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私奔“我带你私奔吧。”
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她在梦境的虚实间游离。
她梦到陈见青被逼着在李婉枝和她之间做出选择,她梦到陈见青极度痛苦的模样,她还梦到了她的父亲宋益平。
她一下惊醒过来,抬手摸了摸额角上的汗,呼出一口气。
歪头看向身侧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发现陈见青不见了。
宋南汐捞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才刚刚早上七点半。
陈见青起这么早?
她本想起床去找陈见青,却在坐起身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床边矮柜上的一抹亮眼的黄色。
那是一张黄色便利贴,宋南汐伸手撕下来,看到便利贴上用遒劲的力道写着几行字:早饭温在锅里,午饭和晚饭已经做好放在了冰箱,热一下就可以吃。我有事出去一趟,最晚明天回来。(不要偷懒,好好吃饭。)
宋南汐皱了皱眉,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七点三十二分。
陈见青怎么会出门这么早?
她拿来手机给陈见青发了一条消息:【怎么出门这么早?】
男朋友:【去处理一点事。】
宋南汐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直觉:【去哪?去榆北吗?】
对方并未及时回过来,宋南汐有些着急直接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被接了起来。画面晃了一下,对面又立刻关了摄像头。
宋南汐开了免提,听到那边隐隐有机场广播的声音。
“陈见青!”宋南汐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手忙脚乱地跳下床,“你要去榆北吗?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阿南,”手机里终于传来陈见青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低沉和缓,“别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宋南汐一想到李婉枝看似温柔但却咄咄逼人、能将对方心理防线全面击溃的模样,她就感到一阵心惊,仿佛昨晚陈见青的痛苦挣扎即将变成现实。
“不行,”宋南汐拿着手机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要回家找衣服,她声音有些急切:“我跟你一起去,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陈见青说:“阿南,有些事积攒了太多年,这次我想一次性都说清楚。”
宋南汐的动作渐渐停下来,她明白陈见青的意思。
这是他和李婉枝之间的事,如果她去的话局面可能会失控。
宋南汐说:“那我不跟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行吗?”
陈见青语气坚决:“不行。”
“可是……”
宋南汐还想说什么,被陈见青打断,他声音有些无奈,还隐隐带着一丝宠溺:“阿南,听话,”
宋南汐就真的不说话了。
陈见青说:“安心在家,好好吃饭,我很快就会回来。”
背景音的播报里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宋南汐默了默,最后轻声说:“陈见青,想我的时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陈见青说:“要登机了,你先挂。”
手机里再次传来催促登机的广播,陈见青也没有催她,等着她先挂。
“陈见青,”宋南汐低声说:“难过的时候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对面似乎很轻地笑了声,“好。”
直到机场广播再次从听筒里传来的时候,宋南汐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下午五点的时候,天微微有些暗下来,李婉枝下班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陈见青。
她有些惊喜走过去,“见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妈妈一声。”
陈见青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声“妈”,解释道:“我怕耽误您工作。”
李婉枝“嗐”了声,嗔怪的语气说:“你这孩子,那也要告诉妈妈一声呀。”
陈见青没说话。
李婉枝想起昨天的事,又问陈见青:“见青,昨天妈妈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没看到呀?”
陈见青说:“看到了。”
“那就是太忙忘记回了,是不是?”
陈见青语气淡然:“不想回。”
李婉枝不悦地皱了皱眉,“你——”
“——妈,”陈见青抬眼看着她,直接道:“我不喜欢她。”
李婉枝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那女孩各方面都不错的,对你也很满意,你先加上人家尝试着——”
“妈,我有女朋友了。”陈见青直接打断她的话,说:“她叫宋南汐,您七年前就见过的。”
李婉枝的话音戛然而止,神情有一丝愕然,“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陈见青说:“没有,是我猜的。”
“见青,你太单纯了,根本不了解她。”李婉枝神色稍缓,上前握住陈见青的手臂,语重心长道:“妈妈都打听过了,这女孩男朋友很多,私生活也很混乱,心机也很重,你玩不过她的。听妈妈的话,跟她分手吧,好不好?”
“妈,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陈见青声音很沉,“她优秀又漂亮,追她的人很多,这很正常。”
李婉枝彻底没了好脸色,“我看你就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睛!”
陈见青拂开李婉枝的手,声音很冷,“妈,您对她放尊重点。”
陈见青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过李婉枝,这让李婉枝瞬间红了眼,“是她教唆你来跟你妈妈说这些的是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你呢?妈妈去求她,妈妈再去求她放过你。”
“妈!您还不明白吗?”陈见青看着李婉枝,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是我费尽心机要把她留在身边,是我不肯放过她,是我非她不可。”
李婉枝震惊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哭着说:“见青,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您不是知道吗?”陈见青说:“我房间里那箱东西您不是拿走了吗?”
李婉枝怔了怔,一瞬间都忘了哭。
陈见青说:“里面的东西您都看过了吧?那些照片和日记还有机票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李婉枝抓住陈见青的手臂两侧,泪光涟涟地看着他,乞求地说:“见青,听妈妈的话,换个人好不好?”
陈见青看着李婉枝,“如果您实在接受不了,也可以当做没有我这个儿子。”
李婉枝震惊地看着陈见青,下一秒,“啪”地一声脆响,陈见青被打得偏过脸去。
李婉枝再次哭起来,“妈妈拼了命生下你,辛辛苦苦一个人把你养大,你现在竟然和一个外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还要跟我断绝关系!”
陈见青紧紧攥着拳头,呼吸像是被哽住了,闷得他难受。
客厅的木柜上摆着一张遗照,里面的人与陈见青有七八分像,穿着一身警服,眉眼之间正义凛然。
李婉枝侧眸看着那张照片,“见青,你爸走了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地想要去找他,但是因为怕你没有依靠,我一直不敢。索性你现在也不要需要我了,我也能找你爸去了。”
这句话瞬间将他脑海中的警报拉响。
在他的记忆里,李婉枝曾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几乎贯穿他的整个成长期。
他一直知道,李婉枝一个人将他拉扯大很不容易,所以他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能违背李婉枝的命令。
小学的时候,因为跟不上课程,连着考过三次不及格,李婉枝气的哭着说你这样不争气,我还不如跟你爸去了。
那时候的他心里很害怕,害怕李婉枝真的离开他,所以拼了命的学习,每次都拿第一名。
后来,上了高中有很多女孩子给他情书,有时候会塞进他的桌子里或者书包里,有一次无意中带回了家,被李婉枝看到,误会他早恋,强行要给他转学,他不同意,李婉枝就哭着闹着要自杀。
最后,陈见青答应转学才结束。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他想选心仪很久的计算机,但李婉枝却想让他报医学,他们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他想让李婉枝给他一点自由,哪怕一点点也好,但却换来李婉枝的一句“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最后,陈见青妥协按照李婉枝的意愿报考了医学。
上了大学,李婉枝也时常告诫他不要恋爱,要专注于学习,有时候还会突击检查他的手机。
陈见青都时时刻刻遵守着,完全不敢偏离李婉枝给他设定的轨道。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李婉枝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不能违背,必须执行,李婉枝的哭声、李婉枝那些说过上千遍的话已经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警报器。
他时时刻刻警惕着,不能让警报器发出声响。
所以即使在跟宋南汐谈恋爱后,他也不敢告诉李婉枝,他怕李婉枝去找宋南汐的麻烦,也害怕李婉枝会用死来让他跟宋南汐分手。
他本以为工作后就会好了,他可以跟喜欢的人组建一个家,彻底逃离李婉枝。
但这种美好的幻想还是被李婉枝打破了。
他就像李婉枝的所有物,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只能由她支配,任何人都不能侵染,包括他自己。
说话间,李婉枝退后几步,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她扬起手,刀尖对着自己,就在她即将刺下去的一刻,刀尖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淋漓的鲜血瞬间淌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李婉枝的米白色毛衣上。
李婉枝惊住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松开了握刀的手。
下一秒,水果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见青……”李婉枝的声音都颤抖了,“你怎么能这么傻的直接去握刀呢。”
“你是个医生,手伤了还怎么做手术呀。”李婉枝拉住他的手腕,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手,哭着说:“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
陈见青站在原地没动,他哑着嗓子说:“妈,我还不够听话吗?”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自我,一直按照你的期望去做,像个机器,无悲无喜,不知疲倦。”
“我必须要听你的话,无论学习还是工作,必须按照你的要求做出选择。”
“我都乖乖照做了啊,为什么连我的感情你也要控制呢。”
李婉枝哽咽着说:“妈妈也只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妈妈的一片良苦用心呢。”
“可是……我一点也不好。”陈见青的眼睑慢慢变红了,“妈,我只是像你爱上爸一样,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人,我不明白我到底错在哪了呢?”
李婉枝哭的泣不成声。
“妈,你一直知道我的命脉在哪,知道戳我哪里最痛,所以每当我有了自己的意愿的时候,你就会用你的性命来逼迫我服从你的意愿。”
“转学是这样,志愿报考也是这样。”
“现在就连我的感情……也要这样吗?”
陈见青弯腰将地上的刀捡起来,刀把放进李婉枝的手心,他握着李婉枝的手,这次用刀尖指向了自己。
鲜血染红了李婉枝的手,她想把刀扔掉,想抽回手,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刀尖精准无误地抵着陈见青心脏的部位,只要用力就能刺进去。
“妈,我不能看着你去死,我也不能违背我的感情。”陈见青声音发颤,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李婉枝的手上,“我真的很痛苦,痛苦地想要死掉。”
李婉枝哭着摇头说:“不要。”
刀尖划破了陈见青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几片白色绒毛飘了出来。
李婉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甩开了陈见青的手,将水果刀扔了出去。
她后怕地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陈见青跪在地上,“妈,我求你了,就成全我这一次,行吗?”
他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一个又一个,哭着乞求李婉枝成全他一次,哪怕就一次。
李婉枝很狼狈地跪爬到陈见青面前,扶起磕头的陈见青,抬手轻轻抚着他红肿的额头,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她抱住陈见青,声音已经哭的沙哑,“妈妈答应你。”
她哭着又重复了一遍,“妈妈答应你。”-
下午六点的时候,宋南汐给陈见青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今晚是否回来。
陈见青迟迟没回,宋南汐莫名地心底升起一股不安。
她当即订了今天最后一班飞往榆北的机票,开着车出发去了机场。
飞机是晚上九点起飞,她到机场的时候才刚刚七点。
刚办理完值机,陈见青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男朋友:【回,可能要很晚,你先睡。】
宋南汐看着那条消息,反复阅读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她点开消息框,发送:【那我来机场接你。】
男朋友:【安心在家,不用接我。】
宋南汐拍了一张值机机票给他,顺便附了一条消息:【晚了,已经在机场了,差一点我就飞榆北了。】
对面正在输入中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同样是一张机票的照片。
男朋友:【十点半落地,还早,找个暖和的地方等一会。】
宋南汐回了句好。
她将机票随手揣回兜里,在机场大厅一直坐到陈见青的飞机落地。
十点半的时候,她准时守到接机口。
没一会儿,陈见青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
宋南汐原本是笑着的,但在看见陈见青的一瞬间,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紧接着眼圈红了。
陈见青看起来有些狼狈,黑色羽绒服已经破了,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绒毛,他的额头又红又肿,脸上也有个红肿的巴掌印,手上也缠着白色纱布。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陈见青的额头,又轻轻去触碰他红肿的脸颊,看着他浑身是伤,声音说不出的难过:“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陈见青将她冰凉的手包裹在手心,有些心疼,“手这么凉,一直在这等着吗?”
宋南汐鼻尖发酸,即使陈见青不说,她几乎也已经猜测到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陈见青……”宋南汐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声音哽咽地说:“我带你私奔吧。”
陈见青轻轻笑了声,“阿南,我妈同意了。”
宋南汐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抬起脑袋看他,像是没听懂似的“啊”了声,“什么意思?”
陈见青弯腰笑着在宋南汐唇上亲了一下,“意思是……”
“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
第62章 含冰(修)“还不是你勾引我!”……
接下来的一周,宋南汐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陈见青身后。
早上的时候,她会帮陈见青挤好牙膏,帮他擦脸,甚至帮他剃胡子。
她剃地不太熟练,陈见青下巴上经常会莫名出现几个小口子, 第一次的时候宋南汐就会亲亲他,然后说:“对不起,我下次小心一点。”
陈见青就会说没关系。
等第二次宋南汐再次剃出小口子的时候,她有些坐不住了,委婉建议,“陈见青,其实你留胡子也挺好看的。”
她是想说,等过几天他的手伤好了之后再自己剃。
陈见青朝她挑了挑眉,语气戏谑,“你喜欢山顶洞人?”
“……”宋南汐轻轻摸了摸那几个小口子,“你感受不到疼吗?”
陈见青就笑,朝她扬了扬下巴,一副索吻的姿态,“你多亲一会,就不疼了。”
宋南汐:“……”
于是,在一次次的剃胡子练习中,她的吻技也大幅度提升,不仅学会了换气,还学会了主动进攻。
对此,陈见青感到非常满意。
除了早上的日常洗漱外,宋南汐还包揽了一日三餐,每天都买各种食材亲自下厨给他大补特补。
显然,宋南汐的厨艺有些阴晴不定,所以陈见青每天都能尝到各种千奇百怪口味的饭菜。
有几次,陈见青跟宋南汐说他的手没事,剃胡子可能有点问题,但是做饭没有问题。
宋南汐坚持说,连胡子都剃不了,怎么能做饭呢。
陈见青就沉默了。
养伤期间,宋南汐似乎将他看成了一个陶瓷娃娃,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还想帮他洗澡。
陈见青大惊失色,极力阻拦,再三保证他可以独立且安全地洗澡后,宋南汐才终于没有跟进去。
在经历一周无微不至的照顾后,陈见青的手上和脖子上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已经拆了纱布。
宋南汐也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迫不及待地将厨房行使权还给了陈见青。
天老爷!厨房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下厨的这一周已经烧坏了陈见青家六口锅了,她每次去小区超市买锅的时候,老板娘就会笑:“小姑娘,又是你呀。”
宋南汐就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再后来她戴上口罩去买锅,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眼睛都笑弯了,“小姑娘,家里的锅又烧没啦。”
宋南汐就讪笑道:“老板娘,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老板娘一脸笃定,“这锅我都进货半年了,只有你来买。”
宋南汐:“…………”
陈见青拆下纱布的第二天一早,宋南汐就拉着陈见青去超市采购食材了。
陈见青有些无奈,“这么急做什么。”
宋南汐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你不懂!一周了!我终于能吃点好的了!”
陈见青罕见沉默了几秒,“你自己做的饭不好吃?”
宋南汐不假思索地说:“一点也不好吃!”
