣好了两套。
她递了一套给夏梦，指了指旁边的更衣室：“去里面换上看看。”
夏梦从善如流，去更衣室里换上。
衣服跟普通学校的校服差不多，穿在身上较为宽松。
夏梦出来的时候，萝丝奶奶点点头，亲切地帮她整了整衣领，一边念念叨叨：“宽松一点好，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就长高了。”
夏梦道了声谢。
经过小半个小时的相处，麦希对夏梦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
夏梦趁势从她口中了解到了这所福利院的很多事。
比如这间福利院已经成立了二十多年。
由某个权贵家族出资赞助。
他们会从全国各地寻找觉醒成了哨向的孤儿，带到这间福利院里，进行统一的培养。
麦希来到这里已经好多年了。
一开始来的时候，还没有觉醒。
基因测试表明她觉醒为A级向导的可能性很高，于是早早地就被瑞贝卡从其他孤儿院带到了这里。
只可惜，前一年她觉醒成了个C级，一下就在这里沦为了边缘人物。
C级向导，当然够不上这里的“少年兵”的水准。
不出意外的话，她在这里待到成年，就会被安排去那些权贵的大宅里工作，当个打杂的内宅女仆——对于那些权贵来说，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自己人”，当然比从外部招聘来的外人更值得信任。
至于那些顶尖的A级，乃至S级，则会接受一些特殊的培养。
具体会有些什么样的特殊培养，麦希知道得不多。
她只知道，福利院里的孩子从不被允许走出福利院的大门，除非定期的集体外出郊游。
而那些顶尖的A级，还有赫尔曼，他们拥有高度的自由，时不时就会离开福利院外出。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干什么去了。
至少麦希并不清楚这些。
一番了解试探下来，夏梦意识到麦希所知的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多。
唯独关于赫尔曼的情报，简直如数家珍。
赫尔曼在这座两百多人的福利院里，是风云人物般的存在。
麦希甚至还偷偷带夏梦去了宿舍楼的天台。
从天台上刚好能看到对面教学楼四楼教室。
“喏！坐在窗边那个金头发的，就是赫尔曼学长了！”
夏梦顺着麦希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对面楼的教室窗前，确实坐着一名金发的少年。
少年低着头，正在认真听课。
一头金发梳得一丝不苟，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得闪闪发光，与周遭甚至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隔着一段距离，夏梦看得并不真切。
不过只一眼，她就能确定是他。
这么远看着，都觉得讨厌。
绝对是他没错了。
麦希并不知晓夏梦的心思，在旁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赫尔曼的优秀。
理论课多么多么好，实战课多么多么强。
人多么多么帅，气质多么多么高贵。
夏梦暗暗撇嘴。
不管是现实里还是在精神图景里，他果然都是如此。
热衷于营造出一个高高在上的完美形象。
夏梦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麦希惊讶地跟上：“你不看了？”
夏梦头也不回：“没什么好看的。”
麦希有点崇拜地看她：“你好酷哦！”
夏梦：“……”
两人身后，那个窗口的少年若有所觉地偏过头，优越的视力只来得及看见两个少女的背影。
福利院里常常有女孩子爬到那栋宿舍楼的天台上偷偷看他，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
夏梦随后婉拒了麦希带她继续逛的邀请。
因为她的脸和衣领上的S都实在太显眼了。
福利院里几乎没有亚洲面孔的小孩。
夏梦的黑发黑眼睛在这里是独一份。
走在路上许多人第一眼就会注意到她这个生面孔。
走近了一看清她衣领上的S，一个个脸色又变得更加古怪了起来。
有几分畏惧，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恭敬。
夏梦其实很喜欢观察人的表情。
但看得多了，也难免疲劳。
于是她回了房间。
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她便打开桌上的课本翻了几页。
课本的内容有点艰涩，看着不像是给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看的。
更像是哨向大学向导系的大一课程。
对于夏梦来说，倒是没什么阅读难度。
很多细节上，甚至比她在黑塔看过的向导入门资料还要更加详细。
她一页页往后翻去，看得有些入神了。
知道某一刻，她忽然被一串敲门声敲得回过神来。
她起身去开门。
看到麦希就站在门外。
麦希朝她招呼：“早上好！”
夏梦一怔。
早上？
她按捺下奇怪的心思，问道：“你好，有事吗？”
麦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我是来找你一起去上课的啊！你昨天刚来，教室那边应该还都不认识吧？”
昨天？刚来？
她不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吗？
夏梦有些怔愣，下意识朝走廊尽头的窗外看去。
天色果然比之前要明亮了不少。
侧耳间，她甚至还能隐约听见窗外的清脆鸟鸣声。
夏梦冒出一脑门的问号。
啊……？
这就早上了？
刚才不是才临近傍晚，等着到点去食堂吃饭吗？？
她不过是看个书的功夫，怎么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夏梦收回目光。
这里似乎……时间出了点问题。
第85章 第85章 磨炼多年的演技，竟然半点没……
精神图景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并不相同。
一般来说, 会比现实中更快。
之前她进的几次，精神图景里几天过去，现实中才过去几个小时。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时间流速不稳定、不均匀的情况。
在她自己的意识中, 看书的那段时间，顶多也就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左右。
可等她一抬头, 十几个小时就消失了。
这简直匪夷所思。
所以……这里究竟是谁的精神图景？
为什么会呈现这种时间流速不稳定的问题？
焦虑障碍？
妄想症？
还是什么病症的伴随症状？
夏梦很快冷静下来。
大约是最近一段时间什么千奇百怪的景象都见过了, 区区一个时间流速, 她还不至于太过震惊。
她面不改色地朝麦希点点头。
随口试探了一句：“第一天上课的话, 我需要带什么课本过去吗？”
桌上堆着的一叠课本至少得有十几本, 显然不适合全抱过去上课。
麦希耸肩说：“你忘了昨晚在食堂发生了什么吗？”
夏梦暗暗叹气。
可不就是忘了嘛！
食堂……
不就是跟瑞贝卡阿姨约好在那里见面吗？
还发生什么了？
正好，既然麦希主动提及，她可以顺着这个话题再往下挖，问出真相来。
于是，夏梦故意露出略微犹豫又胆怯的表情：“记得是记得, 但是……我有点犹豫。”
麦希马上反应过来，一副很理解她的表情, 安慰说：“你别害怕！赫尔曼让你去八年级上课是重视你呀！他肯定已经选中你成为他的搭档了, 所以才让你跟着他一起上课！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可是S级向导！”
短短几句话, 夏梦差不多能猜到她缺失记忆的那半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居然碰上赫尔曼了。
夏梦迟疑地问道：“我不懂，他让我去, 我就能直接去吗？瑞贝卡阿姨明明让我去六年级。”
麦希完全没有听出她话语中刻意的试探, 理所当然地答道：“你忘啦？昨晚就是瑞贝卡阿姨向赫尔曼大力推荐你来着。赫尔曼当时还说了，想要当他的搭档, 最起码得跟上他的脚步。瑞贝卡阿姨就建议你直接从八年级开始，你中间落下的课程，她会找你帮你补上的。”
麦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 刚转学来的人，第一天上课都得接受水平测试。你今天过去，估计也得做一次测试。你放心，你刚来，又是跳级，就算发挥不好也情有可原。”
夏梦：“……”
好的吧，居然又来了个考试。
但愿这次水平测试不会像之前附中集体菌子中毒那次一样，得玩儿命考。
夏梦干脆什么都不带了，直接带上房门。
麦希带着她去了教学楼。
一大早，所有的孩子们都在往教室走。
夏梦穿着自己昨天刚领的制服走在他们之间，许多人一眼就看到了她领口的S。
一路上全部是嗡嗡的议论声。
“她是谁？”
“天呐！S级向导！”
“我还以为今年我终于有机会成为赫尔曼的搭档了！完了完了，我没机会了！”
“就你？哈哈，别做梦了！赫尔曼选谁也不可能轮到你！”
“就是！赫尔曼是你能幻想的吗？”
“现实点吧，你看，果然只有S级才有资格成为他的搭档。”
夏梦全程听着。
明明她才刚来到这里。
可仿佛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坚定地相信她必定会是赫尔曼的搭档了。
夏梦觉得他们太天真了。
他们觉得是就是吗？
赫尔曼和瑞贝卡说是就是吗？
想表现得优秀很难，想表现得糟糕还不简单？
以她在老王手底下偷摸躲懒的本事。
区区一个八年级的水平考试，想控个分，还不是手拿把掐？
演技么，好学生的必修课。
别说低空飞过了，就是考出个位数，她也能完美地端出一张单纯无辜又泫然欲泣的脸，并且由衷地让老师相信，这真的不能怪她。
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小女孩能有什么错呢？
转眼的功夫，两人上了楼。
麦希站在楼梯口，指着楼上那一层，对她说：“八年级的班级就在楼上，你上去了就能看见了。”
夏梦点点头，正要往上走，忽然被麦希一把拉住了袖子。
麦希显然还是有点担心她，认真叮嘱道：“一会儿测试的时候，题目要是看不懂，你就都选C！以我个人过去的经验，这么做至少能答对一小半！”
夏梦：“……”我谢谢你。
她同样地认真一点头，一副一定会照做的架势：“好！你放心吧！”
说归说，夏梦自然不可能照做。
都选C怎么行？
老师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这么做嫌疑太大。
论精湛的演技，当然得精准避开正确答案的同时，还得让老师觉得，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夏梦转过身，扶着楼梯继续往上走。
上到五楼，她抬眸看向周围。
许多学生已经在这一层了，正三三两两站在走廊上等待上课。
放眼望去，八年级的学生显然看着年长许多，至少十五岁以上。
夏梦此时顶着一副才十岁刚出头的身体，明显比他们要矮了一大截。
随着她的出现，这些高年级的学生纷纷调转过头，一双双审视的目光炯炯地望向她。
那种低低的并不客气的议论声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更加的明晃晃，更加的肆无忌惮。
当着她的面品头论足，连藏都不藏了。
“就是她？”
“这么小的孩子？瑞贝卡开什么玩笑呢？”
“赫尔曼昏头了？干嘛选个小孩子？”
“谁知道？没人知道赫尔曼到底在想什么。”
“我倒要看看，这小孩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开玩笑吧？真以为谁都能当赫尔曼的搭档吗？”
很明显，高年级的学生们对她S级的身份并不怎么感冒。
如果说楼下的学生们对她更多的是好奇，那么五楼的这群学生对她更多的是敌意。
换了是平时，夏梦估计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了。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朝那些人看去。
目光不偏不倚，定定地回视他们。
那些人似乎也没料到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女孩居然敢回视他们。
双方目光一碰，夏梦始终定定地看着他们。
反而是那些高年级的学生，纷纷率先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论气场和定力，在夏梦面前，这些才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还真不够看的。
随后，她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收回了视线。
她去了麦希所说的那间教室。
一进教室，她才发现这里跟寻常学校的教室很不同。
这间教室比她印象中大学里上大课的教室还要大一点。
中间空空荡荡的，十几套桌椅就像是装饰一样拥挤地堆在教室的后面。
墙壁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痕迹。
乍一看，像是被什么锋利锐物砸过，被火烧过，被水淹过，甚至被不知什么东西削过……墙面上伤痕累累，还有些地方甚至还欲盖弥彰地被糊了一层水泥。
夏梦上楼的时候，上课铃刚响过。
而等她在教室门口站定，发现教室里是空着的，没有人在。
夏梦下意识抬头重新确认了一遍教室门牌。
确实是八年级的班级。
人呢？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让一下。”
夏梦扭过头，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金发的华美少年就站在她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夏梦怔了一下。
是赫尔曼。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跟少年的赫尔曼面对面对视。
夏梦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与三十多岁的时候变化不大。
此时他才十五岁，眼睛里已经有了之前夏梦见识过的傲慢与睥睨。
但与之前那个他不同。
当时的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热切的渴望，仿佛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附属品。
而现在的这个少年，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夏梦甚至注意到，他微不可察地微蹙了下眉头，看向她的眼神并不友好，甚至还带着点审视和嫌弃。
这时候，赫尔曼垂眸看着她，冷淡地开口了：“我对搭档的要求不高，跟上我的节奏，安安静静配合我就行了。瑞贝卡说你很聪明，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夏梦挑了下眉。
果然，昨天她的感觉没有错。
这小子果然连小时候都这么让人讨厌。
夏梦哪可能任由他在言语上占上风，张嘴就打算反唇相讥。
结果这时候赫尔曼身后忽然冒出了个人，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是他们的班主任。
班主任一看他们俩，又朝教室里望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啊，都到了啊！”
夏梦心说什么就“都”到了？
这才两个人就算到齐了吗？
结果一扭头，原本空空荡荡的教室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好几个人。
甚至还有两个半蹲在窗台上，似乎刚从窗外翻窗进来。
看衣着装束，都是哨兵，领口上全是A。
等等，这是五楼吧？
直接爬五层楼上来吗？？
显然老师已经见怪不怪了，随口笑骂了一句：“你们能不能走走楼梯？成天翻窗像什么样子！”
这些少年们并不当一回事，笑嘻嘻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夏梦身上。
比起外边那些人的态度，班上同学看起来客气一些。
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她。
班主任招招手将夏梦叫过去，掏出一张卷子。
夏梦接过卷子扫了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摸底考试就是一个哨向知识的测试。
大部分考试内容夏梦都在昨天看的那些教材里看到过，剩下的那些内容比较艰深复杂一点，但她也都知道答案。
很简单，小菜一碟。
夏梦答个满分不是问题。
那几个在旁看戏的同学也跟着凑上来扫一眼，哇了一声：“老师！你这卷子出得是不是也太难了点啊！好些题目我都没看懂。你是想把咱们新来的小妹妹吓跑吗？”
班主任咳了咳，对夏梦安抚道：“这卷子难是难了点，你别担心，能答多少答多少，老师只是想看看你的水平而已。”
这卷子对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说是难如登天，但对她一个硕士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当初她刚加入黑塔，就已经恶补过一遍了。
但夏梦及时接上一个为难的表情。
表演嘛，现在就开始了。
赫尔曼说希望她不会让他失望。
啧啧。
很遗憾，这个望他失定了！
班主任去教室后面搬了套桌椅放在讲台边，示意她可以现在开始做题了。
趁着她做题的功夫，其他人开始上课。
夏梦垂眸做题。
扫了一遍卷子，脑中快速思考接下来该答错哪些题，该空着哪些题目，以及该将分数控制在多少分。
嗯……
选择题对个四分之一吧？
后面简答题答一半空一半吧？
答的那一半里再错个三分之二好了。
满分一百分的卷子，得分控制在10分应该差不多了。
这是一个情理之中也意料之中的分数。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这些嘛！
还是老老实实送她回她的五年级，离赫尔曼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她握住笔尖正打算落笔。
某一个瞬间，她感觉到眼前忽然隐约地模糊了一下。
眼前恍惚了一瞬。
夏梦用力地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怎么了，结果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卷子，发现原本空白的卷子上早已经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答案。
看字迹，就是她自己的。
夏梦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旁班主任抬手抽走了她的卷子，说：“时间差不多了，没关系，答不上来也——”
班主任的声音在看清她卷子的同时卡了壳。
他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抽出了自己打分用的红笔，快速批改起来。
然后，夏梦就看着班主任飞快地在卷子上打圈圈。
一个，两个，三个……正反两面上，每一题都打上了圈。
几乎每批改几题，班主任就会惊讶地看看她。
直到短短两三分钟后，他在最后一题上也打了圈。
这个时候，班主任的脸上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意外和惊喜了。
他朝夏梦竖起大拇指，刮目相看道：“了不起啊！没想到你居然能全部答对！”
夏梦：“…………”
完了，她自己也没想到。
磨炼多年的演技，竟然半点没用上。
失策。
第86章 第86章 救命啊，这个福利院会吃小孩……
时间居然又加速了。
加速得如此猝不及防。
夏梦盯着眼前画满了红圈的卷子, 静了好几秒，才闭上眼睛，心如死灰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 相对于她的沉默，周围人明显要兴奋许多。
原本在默默探究的目光, 瞬间变得火热了起来。
夏梦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们从小在这间福利院里长大。
这里与普通的孤儿院不同, 哨兵与向导的身份和等级的高低, 天然将他们划分成了三六九等。
哨兵就该强大, 向导就该附庸。
S级就该高高在上, C级D级就该是最底层。
这里的阶级太过泾渭分明。
就像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金字塔，赫尔曼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所有人都必须要抬起头仰望他。
而现在的情况就很奇妙了。
出现了个向导，还是个S级向导，无异于直接对他们这个本该
森严的等级制度发起了冲击。
她一个本该低哨兵一等的向导。
可她偏偏是个S级。
应该将她摆在什么样的位置呢？
今天这场见面, 就像是他们对她的一场审视和考核。
她如果表现还可以，或许他们能接受她成为他们的一员, 成为跟他们这些哨兵平起平坐的存在, 甚至, 也能接受她成为赫尔曼的专属向导，一个注定要跟在他身后的附属品。
夏梦甚至能想到, 如果她没能表现好, 或许她根本无法在这个班级里继续待下去。
别说赫尔曼表不表态了，其他人都不可能接纳她。
夏梦本来就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她料定了自己只要表现得足够差, 甚至比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更差，比如不识字，比如语无伦次，比如鸡同鸭讲, 不用赫尔曼开口，其他人也容不下她。
她算盘打得很好，计划得很完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她算得再完美也比不过老天爷非要摆她一道。
很显然这个精神图景里的老天爷并不爱她。
夏梦暗暗地吸吸鼻子。
算了。
不就是时间流速不均匀而已！！
不就是时不时就跳跃一下而已！
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该算到的！！！
不稀奇！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快速接受了眼前这个事实。
满分而已。
正好！
刚好给这些不吃细糠的山猪们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强！
天生的刻在基因上的强大算什么？
她这种用智慧和实力打破阶层与身份鸿沟的存在才是最强大的。
再说了。
在这里，强是次要的——
经过之前几次被突然拉进精神图景的经验，夏梦猜测，这个精神图景里也存在着一种“病症”，或许就是她两次感受到的“时间异常”。
精神病领域也有类似的病症。
比如患者主观意识下会突然感受到时间流逝得极快；或是极慢；或是突然跳跃，比如从一个时间点突然跳到另一个时间点，而患者对中间这一段被跳过的时间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或是患者完全无法确定过去、现在、未来的顺序，对时间的感受完全是混乱的。
有人将这种情况定义为时间迷航综合征，又称作是时间错位症。（注）
现在，夏梦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精神图景是主人主观意识的呈现，主人感受到什么，这个世界就会呈现出什么样子。
因此，她猜测这个精神图景的主人，大概率是一名时间错位症患者。
因为时间错位症的存在，才令这个世界里的时间总是无端地快进、跳跃。
……真是绝了。
夏梦叹气。
她究竟是什么超绝柯南体质，走到哪里都能遇上精神病患？
也幸亏她是个精神科医生，在遇到这些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情况时，能够第一时间从专业、科学的角度进行理性分析，并精确地寻找出破解谜团的那条线索来。
这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得当场吓疯？
甚至有可能困在精神图景里永远出不来了。
不过夏梦现在没有余力同情别人。
因为她自己眼下将要面临更麻烦的情况——考试满分，这大大惊喜了老师一把，班主任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将夏梦送回适合她的班级去，结果这一下，他立马直接排版敲定了让她在这个班级留下来。
可人留下来了，课程能不能跟得上就另当别论了。
今天的第一节课，居然就是一节体能课。
哨兵们都是什么样的体能，自然不需要多加赘述。
体能课的老师一开口就是——“今天还是老样子，每个人先来个二十公里热热身吧。绕这个操场50圈。”
二十公里？
二十公里！？？
夏梦听完就是直接两眼一黑。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谁家体能课用半程马拉松来热身啊！？
想要她老命就直说！！
一时间，夏梦脸都绿了。
身旁的同学们这时候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有些善良点的，也纷纷隔空朝她比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夏梦总算明白了。
正如他们之前所说，这个班级可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
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能留得下来。
这不，第一节课就大有将她逼走的架势。
一眨眼的功夫，同学们全部都跑远了。
他们连半句废话都没有，显然对这个局面已经习以为常。
体能课的老师看她一眼，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来了个新生，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向导。
体能老师咳了咳，找补地安慰道：“没事，你的标准不一样，向导么，你……嗯……你就看着跑吧，能跑多少跑多少。”
老师显然对她没有任何的期待。
敷衍地安抚了两句，就示意她跟上大部队。
夏梦扭头看了一眼跑得都快出现残影的同学们，这让她拿什么跟？拿命吗？
夏梦：“……”
这也太看得起她了。
好吧，跑就跑吧。
夏梦慢吞吞地开始跑。
踏上塑胶跑道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开始由衷期待那个怪异的时间跳跃赶紧来临，好让眼下折磨人的时刻赶紧过去。
……结果并没有。
随后的一个小时里，她先是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在十分钟内陆陆续续跑完了二十公里，然后纷纷开始了针对性的训练——就在跑道中间的草坪里，在他们时不时扫来的监督视线下，夏梦不得不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跑完整整两万米——并没有，她跑满了整整一个小时，在体能老师大发慈悲饶她一命的那一刻，她头昏眼花地算了算，距离两万米至少还差一万一。
夏梦喘息着扶着酸软的膝盖停下来休息的那一瞬间，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报警！
救命啊，这个福利院会吃小孩！
……
又是几天过去。
之前出现过两次的时间跳跃并没有再出现。
夏梦在这个班级里完完整整地熬了好几天。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个班级里的学生——甚至都不应该被称作是学生。
因为他们根本不学正常学校里的知识，或许低年级的那些学生们会学。
比如夏梦刚来的那一天，房间里甚至还放了基本常识类的书籍，当时的夏梦甚至还隐隐觉得，那些教材书给一个十岁的小孩看，会不会太艰深了点。
以她对英国三五年级学生的学习进度的了解，这个年级他们估计还在掰着指头学加减乘除。
可这个班级呢？
他们学如何在三秒内组装出一把武器，学如何在十秒内从一堆杂草中分辨出可食用可药用的植物，学如何在三十秒内思考出十种以上制服对手的方式并实施行动。
这哪里是在教小孩，这是在培养顶尖杀手。
难怪会被人叫作少年兵。
确实是。
一开始，夏梦的心态还跟之前一样——大不了摆烂算了。
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向导，他们能拿她怎么着？
大不了把她丢回三年级去正正经经学加减乘除。
可是，不知怎么的，夏梦的心态慢慢变了。
或许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天然能激发出她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反骨，又或许是因为她实在看不惯赫尔曼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一开始，她想着，至少，至少要赢他一次，体能比不过，比考试还不行吗？比记忆力比脑子不行吗？
于是，随后的几天里，两人明里暗里的交锋越来越多。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夏梦单方面在比。
不需要她去找赫尔曼下战书，只要赢过他，她就很开心。
后来，大约是赫尔曼感觉到了她的敌意，慢慢地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她比较起来。
这种暗暗较劲是很容易被人察觉出来的。
其他同学基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他们想着，就她？跟赫尔曼比？想什么呢？开什么玩笑呢？
可几天时间下来，还真让夏梦比赢了几次。
她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
论智商论记忆力论吃过的盐和米，她从来很有自信。
她好歹也是个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还能让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欺负了？
她在所有的理论考试上拿了满分。
但她并不满足于此。
渐渐的，她甚至开始在精神对抗的课程上也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来。
她的精神力雄厚丰沛到令所有哨兵望尘莫及，连赫尔曼都不是她的对手。
几天之后，等她回过神来，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此时班级里的实力排序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是的，实力排序，这个班级甚至还有这种诡异的东西。
根据每个学生每周考核的
内容进行排序。
每一次考试都会对这个排行榜进行一次刷新。
在她来之前，赫尔曼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第一名后面的排序经常变化。
而这一周的时间里，夏梦从这个排行榜的底层开始不断向上爬，每一次刷新，大家都能看到她的名次至少会往前挪一挪。一直往上。
直到她的名字出现在了赫尔曼的下面。
两个S级的名字挨在了一起。
一个是顶级哨兵，一个是顶级向导——
到了这一刻，所有人才终于不得不承认，S级，果然都不是普通人能触及的领域。
S级向导，可能比哨兵更凶残。
第87章 第87章 刀锋所向，捅就是了。
随后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
福利院里的日子日复一日。
夏梦有时候都有些恍惚, 想不通这个精神图景究竟在图谋些什么。
可转念想想，谁能说得清楚一个精神病患在想什么呢？
她先保证自己的小命别交代在这里，然后再慢慢找黎昼和门在哪里吧。
往好处想, 至少赫尔曼在这里。
她盯住他，就算是盯住了最大的一个不安全因素。
直到一周后——
这一天, 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夏梦那天踏进教室的第一瞬, 就察觉到了某些细微的差别。
最大的不同, 大约是教室里的那些同学, 早早就到了。
一个个或坐或靠, 神情中隐隐带着点紧绷，但姿态上又努力地想放松一点。
他们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夏梦的眼睛。
她进门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她脚下微顿，随即抬眼环顾，发现赫尔曼还没有来。
印象中, 除了她第一次来这间教室上课那一天，随后每天他似乎都是最后一个踩点进教室的, 只比老师早上半分钟。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得直挺挺的, 看起来仿佛比谁都认真都努力, 仿佛他才是每天第一个踏进教室里来的人。
正想着，正巧此时赫尔曼走了进来。
夏梦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脸。
下一秒, 她低低地哼了一声, 嗤之以鼻地转开了眼。
她还是看他不顺眼。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有时候连夏梦自己也觉得奇怪，这小子明明长得一副人模狗样的好皮囊, 金发碧眼，气质矜贵，一看就该是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种长相。
但夏梦就是无端地不喜欢他，而且越看越讨厌, 视线从来不会在他脸上停留超过十秒。
她觉得，他俩应该属于是天生的不对付。
命中注定不可能是同路人。
赫尔曼一来，说明班主任也快来了。
班级里的同学们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夏梦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扭头看了看坐在身后的人。
身后是个戴眼镜的小男生，大约十六岁，白白的肤色，一头红色卷发，看起来细细瘦瘦的。
他叫比利，是这一个班级里最早朝她释放善意的人。
夏梦跟他关系不错。
她扭过身，左边胳膊肘往他桌上一搭，轻声问：“喂，今天什么情况？你们怎么看起来都很紧张？”
比利小心翼翼地抬手推了推眼镜，挑了挑眉脱口而出：“你不知道？”
说完就想起来了，夏梦才来多久，肯定是不知道。于是他微微俯身凑过去，小声说：“因为哨声响了。”
夏梦抬眉：“哨声？什么哨声？？”
她怎么完全没听到？
比利压低声音说：“嗯，特制的哨声，只有我们哨兵的耳力才能清楚听到。每当早上上课前听到哨声，就代表那一天我们要外出执行任务了。当然了，你应该不用去。”
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夏梦很快反应过来。
是了，既然这里是为了培养少年兵，那么这些小卒子自然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夏梦之前刚来的时候，就听麦希说起过，赫尔曼和他这个班级里的学生，拥有自由出入这间福利院的权利，而且还会不定期的外出。
没有人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至少麦希那些处于福利院金字塔最底层的孩子们没有资格知晓。
夏梦一下精神了起来。
这是个好机会。
她和黎昼这次万里迢迢赶到英国，不就是为了跟赫尔曼谈判，救出他手里的罗寻非吗？
而谈判最基本的要素，就是得尽可能地收集到对方所有的情报。
掌握的筹码越多，到时谈判的胜算也就越大。
现在她落进这个精神图景里，莫名其妙成了赫尔曼的同学，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她能借机了解赫尔曼的过往，没准还能抓出他的弱点或是把柄。
这也是夏梦从善如流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夏梦眨巴眼，故意问：“为什么我不用去？都是一个班的，你们能去，为什么我不行？”
比利一脸理所当然，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才多大？再说了，你一个向导，跟我们去执行任务也太危险了！从来没有向导跟着去的先例。”
没想到问题又绕回到了向导太弱这件事上了。
夏梦以为，自己过去几天里，已经让这些人深刻体会到向导也能比哨兵更凶残的事实。
不过，没等夏梦开口反驳，班主任已经到了。
他踏着一贯的匆匆脚步而来，没等来到门口，那些耳力敏锐的哨兵们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到来，纷纷抬起了头。
而夏梦，虽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其他人的反应。