每次宋南汐做好饭,都会大肆夸赞一番,说这是按照某某大师的食谱制作的十全大补汤,色香味俱全,让他多喝一点。
而宋南汐自己则每次都会以减肥为借口,只喝一小碗。
陈见青不好打击宋南汐的积极性,只能忍受着味蕾的摧残解决完那些稀奇古怪的汤。
陈见青没忍住说:“那你每次都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
“我不那样说,你会喝?”正在挑选海鲜的宋南汐偏头看了陈见青一眼,嘿嘿一笑:“哄你的小手段罢了。”
陈见青:“………”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满载而归。
一进门,狗狗就亲切地围着陈见青转。
与之前朝陈见青龇牙咧嘴的态度天差地别。
好像,自从某天陈见青单独遛过二百五一次后,二百五就不再排斥陈见青了。
加上陈见青每天都会喂它狗粮罐头,二百五对陈见青的喜欢和依赖程度与日俱增。
宋南汐瞥了眼地上的狗狗,有些好奇,“陈见青,你到底怎么说服它接受你的?”
陈见青神秘兮兮地说:“保密。”
宋南汐直接抱起地上的狗狗,神色严肃:“说,你和他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狗狗一脸懵懂地歪了歪头。
宋南汐被这个动作萌的心都化了,严肃的伪装变成一脸憨笑,“宝贝,姐姐给你开罐头吃。”
说着,她就抱着二百五去开了个罐头,南南也翘着尾巴凑过来要吃。
宋南汐就又开了一个猫罐头给南南吃。
一猫一狗蹲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悠闲地吃罐头。
陈见青去厨房做饭,宋南汐就拿着手机坐在阳台的垫子上拍猫猫狗狗吃饭。
拍到一半,二百五忽然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朝着门口的方向叫了几声。
宋南汐狐疑地看了眼门口,没有任何动静。
她摸了摸二百五的脑袋,“别乱叫,小心被人投诉。”
二百五闭嘴了,但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宋南汐正要起身去看看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开门前,她先看了眼猫眼,视野中猝不及防出现一张放大的曾岳的脸,宋南汐吓得后退了几步。
厨房里的陈见青听到动静跑出来,“怎么了?”
宋南汐指了指门外,用口型说:“我哥。”
陈见青笑着走过来,说“没关系”,然后在宋南汐惊恐的眼神中打开了门。
曾岳有些不满:“开个门磨磨唧唧的。”
他身后又冒出七八个年轻面孔,不约而同地提着果篮和花篮,都是陈见青的实习生。
有人在门口就闻到了香气,“老师,你在做什么?好香啊!”
陈见青笑着说:“先进来。”
几个年轻人一个个有序地走进来,换好鞋,还殷切地跟宋南汐打招呼:“师母好!”
宋南汐讪笑着点头,曾岳最后进来,淡淡瞥了她一眼。
宋南汐顿时警铃大作,如果曾岳知道她和陈见青同居了,那曾岳估计会扒了她的皮。
宋南汐在脑中思索着对策,讨好地朝曾岳笑着叫了声:“哥。”
曾岳问她:“你来蹭饭的?”
宋南汐“啊”了声,随即反应过来,应声道:“对!我来蹭饭!”
“哥,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呀?”
曾岳挑了挑眉,“陈见青没告诉你大家今天要组团来看望他?”
宋南汐:“……没有。”
怪不得前天还在喊伤口疼的陈见青,昨天晚上就拆了纱布说已经好了。
她本来还纳闷怎么好的这么快。
闹了半天,是怕她今天会下厨。
陈见青把刚刚在超市提前买的零食拿给他们吃,“大家随意。”
苟杞提着一只装着鱼的袋子:“老师,我们还买了鱼!”
易醇举了举活蹦乱跳的袋子说:“还有新鲜的兔子!”
陈见青思索片刻说:“那就做个红烧兔肉,再炖个鱼汤,怎么样?”
大家齐声说好。
陈见青一边接过已经处理好的鱼,一边指了指客厅的料理台说:“兔子去那边处理好,送到厨房来。”
“正好,”陈见青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了句,“让曾老师再带着你们复习一下解剖要点。”
说完,陈见青就提着鱼进了厨房。
曾岳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接过那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对那几个年轻人说:“过来。”
宋南汐有些好奇,也过去观看。
他们说的一些术语宋南汐没记住,但是有个男生说的顺口溜她倒是记住了,那人对着案板上的兔子念念有词地说:“小白兔啊白又白,躺在板上乖又乖,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宋南汐:“……”
宋南汐看不下去了,悄悄跑去了厨房。
本想悄悄吓陈见青一下,谁知她刚到厨房门口,陈见青就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宋南汐狐疑道:“陈见青,你背后长眼睛啦?”
陈见青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宋南汐关上厨房门走过去,凑近闻了闻那锅热气袅袅的汤,眼睛亮了几分:“这是什么汤,好香。”
“小鸡蘑菇汤,”陈见青说:“要不要尝尝?”
宋南汐脸色微变,立刻道:“不要不要,我跟蘑菇有过节。”
陈见青笑了下,“没毒的。”
“好吧,”宋南汐说:“那我就尝一口。”
陈见青洗了洗手,掀开锅盖,拿勺撇开油,舀了点汤喂到她嘴边,“有点烫,吹一吹。”
宋南汐嘟着嘴潦草地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探头去喝。
陈见青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宋南汐已经一口吞了进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宋南汐直接吐着舌头跳了起来,“好烫好烫!”
陈见青哭笑不得,“你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抢。”
宋南汐的嘴唇很红,吐出的舌尖更红,她一边止不住地用手扇风降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喝点水降降温。”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却被陈见青一把拉住了。
“冰箱里有小冰块。”陈见青说:“等着,我帮你拿。”
宋南汐催他:“快点快点!”
陈见青在水池边又洗了一遍手,然后绕过她,径直走到门口旁边放置的冰箱处,打开冷冻层,从里面的冷冻模具里压出一颗方形的小冰块。
宋南汐跟在他身后,还不等他说话,就张开嘴含住他指尖的冰块,舌尖还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指腹。
陈见青攥了攥手指,垂下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毫无察觉的宋南汐皱着眉“嘶”了声,“好凉。”
陈见青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很凉吗?”
宋南汐的舌尖又冰又麻,她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含一块不就知道了。”
“那试试。”
话音刚落,陈见青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宋南汐的唇本就半张着,陈见青的舌尖毫无阻碍地滑入她的口中,冰块在他们交缠的唇舌间慢慢融化。
宋南汐反应过来后,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回应他。
意乱情迷间,她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响。
宋南汐猛地睁开眼,余光中瞥见门口一道人影,那人似乎觉得情形不对,立刻离开了,还贴心地把门再次关上了。
陈见青察觉到怀里的人脊背一僵,立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没关系。”
宋南汐脸色瞬间就红了,她气恼地锤了下陈见青,埋怨道:“都怪你,刚刚肯定被看到了。”
“怎么就怪我了,不是你说太冰了?我只是帮你适应温度而已,而且……”陈见青颇为无辜地歪头看着她:“你刚刚不是挺享受的吗?”
宋南汐理直气壮道:“还不是你勾引我!而且谁让你帮忙了!”
陈见青抬手擦了擦她唇角的水渍,态度极好地说:“我的错。”
宋南汐瞪了陈见青一眼,转身就要走。
陈见青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一脸关心地说:“我看看舌头有没有烫伤。”
宋南汐防备地不肯张嘴,陈见青便说:“我就看看,不干什么。”
末了,他还煞有其事地补充了句:“烫伤很麻烦的。”
宋南汐看他神情确实不似作伪,于是仰起头,微微张开嘴,将舌头伸出来给他看。
舌苔上还停留着半块未化的冰。
她的唇比刚刚更加红润饱满,舌尖也很红,冰水融化顺着她的喉咙淌下去,他听到了吞咽的声音。
宋南汐张着嘴咬字不清地出声:“好——唔。”
话音未落,陈见青的唇再次压了上来。
这次,剩下的半块冰彻底融化成了水,不知流入了谁的口中。
忽然,厨房门再次响了一下。
宋南汐始料未及,猛地推了一下陈见青,慌张侧头看向门口,刚刚还关着的厨房门,此刻变成了半掩着。
客厅里的嬉笑声透过门缝传了过来,宋南汐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救命!她为什么要在厨房这种地方跟陈见青亲热啊!竟然还被他的学生看到了两次!一会吃饭的时候她还怎么见人啊!她现在真的很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宋南汐像是傻了一样,呆呆望着门口,半天没有反应。
“没关系的,”陈见青轻笑着在她耳边呢喃:“让他们看,又不是见不得人。”
宋南汐的脸和耳朵红了个透,控诉他:“你亲也不知道分个场合!”
“那怎么办?”陈见青耸了耸肩,看起来颇有一种被勾引的无辜,“你一张嘴,我就想亲你。”
宋南汐:“……有病。”
陈见青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一本正经地询问:“犯病的时候能亲你吗?”
宋南汐:“……”
她第一次发现,七年的时间沉淀,陈见青并不是一点都没变。
至少,他的脸皮已经坚不可摧了。
第63章 相思病“陈医生,相思病治吗?”……
宋南汐出去后,没一会儿,曾岳提着处理好的兔子走了进来。
看着陈见青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他只觉得碍眼,没忍住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收敛点。”
陈见青挑了挑眉,“怎么?你情场失意就不许别人得意了?这是什么道理?”
曾岳的脸黑成了锅底,留下句“滚”,愤愤离开了厨房。
一直到吃饭,宋南汐都在忐忑观察客厅里说笑的几个人,企图找出刚刚闯进厨房的人是谁,但是没发现一点异样。
等饭端上来的时候,沉迷美食的宋南汐完全忘了这回事。
吃完饭,那些学生不知从哪摸来一幅扑克玩了起来,宋南汐原本也玩了几局,但把把都输,被贴了一脸的纸条。
宋南汐想逃,那帮学生又缠着她想多玩几局,正好陈见青从厨房出来,她立马招手求救,“陈见青!”
陈见青绕到她身边,看到她被贴了一脸的纸条,笑了起来,“怎么这么菜?”
宋南汐立刻起身,把他摁在自己的座位上,抱怨道:“这帮小鬼可厉害了,你跟他们玩几局就知道了。”
她一边把自己的那副烂到稀碎的牌塞进陈见青手中,一边不忘对那帮学生说:“记得给你们老师多贴点啊!”
不知是谁说了声:“贴个情侣款!”
宋南汐拿起手机直接跑去沙发上躲清闲了。
曾岳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是一款手游,宋南汐很久没玩过了,有些手痒,重新把游戏下载回来,开了一把,并且申请加入曾岳。
曾岳同意了。
第一局结束,两人的队伍惨败。
曾岳发出灵魂拷问:“你打对面啊!你打我干什么?我们不是一队的吗?”
宋南汐把眼皮上两根纸条扯了下来,眨了眨眼,很抱歉地看着曾岳:“对不起嘛,刚刚看走眼了。”
曾岳:“……”
“我这就是太久没玩,手生。”宋南汐把脸上的纸条一把都扯了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下一局,我一定好好发挥。”
曾岳又开了一局。
第二局开局两分钟,宋南汐就把自己炸死了。
这次不等曾岳说话,宋南汐就软声开口:“对不起嘛,我不知道那个是手榴弹。”
曾岳无语凝噎几秒,“你还是单机吧。”
宋南汐撇了撇嘴,“哥,你带我练一练嘛。”
曾岳向来嘴硬心软,于是又开了一局。
等匹配的过程中,陈见青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自然而然坐到宋南汐身后,“在玩什么?”
宋南汐偏头看了眼陈见青,发现他脸上竟然干干净净,震惊道:“那么烂的牌,你赢了?”
陈见青说:“随便玩玩。”
曾岳提醒了声,“开始了。”
“哦哦,我来了!”
宋南汐立马将注意力放在游戏上。
游戏刚开始没几分钟就有人来追她,宋南汐一边跑一边叫着要死了。
曾岳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你仔细看看,追你的那个人像不像我?”
宋南汐茫然地“啊”了声,“你追我干嘛?”
曾岳有点心梗,“我是你队友!我还能害你吗?!站住,接装备。”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宋南汐瞪了陈见青一眼,“不许笑。”
“我教你。”陈见青直接从身后将她拥住,手握着她的手,在屏幕上灵活地操作。
过程中,宋南汐从质疑陈见青‘你还会打游戏?’,到震惊‘你竟然打得这么好!’,再到最后变成星星眼夸夸机。
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句:“哇!陈见青,你好厉害啊”
而陈见青即使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还是会说一句:“随便打打。”
两个人仿佛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丝毫感受不到曾岳的怨气。
游戏开局十分钟的时候,宋南汐方的局势一片大好,她激动地说:“太好了!这把肯定稳赢!”
陈见青的下巴倚在她肩上,姿势异常亲密,他低声说:“这把带你飞。”
话音刚落,游戏里的曾岳忽然扛着狙击大炮转过身,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宋南汐炸飞了。
屏幕上显示“game over”的时候,宋南汐呆了。
“哥……”宋南汐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曾岳,“你好像把我炸死了。”
“奥,”曾岳不咸不淡应了句,“手滑。”
说完,他站起身,丢下句“你们玩吧,我去阳台待会儿”,就离开了。
宋南汐看着曾岳的背影,有些不解地问陈见青:“你有没有觉得我哥今天的情绪好像有点低落。”
“是吗?”陈见青说:“那他可能是对情侣过敏吧。”
宋南汐:“……”
见鬼的情侣过敏。
下午的时候,那些学生陆陆续续都走了,曾岳没走,说要留下来吃个晚饭。
陈见青一眼就看出了曾岳的心思,没说什么。
傍晚吃完晚饭,曾岳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陈见青没忍住开口:“你不是有话要说?”
曾岳语气生硬:“说什么?”
陈见青从鼻腔溢出一声冷哼,“不说就赶紧走,别在这当电灯泡。”
正在给猫狗放饭的宋南汐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俩一眼,“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他——”
陈见青刚出声,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宋南汐起身去接电话,接通后她简短地应了声,然后挂断电话,对客厅里的两人说:“你们聊,我下楼拿点东西。”
说完,她换了鞋,披了一件大衣就出门了。
小区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西装戴着眼镜拿着公文包的文质彬彬的男人,见她走过来,立马上前:“您是宋总吧?”
宋南汐看向面前的男人,“你是陆叔叔的助理晋楚?”
“是的,陆总派我来把公司公章还有后天出席发布会用的合同交给您。”说着晋楚从公文包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还有一个公章交给宋南汐。
“美国总部出了些乱子,陆总短时间内回不来,所以后天发布会需要我来陪同您出席。”
宋南汐点了点头,“我知道,陆叔叔告诉我了。总部那边还好吗?”
“您放心,”晋楚说:“只是内部问题,不成气候。”
宋南汐说:“麻烦了,你先去忙吧。”
晋楚朝宋南汐微微颔首,“有事的话您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晋楚离开的时候,宋南汐忽然觉得不远处有什么亮光闪了一下。
天有些暗,显得那道光亮异常清晰,只一秒的功夫就灭了,有点像手机摄像。
宋南汐远远扫了一眼,她有些近视,除了几个行人,看不出什么。
宋南汐皱了皱眉,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她站在原地又观察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哪有问题来。
忽然头顶响起一道阴森的声音,“看什么呢?”
宋南汐吓了一跳,差点一巴掌挥过去,在看到曾岳的脸的那一刻硬生生停住了。
宋南汐呼出一口气,“你杵这干嘛呢?吓我一跳。”
曾岳没说话,他身后的陈见青推了他一下,“快说,说完赶紧走。”
宋南汐一头雾水:“说什么?”
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曾岳紧绷的下颚线,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陈见青又没忍住催他,曾岳才终于开口,“你给胡若瑶打个电话。”
宋南汐“啊”了声,疑惑问:“你怎么自己不打?”
曾岳深吸了口气:“她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甚至为了躲我,还把工作辞了。”
宋南汐反应了几秒才消化这个消息,有些讶异:“若瑶不是在追你吗?”
曾岳不耐地催她:“你打不打?”
“打打打,不过,在打之前,我得替若瑶澄清一件事,”宋南汐说:“人家辞职可不是为了躲你,辞职是因为我给她介绍了新工作。”
曾岳脸色稍缓,别扭地说了句:“知道了。”
宋南汐拿出手机,找到胡若瑶的联系方式,拨出去之前,问曾岳:“要说什么?”
“问她,为什么突然拉黑我。”
“要不还是你问吧。”宋南汐把手机递给曾岳。
曾岳没接,下巴点了点,没什么语气地说:“你问。”
宋南汐“嘁”了声,“胆小鬼。”
电话拨出去没两秒就被接了起来,对面窸窸窣窣一阵动静,似乎是在走路。
宋南汐清了清嗓子,“若瑶,你在忙吗?”
胡若瑶似乎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脚步声停了下来,“我在公司呢,老大,怎么了?”
宋南汐瞥了眼曾岳,曾岳眼神示意她快问。
宋南汐温声道:“若瑶啊,你之前不是在追我哥吗?现在进度怎么样啦?”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没追到,放弃了。”
手机外放的声音一句不落地传到了曾岳耳朵里。
宋南汐歪头看向曾岳,挑了挑眉,用口型说:她放弃了唉。
不需要仔细看,她就能猜到曾岳此刻脸上的表情很臭。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宋南汐好心帮曾岳说话:“若瑶,其实我哥这个人,除了有点自恋外,人还是不错的,还很专心。而且他对你挺特别的,应该是喜欢你的,你真的不再试试吗?”
胡若瑶声音有些低,听起来有些失落:“他喜欢我应该是把我当姐妹。”
宋南汐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中国话了,怎么每个字她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她愣愣地“啊”了声,问:“什么意思?”
胡若瑶似乎是深吸了口气,几秒后,她小声说:“他是gay。”
宋南汐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曾岳,震惊出声:“你是gay?”
一旁的陈见青闷声失笑,笑的肩膀都在抖动。
曾岳绷着脸一把夺过电话,冷声质问:“谁他妈告诉你老子是gay的?”
话音刚落,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
曾岳紧紧咬着后槽牙,攥着手里的手机似乎要把它捏碎。
宋南汐连忙上前拿下自己的手机,“哥,手机无辜。”
曾岳冷着脸,二话不说,大步离开了。
没过几秒,他又折返回来,沉声问:“她在哪工作?”
宋南汐没见过曾岳这么生气,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南舟新公司。”
曾岳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小区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越野车。
即使是看那道疾驰离开的车背影,宋南汐都能感受到曾岳的怒气,她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
陈见青搂住她的肩往回走,“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宋南汐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次连车尾气都看不见了,“真的没事吗?我没见过我哥这么生气。”
陈见青安抚地拍了拍她,“放心,他有分寸。”
“陈见青”宋南汐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哥他……应该不是那个吧?”
陈见青忍着笑,难得有良心地替曾岳澄清,“他不是。”
听到陈见青的回答,宋南汐这才松了口气。
陈见青瞥了眼宋南汐手里的牛皮纸袋,问了句,“哪来的文件?”
宋南汐含糊地说:“新工作要处理的一些合同。”
“找到新工作了?”陈见青动作微顿,猜到了什么,“是你家新开的公司?”
宋南汐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
陈见青说:“猜的,之前听曾岳提过,南舟预计进军国内市场,要在商业街那边建一个分公司。”
宋南汐点了点头,“可能等你回医院的时候我也差不多要开始工作了。”
陈见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阿南,明天我就回医院了。”
宋南汐闻言抬头看他,有些惊讶:“不是还有五天吗?”
“最近流感严重,医院人手紧缺,”陈见青说:“我想提前复工。”
宋南汐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好吧,本来还想明天跟你一起去福元路那家餐厅吃饭呢,我预约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排上队了。”
陈见青说:“那明天中午去吃。”
宋南汐眉心微蹙:“来得及吗?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不会,”陈见青说:“来得及。”
闻言,宋南汐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那我明天来接你!”
陈见青笑着应了声好,牵着她的手进了电梯。
到家后,陈见青先去洗澡,宋南汐就窝在沙发上看那些合同文件,还有签约当天的一些流程。
正看着的时候,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来电提示,显示“周总”。
宋南汐刚开始看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周志辉。
她有些意外,周志辉竟然主动给她打电话。
宋南汐以为他是来谈离职赔偿的事,于是起身,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将阳台门拉上后,才摁下了接通。
宋南汐率先出声:“哪位?”
对面立刻笑着说:“南汐啊,我是华凌的周志辉。”
宋南汐反应慢半拍似的“奥”了声,有些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周总啊,我还以为您早把我拉黑了呢。”
对面的话音停顿了几秒,随即又笑着说:“怎么会呢。”
宋南汐懒得跟他客套,直接问:“你有事?”
周志辉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平时关心下属的腔调,“听说你最近去南舟应聘了?”
宋南汐没什么语气地说:“拜您所赐。”
周志辉道:“当初进公司的时候,你签过一份协议,还记得吗?”
经周志辉一提醒,宋南汐才想起确实签过一份协议,是关于公司内部文件的保密协议,现在那份复印件似乎还放在她家抽屉里呢。
周志辉继续道:“你应该清楚,合同里规定了,即使离职也严禁泄露公司的任何机密数据,否则将会面临一大笔天价赔偿,华凌也随时保留追究你的法律权利。”
宋南汐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汇雪的投资签约仪式在即,他是在怕她会把那些财务造假数据泄露出去。
宋南汐平静道:“周总,你也应该清楚,汇雪的财务数据可不是什么机密,那是官方平台公开的可以查阅的。”
周志辉忽然转了话题,“听说你在申请离职赔偿金是吧?”
“离职赔偿金这种东西,只要公司不想给,你走劳动仲裁也没用。”
周志辉又拿出他惯用的伎俩,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他很好说话地道:“这样,只要你安分点,别乱说话,过了后天,该给你的一百万离职赔偿会一分不少地打到你的账上。”
宋南汐从鼻腔溢出一声冷笑,她不屑道:“不劳关心,赔偿金我会继续走劳动仲裁,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
见她软硬不吃,周志辉彻底褪去那副伪善面孔,声音也冷下来,“宋南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起酒,我倒是想起有个人倒是挺爱酒后发疯的,”宋南汐淡淡嗤了声,“不知道周总亲爱的弟弟现在出院了吗?”
“你——”
对方还想说什么,宋南汐没什么耐心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谁打来的电话?”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宋南汐猛地回头,阳台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陈见青穿着一身浴袍站在那,发丝还在淌水。
十二月的江临已经开始入冬,晚上的风吹过来有种深入骨髓的冷。
宋南汐赶紧推着陈见青进了客厅,顺便把阳台门拉上了,隔绝了那阵呼啸的冷风。
“刚洗完澡就出来吹风也不怕感冒。”宋南汐嘟囔道。
陈见青抓住她的手,皱了皱眉,“之前那个酒鬼上司还在骚扰你?”
“没有啦,”宋南汐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扯了句,“就是一个诈骗电话。”
陈见青看起来不太信,看着她的眼睛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骗你干什么,”宋南汐说着又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你怎么连头发都不吹就出来了?”
陈见青的目光依旧凝着她,似乎对她的话仍然存疑。
宋南汐忽然朝他弯了弯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漂亮又灵动,仿佛盛着一池星光一样璀璨,让人轻易就能卸下防备。
“陈见青,我帮你吹头发吧。”
陈见青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就空了,此刻,他眼里心里只有宋南汐,再装不下更多东西,更无法思考,他应了声好。
电话的事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而另一边,被冠以诈骗电话的周志辉被挂断电话后,立刻给某个手机号发去一条短信:继续盯着,顺便给她点教训。
一旁的姜力有些坐不住,“万一……她已经把数据泄露给南舟那边了怎么办?”
周志辉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毫不在意道:“泄露了又怎么样?反正签了投资意向合同的,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说,南舟那边是会选择相信她从而平白损失几千万违约金,还是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
“你不用担心,汇雪也是我的心血。”
姜力还是不放心,“万一她后天去捣乱怎么办?”
周志辉沉声道:“放心,我不会让她出现在签约现场的。”-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宋南汐专门化了精致漂亮的妆,开着车去医院接陈见青。
到的时候,刚好收到陈见青的消息,说是患者太多,可能要延迟半小时下班。
宋南汐就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陈见青还没出来,宋南汐就拿着包下了车径直进了医院。
已经十一点半了,医院大厅里的患者依旧很多,有医生已经陆续下班了。
宋南汐顺着扶梯刚到三楼,就收到了陈见青的回信。
男朋友:【刚下班,等我收拾一下东西,很快下来。】
宋南汐没有回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陈见青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门大开着,陈见青正在收拾桌面,并未注意到她。
宋南汐抬手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刻意吸引陈见青的注意。
陈见青果然朝她这边看过来,刚脱口一句“您好”,声音就顿住了。
宋南汐眼睛一弯,朝他走过去,笑着开口:“陈医生,相思病治吗?”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陈见青就立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口罩,给宋南汐戴上,“怎么上来了?最近医院流感患者很多,很容易传染。”
宋南汐朝他眨了眨眼,“想见你。”
陈见青戴着口罩看不到表情,但宋南汐很明显看到他的眼睛弯了起来,声音含着无奈的笑意:“等我一分钟,我把这些病例整理一下。”
“好。”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宋南汐下意识循声看去,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有些伛偻的中年男人,头发已经半白,他戴着口罩,穿着保洁的工作服,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拖布和抹布。
宋南汐直直看着那双几乎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霎时间心脏似乎都停了。
“医生,”男人小心翼翼开口,“我来打扫卫生。”
“哐当”一声,宋南汐的包直接砸在了地上,包面上的玻璃装饰应声碎裂。
宋南汐的手紧紧抓着桌边,几乎有些站不住。
那双眼睛……还有这个声音……
即使化成灰,她都认得。
是他。
那个曾让她日日噩梦、差点变成怪物的疯子。
她的亲生父亲,宋益平。
第64章 两不相欠(三更合一)“陈见青,我也……
玻璃装饰在地上碎裂的尖锐声响吸引了门口那人的注意,他似有所感地朝宋南汐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沧桑的眼睛似乎动了动。
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侵袭了宋南汐的大脑,她的身形晃了晃,向后踉跄了一下,被陈见青及时地从身后抱住了。
宋南汐的腿止不住地发软,陈见青将她扶抱到椅子上,然后半蹲在她身前,有些担心地握着她满是冷汗的手,“怎么了?”
宋南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软,“没事。”
余光中,她看到门口的男人动了动,将那些清洁工具搬进了屋内,然后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宋南汐惊愕地抬起眼,随着男人的靠近,胸腔内的心跳也急速加快,抓着陈见青的力道也无意识加重了几分。
陈见青察觉到宋南汐的紧张,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男人的左脚微微有些跛,他有些慢地走过来,摘掉手套,捡起地上的包,用手拍了拍,将包上的玻璃碎屑清理干净,又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最后将白色包包放到了陈见青办公桌上。
“谢谢,”陈见青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有点眼生,问了句,“梅姐今天没来吗?”
男人混浊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宋南汐,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对陈见青解释道:“我是新来的,梅姐去打扫其他科室了,让我来打扫这里。”
陈见青点了点头,“麻烦了。”
男人又戴上手套,转身拿起扫把把地上的玻璃都清理干净了,然后拿着洗干净的抹布认真地擦起了窗台。
陈见青收回目光,抬眼便看到宋南汐冷汗淋淋。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陈见青皱了皱眉,从桌上抽出一张纸,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伸手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阿南,哪里不舒服?”
宋南汐失神般地呆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道忙碌的背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阿南。”
陈见青捧着她的脸,强硬地将她的目光转向自己,声音沉缓,莫名让人安心,“阿南,看着我。”
宋南汐缓缓眨了眨眼睛,目之所及处完全地被陈见青所取代,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也渐渐从脑海中褪去。
她听到陈见青的声音,“告诉我,哪难受?”
“可能……可能是低血糖。”宋南汐随口扯了句。
话音刚落,陈见青立刻从他的衣服口袋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拉下她的口罩,喂进她嘴里。
草莓奶糖味瞬间在唇舌之间弥漫开来,宋南汐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拉下口罩,陈见青才发现宋南汐脸色异常苍白,他忽的站起身,“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一点葡萄糖。”
“不用,”宋南汐紧紧拉住陈见青的手,“这里好闷,我想出去。”
办公室里不仅开着门还开着窗通风换气,根本谈不上闷,是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呆在这个有宋益平的空间里。
陈见青看着她,轻声问:“还能走吗?”
宋南汐点了点头。
等两个人走后,一直沉默着擦窗的宋益平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眼中情绪复杂,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再次投入工作-
虽然宋南汐嘴上一直说着没事,但她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
原本计划要去福元路餐厅吃饭的两人,也因此改成了就近去医院食堂吃。
陈见青找了个位置先让宋南汐坐下,然后又去窗口买了饭回来。
两份鲜虾豆腐煲,还有梅干菜鲜肉小笼包,都是宋南汐喜欢吃的。
但她却吃的很少,看起来有些食不知味。
陈见青以为是不合她的胃口,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他去买回来。
宋南汐摇了摇头,随口说她在减肥,让陈见青多吃一点。
宋南汐一脸郁色实在太过明显,陈见青并没有相信她所谓的减肥的借口,直接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陈见青敛眉探脉时的神情太过专注,宋南汐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见他皱眉的时候,宋南汐下意识紧张起来。
沉眉敛目的陈见青忽然就抬起了眼,直直地看着她,“你在害怕。”
宋南汐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垂下眼睛,有些心虚,“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才没有害怕,你学艺不精。”
这要是让那位曾坐镇二院的老中医——陈见青的师傅听到这句话,估计得跟宋南汐吵起来。
宋南汐怕陈见青看出她的低血糖是假的,连忙站起来就想逃走,连包都忘了拿。
不过几步路就被陈见青追上了。
陈见青捉住她的手腕,“你紧张什么,我刚刚就是随口编的。”
宋南汐瞪大了眼,“你编的?”
陈见青眉眼一挑,“怎么?说中了?”