她回过头。
果不其然，两三秒后，班主任从门外快速地闪现。
他今天的表情一看就比平时要严肃许多。
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教材书，直接背着手进来。
往讲台上一站，直接开门见山。
他将手里的文件夹直直往讲台上一杵，四只手指在文件夹上弹琴般的弹了弹，语气稀松平常地说：“一切就按惯例吧，这次的任务也不算难，两个人一组行动——”
说着，班主任的目光扫过夏梦。
这次行动让不让夏梦去，这是个问题。
班上学生的人数原本是单数，以往赫尔曼因为实力超群，都是单独行动。
现在不一样了，夏梦来之后，终于凑了个双数。再加上，她原本就被选为赫尔曼的搭档，就算这次不去，将来迟早也要去的。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现在让她去，是不是太早了些？
小姑娘才十岁不到。
连赫尔曼都是到了十三岁，才第一次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班主任的目光落在夏梦的脸上。
他对上她澄澈又热切的目光。
班主任凛了一下，心说这眼神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十岁孩子应有的目光。
再想了想过去一周里她无数令人惊艳的表现，班主任飞快打消了心底唯一那点顾虑，干脆道：“夏梦，你就跟赫尔曼一组行动吧，你是第一次参与行动，不要太过冒进，多观察多学习就好。”
夏
梦点点头，随即偏头瞄了赫尔曼一眼。
赫尔曼端端正正地坐着，看都没看她一眼。
夏梦内心轻哼一声。
小样儿，装模作样什么？
等她找出他的弱点和把柄，迟早拿捏住他！
……
说是分组行动，实则所有人还是一起出的福利院。
在其他孩子们艳羡的目光中，夏梦扫过人群中麦希的脸。
两人的视线远远一碰，麦希朝她露出一个羡慕又替她高兴的笑脸，抬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大约在福利院那些孩子们的眼里，能外出，不管是去做什么的，都是了不起的特权了。
夏梦的心情却很复杂。
她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那所谓的执行任务，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们这一大帮人倾巢出动，总不可能是为了出去做好人好事的吧？
半个小时后。
不好的预感果然成了真。
他们被带到一处偏僻的仓库。
表面是堆放大件货物的仓库，内里却另有乾坤。
沿着隐蔽的地道走下去，地下是一片类似于军事武器库的地方。
各种武器、防具，甚至还有许许多多有着特殊功能的工具，琳琅满目地挂在墙上。
有些在之前上课时夏梦见过，有些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除了夏梦，其他所有人都对这里轻车熟路，驾轻就熟。
一到地方，他们直接熟练地打开嵌在墙体上的隐形柜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特制黑色作战服换上。
夏梦初来乍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班主任拍拍她肩膀，指指旁边：“你的在那边，快换上吧。”
随后，他一拍手：“所有人听我讲一下今天行动的目标——”
……
今天的目标，是一辆防弹车。
班主任拿出三张照片，照片里是放大的三张证件照。
他没有说名字，也没有任何具体的介绍。
只是目光扫过众人，言简意赅地说道：“记清楚这三个人的面容特征，四十五分钟后，他们会坐上那辆防弹车。今天你们要做的，就是拦截车上的这三个人，并伪装成车祸，替换的尸体已经准备好了。记住，这次的任务要活口。”
所有人沉默地盯住那三张照片。
照片里的这三个人，看起来年纪都在四十多岁左右，看起来文质彬彬，精明干练，像是从事政要工作的人。而且其中一个，夏梦看着有点眼熟，似乎什么时候在国际新闻里见过。
能在新闻里出现的人，怕是地位不低。
夏梦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他们是谁？”
班主任没回答。
只有站在她身侧的比利拉了拉她的袖子，用气声说：“不该问的别问。”
夏梦转过头，眨巴眼小声问：“什么是不该问的？”
他们都被派来执行任务了，难道不应该问清楚吗？
比利：“老师没说的，就是我们不该问的。”
其他人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什么都没问。
甚至，已经开始拿起班主任提供的其他情报，开始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了。
夏梦皱眉。
她顿了顿，随即恍然。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确实没有必要跟手里的刀解释什么。
刀锋所向，捅就是了。
这就是少年兵存在的意义。
第88章 第88章 那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一刻, 夏梦才知道同班的这些同学，他们的异能分别是什么。
他们这一个班级的人，年纪都不大。
最大的十八岁, 最小的，除了夏梦, 是十五岁。
别看他们年纪不大, 异能千奇百怪, 熟练度和彼此间的配合度都很高。
简短地商讨过行动计划之后, 他们便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他们之中, 一个叫埃米尔的哨兵，拥有跨越空间的异能。
从他们所在的地下仓库，直接裂开一道缝隙，另一头开在他们目标所在的地方。
夏梦面上露出惊讶，表面看起来像是对这个强大异能的震惊, 实际上，她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个哨兵。
裂空。
是黎昼之前说过的裂空。
原来就是他。
看来之前从黑塔将赫尔曼和罗寻非同时带走的人, 就是这个埃米尔了。
夏梦的目光扫过这一群人。
墨黑色的作战服将他们一张张年轻脸上的稚气稍稍褪去了, 显出了几分冷肃的锐气。
他们这些人, 本该都还是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的年纪。
却阴错阳差，早早地踏入了一条被笼罩在阴影下, 永远见不得光的道路。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夏梦的所思所想。
这是夏梦第一次出任务, 可对他们来说，却已经稀松平常了。
制定计划的时候, 领头负责排兵布阵的是赫尔曼。
他在摊开的地图上点出了几个位置，几乎不需要说得太详尽，其他人就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各自领了自己负责的部分——
“A点我来负责。”
“B点交给我们。”
“C点归我们了。”
“那剩下的善后的部分交给我。”
三言两语间, 所有人对号入座，各司其职。
只剩下夏梦一个初来乍到的有些跟不上节拍。
她慢半拍地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所有人这才拿正眼看了看她，终于想起来这儿还有个多余的。
可怎么安排她，是个问题。
他们这些人配合多时，早已经有了各自的分工，他们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想再安排个位置进去，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位置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赫尔曼。
最初说要她进他们班的人是他，打算要她当他搭档的人也是他，那么现在怎么安排她，当然也得让赫尔曼来——
结果不等赫尔曼开口，夏梦主动指了指比利：“我跟他一起吧。”
她知道，要是赫尔曼自己开口，肯定是让她跟在他身后，跟他一起行动。
夏梦不太乐意。
讨厌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是有自己的打算。
比利是他们之中对她最友好的一个，也是说话最不会把门的一个。
要是想套话，从比利下手是最好的。
平日里套话不容易，趁着这次集体行动，没准她有机会摸清楚这一个班所有人的底细——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班级里的所有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来会成为赫尔曼的手下，甚至是左膀右臂。
现在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就等于提前找出了赫尔曼藏在暗处的底牌。
黑塔总部里能为他所用的人，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基本上都对外公开了。
唯独那些跟赫尔曼一样从少年兵出身的人，没有从幕后走到台前，始终藏在阴影里。
或许将来某一天，就会成为悬在夏梦和黎昼脑袋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所以夏梦的思路明确，她打算从比利嘴巴里尽可能地撬出点有用的情报来。
见她这么说，赫尔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因为之前几天里，夏梦也都是跟比利走得最近。
比利迟疑了一下，扭脸看赫尔曼也没什么表示，随即点点头：“行，你到时候跟我一起。”
反正这次行动也没夏梦什么事。
她跟着谁都一样。
班主任也点点头。
比利的任务算是这次行动中比较轻松且安全的，夏梦跟着他，基本不会出事。
于是，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同时出发。
埃米尔的裂空直接在空气中劈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从这一头跨进去，缝隙的另一侧俨然是另一个世界了。
夏梦跟在他们身后进去。
刚跨过去，迎面就是一阵寒冷的风呼啸着吹过来。
她下意识睁大眼看去，发现他们正身处一座高楼的天台。
借着地理优势，放眼望去，能将周围一大片街区尽收眼底。
附近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动辄上百来层。楼下街道上人来车往，热闹繁华。
一看就是CBD才有的气派。
跨到这一头后，一切仿佛被上了发条。
大家连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原地散开，分成一个个小组的人结伴从天台四面一跃而下。
三五百米的高度，完全不带怵的。
夏梦惶然地咽了咽口水。
这么玩儿命的吗？
随后，她偏头看看站在原地没动的比利。
还好还好，这儿还有个比较正常的。
她问：“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比
利：“我不需要啊。”
比利推了推眼镜，打开随身携带的便携电脑，直接席地而坐。
十指在键盘上极速翻飞，屏幕上快速展开了附近这一块的虚拟地图，地图上，他们每个人所代表的蓝点，以及目标所代表的红点，都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此时此刻，红点正缓缓从不远处的路口驶来。
而十几个蓝点则三三两两地呈包围之势，朝红点的位置包围而去。
夏梦在他身边蹲下来，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原来他属于后勤的技术人员。
难怪他那么差的体能还能留在他们班，原来走的跟别人不是一个路子，算高科技高智商人才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比利仿佛从她眼里看出了什么，赶紧捏住内通的麦克风，小声质问道：“你这什么眼神啊！？”
夏梦说：“崇拜的眼神？”
比利默然无语地盯着她，总觉得她在嘲讽他。
比利：“虽然不知道你在崇拜什么，但应该是你想歪了。”
夏梦：“你怎么知道我想歪了？”
比利摇摇头，没有忘记自己此时还身负重任。
他松开内通的麦克风，抬起食指搭在唇前，朝夏梦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安静。
他另一只手从键盘上抬起，食指和中指微微互拧。
不消几秒钟的时间，两指的指尖飞快地冒出一丝刺目的电光。
比利的异能是电。
天上劈的，光缆电线里的，都能为他所用，受他驱使。
夏梦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赫尔曼似乎，也有雷电系的异能。
她趁机套话，她关掉自己内通的麦克风：“啊，原来你的异能跟赫尔曼的一样啊。”
比利分神看她一眼，奇怪地抬眉：“一样？怎么可能？全福利院也只有我一个雷电系。”
这下轮到夏梦奇怪了。
没有？
但黎昼明明说过。
而且，当时罗寻非被绑架的病房现场，他们也明明发现了雷电劈过的痕迹，那是作不了假的。
而且她也相信黎昼不可能对她说谎。
这就奇怪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夏梦略一皱眉，疑惑的功夫，就听见内通里传来赫尔曼的声音。
“目标车辆已经锁定，准备行动。”
比利低声倒计时：“三、二、一——”
说着，并拢的双指向下在地面上一点，随即，轻微的一阵精神力的痕迹如水波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震荡开来。
夏梦顺着水纹的痕迹向远方看去。
几秒钟的时间内，只见周围几栋高楼大厦的电力系统仿佛瞬间受到了某种冲击，一层层、一栋栋的暗了下去。
不止是大楼，还有沿街的LED灯箱，沿街的广告牌，甚至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几乎在刹那间全数罢工。
夏梦一怔。
这时候，内通里赫尔曼飞快道：“行动！”
夏梦站在天台边朝下望去。
被标注为目标的十字路口，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四面八方的车流交织缠绕在一起。
左转的、直行的，全部堵在了路口。
还有后头因为来不及刹车而直直撞上来，一连撞了好几辆，跟多米诺骨牌似的。
目标车辆被卡在了路中间，前后左右都是车。
防弹车皮糙肉厚，原本不应该出什么问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环的撞击之下，侧面的一辆大货车竟然被顶得整个儿倾斜了过来，朝着防弹车重重地砸了过来，霎时将防弹车砸进了沿街的店铺里。
车祸现场瞬间尖叫声四起。
夏梦远远看着，目瞪口呆。
近处的人似乎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从高处看得很清楚。
那辆车分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空举了起来，然后精准地砸向了防弹车。
夏梦知道，赫尔曼的人，肯定已经在那个沿街店铺里行动了。
夏梦偏头朝比利看了一眼，忍不住说：“这……是不是有点太简单粗暴了？”
就不怕事后被人查出来是哨兵的手笔，然后查到福利院的头上吗？
哨兵的存在，又不是秘密。
现如今，这个世界上一旦发生什么超自然的、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人们第一反应不是疑神疑鬼，而是怀疑是不是有哨兵在非法使用异能。
比利耸耸肩：“没办法，赶时间。”
夏梦：“什么意思？”
比利指指身后没有消失的裂缝：“裂空存在的时间最长只有十五分钟，我们必须赶在裂空消失之前赶回来。否则，就不好走了。”
原来是这样。
夏梦又朝着乱成一锅粥的车祸现场望去。
这场飞来横祸牵连无数。
导致了不少伤亡。
她拧了拧眉，喃喃道：“……死了很多无辜路人。”
比利习以为常，浑不在意地接口：“那有什么关系。”
夏梦缓缓偏头。
那有什么关系。
原来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那些鲜活无辜的生命，只配得到这么六个字。
那有什么关系。
第89章 第89章 孩儿们，别怪她无情无义。……
行动结束得很迅速。
在裂空存在的十五分钟内, 他们已经带着陷入昏迷的目标三人回来了。
三个人被他们扛在肩上带回来。
穿过裂空的缝隙后，他们就被随手扔在了地上。
裂空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
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那个叫埃米尔的哨兵在裂缝消失的瞬间，闷哼一声, 像是承受不住身上的某种重压，膝盖一软, 摔在了地面上, 只来得及用单手撑住地面。
夏梦一怔, 下意识抬手想扶住他：“你没事吧？”
蹲下去的时候,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埃米尔苍白唇角溢出的一丝血痕。
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怪不怪。
比利在旁说：“裂空是这样的, 每一次开启后，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反噬。”
裂空这个异能太过强大了。
强得甚至有点像个bug。
别的异能顶多消耗点哨兵的精神力，裂空就不一样了，比利总觉得它每次开启，不光消耗精神力, 还会燃烧埃米尔的生命。
这些话比利没说出口。
但夏梦一下就get到了他的言下之意。
她默不作声地朝埃米尔看去。
埃米尔的侧脸冷淡麻木，根本不在意自己使用异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仿佛, 早就接受了自己作为棋子的命运。
夏梦内心轻叹一声, 什么都没说。
这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迅速。
从过去到回来, 十五分钟内就搞定了。
夏梦瞄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三人，接下来就不归他们管了。
但夏梦能想象得出来, 这几个人的下场不会太好。
所有人换回了福利院的制服, 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夏梦思索着该怎么从班主任的口中挖出点情报来, 比如，这次给他们下达任务的是谁，比如，抓那三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发现自己过去几天还是过得太安逸了。