宋南汐:“……无聊。”
陈见青握住她的手,神色认真:“可我担心你是真的。”
宋南汐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可能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头有点晕,我回家睡会就好了。”宋南汐迎着头顶的目光,扯了一抹笑,想让自己的话看上去有可信度一点,轻声宽慰陈见青,“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好。”陈见青没再追问,“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家。”宋南汐说:“你下午不是还有手术吗?别再耽误了。”
陈见青神色顿了顿,随即又道:“那别开车了,打个车回家。”
“好。”
这次她没再拒绝,毕竟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开不了车。
宋南汐说:“我自己打车就行,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不忙,”陈见青牵住她的手,“我看着你上车再走。”
这样温柔的语气,宋南汐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说:“好。”
话音刚落,陈见青手里拿着的包包忽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他立刻将包里的手机递给宋南汐,宋南汐刚摁下接通,电话突然挂断了。
通话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号码归属地并非国内。
宋南汐扫了一眼,摁灭屏幕,果断下定结论,“诈骗。”
话落瞬间,手机震动了两下,熄灭的手机屏幕也再次亮了起来,上面躺着一条未读短信。
是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号码发来的。
她点开那条短信,在看清短信内容的那一刻,倏地沉下了脸。
陈见青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对劲,偏头过来看了一眼。
短信内容是一张照片,红色大G的车身上满是划痕,车胎也被人放了气。
照片上P着两个黑体大字:礼物。
在真正看到那辆与照片如出一辙的红色车身时,陈见青当即就报了警。
没一会儿,在警方陪同下,几人去警卫室那里查看了监控,划车的人捂得很严实,带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完全看不清人脸。
宋南汐看着这人的身形越看越熟悉,忽的她想起了什么,“我在警察局门口见过他!”
警察问她什么时候,宋南汐说:“大概一周前。”
陈见青当即明白了宋南汐所说的时间,补充道:“是12月15日的下午。”
是他去警察局签谅解书的那天。
警卫室的监控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警察便要求宋南汐去警局一起查看一下之前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捕捉到有用信息。
陈见青也要跟着一起去,被宋南汐拦下了,“你安心上班,我随时跟你报备。”
“我——”话音未落,陈见青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陈见青低声回了句:“知道了,马上过来。”
“来了个急诊病人,我需要去看看,”陈见青担忧地看着她,叮嘱:“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或者告诉曾岳,知道吗?”
“知道了,”宋南汐弯了弯唇,“放心啦,有警察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见青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在警察取证后,宋南汐就叫了拖车把车送去维修,随后跟着警察一起去了警局。
警局的监控里,他依旧包裹的非常严实,但通过那身装扮还有身形,能明显看出是一个人。
那天,在她和陈见青的车开走后,男人开着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紧跟在他们身后。
宋南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早就已经被人跟踪了。
警察顺着监控中的车牌去查,发现这车竟然是个**。
这人似乎是早有防备,根本查不出一点有效信息。
做笔录的时候,警察询问有没有结仇或者结怨的人。
宋南汐瞬间想起一个人来——周志辉。
如果昨晚那通电话是周志辉对她的敲打,那今天的可能就是来自他的警告。
宋南汐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告诉了警方,并且将昨晚的通话录音也交给了警方。
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后,宋南汐先给陈见青发了一条消息报备平安,随后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似乎掐着点发来的,她刚一坐上车,就再次收到了那个陌生号码的短息:【这次的礼物还满意吗?】
宋南汐冷静地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说,【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让你管住嘴。】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宋南汐几乎立刻确定,今天的划车就是周志辉对她的警告。
屏幕上,对方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只有一张照片。
在看清照片内容的那一刻,宋南汐的心都提了起来。
照片似乎是在医院走廊拍摄的,几个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正在跟患者家属交代着什么。
即使戴着口罩,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陈见青的身影。
【安分点,否则下次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宋南汐的手紧紧攥着手机,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该怎么办?
不如就按照周志辉的意思去做,把那些证据都咽回肚子里,让签约仪式照常进行。
只要达到周志辉的目的,让汇雪融资上市,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可她忍不住想,以周志辉多疑的性格,真的会相安无事吗。
她是了解周志辉的,他向来秉持着“斩草不除根,必然有后患”的原则,表面和善,实则为人心狠手辣。
既然,他能威胁她一次,就能威胁她第二次。
不行,她不能拿陈见青的性命冒险,更不能拿身边人的性命冒险。
宋南汐深吸口气,尝试着冷静下来,理清思绪。
现在周志辉在暗,她在明。
她必须想办法把周志辉引出来,坐实他所有的犯罪证据。
她必须亲手把周志辉送进监狱,一劳永逸。
片刻后,宋南汐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她沉着冷静地给远在国外的陆城发去一条消息:【陆叔叔,我需要帮忙。】-
经历了一下午的心惊肉跳,回到家后的宋南汐已经身心俱疲,就连脑袋也晕晕的。
她在玄关处脱了鞋,光着脚走进客厅,直接和衣躺在了沙发上。
猫猫狗狗见她回来,热情地跑过来蹭她。
宋南汐摸了摸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声音都透着疲惫,“乖,姐姐很累,让姐姐休息一会儿。”
一猫一狗像是听懂了似的,真的没再闹宋南汐,乖乖依偎着趴在沙发旁一动不动地守着她。
宋南汐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睁不开眼,却能感受到耳边声音的焦急。
她感受到身体腾空,似乎被人抱了起来。
意识愈加昏沉,隐约间,她感受到有人拉着她的手,似乎有水珠一样的东西滴在了她的脸上,耳边响起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囡囡。”
囡囡……
这句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一下把宋南汐的记忆拉回到那个夏天。
高一那年的夏天,宋南汐跟学校请了一天假,想偷偷回家给父亲一个生日惊喜。
她拿着定做好的蛋糕和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悄悄回到家。
她打开房门,看到玄关处多了一双高跟鞋。
她以为是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妈妈回来了,可是走进客厅,看见一地散落的衣衫时,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站在半掩的卧室门前,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女人娇媚的调笑声,还有男人时不时冒出的荤话,悉数传入宋南汐的耳朵里。
“怎么这么骚?”
“有你老婆骚吗?”
“那个女人没趣得很,要不是抓不住她出轨的证据,我早就离婚了。”
“你老婆那么有钱,你舍得离婚?”
“哼,她的钱迟早是老子的。”
……
她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她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不知去处。
一直走到天色暗下来,一直走到脚都没了知觉,她将手里提着的礼物和早已融化的蛋糕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打车回了学校。
那天她回学校申请了寄宿资格,拿着申请书回家找宋益平签字。
家里整整齐齐,丝毫不见**的痕迹,是宋益平在她回来前清理过了。
在看到她的寄宿申请书的时候,宋益平很不舍地挽留她。
“砚舟在你外婆家住着,现在就连你也要走了吗?爸爸舍不得你。”宋益平说的情真意切,眼中似乎还闪着泪光。
宋南汐说不出来话,确切地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看不清宋益平,也不明白此刻的他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第二天,她收拾好行李,去了学校。
临走前,她在家里的几个角落上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每天下了晚自习,她就会去手机上查看监控。
她看到,宋益平每天都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在那些不堪入耳的对话中,她逐渐拼凑起那个真实的宋益平。
自私的、虚伪的,与她印象中那个温和良善的父亲大相径庭。
一周当中,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她都能听到宋益平在床笫之间对她妈妈曾黎的侮辱谩骂。
她渐渐明白,宋益平的痴情是假的,老实敦厚也是假的。
那种最初的爱情在异地的磋磨中,逐渐演变成了恨。
宋益平恨曾黎,但宋益平爱曾黎的钱。
他不舍得离婚并不是因为在意她或宋砚舟其中任何一个人,而是想要抓住曾黎的把柄,借机分取到更多的离婚财产。
宋南汐起初还能面无表情地去看那些监控,可后来,一看到宋益平的画面甚至听到宋益平的声音,她就感到生理性反胃。
那之后,她甚至对身边所有异性的接触都感到不舒服。
最严重的一段时间,只要有异性靠近她,她就会恶心想吐,浑身发抖,有几次还发起了高烧。
有一次,她直接烧的昏了过去。
她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曾黎正守在她床边。
自从上次,因为宋益平的耳边风,她误会曾黎出轨陆城,找曾黎大吵一架甚至扬言要断绝母女关系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见面。
没有任何争吵和不愉快。
她开口便问,爸爸没来吗。
她的声音太哑了,曾黎用棉签沾了点水润湿她的唇边,温声解释道:“爸爸可能在忙,一会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宋南汐一下就明白过来,应该是老师打宋益平的电话没打通,这才打了曾黎的电话。
曾黎应该来的很急,衣服上参会的吊牌都没来得及摘。
宋南汐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用想都知道没接电话的宋益平此刻在忙什么。
她忽然问曾黎,嫁给爸爸后悔吗?
曾黎问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宋南汐很直白地说:“他配不上你。”
曾黎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并没有借机落井下石,她还在向着宋益平说话,她向她说了他们从校园到婚纱的爱情有多么美好,她说宋益平的体贴温柔,说宋益平的不容易。
曾黎说,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宋益平,她只是觉得对宋益平很愧疚。
这么多年,宋益平放弃事业主持着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她都看在眼里。
她甚至想等公司稳定下来,她就退居幕后,他们一家四口好好生活。
宋南汐听了只觉得心酸。
宋益平的好,宋益平的不容易,曾黎都看在眼里,放进心里。
但曾黎的辛苦,曾黎为这个家的付出,在宋益平眼里都成了理所当然。
那晚过后,宋南汐以匿名账户的形式给曾黎发了几张宋益平私会情人的照片并给了时间让她自己去捉奸,但没有任何后续。
相反,他们似乎看起来依旧恩爱如初。
那次出院后,宋南汐也渐渐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她主动去找了心理医生治疗。
因为高中关键期,她不想服用那些精神类药物,只能依靠物理治疗。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效果也微乎其微。
她依旧抗拒异性的接触,甚至抗拒和异**流,这导致她在学校变得异常孤僻。
高三的时候,学业紧张,她几乎没再回过家,也很少再去心理治疗。
但这一年,她的病情却没再加重,反而她似乎没那么抵触和异**流了。
高考结束那天,曾黎和宋益平一起来接她回家。
第二天,曾黎拉着行李箱,看起来好像又要去出差。
临走前,曾黎单独把宋南汐约到了咖啡厅。
她有些欲言又止,宋南汐却很平静,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要离婚了吗?”她问。
曾黎有些怔愕,“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
曾黎收到了她匿名发送的那些照片,竟然没有跟宋益平提离婚,也没有大吵大闹,却反常地比之前更加亲密。
她稍稍一想便知道,原因在她这。
高考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场考试,曾黎估计是不想影响她,所以才忍着恶心,在她面前跟宋益平扮演恩爱夫妻。
这也是她后来不常回家的原因之一。
宋南汐把早已准备好的U盘交给曾黎,“这是他出轨的证据,希望对你有帮助。”
曾黎意识到什么,愕然地抬起眼,“那些匿名照片是你发的?”
宋南汐没有否认。
曾黎当即就哭了,她心疼地握着宋南汐的手,不断地说对不起。
宋南汐告诉她,“你没有错。”
她还说,“妈,希望你自由。”
不要被任何人束缚,就做你自己。
曾黎和宋益平的表面关系终于破裂了。
曾黎答应离婚后给宋益平一千万,但宋益平却狮子大开口,想要南舟集团价值数亿的股份。
谈判失败,两人打起了离婚官司。
最终曾黎靠着宋南汐的那份U盘视频成功胜诉。
胜诉当天,宋南汐正在参加高中毕业聚会。
即将散场的时候,宋益平忽然冲进了包厢。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益平冲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砸到了桌子上。
剧痛袭来,宋南汐根本来不及思考,被动地承受着宋益平的怒火。
他一下又一下地将她的脑袋砸向桌面,力道之大,将玻璃桌面都震碎了。
期间,有人想来制止,宋益平立刻拿起了桌子上的刀。
于是没人敢靠近了。
玻璃碎茬扎进她的额头,宋南汐满脸鲜血,双眼模糊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父亲。
耳边是宋益平的咒骂声。
渐渐地,咒骂声被耳边的阵阵嗡鸣替代,她完全听不清宋益平在说什么。
只能依稀通过他的口型辨别出大概的字眼:白眼狼。
有人趁机夺下了他的刀,宋益平被人制服按在地上,宋南汐被救了下来。
宋益平被送进了警察局,宋南汐被送进了医院。
那段时间,曾黎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她找了最好的医生来给她治疗,才没有留下疤痕。
曾黎准备起诉宋益平,想把他送进监狱。
宋南汐请求曾黎放过宋益平这一次。
她知道曾经那个儒雅温和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可是她忘不了他的好。
她小时候发烧时,是宋益平守了她一整夜。
她挑食的时候,也是宋益平想尽办法研究各地菜谱只为了让她多吃一口。
她学习成绩不理想时,也是宋益平悉心开导她。
……
虽然宋益平变了,可过去那些爱却不是假的。
她没办法忽视。
最后,宋益平被拘留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他拿着那笔不菲的离婚财产,彻底离开了。
宋南汐恐惧异性的心理疾病却在那之后再次加重了。
因为严重的躯体化反应,这次她必须接受药物治疗。
曾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抱着她哭了很久。
宋南汐却很麻木,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了。
曾黎推掉了所有工作,找了最权威的女性心理医生,陪着她一起治疗。
她很积极地配合,病情也得到了控制。
医生建议她试着跟异性说话,然后试着跟异性接触。
如果长时间抵触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患上严重的情感障碍。
她可能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空壳,她可能不会再有爱人的能力。
她不想变成这样。
所以,进入大学后,她尝试跟异**谈,跟异性接触,她试着去交男朋友。
第一任男朋友想牵她的手,她吐了。
接连几任都是这样,每一任的交往时间都不超过24小时,最短的一次甚至只有十分钟。
一年后,在大量的练习中,她终于可以自如地跟异**谈,并且可以简单地跟异性握手。
后来,她又交往了许多男朋友,试着找爱的感觉,试着与对方更亲密一点。
但均以失败告终。
她无法感受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波动,连最简单的情侣间的亲吻都做不到。
即使如此,她仍不乏追求者。
她曾去找心理医生解惑,医生告诉她,跟着心去走。
她不明白,直到大学最后的时光里,她遇到了陈见青。
那时候,她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陈见青就是一剂良药,将她的伤口一点点治愈。
可宋益平的再次出现,却打破了这种美好。
他染上了赌博,输完了全部资产,走投无路来找她借钱。
他柔声叫着他亲自为她取的小名“囡囡”,诉说着他以前对她的好,乞求她救救他。
宋南汐心一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宋益平。
没过几天,他再次来找她,依旧是借钱。
她这次是真的没钱了,宋益平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褪下了那副温和可怜的面具,变成了一个恼羞成怒的疯子。
好不容易挣脱的噩梦又再次缠上了她。
她像是陷入了循环,反复挣扎在与宋益平有关的梦里醒不过来。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宋益平。
绝望地让人感到害怕。
“阿南。”
有人在叫她。
宋南汐浑浑噩噩抬起头,看到一道光。
她伸手去抓,那道光竟然渐渐幻化成陈见青的模样。
宋益平消失了。
陈见青宛如神祗一般降临在她的世界里,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怕。”
额头上忽然一凉,继而“滴——”地一声,宋南汐彻底醒了过来。
头顶的白炽光有些晃眼,她闭上眼缓了一下,才重新睁开。
“醒了?”
宋南汐缓缓抬眼,看到陈见青穿着白大褂站在床边。
头顶的白炽光在他周身打下一片光晕,宛如梦中的那道光。
一瞬间,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陈见青在床边坐下来,抬手轻轻摩挲着她通红的眼角,“做什么噩梦了?”