收集到的情报还是太少。
对这个福利院背后的运作逻辑了解得不够。
结果, 这个精神图景仿佛就是要跟她对着干。
没等回到福利院，在返程的车上，夏梦就感觉到时间又被加速了。
一阵恍惚的感觉倏忽而来。
就如同她平时被莫名其妙拉扯进精神图景时，弥漫而来的那团雾气一样。
她感觉到视野和脑海一阵模糊。
周围的空间像是一道高速列车，带着她的身体飞速向前，而身体外的一切，化作条条平行的光线，光速后退。
光影一线线地消散之后，夏梦定睛看去，发现自己再次置身于那个地下仓库之中。
周围依然是同班的这些同学，但是看他们的神态姿势，以及打扮，从细节上能稍稍判断出这或许已经是另一天了。
居然从第一次任务直接跳到了第二次。
这次的时间跨度更大了。
大约一连跨过了好几天，至于
究竟几天，夏梦并不清楚。
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忽然暗暗“咦”了一声。
比利呢？
他人去哪儿了？
怎么没见他人？
他们外出执行任务，不都是集体一起行动的吗？
但她没有贸然开口问。
因为她不清楚，究竟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比利去了哪里，还是大家都不知道。
若是大家都不知道那倒也罢了，万一只有她自己不知道，一旦开口，容易露馅。
夏梦装作若无其事，侧耳听着这些人凑在一起商讨这次行动的方案。
这次的行动跟之前大差不差，干的也是类似于绑架的勾当，而且跟上一次一样，也要神不知鬼不觉。
这次的目标人物，夏梦还真认识。
是个德国基因医学界的大拿，距离诺贝尔只有一步之遥的那种。
夏梦读大学时的教材书里就有他的名字。
据说这位医学大佬是在十多年前一次国际医学会议之后突然失踪的，没有人知道他消失去了那里，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国际上动用了大量的警力财力，竟都毫无收获。
这桩案子当时闹得很大，国际舆论沸沸扬扬，猜什么都有，甚至最后还怀疑到怪力乱神上——据说也有怀疑是哨兵的手笔，但黑塔方面也出面搜查过，一样没有下文。
记得当时大学课堂上老师提及时，还惋惜地提过一嘴，那位大佬要是没失踪，时至今日全球的基因医学水平至少还能往前跨进二十年。
夏梦沉默地又盯着目标的照片确认了一遍。
没错，就是他。
怎么办？
她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帮他一把，帮他逃离魔爪？
等等……
不对啊。
夏梦反应过来。
这里是精神图景，不是现实。
现实中那位大佬早就已经下落不明十几年了。
她现在做什么还能有什么用呢？
精神图景是精神图景，现实是现实。
不管她在这里做什么，对现实都是毫无改变的。
而且……这里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都还两说呢。
既然是无用功，似乎就没有尝试的必要了。
夏梦歇了暗中拖他们后腿的心思，似乎将注意力转回之前的问题上——比利究竟去哪儿了？
很快，行动的具体方案就制定好了。
他们居然给她也分派了任务。
当然，属于是一个无比轻松的任务——放风。
这次的目标是在大佬的私人实验室里。
实验室位于某医学机构的顶层，守备森严，监控严密。
机构内有着国际最前沿最尖端的医疗科技实验，因此安保等级极高。
今天，大佬将会跟两名助手留在实验室里做一个关键实验，一晚上都不会离开，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具体的行动方案也很简单。
裂空负责将他们带到目标楼层隔壁的房间。
一个人负责切断楼层电源，一人负责切断监控系统，另外两人负责放倒两名助手，然后剩下一人负责带走目标。其余的人，则负责放风，一人守住一个出入口。
夏梦的任务，就是守住其中一个出入口。
一旦有哨兵保安过来查看，她来负责放倒他们。
向导的精神力对哨兵有着一定的影响。
精神力越强，往往影响就越大。
夏梦的精神力很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身为S级，她的精神力天然对哨兵有着极强的影响，别说疏导净化这种小事信手拈来，就算想要瞬间放倒他们，也不在话下。
很显然，他们开始逐渐让她参与进行动来了。
他们将她视作他们小团体的一部分了。
夏梦的感受很复杂。
内心并不是很想融入他们。
但看客观现状，似乎已经融入了。
她这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貌似已经成了他们这个未成年犯罪团伙的一员。
哎，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她真的不想的。
就算只是在精神图景里，她也真的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要不……为了让自己良心上稍微过得去一点，稍微给他们使使绊子，好让那位大佬逃过一劫吧？
现实中已经发生的事情，当然都不可能改变了。
但现在是在精神图景里，一切都是虚构的假相。
她让这里的大佬活下去，会怎么样？
十年后，她能看到医学界飞速发展的那一天吗？
就算是假的，她也挺想看看的。
这大约是很多医学生共同的愿景，今天要换了是她的同学，没准也会跟她有相同的想法。
捣乱嘛，小菜一碟。
想成事难，想败事还不容易？
只要她在放风的当口给监控系统提个醒儿，那些安保人员还不得乌泱泱地涌过来？
嗯，确实简单。
夏梦摩挲着下巴，构思出了个天衣无缝的无间道计划。
孩儿们，别怪她无情无义。
她这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啊！这才是人间大爱啊！
想到这里，她扭过身就要一把推开自己身后守着的那扇门。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事先探得的情报里就写着，门背后就有一个触发安保系统的红外监控器。
结果她的右手才刚握住门把，眼前忽然一阵模糊。
熟悉的恍惚感再次猝不及防地袭来。
眼前的门板上原本贴着楼层的地图示意图。
横平竖直的条线在她眼前跳跃晃动起来，在虚焦中无限地放大。
夏梦瞬间感觉到晕晕乎乎的。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甩了甩脑袋，手下意识想扶住门板。
眼睛一闭，再一睁，眼前的景象瞬间再次变幻了。
眼前的人影一晃而过。
夏梦恍惚间抬起眼，发现竟然是班主任从她身前走过，她在一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教室的座位上。同学们都姿态自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眼前，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课堂景象。
时间竟然由向前跃进了。
距离上一次跃进，明明还不到几分钟。
这是为什么？
夏梦怔愣了很久。
隐约间，她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个时间跳跃的规律。
原本她认为这个时间迷航综合征发作期毫无规律，也毫无征兆。
可是这一刻她脑海中闪过了之前的每一次跳跃。
第一次是因为什么？
当时她似乎想着，先翻翻这些书，想着过了食堂晚饭的时间段，避开跟赫尔曼的见面。
等到晚上她就去找那个分发制服的老奶奶打探情报，实在不行，就找机会从福利院逃出去。
结果时间直接跳了过去，根本不给她实行计划的机会。
第二次又是因为什么？
哦对，是考试那次，她再次盘算着逃离赫尔曼，逃离这个班级，想着考出一个奇低无比的分数，就能妥妥被送走。
结果时间跳了过去，一眨眼，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考了个满分。
然后是执行任务回程，她想打探情报，时间第三次跳跃。
再然后就是现在。
似乎……她每一次想要做点什么，时间就会快速快进。
根本不给她捣乱的机会。
就像是，她眼前仿佛有一条既定的故事线。
她就是身在这个故事里的人，一个被牵着线的木偶，挣脱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故事一步步向前推进。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
第90章 第90章 “你叫什么名字！？”……
夏梦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
这个世界像是始终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每每她打算做点什么偏离既定故事线的时候, 它就会出手干预。
干扰的手段也很简单粗暴，直接跳过时间。
它想干什么？
这道视线来自谁？
这个精神图景的主人吗？
疑问太多了。
夏梦找不到任何的头绪。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精神图景的主人究竟是谁。
该不会是赫尔曼吧？
……看着不太像。
夏梦凭着自己过去几次被拖进精神图景的经验，精神图景的主人, 通常会以本人的身份出现。
可是这个精神图景里的赫尔曼，跟她印象中的那个人, 看着不太一样。
明显要稚嫩很多。
而且, 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种复杂难辨, 和想将她生吞活剥的疯狂。
应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六岁的赫尔曼。
那会是谁？
某个跟赫尔曼一起长大的人吗？
那个裂空的哨兵？埃米尔？
还有谁跟他一起长大的？
夏梦记起之前黎昼说过, 赫尔曼身边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埃米尔，一个是兰斯。
兰斯是个精神系异能，能够控制人的意识。
兰斯也是这个班级里的一员。
他和埃米尔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不太像，但都是一头红发。
难不成是他们？
夏梦隐隐觉得, 应该也不是他们。
实在猜不着了。
太奇怪了。
总不可能是她自己吧？
呵，怎么可能？
谁家主人对自己精神力没有半点控制力, 还过得那么憋屈的？
有种只能眼睁睁看着, 却无从改变的无力感。
夏梦抹了把脸。
算了, 没有头绪，说明她现在掌握的情报还不够多。
走一步看一步吧。
往好处想, 至少这个精神图景目前看起来对她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
不像是要针对她, 或是想要她的命。
非要说的话，夏梦有种直觉。
仿佛, 这个精神图景想要告诉她什么。
想要让她看清什么。
……
夏梦躺平了。
既然她改变不了，那就接受。
想要让她看清，那她就睁大眼睛去看。
随后的几天里，她摸清了班上每一个人的异能属性, 以及性格来历。
这些孩子跟赫尔曼不同。
赫尔曼是贵族出身，他作为德莱塞族长私生子的身份，在福利院里原本就不是秘密。
如果说福利院里的孩子全都是孤儿，那么只有赫尔曼像是被寄养在了这里。
当孤苦伶仃的孩子们在对未来彷徨不安的时候，大约只有赫尔曼对自己的未来相当笃定——
S级哨兵，肯定会成为德莱塞家族未来的中流砥柱。
于是乎，赫尔曼理所当然地成了这里孩子们仰望的中心，众星捧月。
只要跟着他，将来成年后何愁找不到一个好的出路？
于是夏梦就那么远远看着。
游离于人群之外，看着赫尔曼被团团包围的样子。
随后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
福利院的日子按部就班，每隔十天半个月，他们就要出去执行一次任务，别的时间，他们就留在福利院里上课学习。
恍惚间，夏梦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有些割裂了。
在福利院里的日子，干净得就像是寻常的校园。
教室窗明几净，每天脑子里想的只有作业写完了没？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吃饭？
而出去的日子就像是一脚跨进了另一个世界。
从极白一脚跨进了极黑。
是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夏梦不喜欢这个世界。
但受迫于这个精神图景的压制力，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硬生生地受着。
一次又一次。
随着她参与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多，夏梦也就越来越麻木。
无法阻止自己同流合污，也无法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她只能尽可能地远离中心。
赫尔曼他们几个，也像是不太看得上她的能力，虽然每次执行任务都不得不带上她，但都没有给她分派什么重要的任务，顶多让她干点边角料的任务，比如守守门放放风，基本上可有可无。
夏梦打了两个多月了酱油。
直到这一天——
这天依然是个大雾天。
一大早，窗外的天色就阴沉沉的，黑云压境，看一眼就觉得胸口仿佛被大石头压住了，喘不过气来。
伦敦外号雾都，一年里有一百来天都是大雾朦胧的日子。
夏梦进这精神图景的两个多月里，几乎天天都是大雾弥漫的大阴天。
天气不好，容易影响心情也跟着变得不好。
夏梦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得沉闷压抑，一方面是因为福利院里的生活太过阴暗，另一方面，跟这大雾天也脱不了干系。
伦敦逐渐迈进了冬天。
夏梦站在自己寝室的窗边，打开窗，寒风扑面吹进来。
呼出的热气变成水雾，愈发显得寒冷。
夏梦一大早踩着上课铃进教室，一眼就看到班上同学们有些紧绷的神色。
夏梦一眼就懂了。
得了，又有任务了，哎。
哨兵们通过哨声分辨今天是不是“任务日”。
而她，看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
刚开始跟着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夏梦还会对任务的目标抱有一点好奇心。
去得多了，看得多了，逐渐也就麻木了。
这一次，她甚至都没多问任务目标究竟是什么，任由那些人凑在一起制定计划，她自己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转去了隔间里换衣服。
等换完衣服出来，他们的行动计划也制定得差不多了。
准备出发。
裂空已经开辟出来了，所有人穿越裂缝而过。
夏梦走在最后面，就跟在埃米尔的身后。
埃米尔负责守门，一般过去那边也是守在裂缝附近。
夏梦经过他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这次我守哪里？”
埃米尔沉默寡言地回视她一眼，说：“随便。”
看来，这次依然没有给她分派任何任务。
这样最好。
夏梦并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但碍于班主任总是强调让她跟着大部队行动，她不好明面上反抗。
赫尔曼他们似乎也嫌她碍手碍脚。
她明着打酱油，他们也当没看见。
于是她每次都跟着他们出发，然后去那边找个角落蹲个十来分钟，然后跟他们一起回来。
幸好，班主任每次都没有跟他们一起，至今不曾发现。
每次行动都要争分夺秒，这次也一样。
所有人跨过了裂空，穿越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夏梦一抬眼，入眼便是一片绿油油的原野。
兴许是远离伦敦的原因，这里天气很好，气候温暖。
天空澄澈，万里无云。
夏梦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好。
草地翠绿翠绿的，还有雪白的羊群分散在原野上，满眼都是旺盛的生命力。
这里仿佛真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福利院内外栽种的树木，几乎都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
夏梦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绿意。
原野的另一侧，是一座大约有数万人规模的小镇。
小镇坐落于两座山的中间，前方还有一片湖泊，依山傍水，环境优美。
远远看去，远处似乎还有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
夏梦隐约觉得，那片山脉的起伏形状，看着有点像是阿尔卑斯山脉。
“阿尔卑斯山脉吗……”夏梦猜测着，他们这次大约是去了欧洲。
可能是法国，也可能是意大利，或者是德国瑞士，欧洲南部这一带，基本都能看到阿尔卑斯山脉。
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夏梦正疑惑着，转头发现其他人都快速行动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夏梦转头又看了一眼埃米尔。
这闷葫芦永远是一副不想说话的表情。
她摇摇头，苦中作乐地想：算了，就当做是来旅游了。
她背过手，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小镇很美，建筑风格统一，又五彩斑斓。
看起来就像是童话中的梦幻小镇。
“也太漂亮了吧……”
夏梦散着步走在小镇里，一边走，一边看。
小镇上很热闹，正值午后，小镇上的居民来来往往，都
在忙碌。
夏梦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
也没有走太远。
因为那些人的行动很迅速，顶多十五分钟就要走了。
她在小镇外面的那片湖边停下了脚步。
湖畔生长着大片的黑松林。
黑松林的地势略高，刚好比湖面高出一段三五米高度的“悬崖”。
夏梦走过去才发现，悬崖上斜斜地生长着一棵黑松树，倾斜地长着，两根绳子从树干上垂下来，绳子另一端同时系在同一块木板上。
竟然是一架秋千。
夏梦有些好奇，又有些感叹地停住了脚步。
好粗犷的秋千啊！
看起来好危险，那两根绳子仿佛随时会断。
但又好有趣。
这秋千悬在湖面上，随风晃荡的时候，脚下波光粼粼。
夏梦眼睛都亮了。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主意。
而且这秋千看起来，上去容易下来难，想要下来，恐怕只有跳进湖里一个选择。
她在原地只犹豫了两秒，就飞快打定主意要玩玩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跳进湖里又怎么样？她会游泳的。
她费了点功夫才顺利坐到了秋千上。
脚下没有着力点，她只能用身体前后晃动的惯性拉动秋千。
可惜不得其法，再加上她本身年纪小没什么力气，秋千晃动的幅度始终不能达到她的预期。
微风徐徐，水波粼粼。
她正玩得起劲，忽然一道声音从高处响起来。
“你是谁？”
夏梦下意识抬眸望去。
只见一道纤细的孩童身影站在黑松树旁，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她。
细碎的阳光穿过黑松林的枝叶，从他后脑勺照落下来，将他深棕色的发丝映照得泛起一层金光。
小男孩大约十来岁，白白净净的，五官漂亮精致得雌雄莫辨。
两人四目相对。
夏梦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是个非常漂亮的白人小男孩。
下一瞬，她从他那一双熟悉的灰蓝色眼睛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他：“你、你是……”
黎昼？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这是她认识的黎昼吗？还是某一个长相相似的小孩？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
小黎昼并没有认出她。
他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对她充满了好奇。
他眼睛亮晶晶的，眼神中满是善意：“想玩吗？”
夏梦怔怔的，脑海中思绪万千。
一时间没来得及回答他。
小黎昼以为她是害羞，抬起一根手指，小声说：“抓紧了。”
话音刚落，夏梦感觉到自己的后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了，连人带秋千，立刻高高地被推了起来。
夏梦意识到眼下不是玩耍的时候。
她在晃荡的秋千上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黎昼眨眨眼，仿佛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什么？”
夏梦隐隐有些焦急起来。
秋千一下一下，荡得极高。
夏梦趁着秋千往前荡到最高点的前一瞬，忽然松开了手，朝前方飞扑了出去。
“哎！”
耳畔传来小黎昼的惊呼声，随即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道力量拉住了，身体猛然被拉了过去，重重落下的瞬间，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在了小黎昼的身上。
幸好底下是柔软的草地。
两人滚作一堆，小黎昼给她当了垫子。
她从他身上支起身子。
她凝重着脸，认真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小黎昼眨巴着灰蓝色的眼睛，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他慢慢地回答道：“黎昼。你呢？”
真的是他！
夏梦这一刻却是惊恐的。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少年时的他？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那些少年兵千里迢迢从伦敦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总不可能是来旅游的。
答案只有一个。
夏梦垂眸，愕然注视着身下压着的小黎昼。
他们，是冲他来的！
第91章 第91章 她真好看，跟他妈妈一样好看……
情况很不妙啊！
夏梦惊愕地望着他澄澈的蓝眼睛。
一时间, 无数念头从她脑海中争相冒出来。
很多之前浮光掠影般扫过她眼前的碎片，隐约间似乎能串成一条合理的逻辑线。
就仿佛一团搅成一团的乱麻里，忽然被她捏住了一个线头。
夏梦盯着他的大眼睛走了神。
因此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黎昼好奇地眨巴眼, 直直地望着她，歪了下脑袋, 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没人回答。
压在他身上的小天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小黎昼也不敢动。
于是他屏住呼吸, 趁机小心翼翼打量她。
她真好看啊。
黑夜一样的头发, 星星一样的眼睛, 跟他妈妈一样好看。
不, 好像比他妈妈还要好看。
他一点点睁大眼睛，眼神里亮晶晶的。
看着看着，他的脸颊忍不住开始泛红。
刚才他远远地看着，还以为是天使落在他搭的秋千上了。
她到底是哪里下凡来的天使？
怎么现在还落到他怀里来了？
那……他可以把她捡回家，藏起来吗？
这时候, 夏梦终于缓过神来了。
她依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喃喃问道：“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中国人吗？”
她明明记得, 黎昼以前说过, 他从小在国内长大啊。
闻言, 小黎昼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是中国人？”
他扭过头，维持着平躺的姿势, 伸手指了指湖对岸的那座美丽小镇。
“这里是我爸爸的故乡, 我们一家人每年一半的时间都会住在这里。”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
小黎昼手指的方向, 只见小镇中突然冒出一片灼目的火光和黑烟。
夏梦怔愕着，悚然意识到，这响动不是什么意外。
而是——赫尔曼他们行动了。
他们是冲着黎昼来的。
一个刚觉醒的年幼的S级哨兵。
还有比他更值得垂涎、更容易被掌握的力量了吗？
恍惚间，夏梦忽然想起自己初次站在福利院大门口的那一天。
无数画面涌现在眼前。
瑞贝卡阿姨朝她招手：“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我带你看看好吗？”
萝丝奶奶喃喃自语：“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教室里一众打量的视线里，赫尔曼偏头瞥过来，眼神轻慢：“我对搭档的要求不高，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夏梦视线聚焦，落在小黎昼的脸上。
呼吸一窒。
碎片的信息，足以让她填补余下的空白，猜出前因后果。
那些人肯定是为了抓黎昼来的。
十有八九，就会像对待她一样，对待他。
送进福利院，然后从小开始驯化。
夏梦知道，如果不是她是S级向导，足够特别，又足够聪明，也足够“识相”，恐怕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她看向眼前的小黎昼。
他不一样。
他明显就是个寻常的小孩子，心智正常，并不像她一样，顶着十岁的身体，却有着二十多岁的灵魂。
夏梦甚
至不敢去想象，他一旦被抓进福利院，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
不行，她必须救他！
小黎昼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茫然地睁大眼望着远方腾空的黑色蘑菇云，喃喃道：“那个方向……好像是我家附近啊。”
说着，他扭回头看看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说：“你……你能先起来吗？我得去看看。”
夏梦此时正半撑着身体，双手支在他胸前，双腿结结实实跨坐在他腰上。
她低下头，眨眨眼，忽然灵机一动，说：“不行，我起不来。”
小黎昼愣住了。
夏梦趁机说：“你别走好不好？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她不能将他留在这里。
那些哨兵的目标是他，刚才的爆炸很可能是为了光明正大地解决掉他的父母，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孤儿，可以顺理成章地被送去福利院。
既然目标是他，爆炸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找到他。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落入虎口。
夏梦使出浑身解数想留住他。
结果小黎昼并不好忽悠。
他微微拧起仍显稚气的眉头，扭头看着远方逐渐飘散成一线的黑烟，迟疑地说：“下次可以吗？我真得回家看一看。”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起身的同时，也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
别看他们俩身高差不多，他手上的力量却不容小觑。
夏梦只好站直了。
但下一秒飞快握住了他的手。
小黎昼慢半拍地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又抬头看看她，脸上隐隐有些薄红。
他又朝黑烟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转回头，认真地小声问道：“那你能在这里等我吗？我一会儿就回来。”
夏梦赶紧更用力抓紧了他。
用力得令小黎昼不由得露出一个疑惑的目光。
夏梦没法，岔开话题说：“那什么……你刚才不是问我，我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
小黎昼被她这话稍稍吸引了注意力。
他认真点点头，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夏梦急中生智，胡编乱造。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飞快说：“我是从未来回到过去来找你的！未来我是你的向导，是你的女朋友！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当然了，后面几句是真的。
小黎昼僵住，满脸的问号。
他呆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努力在消化她的每一句话。
慢慢地，她发现他脸变得更红了。
他结结巴巴：“是、是吗？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吗？”
夏梦心说，是女朋友，不是妻子呢。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语病的时候。
她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弱弱地问：“没错没错，你相信吗？”
这话其实太扯了。
路上突然冒出来个陌生人自称是自己未来的爱人，这话换了是谁也不可能信。
可小黎昼只是思索了两秒，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信。”
夏梦微微一怔。
小黎昼朝她笑了一下，认真强调：“我相信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灰蓝色的瞳仁里映着湖面的波光，亮晶晶的。
夏梦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她飞快地说：“那你能不能跟我走？就现在！”
她上前一步，无比认真地说：“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先跟我走，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晚一点再跟你说明一切，好吗？”
小黎昼迟疑了一瞬。
他拧眉扭头朝远处的黑烟又看了看。
耽搁的几分钟里，浓烟已经逐渐消散了，只剩下天空中飘散的一层薄雾。
风里持续吹来的警报声也渐渐停歇了。
兴许是他想多了吧？
那个方向那么多户人家，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是他家？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好。”
下一秒，夏梦拉起他，飞快转身，朝湖畔的另一侧撒腿奔跑。
没时间了。
那些哨兵在发现找不到黎昼之后，肯定会分散来找。
小镇去不得了。
周围方圆几里地都是平坦的草地，一览无遗，根本没处躲藏。
除非——她看向小镇两侧的山头。
藏进山里！
或许能逃过这一劫！
夏梦飞快想定。
随即拉着他朝着山中奔跑过去。
两人手拉着手飞快地穿越黑松林。
黑松林一路蔓延到山上。
但才爬到半山腰，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幸好小黎昼善解人意，弯腰将她背起来，脚下生风似的，直接将她往山头上掠。
经过一处黑松林稀疏的山头，他不经意间朝山脚下的小镇瞥了一眼，忽然顿住了。
小镇上某处的景象无比清晰地映在了他的眼底。
焦黑的断壁残垣上依然有零星的火光。
受了伤的人，焦急奔走的人，惶恐哭喊的人……乱作了一团。
小黎昼猛然扎住了脚步。
真的是他家那一片！
而这一刻，夏梦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拼尽全力攥住他的手，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
小黎昼吃痛地看向她，下意识想挣脱。
夏梦焦急地说：“别回去！”
小黎昼眼神中生出了几分震惊和迟疑。
再怎么相信她，再怎么对她有好感，也不可能将父母的安危摆在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后面。
他抽了抽手，拧眉说：“对不起，我必须得回去看一眼。我爸爸妈妈都在那——”
“别去！！”夏梦忍不住大喊。
没时间了！
埃米尔的裂空只有十五分钟。
眼下没剩几分钟了。
那些哨兵，肯定已经在找他们了。
他要是回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她必须将他带走！
她用力地将他往前拉，还没走出半步，手腕和脖颈间突然冒出一阵剧痛。
那一瞬间，这痛意刺得她眼前一黑，直接摔倒在地。
小黎昼吓了一跳，大声喊道：“你怎么了？！”
夏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低头看去，只见她这身衣服的袖口处忽然冒出了电光。
原本洁白的双手手腕上突然显现出两圈纹身般的透明痕迹，像是一对冒着电光的手铐，牢牢地铐住了她。
她下意识摸了摸同样刺痛的脖子。
她看不见，但想必脖子上也同样有这么一圈。
她意识到，是每次出任务是换上的战斗服的问题。
难怪了。
难怪班主任每次都这么放心让他们自由去执行任务，自己却没跟上。
她之前还想过，就不怕他们趁机逃跑吗？
原来在这等着她！
有这个项圈和手铐在身上，赫尔曼他们肯定迟早能追上他们。
怎么办？
就这么束手就擒吗？
夏梦咬紧下唇。
不行，拼了！
她就不信了，她一定要把小黎昼从这个噩梦里推出去！
她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握住他的手，努力朝着反方向跑。
还没跑出两步，剧烈的痛意再次袭来。
痛得夏梦不光眼前阵阵发黑，甚至全身都开始痛了起来。
她痛得咽呜出声，简直飙泪。
小黎昼望着她。
忽然，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手腕上的透明手铐。
手上稍一用力，只听得“咔哒”一声，透明手铐应声掉落。
他依样画葫芦，飞快将她另一只手上的手铐和脖子上的项圈都强行拆了下来。
夏梦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小黎昼什么都没说，瞥她一眼。
他还是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非要带他走。
而且她明知他现在必须要回去，还是要强行带他离开。
但他不傻。
前后一联想，他大致意识到了肯定出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
他刚觉醒的时候。
S级异常稀有。
全球都找不出几个来。
周围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地道喜，说他们家这下是要飞黄腾达了。
可只有他父母在人后暗暗叹气。
说将来怕是再也过不了平静的生活了。
能安逸一天是一天吧。
这一刻，父母叹息的身影和眼前这个即使痛到快要昏迷，依然执着要拉着他离开的女孩子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她问他相信她吗？
他静静地心想，信的。
第92章 第92章 想抢人？做梦。
小黎昼肯配合, 逃跑当然就简单多了。
战斗服上的机关被他强行破坏掉了。
夏梦担心这衣服上还会有什么追踪的东西，干脆直接脱掉了。
身上只剩下一身打底的黑色秋衣秋裤。
已经十一月了，就算这地方再怎么气候宜人, 气温也明显不太适合这样的穿着。
小黎昼脱了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
夏梦挡了一下，说：“我不用。”
她的视线落在他单薄的身子上, 外套一脱, 他里面就只有一件无袖的小背心。
让一个十岁的小孩脱了衣服给自己穿, 夏梦实在干不出这种事来。
她将外套往回推, 说：“你自己穿好, 小孩子家家的，别冻生病了。”
小黎昼莫名地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子吗？”
说着，他不容拒绝地再次将衣服披了过来，紧紧将她裹了起来。
外套里侧有他身上的体温, 暖烘烘的。
夏梦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这事干得, 像是在占小孩子便宜。
可抬眼去看小黎昼, 他小小的脸上, 依稀已经能看出长大后的轮廓。
那小眼神里，甚至还能看出长大后那个他眼中常有的温柔和坚毅。
算了。
跟他一个S级哨兵谦让什么呢？
他那身体素质, 就算现在把他扔北极去也出不了事。