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宋南汐鼻子一酸,忽的坐起身抱住了陈见青。
“陈见青……”宋南汐声色哽咽地叫他的名字。
陈见青放下手里的测温枪,轻轻拍了拍宋南汐的背,柔声道:“别怕,我在这。”
良久,宋南汐说:“我想回家。”
陈见青起身为她擦掉眼泪,“还难受吗?”
宋南汐摇了摇头,带着点鼻音说:“可以回家吗?”
“可以,”陈见青亲了亲她的眼睛,“等我一会儿,我先去交接一下工作。”
“好。”
陈见青出去交接工作,宋南汐就坐在病房里等他。
她拿起柜子上的手机,才发现上面竟然有五十多通未接电话,有来自陈见青的,也有来自曾岳的,还有来自易醇的。
未读消息也是来自于陈见青、曾岳和易醇。
宋南汐先回复了易醇的关心,告诉她自己已经没事了。
然后又回复了曾岳。
曾岳秒回了一条:【你都不知道,今天联系不上你的时候,陈见青带着我一路飙车回了小区,那速度……绝了,你差点看不见你哥我了。】
宋南汐弯唇笑了下,她实在想象不到陈见青飙车的样子,有些好奇:【他飙车的时候是不是超帅!】
曾岳:【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一开始的时候他把汽车当飞机开,发现你烧的不省人事,送你去医院的路上,他直接把汽车当火箭开了。】
宋南汐的眉眼间的笑意更深,她正要打字问问曾岳有没有拍视频的时候,半掩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她以为是陈见青,下意识抬眼,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笑意彻底僵在了脸上。
“囡囡。”男人穿着保洁服,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宋南汐的身体下意识向后挪动,惊恐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又想做什么?”
宋益平一拐一拐地想要靠近她,宋南汐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你别过来!”
宋益平停下了脚步,举着手,声线沙哑:“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囡囡。”宋益平声音有些颤抖地向她道歉。
宋南汐非常讨厌自己这个样子,明明宋益平不止一次地伤害过她,可她却总是忍不住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想起宋益平抱着她,给她讲睡前童话的时候。
每到这个时候,小时候的她总是会优先占了上风,打败她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对宋益平暴露出心软的一面。
宋南汐感到懊恼又难过,她乞求宋益平,“算我求你,别缠着我了,行吗?”
“我没有缠着你,”宋益平哑声解释:“之前我因为赌博欠钱被人打断了腿送进了监狱,在江临这边服刑,上个月刚被放出来,我跛着脚,没人肯用我。是邻居可怜我给我介绍了这份工作,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囡囡,这些年我在监狱里想了很多,我做错了很多事,伤害了你和你妈妈,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我只是一直都想亲口对着你们说句对不起。”
“尤其是你,囡囡。”宋益平的眼睛里有了泪光,“是爸爸对不起你。”
宋益平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又恢复成了小时候的模样,有怜爱,有珍惜,多了几分悔意和愧疚。
宋南汐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她哽的说不出话。
“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的,我会辞掉这里的工作,去其他的城市生活。”宋益平说:“我会离开的,你别害怕。”
有泪水从宋益平的眼睛滑落下来。
这是宋益平第二次在她面前哭了。
第一次,是小时候她因为过敏全身起了疹子,宋益平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把胳膊上挠出了血,当时宋益平就心疼地掉了眼泪,连夜将她送去了医院急诊。
那次,他哭着对宋南汐说:“对不起,囡囡,是爸爸疏忽了。”
当时,小小的她亲了亲宋益平的脸颊,安慰他没关系。
这次,宋益平再次向她道歉,“对不起,囡囡。”
宋南汐说不出没关系。
她忍着喉间的哽意,像是用尽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我没办法原谅你。”
“我知道的,”宋益平喃喃道:“你不该原谅我的。”
宋益平的目光有些不舍地在她脸上流连了一会儿,片刻后,他轻声道:“囡囡,再见。”
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宋南汐忽然叫了他一声:“爸。”
宋益平猛地顿住了脚步。
“你给了我半条命,我也因为你丢过半条命。以后……”宋南汐颤声开口:“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宋益平低下头抹了抹泪,转身出去了-
陈见青换完衣服回来的时候,再次碰到了那个奇怪的清洁工。
白天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宋南汐似乎很怕这个新来的清洁工。
晚饭的时候,他看完病人后想来看看宋南汐的情况的时候,正好也碰到了这个清洁工也是像现在这样红着眼从宋南汐的病房出来了。
陈见青打量了他一眼,对方恰好也朝他看过来。
这次,这个清洁工没戴口罩,陈见青忽然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怔了一下。
那双眼睛几乎与宋南汐的一模一样,还有他的面孔,似乎也与宋南汐有几分相像。
不等他仔细观察,对方很快低下头,别过他的目光,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陈见青收敛了思绪,转身推门进了病房。
宋南汐的眼睛比刚刚更红了,应该是又哭过了。
陈见青快步走过去,声音有些焦急:“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说着,他就要去摸宋南汐的脉,被宋南汐迅速地抽回了手,“我没事,就是生理性想流泪。”
“你怎么动不动就要给我把脉,”宋南汐嘟囔道:“你一个西医怎么总想抢中医的饭碗?”
陈见青短促地笑了声,“其实,我号脉还算是比较准的。”
宋南汐觑了他一眼,“有多准?”
陈见青神秘道:“我能看出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宋南汐吓得把手都背到了身后,“你这哪是号脉,明明是算命。”
陈见青笑着看她:“你真有事瞒我?”
“没有!”宋南汐的喉咙紧张地空咽了几下,“我、我能瞒你什么事。”
宋南汐心虚地不敢看陈见青,站起来说:“我要回家。”
陈见青拉住她的胳膊,“着什么急,外套也不穿。”
陈见青将床上的长款羽绒服拿过来给宋南汐穿好,一边拉拉链,一边问她:“车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宋南汐隐藏了一部分情况,“警局那边还得再调查一下,可能是恶作剧。”
陈见青问:“不是去警局调监控了吗?有结果吗?是一个人吗?”
“不是一个人,”宋南汐说:“那个人就是……就是路过。”
陈见青将她的扣子一个个系到最顶端,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口罩,撕开包装袋给宋南汐戴上。
全程都没再说一句话,让宋南汐有点心慌。
陈见青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宋南汐立刻反应过来撤回了手,“你干嘛?”
陈见青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目光犹如实质般仿佛已经洞穿了她的心,“真的没有事瞒我?”
宋南汐攥紧了手指,怕他真的看出了什么,迎着他的目光,用听起来很真诚的语气回了句:“没有。”
陈见青忽然低头隔着口罩亲了她一下。
“阿南,我喜欢你。”
陈见青猝不及防的表白让宋南汐怔了一瞬。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想跟你一起承担。”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想要跟你有一个未来,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
“我的怯懦,我的自卑,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的害怕,你的不安,你的难过,能不能也告诉我呢?”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阿南,我不想我们之间再因为任何误会分开了。”
一种又酸又涨的酥麻感充斥宋南汐的心腔,她张了张嘴,“我——”
话音刚出口,她忽然想到了白天周志辉给她发来的那张陈见青的背影。
不行。
她不能把陈见青牵扯进这场纷争里。
陈见青的安全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宋南汐深吸了口气,把要坦白的话吞了回去,她低下头小声说:“我没有事瞒你。”
陈见青似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轻到宋南汐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抬起头,看到陈见青的眼睛里有些无奈。
“算了,”他说:“回家吧。”
宋南汐觉得陈见青看起来有些失望。
他在对她失望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宋南汐就觉得满腔苦涩难言,就连舌尖都是苦的。
她抓住陈见青的手,迫切地想要告诉他什么。
一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见青就那样静默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几秒后,宋南汐忽然拉下口罩,扶着陈见青的肩,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宋南汐吻的很急切,没有任何技巧地在他口腔里横冲直撞,似乎是想要证明些什么。
直到陈见青揽着她的腰开始回应这个吻,宋南汐闭着的眼睛忽然流下一滴泪,没入两人相贴的唇缝间。
一种淡淡的苦涩的咸湿感在交缠的唇舌间弥漫开。
宋南汐贴着他的唇,近乎虔诚地说:
“陈见青,我也很爱你,真的。”
第65章 坦白局(双更合一)“没有人比你更好……
这一晚,宋南汐借口自己感冒不能传染给陈见青,执意要回自己家睡。
对此,陈见青持反对意见,理由是:亲都亲了,传染算什么。
但是反对无效。
宋南汐还是回了自己家。
自从之前陈见青医闹受伤,宋南汐就很久没回来睡过了。
这次,其实也不是专门回来睡觉的。
她要把明天出席签约会的东西还有指控周志辉的证据连夜重新整理确认一遍。
她必须确保明天的行动万无一失。
宋南汐打开电脑,将所有文件打开一个个仔细校对核验。
这是个极其耗费眼力和心力的活,她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完成这项工作。
天光大亮的时候,宋南汐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走到落地窗边伸了个懒腰。
她听到对面关门的声响,应该是陈见青出门上班了。
与此同时,手机弹出一条陈见青的未读消息:【我上班了,早饭温在锅里,醒了记得吃。】
宋南汐回了好,陆城也发来一条消息:【小汐,九点的时候,晋楚会在小区楼下等你。】
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宋南汐迅速地去洗了个澡,简单画了个淡妆,换了一身正式的深灰色收腰西装。
脸上的浅淡妆容衬得她的五官更加立体,肃正的西装搭配上黑色细高跟,让她整个人的气势都盛了几分,眉眼间的凌厉感也更加摄人。
她将陈见青曾买的消灾大礼包里的喷雾从抽屉里翻出来揣进了上衣兜里,然后才下了楼。
一辆黑色奥迪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见她过来,晋楚主动下车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宋南汐说了声谢谢。
上车后,宋南汐系好安全带,看了眼头顶的车内后视镜。
后座上还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打扮以及身形与昨天监控里拍到的那人完美重合。
他戴着与监控中相同的黑色鸭舌帽,但没戴口罩,看面相是那种典型的老实人,此刻,他紧紧握着手机,看起来有些焦灼不安。
晋楚坐在主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对宋南汐解释:“宋总,这个人就是一直在跟踪您的那个人。”
昨天宋南汐把最近的事跟陆城说了之后,陆城立刻派人去调查,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人的所有资料翻了个底朝天。
陆城查到这个人曾在周志辉家做过保洁,后来因为女儿重病,他走投无路之下,抱着一丝希望去了雇主周志辉家借钱。
周志辉对此不仅奚落了他一番甚至还把他解雇了,可没几天,周志辉就再次找到他,想跟他做一笔交易。
他替周志辉监视宋南汐,周志辉替他女儿垫付医药费。
这样的交易关系持续到前天,周志辉让他去划宋南汐的车。
他不愿意,这已经超出了当时所说的监视,完全是违法的程度了。
周志辉就停了他女儿的医药费,昨天医院催他缴费,他无奈之下去划了车,跟周志辉交差。
但周志辉不满意,说需要签约仪式过后才能给钱。
周志辉要他继续监视着宋南汐,确保她不会出现在签约现场。
周志辉甚至交代,必要的时候可以制造一场意外。
这个意外是指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男人是个胆小的,涉及到人命当即就拒绝了。
周志辉威胁他,问他还想不想救他女儿的命了。
就在男人纠结挣扎的时候,晋楚带着人找到了他,用一笔不菲的金额为他的女儿支付了所有的治疗费用,成功将他反水。
男人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排的两人,“警察会把我抓走吗?”
“不会,”宋南汐抬了抬眼,“只要你乖乖配合,划车的事我不会追究。”
男人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再次亮起的手机屏幕,是周志辉在问宋南汐的行踪。
他把短信内容给宋南汐看,“我要怎么回?”
宋南汐瞥了眼,“除了真话,你随便编。”
男人点了点头,“好的。”
透过头顶的镜片,宋南汐看见男人不假思索地发了一条消息。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人跟踪了她这么长时间,平时都跟周志辉汇报些什么。
她回头看了眼男人,“短信能给我看看吗?”
金主要看,那必然不能拒绝。
男人立马双手递上了手机。
宋南汐接过手机,在看到男人刚发送出去的短信内容时,目光停住了。
宋南汐滑动屏幕,一条条看了过去。
12.16:未出门。
12.17:未出门。
12.18:和老公逛超市,和老公接吻。
……
12.23:送老公上班,接老公下班,和老公接吻。
12.24:送老公上班,和老公接吻。
宋南汐越看越脸红,她将手机还回去,佯装镇定地澄清:“他还不是我老公。”
男人立马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位先生的名字。”
宋南汐靠回椅背,清了清嗓子,很大度地说:“没关系,迟早是。”
十点的时候,签约现场已经人山人海。
业内所有的知名媒体都来到了现场,陆城甚至还请了几家国际上很有名的几个金融记者。
会堂正中央的超大投影屏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汇雪投资签约仪式。
人都来齐了,约定的签约时间也已经到了,可南舟的负责人却迟迟没来。
各家记者开始议论纷纷,其他三家投资商也在问怎么回事。汇雪老板姜力原本满面春风的,此刻也皱起了眉头。
他打了好几遍陆城的电话都打不通,打他助理的电话也一直显示占线。
姜力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悄声问旁边的周志辉怎么办。
周志辉让他稍安勿躁再等十五分钟,人再不来,就直接开始。
十点刚过五分钟的时候,会堂的大门忽然开了。
姜力一眼认出了陆城的助理晋楚,一颗心立马放进了肚子里,正喜笑颜开要上去迎接的时候,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仿佛看见鬼一样瞪大了双眼。
晋楚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女人,女人周身还护着十几个个彪形大汉。
闪光灯顿时对准了这一行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宋南汐穿过人群,神态自若地走到最前面,她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对着面前两个目瞪口呆的人,打了个招呼:“姜总,周总,好久不见。”
周志辉下意识说了句:“你明明……”
“我明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宋南汐弯了弯唇,“这还要多亏了你的好帮手。”
宋南汐抬了抬眼,晋楚立马会意,把畏畏缩缩藏在保镖身后的男人拽了出来。
男人小声道歉:“对不起。”
周志辉的目光瞬间变得阴鸷,他眉目阴沉地看了眼男人,又缓缓看向晋楚:“南舟要违约?”
宋南汐笑了:“谁跟你说南舟要违约的?”
姜力看了看晋楚,又看了看宋南汐,狐疑中带着些不可置信:“你来签约?”