她松开推辞的手, 探手将手臂穿过两只衣袖，简单拢了下领口。
现在不是纠结衣服的时候。
眼下当务之急, 得先逃脱那些人的追踪。
夏梦能猜到，那些人的目标肯定是黎昼。
第一步先斩断他所有的羁绊，第二步自然就是将他带走，带去福利院。
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夏梦深吸了一口气, 一边告诉自己不能慌，一边握住小黎昼的手说：“有人想要抓你，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赶紧走。我刚才那个手铐……估计他们会跟着找过来，没时间了——”
说着她就要拉着他继续开跑。
可小黎昼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说：“你如果不想被他们找到，我其实有办法。”
夏梦疑惑：“什么办法？”
小黎昼说：“我是S级，一般的哨兵找不到我。”
他这么一说，夏梦随即想起来。
是了，之前刚进黑塔的时候，她在某些资料里看到过。
哨兵等级越高，对精神力的感知也就越敏锐。
高等级的哨兵能够轻易感知到附近哨兵的踪影，反过来，只要高等级哨兵有意隐藏行踪，低等级的哨兵也几乎不可能发现。
向导们也是如此。
虽然向导们普遍不擅长彼此感知，但等级越高，同样越不容易被哨兵感知到。
按常理来说，她现在一个S级向导，黎昼一个S级哨兵，几乎已经是最高配置了。
但坏就坏在，对面也有个S。
夏梦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简单说了句：“他们中也有个S。”
看来只有赌了。
两人达成一致。
这时候，小黎昼忽然探手反握了一下她的手，说：“这附近我比较熟悉，我带你走。”
说着，他松开手，走到她身前蹲下来，说：“我背着你走，比较快一点。”
夏梦没犹豫，立刻往他背上一趴。
她知道，光靠自己的双脚，肯定跑不赢那些猎豹似的哨兵。
再说了，这天寒地冻的，她从身后抱住他，就等于是给他多披了一件外套，至少他们两个都能暖一点。
于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逃亡就这么开始了。
……
两分钟后。
破碎战斗服掉落的地方，陆续出现了几道身影。
有人在战斗服前蹲下来，伸手提起战斗服的袖口，翻出被破坏掉的金属细环部分。
“真是她的战斗服。”
“小丫头逃跑了？”
“我看不可能。这个禁制环，一般人拆不了。”
“没错，光凭向导的力量，根本拆不掉。”
“估计是那个S级哨兵拆的？”
“他挟持了她？”
“很有可能。毕竟是那么珍贵的S级向导。”
“赫尔曼，现在怎么办？”
这话一落，所有人下意识扭头看向赫尔曼。
其他人都是A级，想追踪一个S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靠赫尔曼。
而赫尔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盯着散落在地上的战斗服碎片上。
想抢人？
做梦。
“追。”
“是！”
……
小黎昼背着夏梦走了很远。
他们没走大路，而是直接沿着山路继续向前。
翻过了好几座山，直线距离上百公里。
追踪的人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一两个小时时间，他们两个小孩子能走出那么远。
终于，他在某个偏僻空置的猎屋里放下了她。
房间里并没有人烟气儿，看得出已经许久没住人了。
但房间里维持得挺干净。
这猎屋远离城镇，并不通电，因此屋内的陈设相对原始。
有蜡烛，有壁炉，壁炉里还有劈好的柴火。
小黎昼放她坐在椅子上。
夏梦伸手拉了拉外套。
兴许是因为地形的缘故，这地方，比刚才那个小镇上要冷多了。
小黎昼走到壁炉边蹲下去，寻摸一阵找到了盒火柴，将壁炉里的柴火点燃了。
屋子里的温度很快就上升了几度。
小黎昼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
猎屋位于这座山的山腰处，窗外视野正好能看到山下。
远远地望去，能看到山下不远处还有另一座小镇。
天色略微暗下来了，那座小镇上亮起了万家灯火。
看规模，比之前那座小镇要大一点，还通了铁路。
小黎昼回头对夏梦说：“前面那座镇上有火车，明天一早，我们可以搭最早的一趟火车离开。”
夏梦点点头。
小黎昼又说：“我出去找点吃的。”
别看他小小年纪，居然还挺会照顾人。
夏梦静静看着他忙里忙外，随后出门十来分钟，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保温杯。
保温杯分两层，盖子旋开，上层是几只面包，下层则是一大壶热热的罗宋汤。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
小黎昼收拾出一个床铺出来，示意夏梦躺下。
“你早点休息吧。”
夏梦坐在床边，抬头看他：“那你呢？也睡这里吗？”
小黎昼点点头，说：“你先睡吧，我一会儿也会躺下。”
夏梦抬起眼。
桌上跳跃着烛光，暖黄的光跃动在少年稚嫩的侧脸上。
她忽然问：“你是不是想趁我睡着一个人离开？”
小黎昼僵住了。
大约还是因为年纪太小了，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猝不及防间，他眼中瞬间闪过几分被看穿的慌乱。
他自认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
小黎昼有点心虚地垂下眼。
没想到被看破了。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梦心说，因为她太了解他了。
以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从他脸上看出来。
他甚至不会撒谎。
又是给她指明去山下那座小镇的路，又是哄她早点睡。
桩桩件件，分明是打算好了想让她一个人走。
夏梦轻叹了一声：“你想回去吗？”
小黎昼沉默地缓缓抬起眼。
是的。
他想回去。
并非不相信她，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只是……
“只是放不下你父母，是吗？”夏梦眸光透彻，平静地陈述着他的心思，“想回去看一眼，至少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不测。是吗？”
烛光在两人的瞳孔中跳动着。
小黎昼刚要点头，就看到夏梦忽然撑着身体站起来。
她非常干脆地说：“好，那我跟你一起。”
小黎昼呆了一下，随即摇头：“你不能回去。”
夏梦：“为什么？”
小黎昼：“他们会抓你的，太危险了。”
夏梦：“他们也会抓你的。”
小黎昼：“我不怕，我很厉害。”
夏梦顿了顿。
所以，他是特意将她送到了这里，至少先保证她的安全之后，才折返回去吗？
这孩子……
为什么这么小就这么善良了啊！
夏梦忍不住叹气，心头酸酸的。
她不可能真让他独自回去。
否则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成无用功了。
夏梦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回去。”
小黎昼：“可是——”
夏梦打断他：“你要是被抓了，我一个人走了也没意义。”
说着，她半真半假地说：“原本我今天来，也是为了救你的。”
小黎昼立刻就信了。
他：“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等一下。”夏梦说，“回去之前，咱们得先做点准备。”
小黎昼：“？”
夏梦摸摸下巴。
现在那些哨兵肯定正在小镇周围地毯式搜索。
小黎昼家附近，必定也有人留守，守株待兔。
他们如果回去，必须引开那些人。
夏梦想了想，问道：“你有精神体了吗？”
小黎昼摇摇头：“我觉醒还没多久，还没凝聚出来。”
夏梦有些疑惑，她自己明明第二天就有了二狗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在这个精神图景里，也没有精神体。
夏梦：“你帮我一个忙。”
小黎昼：“什么？”
夏梦：“帮我抓只小动物过来，夜行动物，喜欢在夜里行动的那种，跑得越快越好，越难抓的越好。”
小黎昼：“……？”
第93章 第93章 “别伤心，我们迟早会再见面……
小黎昼并不理解。
但他非常尊重且配合。
出去十多分钟, 很快去而复返。
回来时，手里还拎着个白白的东西，乍一看有点像是拎了条毛巾。
白毛巾在他手里晃晃荡荡地挣扎着四肢, 发出气呼呼的“吱吱”声。
夏梦定睛一看，随即愕然。
啊这。
这不是她家二狗嘛！！
乌溜溜的大眼睛, 雪白雪白的大尾巴, 这可不就跟她家二狗一模一样！
啊不对。
下一秒, 夏梦就反应过来了, 小黎昼手里拎的并不是她的精神体, 而是一只活生生的白鼬。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想到随便抓只小动物居然还能抓到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白鼬。
莫非这就是缘分吗？
她：“怎么抓了只白鼬？”
小黎昼：“有人烟的地方，野生动物本来就少，你还要那种跑得快的夜行动物，那我就只好……”
夏梦想了想，确实也是。
夜行动物的选择是挺多, 但想跑得快的，周边可选择的就少了。
她又看了看这只白鼬, 心想这也太巧了。
小白鼬气呼呼的, “吱吱吱”地一边叫, 一边努力地扭着身体，试图拿四只爪子抓他踹他。
也许是因为之前跟二狗培养出了感情。
夏梦看不得小家伙这么被“欺负”, 她赶紧伸出手去, 示意他将小家伙交给她。
小黎昼捏着它的后颈皮没松手。
他不太放心：“它会咬人。”
白鼬是攻击性很强的野生动物。
虽然长得很可爱，但并不适合当做宠物饲养。
夏梦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她想了想，于是示意他将它放在地上。
小黎昼依言照做。
松开手将白鼬放在地上。
小白鼬四只爪子一着地，立刻满屋子开始乱窜，试图找到门逃出去。
幸而门早就关上了。
小白鼬逃脱无门, 在猎屋里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几十圈，终于放弃逃跑，找了个角落缩了起来，然后警惕地眨巴着大眼睛观察他们。
小黎昼扭头问夏梦：“你让我抓它来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
当然是来给他们当帮手的。
想要回去不难，难的是怎么在那些追兵的眼皮子底下回去，还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
夜深了。
千家万户安静下来。
赫尔曼带人蛰伏在暗处。
他们都留了下来，在目标家周围几处地方暗暗藏了起来。
靠在赫尔曼身后的兰斯小声问：“赫尔曼，他们真的会回来吗？这半天耽搁，没准他们都已经逃离国境了。”
赫尔曼闭着眼睛。
好一会儿，就在他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赫尔曼突然睁开眼睛，低声道：“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角落里，几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摸黑蹿出。
A级哨兵们无法感知到S级的精神力。
所以追踪全靠赫尔曼。
赫尔曼一马当先。
其他人也快速跟上。
离开之前，赫尔曼没忘留一手，为了以防万一，让埃米尔继续留在原地守着。
埃米尔抱胸靠在角落里，精神力铺展开来。
将注意力提升到极致。
十分钟后。
空气中忽然飘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神力波动。
埃米尔若有所觉地抬眼。
刚要转头确认究竟是什么情况。
眼前突然一阵白光一闪而逝。
白光之中，他猝不及防间对上一双深黑如夜的眼睛。
是夏梦的眼睛。
夏梦指尖亮着一点白光，双眸紧紧地盯着埃米尔的双眼，轻声低喃：“忘了吧……你什么都没看到……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埃米尔眼睛里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
然后，他像是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重新抱臂，靠回了角落里。
夏梦收回手指，垂眸看了一眼指尖。
要说进入精神图景之后最大的一点好处，大约就是她对精神力的使用更加随心所欲了。
这一手催眠，要是放在现实里，哪可能这么容易？
但在精神图景里就不同了。
在这里，她仿佛能随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她起身出去。
走向小黎昼的家——那片废墟。
当时爆炸牵连无数。
大约是怕做得太明显，不光是他们家，连附近的十几户人家都没幸免于难。
一整片街区，全部成了焦土。
爆炸才发生没几个小时。
爆炸现场依然是一片狼藉，没有收拾。
还有不少遭遇横祸、流离失所的人流连在附近。
夜幕降下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悲痛的呜咽。
夏梦走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小黎昼静静地站在自家废墟的大门前。
他家是爆炸的中心，整座建筑都碎得不能再碎了。
原本两层的小洋房，此时碎成了一座乌黑的小山包。
夏梦在他身边站定，小心翼翼地转头瞥了他一眼。
见他没哭，也没慌。
更没有着急忙慌地冲进废墟里挖人。
他看起来冷静得吓人。
夏梦欲言又止地顿了顿。
他明明打定主意要回来，为什么现在回来了，反而什么都没做？
小黎昼这时候忽然转头回视她一眼：“你想问什么？”
夏梦迟疑。
小黎昼平静地反问：“你以为我会哭着冲上去？”
夏梦：“不是吗？”
小黎昼摇摇头：“我刚才试过了，感应不到我父母。”
夏梦顿了顿，忽然意外地眨眨眼：“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父母他们没有——”他们该不会还安然无恙吧？
但她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因为小黎昼的脸色看起来即使平静，仍然有掩饰不住的悲痛。
而且，以她对赫尔曼那帮人的了解，他们基本上不可能失手。
只有黎昼这个S级，是个他们
难以控制的变数。
小黎昼垂眸说：“他们应该已经……”
夏梦轻声问：“为什么？”
小黎昼抬手指了下废墟：“这里，全是血的气味。都是他们的血。”
那么浓的血味，想必流了很多很多。
多到全身的血都快流尽了。
他不敢奢望他们还活着。
夏梦默然。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亲眼看着，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那现在怎么办？
催促他赶紧离开吗？
小黎昼怔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转头问道：“你说的那些人，解决了吗？”
夏梦点点头：“他们留下了一个人，我已经解决了。至于其他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
小黎昼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回来？”
夏梦耸肩，因为二狗二号啊！
她在小白鼬身上留了她和小黎昼的精神力气息。
在距离小镇不远的地方将它放了出去。
精神力波动很快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顺利调虎离山。
小黎昼茫然：“调虎离山？”
夏梦扭头咕哝：“调虎离山没听过吗？”
小黎昼摇摇头。
夏梦：“你这个中国人怕不是假的吧？”
小黎昼：“。”
夏梦东拉西扯的说着，目光在废墟上扫了一遍。
借着远处的一点光亮，她大致能看出这片废墟上有翻找过的痕迹，大约是救援队来过。
如果真的挖出了人，不管是死是活，应该都会被送去镇上的医院。
夏梦转过头，看着小黎昼眼眶红红，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试探地说：“说不定……你还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
随后果不其然。
小黎昼的父母就在镇上医院的太平间。
夏梦寻机会看了太平间值班的工作手册。
今天下午爆炸发生后，造成现场十几死四十几重伤。
小黎昼的母亲在爆炸当场就没了。
而他父亲被他母亲护着，虽然现场被拉上救护车时还有一口气，但送到医院来之前也不行了。
一整个太平间满满当当。
只有他父母被单独放置。
夏梦注意到他们身上挂着身份标签。
小黎昼的母亲姓黎，是个A级哨兵。
他的父亲是个A级向导。
夏梦恍然。
也是了。
能生出黎昼这么个S级，至少说明他父母本身基因也很优秀。
她转头看向小黎昼。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靠在他母亲身边。
黑色的尸袋里，仅仅露出他母亲的脸。
那张脸血色尽褪，苍白地泛着青。
看得出来，小黎昼和她长得很像。
夏梦看得有些不忍，走上前搭住他细瘦的肩膀，轻声说：“你……”
小黎昼一动没动，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她轻叹，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我陪你去将你父母安葬了吧。”
小黎昼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夏梦轻声说：“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埋进土里，死者方得其所，家属方觉心安。”
……
等到两人终于将他父母安葬妥当，已经到了后半夜。
事情本身不麻烦。
主要是他们从太平间偷尸体出去，得避着人，也得避着赫尔曼他们，防着他们杀个回马枪。
因此绕了不少圈子。
最终下葬的地方选在小镇一侧的山头。
位置很高，视野很好。
正好能看到小镇全貌，也能看到小黎昼平时常去的湖畔和悬崖上的那架秋千。
夏梦不太懂什么风水，好在小黎昼他们家也算半个外国人，她就权且当他们不讲究这个。
再说了，位置是小黎昼亲自选的，想来，他喜欢，他父母应该也会喜欢的。
天快亮了。
他们该走了。
夏梦刚想开口，忽然见小黎昼猛然扭头。
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忽然发出簌簌的声响。
夏梦：“？”是谁？
她的一颗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直到几秒钟后，灌木丛下面忽地钻出一道雪白的身影——
……
几道黑影飞速地略过森林。
赫尔曼几人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地。
结果根本没追上人，连影子也没摸到。
别说那个S级哨兵了，连夏梦的半分踪影也没看到。
其他人追得气喘吁吁。
“这、这跑得也太快了！”
“我没力气了。”
“赫尔曼，你、你确定没、没追错人吗？”
赫尔曼停下脚步，紧皱眉头。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了。
一开始，他确信自己捕捉到了他们的精神力波动。
夏梦的，还有另一个S级的，他都捕捉到了。
但追着追着，他却感觉到那种波动忽近忽远，忽强忽弱，捉摸不定。
就像是那人在吊着他们玩儿一样。
追丢了。
居然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追丢了。
这意味着，他跟那个哨兵的差距，很可能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明明都是S级……这可能吗？
赫尔曼凝重地停下了脚步。
太奇怪了。
对方从头到尾都太奇怪了。
如果实力真的比他高出那么多，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他发现行踪才对。
难道……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赫尔曼立刻启动内部通讯联络了留守的埃米尔。
埃米尔那头很快接通。
赫尔曼开门见山：“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埃米尔语气如常：“没有。”
赫尔曼凝重地挂掉了通讯。
……
夏梦弯腰捞起这只小白鼬。
调虎离山的计划，其实说来很简单。
她将自己和小黎昼的精神力都凝聚了一部分，放在了小白鼬的身上。
让它带着两人精神力出现在小镇附近。
果不其然，很快就引走了赫尔曼他们。
小白鼬是夜行动物，尤其身手敏捷。
但在S级哨兵面前，也很难保证能安然活下来。
所以夏梦做了点手脚。
她让小黎昼抓了好几只小动物，然后在它们身上都放了一部分的精神力。
凝聚出的精神力并不会维持太久。
夏梦控制着它们，打了个时间差。
小白鼬将赫尔曼他们引离小镇之后，为了防止小白鼬被他们抓住，精神力没在它身上停留很久。
而这厢精神力一散，这距离刚好能够感应到另一只小动物身上的精神力。
于是，就这么忽近忽远，忽强忽弱。
就跟钓鱼一样，水灵灵把他们越钓越远。
此时，小白鼬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迈着小碎步跑到他们的身前。
夏梦弯下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小家伙，谢了，今天你立大功了。”
小白鼬歪了歪头，眨巴眨巴眼。
夏梦收回手，转头看向小黎昼：“你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小黎昼还有点恍惚着。
他听完她的问话，缓缓地摇了摇头。
夏梦了然地叹了口气。
也是，毕竟他还那么小。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沉重了。
其他小孩子遇上这种事，估计连哭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想别的？
她看小黎昼今天的行事，已经比同龄人沉稳成熟不少了。
但不管怎么说
，他跟她不一样，他确确实实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他那注定坎坷的未来……还是暂且别逼他去想了。
夏梦叹了口气，抬手拄着下巴，轻声说：“要不，我给你个建议？”
小黎昼缓缓抬眼。
夏梦说：“回去吧，回中国去。你在国内应该还有其他亲人吧？不过，我不是让你去找他们的意思。今天你看到了，应该也能猜得出来，他们的目标是你，他们想抓走你。你如果回到你的亲人身边，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小黎昼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夏梦继续往下说：“去黑塔吧。我认识黑塔北京分部的一个人，他叫周启，你可以去找他。他这人……还算靠得住，应该会帮助你。还有，记住，除了北京塔，别去别的地方，特别是英国的黑塔总部，今天来抓你的人，本身就跟总部这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她顿了顿，认真嘱咐，“如果你想着报仇，也别着急。等你变得更强，羽翼变得更丰满之前，记得要先保护好自己。中国有句古话叫韬光养晦——”
她絮絮说着。
然而这个时候，小黎昼忽然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那你呢？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夏梦顿了一下。
跟他一起？
不了吧。
如果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她的黎昼，那个认识她记得她喜欢她的黎昼，那么她肯定愿意留下来。
可惜。
她知道，他不是。
她知道，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心中暗暗叹息。
是时候离开了。
她摇了摇头。
小黎昼眼中露出失望。
夏梦抬眸，朝着少年轻轻微笑，半真半假地说：
“别伤心。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
第94章 第94章 “忘了我。”
“别伤心, 我们迟早会再见的。”
说这话的时候，夏梦的眼中碎光浮动，真诚极了。
小黎昼口中低低地念了几遍她的名字。
夏梦, 夏梦。
“走吧。”夏梦说。
她站在原地，看着小黎昼依依不舍地转过身。
没走出几步, 又忍不住回头, 问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夏梦摇了下头。
“我去不了。”
他们萍水相逢, 短短几个小时里, 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
夏梦理解他现在这种无端的依恋。
但, 她只能陪他到这里了。
因为，现在的她，并不是她自己。
这个身在福利院的S级向导，并不是真正的她。
现在的她，应该正在中国的某一处小学教室里上着课, 无忧无虑地思考着下课了要去哪里玩。
既然中国已经有一个她了，那她过去, 会发生什么？
她看过很多穿越时空的小说, 不管发生什么, 感觉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既然如此，还不如,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
小黎昼终于依依不舍地转过身。
小小的稚嫩的背影上, 隐约可见长大后挺拔的模样。
而这身影，似乎跟昨天初见他时, 也不太一样了。
仿佛一夜之间，这个男孩悄无声息地长大了一点点。
他挺直的脊背上，夏梦看出了一点点的孤勇和沉默。
她轻叹一声。
然后慢慢抬起手。
精神力无声地凝聚于她的指尖，她对着他的背影, 轻声低喃。
声音顺着风悄然飘向那道背影。
“忘了我。”
“你从来没见过我。”
星星点点的精神力的光点随风飘向他。
落在他的后肩，然后如雨点砸在地面上时，散成了更细更碎的光芒，消散在了空气里。
做完这些，她毫无留恋地转过了身。
并没有看到，在她身后，那个离去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叫住她，说些什么。
下一瞬，一阵风迎面吹向他。
额间发丝浮动的同时，他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细碎的光点漂浮。
迷眼的那一瞬间，像是某种力量起了作用。
灰蓝色的眼睛里眼神一滞，再抬起时，瞳仁中已经没有了离开那人的背影。
这时候的天上好像再也兜不住寒气了。
风一吹，漫天的雪就跟着飘落下来。
眨眼的功夫，就下得细细密密，鹅绒一般。
他有点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等到再次向凝眸去看原本想看的方向时，那条路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
片刻后，他也转回了身。
两人分道扬镳。
夏梦走在下起雪的山路上。
慢慢地走着。
寒风夹着雪花从身后吹过来。
她抬手捻了一片雪花，下意识想拢拢衣服，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套着小黎昼的衣服。
她盯着衣领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
是时候要走了。
这段时间里，她确认了很多事。
这里的赫尔曼并非现实中的赫尔曼。
今天，她再次确认了现在的小黎昼，也并非现实中的黎昼。
虽然，他们俩在性格上很相似。
一样的温暖，一样的纯粹。
那么，可以确定，这个精神图景，大概率就只有她一个人在。
那么她就没有继续逗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至于留下来的另外一个目的——查清赫尔曼的底细，找出他的弱点。
她觉得，赫尔曼那个人，少年时期也远比同龄人要更加警惕，更加的谨慎。
她即便留下来，估计也查不出多少有用的情报。
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而且……
这段时间下来，她觉得厌倦得很。
那间福利院像是一座压抑的囚笼，无论多阳光开朗的人在那里呆久了，感觉都会被同化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漠。
夏梦不喜欢那里。
非常不喜欢。
待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今天即使没有遇上小黎昼，她原本也是打定主意要走的。
那就走吧，她想。
她抬起手，精神力刚要在指尖凝聚，眼前的道路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枯枝被踩碎的声响。
大雪纷飞间，她定睛看去，发现一棵黑松树下，赫尔曼竟然正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等多久了。
她看过去时，他正眉目沉沉地盯着她。
夏梦拧了下眉。
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
她下意识想转头看看黎昼离开的方向。
他们……该不会也抓住他了吧？
她顿了顿，没有回头。
因为赫尔曼忽然抬脚，一步步走向她。
山路上已经浅浅有一层薄雪。
他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串脚印。
他走过来的时候，动作很慢，但压迫感却十足。
夏梦下意识地皱眉喝了一句：“停！”
她：“你别再过来了。”
这话一出，赫尔曼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直直地望着她，忽然问：“你跑什么？”
夏梦抬眸：“那种鬼地方，我难道不应该跑吗？”
赫尔曼像是对她话语中明显的排斥大感意外，他想了想，慢慢地说：“你是个向导，那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夏梦闻言盯住他，直接反驳道：“那是你以为。对我来说，那地方跟地狱没什么区别。”
那里是地狱，那他，那其他那些哨兵是谁？
地狱里的恶鬼吗？
赫尔曼淡淡一哂，反驳道：“你会这么以为，是因为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对我们这些特殊人类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以为，福利院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孤儿？就是因为外面早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夏梦定定地看着他。
啧啧。
这种鬼话也说得出来。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要不是她早就知道他的来历，差点就要被他给忽悠瘸了。
没有容身之处？
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也就罢了，他一个德莱塞家族的继承人，他跟那些失去了父母亲人的孩子能一样吗？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德莱塞家族怎么可能放着他一个S级不管呢？
算了，先不想了。
她看向赫尔曼。
见他还故意露出无辜的表情，她眼中忍不住闪过几分鄙夷。
他居然还想在她面前演戏。
要是换了是前几天，她估计也就忍了，顶多在心里吐槽，老娘就静静看你演。
但现在，既然打定主意要走了，她也就不介意此刻跟他撕破脸。
拿刀子直接剖开眼前粉饰的太平来。
想到这里，她垂眸笑了一下，忽然抬脚慢慢走向他。
直到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一臂的时候，她抬头看着他，语气冷淡地说：“容身之处？难道这里就是吗？”
赫尔曼微微拧眉了一瞬。
她的眼神锐利得跟刀锋一样。
仿佛他的一切伪装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他缓慢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夏梦盯紧他的双眼：“需要我问问你，比利，艾萨克，尤金，还有科林……他们都去哪里了吗？”
赫尔曼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随即很快被其他情绪掩盖。
他还是太年轻了。
十六岁的男孩子，比起同龄人已经成熟太多，但在夏梦这个最擅长解读微表情的专业人士面前，依然无所遁形。
这段时间，他们班上陆陆续续有人消失。
最初是比利，然后是其他人。
一个个的，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对此，夏梦问过班主任，问过其他人，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夏梦看得出来，班上其他人，或许是真的不知道。
但班主任绝对知道内情。
熟视无睹，心照不宣。
什么样的人能让班主任做到这个地步？
除了赫尔曼，夏梦不做他想。
赫尔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觉得他们消失跟我有关系？”
夏梦歪了下头，学着他的样子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赫尔曼垂下眼，掩饰掉眼中沉沉的阴郁：“你误会我了，跟我没关系。跟我回去吧，我可以放过那个孩子，就当做我今天没有找到他。”
夏梦心头紧了一下。
看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其他人，估计已经去追小黎昼了。
她现在鞭长莫及，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足够敏锐，不要被那些人追上。
夏梦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如让我来猜一猜今天你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她背着手站着，抬头盯着他：“一开始只说是跟平时一样要抓人，但你们却引发了一场爆炸，目标就是那个孩子的父母。下一步呢？是将他带回福利院吧？然后，像培养班上其他人一样，像我一样，也让他成为你们手里的一把刀。”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背在身后的手指凝出精神力。
精神力快速凝结成一把短刀的样子。
其实若论攻击力，枪比刀更好。
但现在他们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这么近，刀比枪更具杀伤力。
夏梦冷笑，有些不屑地继续说：“然后，成为你手中的牺牲品。”
赫尔曼瞳孔微缩。
像是被她一把撕破了伪装。
赫尔曼：“你——”
不等他说出下一个字，夏梦藏在身后的手骤然划出，电光火石间无比迅猛地刺向他。
刀尖上带起一道淡蓝色的残影。
赫尔曼没有料到她居然会突然发难，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他抬手想挡，手中不假思索地凝聚出精神力。
哨兵的精神力通常带有属性。
他的精神力带着一抹电光闪现，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夏梦是故意的！
故意逼他用精神力来抵挡！
她是在诈他！
电光闪现的瞬间，夏梦冷漠地勾了勾唇角。
看来是了。
比利的雷电系异能，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刹那间，赫尔曼的脸上闪过几分一不做二不休的阴狠。
手中的精神力倏地暴涨，眼看就要扼住她的喉咙。
然而下一瞬，小刀在夏梦的手中利落地转了半圈。
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一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赫尔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手势一顿：“你……”
夏梦冷笑了一下。
以为她要自杀？
要玉石俱焚？
当然不。
因为这是离开这个世界最快的办法。
她脚下霎时光芒乍现。
是门。
只有她能看到的门。
这个世界并没有她想要找的人。
既然如此，她只需要打开那扇门就好。
第95章 第95章 果然，他们两个完全不一样。……
夏梦捅自己也不是第一回了。
捅得相当顺手。