晋楚神色平静地介绍道:“这位是南舟中国区新任总裁,签约的一切事宜都由宋总决定。”
姜力脚步踉跄了一下,周志辉站起身想走。
宋南汐一个眼神,两个彪形大汉走上前,一人一个将他们摁回了椅子上。
周志辉冷下脸,“宋南汐,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南汐弯了弯唇,“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周总和姜总看一出好戏。”
说完,宋南汐敛了笑,气势冷厉地走上了签约台。
她随手从桌子上拿来一个话筒,声音沉静,“大家好,我是南舟集团新任总裁宋南汐,此次由我来公布一下汇雪财务造假的经过。”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
同时,大屏上的幻灯片被晋楚切换成了汇雪的财务造假报告。
面对众多直播镜头和闪光灯,宋南汐全程落落大方,条理清晰,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份长达78页的做空报告,直指汇雪数据造假。
并且把调查期间,周志辉和姜力威胁自己的证据一同放在了大屏幕上。
那些威胁短信还有通话录音,让人难以相信这竟然是在21世纪的法治社会发生的。
宋南汐甚至把汇雪逃税漏税、姜力职务侵占,周志辉涉嫌欺诈以及挪用公款的证据一同公之于众。
坐在台下,被保镖死死按着的姜力和周志辉已经面如死水。
宋南汐讲了近四十分钟,连个磕巴都没打,全程都异常冷静。
幻灯片接近尾声的时候,宋南汐的演讲也结束了。
会堂的大门再次打开了,这次涌进来一群警察。
姜力看见警察忽然暴起,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刀,划伤了保镖,趁保镖不备,就要朝宋南汐刺过来,他几乎红了眼,大喊着:“老子杀了你。”
现场顿时乱了,晋楚显然没料到姜力会持刀,当即就要冲过来拦住。
宋南汐退后了几步,从衣兜里拿出喷雾对着姜力一阵狂喷。
姜力瞬间捂着眼跪在地上痛苦地喊叫起来。
最后,姜力和周志辉在众目睽睽下,都被警察带走了。
宋南汐带着那个看起来胆小如鼠的男人也跟着去了一趟警局。
她报了警,并且将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警察,做完笔录,剩下打官司的事便由晋楚来处理。
这次周志辉和姜力元气大伤,公司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反正他们两个人至少要在里面吃几年国家饭。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宋南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危机解除,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当天下午,签约会上的直播内容在网络上引起了极大的讨论。
热搜前十几乎都与汇雪有关。
宋南汐也在此次签约会上一战成名,她的大名直接爆上了热搜。
陈见青排了一下午的手术,从手术室出来后,他和家属报了平安,然后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准备换衣服下班回家。
正往更衣室走的时候,有几个学生看见他,表情非常兴奋:“老师!你看师母的直播了吗?”
陈见青面露疑惑:“什么直播?”
有个学生把网上的一段关于宋南汐的超燃剪辑给陈见青看,几个人崇拜的眼睛似乎都在发光:“师母真的超帅!”
视频把宋南汐带着保镖威风凛凛闯入会场以及姜力意图伤她时被她轻松反杀的画面剪辑到了一起,还配了一段超燃的音乐。
陈见青的脸色却不太好,“什么时候的直播?”
“好像是今天上午的直播。”
话音刚落,陈见青就脚步匆匆地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曾岳正好也在里面换衣服,见他行色匆匆立刻就猜到了什么事。
“你知道了?”
陈见青的动作一顿,“你早就知道?”
“没多早,我也是下午的时候从热搜上知道的,”曾岳说:“你别担心,我问过了,南汐那丫头没受伤。”
陈见青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骤然松懈了几分。
曾岳说:“这事她办的挺漂亮的,在公众之下揭露犯罪事实,舆论和警方双重施压,那两人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陈见青扯了扯唇角,没什么语气地说:“挺厉害的。”
他没再急着回家,曾岳走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将那场挂在热搜第一的直播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又一个人不知道在更衣室坐了多久,直到电量即将告罄的手机弹出一条宋南汐的消息。
阿南:【还没下班吗?小猫探头JPG】
陈见青终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更衣室。
他开着车回到家的时候,宋南汐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正蹲在阳台上喂猫。
门口的动静吸引了宋南汐的注意,见他回来,立刻放下手里的罐头,小跑着迎了上来。
她亲昵地搂住陈见青的脖子,眼珠很亮地看着他,语气有点像在撒娇:“你怎么才回来呀。”
陈见青垂眼看着她,“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宋南汐亲了亲他的唇,“想你算不算?”
陈见青松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眉目沉着地凝着她,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话要对我坦白?”
宋南汐望着他冷肃的表情,顿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了?”
陈见青的唇角有些讽意,“你那么厉害,想不知道都难。”
宋南汐噎了一瞬,久违地感受到了陈见青向她竖起的刺。
宋南汐张口想要解释:“我的计划是反复推敲过的,不会出差错的,我——”
“不会出差错……”陈见青抬起眼皮,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那个持刀的人也在你反复推敲的计划里?”
“不是……”宋南汐一时有些哑言,“那个……是意外。”
“意外……”陈见青深吸了口气,一想到某个画面,手就有些发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出了那样的意外,怎么办?”
“不会的,”宋南汐上前握住陈见青有些颤抖的手,安慰他:“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宋南汐,你有考虑过我吗?”
“有,有的,”宋南汐急切地解释:“这件事太危险了,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
“——宋南汐,”陈见青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紧:“我就一点也不值得信任和依赖吗?”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宋南汐喉咙微哽,再也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
良久,陈见青垂下眼睛,似乎泄气般地说了句,“算了。”
算了……
宋南汐怔愕地看着陈见青离开,听见大门砰地被摔合上。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满脑子只有陈见青刚刚那句有些失望的‘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
算了……是要跟她分手吗?
可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他面前。
她不想就这么算了。
宋南汐出门去找陈见青,天很黑,风也很凉,路上只有几个稀疏的行人。
她不知道该去哪,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看见有一道和陈见青相似的背影她就想追过去,没注意脚下的台阶,直接跌倒了地上。
脚腕很疼,疼的起不来。
宋南汐看着那道背影渐渐走远,恍然中就好像陈见青真的要消失在她的世界一样。
眼前有些模糊,她揉了揉,却沾了满手的泪。
“怎么坐在这?”
头顶忽的响起一道声音。
宋南汐眨了眨眼,仰头就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陈见青。
他走到宋南汐身前蹲下,看到她身上的装扮的时候不觉皱了皱眉,“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我来找你。”宋南汐声音有些委屈,“你去哪了?”
“帮你买晚饭。”他手里还提着热乎乎的粥和小笼包,在寒冷的冬夜里还能看到袅袅的热气。
宋南汐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陈见青把宋南汐扶抱起来,过程中扯到受伤的脚踝,宋南汐疼的“嘶”了声。
“怎么了?”陈见青注意到她的异常,弯腰去查看她的脚踝情况,有些肿了。
宋南汐说:“可能是刚刚不小心崴到了。”
陈见青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起身脱下外套,穿到宋南汐身上,然后又在她面前背过身,蹲下。
“上来,”他说,“我背你。”
宋南汐趴在他背上,陈见青的手臂就穿过她的膝弯,稳稳地托着她向家走去。
陈见青问她,怎么不打电话。
宋南汐说忘记拿手机了。
一路上,两个人再也没有其他对话。
到家后,陈见青从柜子里找来药油,单膝跪在地上,将宋南汐的脚小心地放在他的大腿上,然后倒出一点药油在手心,手掌就贴着她的脚踝轻轻揉按。
宋南汐看着陈见青在自己面前微弓的脊背,伏低的身子,她就无端地感到心堵和难过。
他为她一再退让,甚至骄傲如他,也不惜将自己的软弱自卑的一面亲自揭露给她看。
她一直都拥有着完整的爱着她的陈见青。
可陈见青所了解的却不是完整的她。
这样……真的很不公平。
“陈见青……”宋南汐有些不知道从哪说起,“昨天,在你办公室里的那个清洁工是我爸,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陈见青揉按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嗯”了声。
“我是他一手带大的,所以我对他感情很深。”
“在我印象里,他对妈妈体贴温柔,对我也非常宠爱。”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亲眼目睹了他出轨。”
宋南汐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有点……有点恐惧异性。”
陈见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是揉按的动作明显有点僵硬。
“后来,我把他出轨的证据录下来交给了我妈,他们打起了离婚官司,我爸败了。”
“他知道是我提供的证据后,很生气,直接在我的毕业聚会上,拽着我的脑袋泄愤一样地砸到桌子上。”
陈见青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滚烫的掌心握着她的脚腕,抬眼看向她的时候,眸光里只有极浓极重的心疼,“阿南,别说了。”
宋南汐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这次我想全都告诉你。”
陈见青就静默地听着,每当她说出一句话,他都感觉有刀子在他心上硬生生剜了一块肉。
“那次之后,我开始天天做噩梦,就连恐惧异性的心理疾病也已经严重到了躯体化反应。有的时候,只要异性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我就会感到头晕恶心,浑身发抖,甚至是高烧不退。”
“心理医生告诉我,如果不治疗,可能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空壳。”
“我不想变成那样一个怪物,所以我很积极地吃药配合医生。”
“我的病情控制住了,医生建议我试着接触异性,试着跟异性建立感情。”
“我开始去交男朋友,我交往了很多,也努力了很久,可始终没办法与对方建立感情。”
“直到——”宋南汐眸心一弯,“我遇见了你。”
“我开始有了感情波动,有了喜欢,也学会了爱。”宋南汐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和你交往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
那段时间,她感受到自己停滞的生命因为陈见青的出现而重新流动起来。
她感受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完整的人。
“我是真的想过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可是……毕业季的时候,我爸再次找上了我。”宋南汐有些不愿意再回忆那段过去,“我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我的病又开始复发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地厌恶你。所以我试着再次去接受治疗,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那时候,我只想逃离榆北,逃离那个带给我痛苦的地方,可我舍不得你。”宋南汐声音慢慢变得哽咽:“陈见青,我舍不得你。”
陈见青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睑下方红了一圈。
“那段时间,我挣扎了很久,我想过异地恋,也想过不管不顾地直接带你离开,直到阿姨找到我,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分开对你更好。”
“你可以找一个比我好千百万倍的健康女孩相伴一生,你可以拥有更光明的未来,只要是……没有我的未来。”宋南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对,”陈见青倾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珠,“没有人比你更好。”
“在我这,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还有——”陈见青的吻虔诚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很郑重地说:“从始至终,我的未来里,只有你一个人。”
第66章 爱(一更)她从陈见青满溢的爱里再次……
在陈见青温柔又布满疼惜的目光中,宋南汐几乎哭的泣不成声。
她想起分手那天,为了让陈见青死心,她不惜利用路清柏当众折辱陈见青。
可陈见青却放下所有骄傲和自尊,只为卑微求她回头。
“对不起,”宋南汐哭着道歉,“分手那天我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对不起……”
“说了吗,”陈见青为她擦了擦眼泪,语气毫不在意,“我早就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
时至今日,宋南汐依旧记得那天她说“陈见青,现在就连梦到你,我都觉得害怕”时,他受伤又无助的目光。
每每想到,她就觉得心痛又难过。
宋南汐忍着鼻尖泛起的阵阵酸意,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道:“我当时说……梦到你让我害怕是假的。”
分手的这些年,她最渴望的就是陈见青能入她的梦。
“嗯,”陈见青轻声问:“还有吗?”
“我没有跟路清柏好过。”
“嗯。”
“我也…没有玩你,”宋南汐嗓音哽咽,“和你交往是真心的,喜欢你也是真的。”
“嗯,”陈见青说:“我知道。”
那天宋南汐说的每一句话里,他唯独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交往的那段时间,他看得到宋南汐对他的真心,也看得到宋南汐对他的爱意,这不是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否定的。
宋南汐冰凉的的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对不起,我之前没有解释这些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会介意我的病。”
她的病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复发。
一旦复发,她的痛苦就会成为刺向陈见青的利刃,将他拽入黑不见底的深渊中。
“阿南,”陈见青轻抚起她脸颊上被泪水打湿的碎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有一个未来,所以不论好的坏的,我都想跟你一起面对。”
陈见青动作温柔地分开她绞紧的手指,轻轻握住,温声道:“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这很正常,没关系的,你不需要感到抱歉。”
宋南汐用力地抿了抿唇,交握的双手传来的温暖源源不断地渗进皮肤,顺着四通八达的神经传入四肢百骸,心间涌起一股股暖流,将她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抚平了。
“在国外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努力配合医生治疗,我是康复之后才回国的。”
“这些年我的病没有再复发过了。”宋南汐嗓音艰涩,“我应该是……健康的。”
“陈见青……”宋南汐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握着陈见青的手也紧了几分,像是害怕被人抛下一样,“我把我的恐惧、我的不安、我的曾经都告诉你,这样……能不分手吗?”
陈见青的眉心蹙起,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要分手了?”
宋南汐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委屈:“你说算了,你还很生气地离开了。”
这一提醒,陈见青才恍然想起他似乎确实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想到被宋南汐曲解成这个意思。
“是有点生气,但我从没想过分手,况且——”陈见青说:“我这不是给你买晚饭去了吗。”
宋南汐眨了眨湿润的眼睫,“我以为那是散伙饭。”
“……”陈见青气笑了,“你怎么这么会做阅读理解?”
宋南汐吸了吸鼻子,毫不谦虚道:“这方面我挺擅长的,经常拿满分。”
宋南汐认真回答的表情让陈见青气的牙痒,他抬手捏了捏宋南汐的脸颊肉,“算了——就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意思,懂了吗?”
宋南汐的表情呆呆的,有些可爱,她抿着唇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依旧是很认真的回答,陈见青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爱着这样的我。
陈见青说:“那我也谢谢你。”
宋南汐神色微愣,“谢我什么?”
陈见青的双眸弯了弯,宋南汐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炽热的爱,将她的一颗心都烘的烫起来。
他说:“谢谢你的坦白,谢谢你的信任,也谢谢你愿意让我参与你的人生。”
陈见青倾身凑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很温柔的吻,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一样。
“阿南,”陈见青半阖着眼在她唇上轻声呢喃,仿佛含着无限缱绻,“我一直都很爱你。”
宋南汐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轻声说,“我知道。”
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心甘情愿地卸下了所有心防,打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
这一次,她从陈见青满溢的爱里再次走向了他的世界里。
将过往的种种坦白之后,宋南汐就像卸下一个大包袱,整个人都无比轻松。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疲惫感。
陈见青将重新热好的晚饭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南汐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熟了。
他轻声走过去,将晚饭放到桌上,然后弯腰抱起宋南汐去了卧室。
陈见青动作很轻地将她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忽然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轻声说:“晚安。”
他关好卧室门走了出去,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
他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宋南汐说的那些话。
——“我是康复之后才回国的。”
——“我应该是……健康的。”
她的一字一句,就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疼的难以呼吸。
他不禁想起,在那个伦敦雪夜的街头,他也曾无声注视过那道纤弱的背影。
他在暗处看着另一个人为她披衣服,又看着她离开。
当时他以为,她是幸福的。
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时的宋南汐一个人挣扎在痛苦里,还在努力地自救。
陈见青重重呼出一口气,心口憋闷又烦躁。
他不敢想,宋南汐究竟怎样一个人度过了那样艰难的一段时光。
片刻后,他站起身,拿着外套出了门。
他去超市买了两包烟,然后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点了一根。
黑夜里亮起点点火星,陈见青夹着指尖的烟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他的身影几乎与寒冷的夜色融为一体,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微微亮的时候,两包烟早已经空了,陈见青下巴上的胡茬微微冒出一些,眼底下的乌青使他看上去有些沧桑。
即将电量告罄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道特殊的消息提示音,陈见青手指冻得已经有些僵硬,他解锁屏幕,这才注意到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阿南:【你出去了吗?】
陈见青用不太灵活的手指一个一个字输入对话框:【晨跑,一会回去。】
回完消息,陈见青将那些烟头收进垃圾箱,迈着有些发麻的腿出了小区。
彼时的宋南汐神清气爽地起了床,一晚上过去,脚腕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洗漱后,她去阳台上喂了猫狗,又转身进了厨房。
她原本想大展身手一番,为陈见青做个早饭的。
但她看着冰箱里的食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在一众鲜肉蔬菜中,选了最不容易翻车的三明治。
她切了一些蔬菜水果,将面包片加热了一下,然后又煎了两颗鸡蛋,刚放进盘子里,就听见门口传来解锁的声音。
宋南汐连忙放下锅铲跑了出去,“你回来啦——”
在看到陈见青的那一刻,她的话音忽然顿住了。
陈见青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那件黑色高领毛衣,下身是一件黑色西裤,脚上则是一双黑色皮鞋。
完全不是他平时晨跑的装扮。
走近了,宋南汐发现他眼睛有些红,黑眼圈也有些重,身上还带着阵阵寒气。
宋南汐握住那双大手,温度冷的渗人,她不禁蹙了蹙眉,抬眸凝着他,“陈见青,你没去晨跑。”
也不等陈见青回答,宋南汐忽然凑近他闻了闻,身上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她又拉下他的衣领去嗅他的唇,有种薄荷口香糖的味道。
陈见青一脸坦荡地任她检查,还为自己辩解了两句,“真的是去晨跑了,没骗你。”
话音刚落,宋南汐忽然抓着他的手放到鼻尖闻了闻,几秒后,她倏地抬起头看着陈见青,声音笃定,“你抽烟了。”
陈见青顿了下,“楼下有人在抽烟,可能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味道。”
“……”宋南汐正色道:“不许撒谎。”
沉默对峙几秒,陈见青败下阵来,“我抽烟了。”
“心情不好吗?”宋南汐轻声问。
“嗯。”
不用猜,宋南汐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在楼下坐了一夜?”