几乎没给赫尔曼任何反应的时间, 刀尖一转，直接那么丝滑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下一秒, 她眼前的时间像是突然被定格了。
不管是赫尔曼，还是空中飘扬的雪花, 抑或是远处在寒风中抖索的黑松林, 都瞬间停滞了下来。
夏梦缓慢地睁大眼睛。
还没来得及去细思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跟之前几次不太一样, 随即下一秒, 眼前的一切像是一面巨大玻璃被震碎一样，刹那间龟裂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纹，然后，“哗啦啦啦——”
玻璃崩碎的脆响霎时充斥她的耳膜。
世界就这么水灵灵的在她眼前炸了——
夏梦下意识抬手想挡脸。
但碎片更快一步。
那些碎片朝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还有些朝她射了过来。
她抬起手时，那些碎片已经到了眼前。
于是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碎片穿过了她的手, 穿过了她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
夏梦从手指的缝隙间抬眸看去, 只见眼前玻璃碎裂的地方成了一片浓黑的无尽的虚空。
而下一个瞬息间, 浓雾从黑暗中狂涌着朝她扑了过来。
顷刻淹没了她。
……
又是熟悉的浓雾。
每次进精神图景, 她都会遇到这种浓雾。
这令夏梦稍稍放心下来，但又隐隐觉得奇怪。
之前每次进去会有雾, 但出来却不会有。
为什么这次她明明打开门了, 却又看到浓雾了？
疑惑在她脑袋中一闪而逝。
随即下一秒，她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她还在精神图景里！
眼前浓雾散开。
她睁大眼, 缓缓抬起头。
眼前是两条长长的走廊，而她则站在拐角处，自己的双脚各踩了一边。
而她站在中间。
一抬眼，就能看到两侧走廊上不同的布置, 不同的光影。
就像是这个世界突然无端地将两个完全不同的场景拼接在了一起。
她凝神打量，发现左侧的走廊像是医院的走廊。
入眼洁白，走廊上一扇扇大门上还有高悬着的门牌——手术室。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
而右侧的走廊，则像是欧式城堡的走廊，装饰奢华富贵，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价值连城的油画，每一寸都透着金碧辉煌。
空气中飘浮着浓郁的幽香。
香气与消毒水气味在她鼻息间交织。
医院与豪宅走廊无缝相连。
仿佛跨过她眼前的这个转角，就跨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来回看了看。
两边的走廊上都没有人。
去哪边看看？
她一时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感觉不论是哪一边都透着诡异。
这里不是现实。
仿佛，她又跨进了另一个新的精神图景里。
而且，这里似乎比之前那个精神图景要混乱得多。
正当她迟疑地迈出第一步时，脚尖落地的瞬间，一阵无形的空气水纹
般从脚尖涤荡开来。
好像眼前这个时空被她踏出的这一步唤醒了。
无形的水纹荡开，透明的屏障被打破。
声音下一秒终于传来。
左边医院走廊上，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清脆响亮，响彻走廊。
随即传来医生护士们地低语：
“出生了！终于生下来了！”
“快告诉德莱塞先生！”
“不好！产妇大出血——”
一阵混乱的响动过后，夏梦若有所觉地朝右方看去。
只见右侧豪宅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推开，两道仪容精致的中年男人沿着走廊快步走来。
夏梦认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金发男人，就是德莱塞家族上一任家主，洛伦佐·德莱塞。
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看着大约是他的秘书或是助手什么的。
那人正在握着手机低声与人交谈着什么，随即面露惊喜地挂了电话。
他抬头凑到洛伦佐身侧，低声说：“先生，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说着，助手面露凝重：“不过，夫人大出血，正在抢救，您要不要去看看她？也看看孩子？”
洛伦佐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半秒的停顿。
他完全没有回应助手的话，脸上是毫不关心的冷漠，仿佛出生的孩子和大出血的女人都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在推开书房的门之前，他问道：“那个孩子的基因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可能还要两到三天。”
“那就两天后再说。”
说着，两人就进了房间。
夏梦的视线跟着关上的大门抽回，却发现这时候医院和豪宅的走廊居然开始分崩离析。
两段没头没尾的场景又成了破碎的飞扬的玻璃碎片。
快速散开，随后又快速重组。
眼前一道人影快速从她面前走过。
走到侧前方豪华的书桌前。
场景这次变幻成了德莱塞家的书房内部。
秘书走到正看报纸的洛伦佐面前，低下头说：“先生，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
捏着报纸的手终于稍稍往下撤了一点，露出洛伦佐一双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睛。
“是什么？”
秘书低头说：“检测出觉醒为哨兵的概率为95%，A级的概率为30%。”
洛伦佐轻蔑地冷哼了一声：“才30%？真是浪费我那么多时间。”
秘书的头压得更低了：“还有，报告显示，他还有5%的……觉醒为S级的概率。”
闻言，坐在书桌后的男人终于彻底放下了报纸，意外地拧眉：“S级？真的？”
秘书赶紧点头，然后抓紧机会追问：“明天是夫人的葬礼，您打算出席吗？还有，孩子的话，您准备什么时候接回来？”
洛伦佐闻言沉思片刻，说：“孩子的话，还是等觉醒之后再说吧。”
秘书下意识抬头，以为洛伦佐没听清葬礼的事，正欲开口，随即下一秒反应过来，洛伦佐先生根本不在意那个女人的死活，他在意的只是那个孩子究竟能不能觉醒成优秀的哨兵。
他低下头：“是。”
光影变幻间，夏梦看到另一侧，是一场简单的葬礼。
到场的只有十来位亲朋，一个个身穿黑衣，静默地站在墓碑前。
站在最前面的一对老年夫妻默默低头垂泪。
妻子的怀里还抱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不用多加猜测，夏梦就知道，那孩子肯定就是赫尔曼。
怀抱着他的，大约是他的外公外婆。
夏梦有点恍然。
这里……
该不会是……
赫尔曼的精神图景吧？
真的假的？
他的精神图景长这样？
这么凄凄惨惨的？
不过，夏梦也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她继续往下看。
光影持续变幻。
小赫尔曼一点点长大。
直到十一岁那年。
书房的画面再次在夏梦右手边闪回。
秘书低头：“先生，赫尔曼少爷觉醒了。”
洛伦佐漫不经心地抬眸：“哦？是什么？”
秘书难掩激动地抬头：“是个S！”
洛伦佐意外地挑了下眉。
秘书问：“要把他接回大宅吗？”
洛伦佐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中闪现的激动光芒随着一分一秒的时间逐渐淡去。
直到最后，眼里只剩下如一潭死水的波澜不惊。
“把他送去那间福利院吧。”
这话一出，秘书诧异地抬起头来。
夏梦也眨巴眨巴眼，不由自主往前一步，竖起耳朵听。
她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她分明记得黎昼说过，洛伦佐对于培养自己的继承者很是上心，特别是对S级的执着，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为了生出个S级的继承者，他甚至特意找了好几个A级向导当情|妇。
为什么现在的他，对赫尔曼，会是这种排斥拒绝的态度？
赫尔曼真是他亲儿子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秘书也问出了她的疑惑：
“那里是培养少年兵的地方……赫尔曼少爷去那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洛伦佐面色淡淡，眼中闪过几分厌恶：“没有比那里更适合他的地方了。”
秘书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那您……打算去看看他吗？”
洛伦佐瞥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秘书赶紧低下头去。
好一会儿，洛伦佐才慢慢开口：“等到他能证明自己足够优秀，我会去见他的。”
夏梦挑眉。
将儿子放在那种地方，然后还要他证明自己足够优秀？
这爹想啥呢？
想搞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那一套，把他丢进全是少年兵的地方，然后从中养只蛊王出来？
事情的发展怎么这么古怪？
夏梦手中还握着之前捅自己的匕首。
她迟疑地低头扫了一眼。
要不要再扎一刀？
这里还是精神图景，她只有这样才能从这里离开。
但眼前的景象……她总觉得藏着一些被她忽略的真相。
于是她按捺下来，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场景，便是赫尔曼被送进福利院的那一天。
同样的斑驳的镂空铁门，同样的站在门口的瑞贝卡。
画面里，瑞贝卡轻轻抬起手，拉着小小的赫尔曼走进了那扇大门。
就跟她那天一样。
算算时间，此时的赫尔曼十一岁。
而她在上一个精神图景遇到他时，他已经十六岁了。
这么一算，他至少还要在这里待五年。
夏梦迟疑了一瞬，随即抬脚跟了进去。
跨进门的刹那间，眼前的画面再次破碎、重组。
夏梦现在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她习以为常地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跟上。
福利院里孩子很多。
夏梦远远跟在赫尔曼身后，时不时有小孩子打闹着从她身边跑过来跑过去。
一开始夏梦还小心翼翼，想躲开人，直到发现有小孩子从后方小跑着撞过来，竟没有撞到她身上，而是直接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看来这个世界里的人，都看不到她。
她另一半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她跟着赫尔曼和瑞贝卡走去。
先是去了他的宿舍，然后去领了衣服和书本，再然后被带着逛了一整个福利院。
流程跟夏梦之前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次瑞贝卡亲力亲为，很是殷勤。
也是，毕竟是德莱塞家未来的继承人。
可不是得殷勤着点。
但很快，瑞贝卡就被人叫走了。
就只剩下赫尔曼一个人。
夏梦抬眸看去，只见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无波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周围的一切。
那眼神里，起初，还有着懵懂和无措，怯生生的，湿漉漉的，像是只无辜的小鹿。
大约完全不明白，自己好好的为什么会送进这里。
夏梦盯着他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的眼睛太干净太纯粹了。
干净得跟十六岁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跟三十多岁的他更是不一样。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个无辜柔弱的十岁小孩。
就跟……那座小镇里的小黎昼一样。
想到这里，夏梦的心不由得柔软了下来。
仔细想想，现在的赫尔曼，何尝不是跟那个小黎昼一样呢？
突如其来的觉醒之后，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光明的未来，而是被强行送进这个陌生的地方。
成为被圈养的蛊虫之一。
……
时间不断地前进。
时而缓缓流逝，时而快速推进。
夏梦跟在赫尔曼身后。
看着他半夜走在福利院的走廊上。
大半夜，走廊上漆黑一片，只有尽头的一间房门口还透着一线光亮。
夏梦记得这地方，是之前领制服的地方。
专门负责制作制服的萝拉奶奶就在这里。
夏梦跟着赫尔曼走过去。
隐隐约约地听到对话声。
听声音，似乎是瑞贝卡和萝拉奶奶。
“居然真的是个S级？”
“可不是，还真让德莱塞家族找到了个S级。而且是昨天才刚觉醒的。”
“昨天刚觉醒，今天就被送过来了？他家人呢？都不拦着的？”
“我偷偷跟你说啊，据说他的外祖父母昨天当场就被弄死了。谁能管？谁敢管？”
“弄死！？你是说——”
“嘘！轻声些！”
夏梦睁大眼。
果然！
一模一样的路数，原来在这么多年前就已经实施过了。
德莱塞家族的人，杀死了赫尔曼的外公外婆，然后他就作为孤儿，顺理成章地被送到了这里。
亲生父亲杀死自己至亲的外祖父母。
不管换了是谁，估计都难以接受。
夏梦下意识瞥向小赫尔曼。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直到瑞贝卡警惕地探身出来查看周围有没有人，他才快速躲进黑暗里。
她靠近他。
想借着月光探寻这个少年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
可不待靠近，眼前画面再次变化了。
时间飞速前进。
随后，是他在福利院的日常。
十一岁的小孩子，先是被送去了三年级，然后四年级，五年级——直到升到了那个班级，眨眼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期间，洛伦佐没有来过一次。
直到他正式开始执行任务。
圆满完成的那一天，赫尔曼终于被带到了福利院最高处的某间办公室里。
作为这间福利院的荣誉院长，洛伦佐的院长办公室长年空置。
夏梦跟着他走到这间办公室门外。
门外站着洛伦佐的秘书。
秘书朝他一点头：“赫尔曼少爷，请进吧。”
夏梦看向赫尔曼情绪复杂难辨的双眼。
十二岁的少年，眼中带着一抹对亲情的希冀与渴望，还有些微的恐惧与迟疑，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痛苦挣扎。
夏梦理解他的心思。
从亲缘的角度来说，洛伦佐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从感情上来说，这个从没有养育过他一天的父亲，却派人杀死了照顾他长大的外祖父母。
这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手刃了他其他亲人的刽子手。
夏梦知道，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洛伦佐。
可在门外犹豫再犹豫，推门进去之后，他还是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
他对着办公室里的中年男人，轻轻地唤了一声：“父亲。”
办公室的老板椅转了过来。
坐在皮质椅子里的男人西装革履，表情冷漠，看起来遥远极了。
洛伦佐冷漠地看着他，嘲讽一笑。
“父亲？我不是你的父亲。”
赫尔曼愕然地慢慢睁大眼。
夏梦也呆住了。
哈？？？
这是什么鬼的伦理八卦！
赫尔曼居然不是洛伦佐的亲儿子吗！？？？
下一秒，洛伦佐就解答了她和赫尔曼的疑惑。
洛伦佐轻蔑地说：“你不过是你母亲和我的护卫出轨生下的孩子罢了。要不是看在你是个S级，早在你出生当天，我就会亲手弄死你。”
小赫尔曼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摄住了。
洛伦佐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赫尔曼的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兜头挡住身后窗外的光。
他低下头，抬手捏住赫尔曼的下巴，慢慢地说：“但我也可以是你父亲。只要你足够听话，足够优秀，你就可以成为德莱塞家族的继承人，成为哨向世界的王者。”
洛伦佐不愧是久居高位的贵族，气势不怒自威，让人不敢动弹不敢反驳。
洛伦佐的蓝眼睛里闪过冰冷的寒芒，说：“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选。”
夏梦看着他们俩。
她终于明白了。
难怪赫尔曼出生时，洛伦佐毫无喜色。
甚至一眼都没去看过他。
还在他觉醒后，毫不留情派人杀死了他的亲人。
赫尔曼在他眼里是儿子？
不，不过是一柄锋利的刀罢了。
就跟小黎昼一样。
这时候，夏梦看向赫尔曼。
只见他缓缓低下头，目露顺从臣服之色。
洛伦佐垂眸看他，像是在看一只肮脏的流浪狗。
他：“跪下。”
几秒之后，赫尔曼轻轻跪了下去。
夏梦拧眉。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之前。
上一个精神图景的时候。
当时在猎屋里，临出发回去小镇之前，小黎昼忽然问她，害死他父母的人究竟是谁？
夏梦直觉他是要找他们报仇。
她在黎昼面前习惯性地坦荡，面对这个小一号的黎昼，也下意识保持了这个习惯。
她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想找他们报仇吧？”
说着，她摇摇头：“别想了，目前的你还对付不了他们。”
小黎昼说知道，“但现在不行，将来迟早会有做到的一天。”
夏梦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如果……他们的势力大到你无法想象，能只手遮天的那种呢？”
黑塔辖制管理着整个哨向社会，相当于是哨向人类的最高领袖，有着绝对的权力和地位。
小黎昼安静思考片刻，然后无比认真地说：“如果世界上最强的那个人是个坏蛋，那我，就去打败他。”
当时的小黎昼，和此时的赫尔曼，在她眼前浮现，又交错。
夏梦轻叹一声。
果然，他们两个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