“嗯。”
宋南汐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声音不觉加重了几分,“连个外套也不穿?”
“穿了,”陈见青诚实道:“烟味太重,我送干洗店了。”
这一晚上,天寒地冻的,陈见青竟然在冷风里坐了一夜。
她有些心疼地抓着他的手往客厅走,“你先去坐一会,我去帮你倒杯热水。”
陈见青顺从地跟在她的身后,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些年间,他不知道看了这道背影多少次。
失意的、烂醉的、开心的还有意气风发的,他统统见过。
可没有任何一次,他伸手抓住过她。
宋南汐把陈见青摁在沙发上,转身就要去岛台拿电热水壶,刚走没两步,忽然被一股力道扯了一下。
陈见青从身后拥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早该这样的。
早在伦敦大雪夜的那个街头,他就应该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而不是分隔两地,错过七年。
“陈见青,”宋南汐忽然开口说:“未来很远,我们都往前看吧。”
不要停留在过去,更不要因为过去的事难过。
良久,陈见青轻声应了句好。
宋南汐偏了下脑袋,微仰着下巴去亲陈见青的唇,“以后不许一个人偷偷抽烟,更不许一个人偷偷难过。”
陈见青说好。
宋南汐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抽烟,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陈见青笑了下,说:“知道了。”
宋南汐佯装严肃地警告他:“我鼻子比二百五还灵,你休想骗我。”
话音刚落,陈见青的喉咙忽然溢出一阵沉沉的笑声。
宋南汐不满陈见青的态度,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笑个屁,严肃点。”
陈见青忍着笑解释,“我就是觉得,你鼻子这么灵,不去当警犬可惜了。”
宋南汐:“……”
她忽然觉得寡妇也不错。
第67章 师生恋(二更)老公mua~……
自从汇雪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宋南汐在家休息了两天,随即又进入新公司忙碌起来。
因为南舟中国区分公司刚成立不久,大小事务繁多,而宋南汐又是总负责人,大大小小的文件都需要过她的手,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几乎都住在了公司。
因为忙碌的工作,同处一个城市的宋南汐和陈见青直接改成了线上网恋。
除了每天必备的视频通话外,微信交流也是必不可免。
这天,陈见青依旧像往常一样,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男朋友:【又是加班?】
宋南汐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没一会儿,对方再次发来一条微信。
男朋友:【我觉得我好像在跟人机谈恋爱。】
宋南汐回他:【怎么会呢,你的错觉。[亲亲emoji]】
男朋友:【……你翻翻聊天记录。】
宋南汐食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直到翻到了半个月前她上班第一天时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2024/12/20 11:10
男朋友:【今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阿南:【今天要陪客户吃饭。[亲亲emoji]】
2024/12/21 21:00
男朋友:【还没回家?】
阿南:【加班,很晚,你先睡[亲亲emoji]】
2024/12/23 17:00
男朋友:【发现一家好吃的餐厅,要不要一起去?】
阿南:【今天不行哎,要去陪客户吃饭。[亲亲emoji]】
2024/12/24 22:00
男朋友:【还在加班?】
阿南:【是的[委屈emoji]】
通话时长20:13
……
2024/12/28 11:01
男朋友:【陪客户吃饭?】
阿南:【是的[亲亲emoji]】
2024/12/29 21:30
男朋友:【今天也加班?】
阿南:【[亲亲emoji]】
2024/12/30 20:31
男朋友:【加班吗?】
阿南:【[亲亲emoji]】
2025/1/2 20:21
男朋友:【加班?】
阿南:【[亲亲emoji]】
2025/1/3 21:17
男朋友:【还是加班?】
阿南:【[亲亲emoji]】
2025/1/4 19:55
男朋友:【又是加班?】
阿南:【[亲亲emoji]】
宋南汐刚好翻到最新一条,页面上就再次蹦出陈见青的消息。
男朋友:【转人工。】
阿南:【扣1姐哄哄你。】
男朋友:【2】
阿南:【[亲亲emoji]】
男朋友:【……1】
宋南汐没忍住弯了弯唇,去微信搜索里找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表情包是一只灰色的可爱的小仓鼠,在屏幕上正旋转跳跃发送爱心,脑袋顶上写着几个黑体大字:老公mua~
好半天,对方才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隔着屏幕宋南汐甚至能想象到陈见青的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不爽。
男朋友:【有本事回家叫。】
阿南:【没本事QAQ】
男朋友:【……】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宋南汐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彼时手机上弹出一条提醒:【还有三天就是男朋友的生日啦。】
宋南汐看着那条消息提醒,收拾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这半个月以来,她基本都回自己家住。
一开始,她是以加班怕打扰陈见青休息为由试图分居。
试图失败,因为陈见青说不打扰。
后来,她就以陈见青早起会打扰自己休息为借口试图分居。
试图成功。
于是,每次加完班,她都会火速回到家,拿出那个织了将近半个月的半成品围巾对着从网上购买的专人指导视频继续拆拆补补,一直到凌晨三点,眼皮开始打架,宋南汐才休息了一小会儿。
仅仅睡了两个多小时,天微微亮起的时候,宋南汐像个特种兵一样开车去了公司。
午饭的时候,匆匆对付了两口,就又继续开始工作。
这几天,她不断压缩自己的时间,将未来一周的工作安排全都处理完成了。
会议的时间全都进行了更改,要么提前,要么推后,要么交给胡若瑶主持,实在不行就线上开。
她留了足足一周的时间来陪陈见青。
原本她预定了餐厅,连夜赶制好了围巾,还打算在陈见青生日那天去蛋糕店亲手做一个蛋糕。
一切都准备就绪,但天不如人意。
生日前天,陈见青忽然去了榆北大学交流学习。
宋南汐只能重新调整方案,和同去榆北的曾岳悄悄串通一气,准备给陈见青一个惊喜-
陈见青上午落地榆北后就给宋南汐发去了消息,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宋南汐也没有回他。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陈见青站在会议厅外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对方立刻挂断了,只回过来冰冷的两个字:【在忙。】
陈见青皱了皱眉,凝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出神。
直到屏幕熄灭,映出他自己的脸。
几秒后,陈见青打开手机相机,关掉美颜,对着自己那张脸反复观看了好一会儿,一脸的心事重重。
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曾岳的声音传了过来,“愣着干什么呢。”
陈见青还没来得及返回,曾岳探过脑袋,手机屏幕上顿时就多出一个脑袋。
在那道震惊的目光中,陈见青淡定地熄灭了屏幕。
“我靠!你在自拍?!”曾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还是陈见青吗?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彼时,开始有学生源源不断赶来会议厅,有几道目光频频投向他们。
陈见青看向曾岳,声音压低了些提醒他,“为人师表,你注意点用词。”
曾岳立刻挺了挺胸脯,神色严肃了些,还佯装清了清嗓子。
有一些路过的学生认出他们,叫了几声“老师好”。
陈见青和曾岳都一一应下。
等学生少了些,曾岳才小声问了句陈见青,“你没事吧?”
曾岳眼神里的关心不似作假,好像陈见青真的有病一样。
陈见青无语片刻,淡声道:“没病。”
曾岳有些欲言又止,“那你——”
“怎么?”陈见青面无表情地看着曾岳,“法律规定只有陈见青这个人不能自拍?”
曾岳噎了一瞬:“……倒也没有。”
“那就行了。”陈见青说:“进去吧,一会人都到齐了。”
说完,陈见青转身欲走,没过几秒,又折返回来,很严肃地对曾岳说:“问你一个问题。”
因为陈见青的语气太过认真,曾岳以为有什么紧急情况,心都提起来几分,“怎么了?”
陈见青让曾岳仔细看自己的脸,曾岳仔细看了,但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陈见青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我比之前变丑了?”
曾岳一头雾水:“没看出来。”
陈见青顿时有些苦恼起来,“那她为什么最近对我冷淡了呢?”
曾岳的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陈见青看了眼曾岳,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曾岳:“…………”
今天榆北医院还有江临二院都派出了七八个主任医师来榆北大学进行学术交流。
每个人都要上台演讲,进行一些经验总结,给那些医学生们一些未来道路的指示。
陈见青是压轴,轮到他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已经有些疲累了,开始低头开小差。
他调整了一下话筒,正要开口的时候,会议厅的后门忽然开了,有个熟悉的身影钻进来,直接坐在了最后一排。
陈见青望着那道身影怔了一瞬,直到宋南汐扬着明媚的笑容朝他歪了歪头,然后用手臂举过头顶无声地给他比了个大大的心。
刚刚还有些落寞的心此刻忽然重重地跳了几下,陈见青耳尖微红,下意识用手捂了下话筒。
这短暂的停顿将下面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台上,陈见青佯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先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随后,他从学习生活和自身经历几个方面总结了一些经验并为大家提出一些切实的建议。
演讲的最后,陈见青扫了眼台下乌泱泱的学生,声音依旧铿锵有力,“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希望大家能时刻谨记这句话,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谢谢大家。”
话音刚落,最后一排的宋南汐率先鼓起掌来,这掌声带动了更高的一波掌声。
一时间,会议厅里,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演讲结束后,陈见青婉拒了学校领导邀请的聚餐,迫不及待地去找宋南汐汇合。
宋南汐原本在教学楼门口等陈见青,结果人还没等到,遇见个过来搭讪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卫衣搭配白色的阔腿牛仔裤还有运动鞋,落肩长发也被她束成了高马尾,柔和的妆容中和了略显锋利的眉眼,让她看上去有着十足的少女气息。
那男生看起来有些腼腆,在他同伴的怂恿下害羞地朝宋南汐走过来。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在路灯的照映下,男生的脸格外的红,宋南汐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紧张,“学、学妹,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学妹……
宋南汐有点想笑,本想解释两句,还未开口,后背就抵上一片坚实的胸膛,继而手就被牵住了。
男生立刻认出了陈见青就是刚刚在台上演讲的江临二院的主任医师,更是他们医学院常年被教授挂在嘴边的优等生,他很有礼貌地朝陈见青鞠了一躬,“老师好!”
陈见青目光沉沉地看着男生,调出自己的微信码给递到对方眼前,声线冷硬:“有问题可以问我,没必要问你师母。”
男生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还有亲密的姿势,顿时明白了什么,随即又朝宋南汐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洪亮,神色慌张:“师母好!师母再见!”
宋南汐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笑起来,“陈见青,你怎么还吓唬小朋友呢。”
“你还笑,”陈见青收回手机,抬手捏了捏宋南汐的两颊,语气有些幽怨:“这才几分钟的功夫,你就开始给我树情敌了。”
宋南汐笑盈盈地看着陈见青,“陈教授,我今天是不是超级少女?有没有一点大学时候的感觉?”
陈见青说:“很少女,很漂亮。”
众目睽睽之下,宋南汐毫无顾忌地抱住陈见青,仰着头看他,认真提出建议:“那……我们今天cos师生恋,怎么样?”
陈见青:“……不好。”
宋南汐不死心地劝他,“陈见青,真的,只要咱俩牵着手在这学校里走上一圈,明天传出去的时候,你绝对倍有面!”
陈见青扫了眼宋南汐的打扮,又看了眼自己身上板正的灰色西服,这要是牵手走在一起,妥妥的禁忌之恋。
“不要。”他果断拒绝,撒手就走。
宋南汐追上去,还在笑嘻嘻地推销:“真的不试试吗?超具性价比的哦。”
陈见青停下脚步,“哪来的性价比?”
这种词都能扯出来,他倒想看看宋南汐能编出什么花来。
宋南汐弯了弯眼睛,指了指自己:“性价比当然是我啦。”
“你站在你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想,这简直是个双赢的买卖。”
陈见青:“双赢?”
“对啊!对于我来说,体验了一把师生恋。对于你来说——”
宋南汐唇角一弯,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用很机车的语气说:“我欸!陈见青欸!有生之年竟然体验了一把老牛吃嫩草欸!”
陈见青:“……”
第68章 生日快乐“你带着套来找我?”……
陈见青无言片刻,转身就要走。
宋南汐立刻眼疾手快地拦在了他身前,收起逗弄的心思,拉着他的手,声音软了几个调,像是在撒娇:“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
陈见青沉默了几秒,然后语气很认真地问她:“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宋南汐以为他在介意刚刚那句话,连忙解释:“我刚刚就是想逗逗你,没有真的说你老的意思。”
“那我……”陈见青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我是不是没有之前好看了?”
宋南汐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问?”
陈见青说:“你最近对我很冷淡。”
陈见青脸上的表情有些幽怨,宋南汐没忍住笑起来:“原来陈医生也会容貌焦虑吗?”
“我不在乎这些,”陈见青低声说:“但我怕你不喜欢我。”
宋南汐哽了一瞬,心脏深处顿时泛起一点酸软的情绪。
七年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分手终究还是成了驻扎在陈见青心中的一根刺,即使坦白了当年分手的真相,即使她表达过很多遍爱,但陈见青却始终都是不安的。
他害怕她会再次突然离开,更害怕她会不再喜欢他。
可是……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宋南汐捧着陈见青的脸,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陈见青,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
头顶的灯光落下来,将她的眼睛映的很亮,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只有他一个人。
陈见青的表情有些呆滞,宋南汐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唇角和眉眼间都泛上点点笑意:“怎么这么可爱!”
陈见青的耳尖很热,但依旧保持着很淡定的表情,“改天买本字典,好好学一下用语规范。”
宋南汐眨了眨眼,“陈见青,你在害羞吗?”
陈见青别过那道直勾勾的目光,嘴硬道:“我像是会害羞的人?”
“奥。”宋南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她抬手捏了下陈见青红的几欲滴血的耳垂,然后故作夸张地“嘶”了声,“你的耳朵要烧冒烟了哎!”
这下,陈见青的脸也红了。
宋南汐咯咯笑起来,陈见青有些无奈地牵住在他脸上胡乱作动的那只手,十指相扣,抬脚就往操场的方向走,自动跳过这个话题,“怎么突然来了榆北?也不说一声。”
宋南汐说:“我专门来找你的,想给你个惊喜。”
陈见青问她:“什么时候走?”
“陈见青!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宋南汐停下脚步,有些不满地控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周假期来陪你的。”
陈见青有些惊喜:“专门来陪我?”
宋南汐哼了声,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要走。
“哎——”陈见青去捉她的手腕,牢牢地握在手心,“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南汐的目光审视着他,“这些天我都没怎么烦你,你是不是还挺清净的?”
陈见青说:“没有。”
宋南汐迅速抓住重点,“还有其他人烦你?”
“不是,”陈见青声音里透着些无奈,“我没嫌你烦。”
陈见青重新扣住她的手,“我很想你。”
宋南汐傲娇地努了努嘴,“算你识趣。”
陈见青笑了下,又带着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宋南汐问他,去哪。
陈见青说,回忆青春。
他们去看了曾经一起上课的教室,宋南汐找到她之前来蹭课时经常坐的那个位置,桌子上还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姓名首字母,两个名字用一颗爱心连接了起来。
宋南汐指给陈见青看,笑着说:“你还记得不记得这个。”
“记得。”
当时宋南汐也是来蹭课,但似乎来的时候很匆忙,连包都没带,上课的时候坐在他旁边昏昏欲睡,陈见青就在她脑袋前面挡了一本书。
后来,
第二节课的时候,宋南汐清醒了,认真听了一会课,没听懂,就无聊地盯着陈见青看。
陈见青实在受不了那种赤-裸-裸的眼神,给了她一张草稿纸,又给了她一根笔,让她练字。
这次,宋南汐就没再盯着他看了。
期间,陈见青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竟然用碳素笔在桌面上写着什么,等下课的时候,他才看清写的是他和宋南汐姓名的首字母缩写。
宋南汐还笑嘻嘻地问他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陈见青红着脸说不知道。
宋南汐抬手摸了摸桌上的刻痕,直到现在都很纳闷:“我当时明明是用可擦的碳素笔写上去的,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竟然把这个刻在桌子上了。”
陈见青牵住她的手,“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们又去了学校里的情人湖,看望了学校里早已更新换代的猫猫狗狗,还逛了操场。
最后,两个人还去了食堂吃了晚饭。
晚饭吃得很饱,学校距离陈见青的酒店位置不远,两人准备散步回去,顺便消消食。
他们经过一条小吃街,有麻辣烫、鸡架、甜品还有很多她没见过的小吃。
宋南汐每一样都想吃,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现在一点也塞不下去了。
那些食物的香气实在诱人,宋南汐根本扛不住诱惑,她想去买,被陈见青拒绝了。
理由是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
于是,一路上宋南汐抱着陈见青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小吃摊,疯狂地吞口水,一会说自己嘴巴是螃蟹味的,一会又说自己嘴巴是麻辣小龙虾味的。
路过一家手作奶茶摊的时候,陈见青问她,现在是什么味的。
宋南汐吞了吞口水,“现在是黑糖珍珠奶茶味。”
这次,陈见青给她买了一杯黑糖珍珠奶茶。
宋南汐本来想要冰的,但在陈见青的要求下换成了热的。
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很甜,但并不腻。
陈见青问她,“甜吗?”
“很甜,你尝尝。”
宋南汐将奶茶递到他嘴边,看到他低头要去喝的时候,她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将手往回缩了缩,陈见青正好扑了个空。
宋南汐嬉笑着刚要调侃一番,陈见青倏地偏头吻了上来。
持续时间很短的一个吻,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宋南汐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你干嘛,街上这么多人…”
陈见青却像是旁若无人一样,就着她的手喝了口奶茶,漫不经心地评价道:“是挺甜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奶茶。
后面又路过一家卖板栗饼的小店,宋南汐有点想吃,但手里还剩大半杯的奶茶没喝完,只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陈见青问她,“又想吃?”
宋南汐想了想,诚实地点了点头,商量道:“就尝一口,可以吗?”
陈见青似乎很轻地笑了下,宋南汐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唇角处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
宋南汐皱了皱眉,“笑什么?”
陈见青抬了抬眉梢,“巴掌大的胃怎么这么能吃?”
宋南汐有理有据地反驳:“能吃是福。”
陈见青耐心科普:“吃多了会积食。”
对此,宋南汐有自己的说法:“宰相肚里能撑船。”
“……”最后,陈见青妥协,去店里给她买了一个板栗饼。
说是尝一口,就真的只咬了一口就塞回了陈见青手里。
等走远了一些,陈见青才问她,“这家不好吃?”
宋南汐摇了摇头,“很难吃,甜的发齁。”
“我之前还在榆北工作的时候,有个阿婆经常在我公司附近摆摊售卖板栗饼,她做的就很好吃。我每天都会去买,阿婆每次还会多送我一个板栗饼。”宋南汐说着还有些遗憾,“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很少出摊了。”
陈见青没说话。
最后,剩下的板栗饼和大半杯奶茶都进了陈见青的肚子。
酒店附近还有个广场,成群的人聚在那跳广场舞,还有人在那里练习街舞的。
两个人在那驻足观看了一会儿,期间,宋南汐还想拉着陈见青加入广场舞队列,被陈见青强烈拒绝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两个人才到了酒店。
房间很大,有客厅、卧室和浴室。
宋南汐看了眼时间,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十一点半的时候,她从浴室出来换陈见青进去洗。
听见水流声响起的时候,宋南汐悄悄换了衣服出了门。
走廊尽头处的拐角,曾岳正在那里等着她。
因为想给陈见青一个惊喜,所以她把蛋糕和礼物提前寄放在曾岳在榆北的家里。
“你还知道来。”曾岳语气有些幽怨。
宋南汐嘿嘿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冒着冷意的蛋糕和礼物袋子,讨好地说:“哥,你最好了。”
曾岳觑了她一眼,“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放心放心,”宋南汐说:“我一定在若瑶那多说说你的好话。”
跟曾岳道别后,宋南汐又提着蛋糕和礼物蹑手蹑脚地进了门。
她把蛋糕先放在了玄关柜子上,又将外套口袋里的某个东西塞进沙发缝隙里,换了睡衣,然后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还有五分钟就是十二点了。
她看了眼浴室门,似乎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宋南汐有些忐忑,怎么还没洗好?
她明明是算着时间从浴室出来的。
11点58分,宋南汐站在浴室门口纠结要不要直接把蛋糕送进去的时候,紧闭的门打开了。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陈见青站在原地愣了一瞬,“你在这干什么?”
看到陈见青的刹那,宋南汐顿时松了口气,她说:“你先闭上眼。”
陈见青没问她缘由乖乖闭上眼,被她牵着坐在了沙发上。
“你要做什么?”他下意识想睁开眼,忽然一只温热的手率先覆上了他的眼皮。
宋南汐说:“不许睁开。”
陈见青就坐在那里不动了,他听见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南汐似乎在桌子上放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是火柴滑动的声音,然后他的脑袋上被戴了个不明物体。
安静了几秒后,他感受到有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耳边响起一道温柔和缓的声音:
“陈见青,生日快乐。”
陈见青猛地睁开眼,几簇跃动的火苗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眼帘。
一个精致漂亮的蛋糕正摆在他面前,上面还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
他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今天竟然是他的生日。
意识到什么,他仰头去看身后的宋南汐,“你是专门来给我过生日的?”
“对啊!”宋南汐抱怨了句,“你刚刚一直不出来,我差点就冲进浴室给你过生日了。”
陈见青的脑子里瞬间浮现某个画面,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宋南汐把他脑袋转过去,催他,“陈见青,快许愿。”
陈见青闭上眼,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紧接着,脖子上忽然一暖。
一截灰色的针织围巾从胸前垂下来。
宋南汐绕过沙发,坐到他旁边,掰过他的肩膀,重新调整了一下围巾的位置。
迎着陈见青直白的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宋南汐垂着眼睛,有些紧张地解释:“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织了一条围巾,可能织的不太好看,你将就一下。”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不妥,怎么能让寿星将就呢。
“如果不喜欢的话——”
“——喜欢,”陈见青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织了多久?”陈见青轻声问她:“这些天一直躲着我是在偷偷忙这个吗?”
“也没多久…”宋南汐含糊地回答。
其实,不用她说,陈见青也明白。
宋南汐工作有多忙他知道,这条围巾想必是她压缩自己所有的休息时间才织出来的。
出神间隙,宋南汐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等他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串编织的红绳,绳子上串着两颗明亮剔透的琥珀色琉璃珠。
是他送给宋南汐的那对幸运珠。
陈见青低声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宋南汐微微笑起来,“给你去去霉气。”
闻言,陈见青抬了抬眼皮,“我有这么倒霉?”
“有。”宋南汐毫不犹豫道,“你就是个倒霉大王。”
不然之前也不会被医闹的人伤到了。
陈见青笑,“那你是幸运公主。”
“你要一直戴着,不许摘下来,”宋南汐想了想,又补充纠正道:“当然,工作需要可以摘。”
“好。”
“陈见青,”宋南汐亲了亲他的唇,轻声说:“生日快乐,不止生日,每天都快乐。”
还有……她在心里默念,要健康,要平安,要一直一直交好运。
“阿南,”陈见青的眼圈似乎有些红,他笑着说:“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宋南汐的手捧着他的脸,仰头亲了亲他的眼睛,“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陪你过。”
“好,”陈见青忽然用小时候过家家时玩的游戏手势勾住了她的手指,像签约仪式一样,两个大拇指摁在了一起,“拉过钩就不能反悔了。”
宋南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笑起来,“陈见青,你怎么跟小学生一样。”
陈见青立刻反问:“你想反悔?”
“没有没有,”宋南汐连忙否认,开玩笑般调侃了句:“都拉过勾了还怎么反悔,我可不想遭天谴——”
话音未落,就被陈见青捂住了嘴。
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可以反悔,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
宋南汐的心一软,又顺势嘟着嘴亲了亲他的掌心,温声道:“知道了,不会反悔的,永远也不会。”
她拉下陈见青的手,将塑料刀递到他手里,笑着说:“快切蛋糕了,寿星。”
切蛋糕的时候,宋南汐有些好奇的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陈见青说:“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南汐“嘁”了声,“迷信。”
吃蛋糕的时候,宋南汐一直盯着陈见青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见青问她在看什么。
宋南汐又脸色通红地低下头吃蛋糕了,含糊地应了句没什么。
陈见青也就没在意。
等吃完蛋糕,陈见青把垃圾收拾好,发现宋南汐又在盯着他看,失笑道:“一直看不累吗?”
宋南汐的手伸到沙发缝隙将某个东西勾到手心,紧紧攥住,而后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站起来,走到陈见青面前。
她低着头有些不敢看陈见青的眼睛,小声道:“其实……我还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什么?”
“我。”宋南汐的声音更小了。
陈见青没听清,又问了句:“什么?”
宋南汐还是不敢看他,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把我自己送给你。”
声音依旧不大,但这次,陈见青却听清了。
空气变得静默,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见青声音有些哑。
“知道,”宋南汐鼓起勇气把手心里的东西交给陈见青,抬起眼睛看着他,整个人仿佛快要烧起来,她又回答了他一遍:“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见青看着那盒东西,眸心动了动,“你带着套来找我?”
宋南汐的手抚上陈见青的脸,踮起脚去亲他的喉结,声音像是带着蛊惑,直白的令人心惊:“陈见青,我们做吧。”
沿着喉结向上,她又去亲他的唇。
“陈见青……”
她一边亲,一边语调温软地叫着他的名字。
陈见青的喉结滚了滚,半掩下的双眸中看不清情绪,但手臂和颈侧凸起的青筋能明显看出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因为用力,手心里盒子的棱角深深扎着肉,疼痛感拽回了陈见青的一丝理智。
“今天……”陈见青的声音变得很哑,像是极力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宋南汐的吻戛然而止,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啊?”
陈见青拦腰将她一把抱起来,大步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裹好被子,语气生硬:“闭眼睡觉。”
说完,他关了灯,带上卧室门,出去了。
就那么毫不留恋地出去了……
宋南汐和漆黑的空气沉默对峙了好半天,才缓缓反应过来。
她被陈见青拒绝了。
她竟然被陈见青拒绝了!!!
宋南汐越想越气,她都那样了,陈见青竟然不为所动!
她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了口气,当场就想去质问陈见青。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
她要怎么问?
直接问他,为什么不和我做?
好像有点说不出口。
所有的勇气仿佛都在刚刚陈见青的那句“不行”中消失殆尽了。
良久,宋南汐又转身回了床上。
满脑子都是陈见青那句不行。
究竟什么不行?时间不行?地点不行?还是……陈见青不行?
宋南汐又想到之前饭桌上曾岳随口聊起的一句医院里的八卦,大概内容好像也是说陈见青不行。
想到这点,宋南汐的火气消了一半,又忍不住有点担心。
万一陈见青真的是心有余力不足怎么办?
她的思绪一时之间有点混乱,她不断地回想这段时间和陈见青相处的一些细节。
试图找出一点证据来佐证这件事。
直到困意袭来,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陈见青已经出门了。
给她留了一张纸条,说是要去榆北医院学习交流,晚上才会回来,还叮嘱她好好吃饭。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宋南汐又不禁开始多想,陈见青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在躲她吧?
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感到郁闷。
到底是什么不行。
她想不通,索性打开手机,把同在榆北的闺蜜江淼约了出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
宋南汐把昨晚的事从头到尾地跟江淼描述了一遍,想让她分析分析。
江淼听完后,思考了两秒,“会不会是氛围感不够?”
宋南汐不明白:“什么氛围感?”
江淼声音压低了些,“就是辅助的东西,比如……别致的衣服或者玩具。”
宋南汐明白了,“你和宋砚舟需要借助这种东西吗?”
江淼沉默了几秒,“他……不用也行。”
宋南汐顿时有些挫败,“那肯定是陈见青不行。”
江淼建议:“要不今晚试试情-趣衣服?”
宋南汐不抱希望地问:“会有用吗?”
江淼说:“万一有用呢,试试呗。”
下午的时候,江淼带着她去了朋友开的一家情-趣用品店。
宋南汐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店,里面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有服装简直让宋南汐大开眼界。
江淼很有经验地给宋南汐一连挑了八件衣服。
纯欲的、火辣的、钓系或是禁欲的,应有尽有。
那些衣服的露-骨程度,她看着都脸热。
江淼问她有没有套。
宋南汐说她买了一盒。
江淼白了她一眼,“一盒怎么够用?”
说着,她直接拿起货架上七八盒套放进了购物车里。
宋南汐其实有点想说,陈见青精力可能没那么旺盛,但在江淼的热情劝说下,还是咽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江淼还给她塞了一条黑色丝巾。
宋南汐问她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江淼老神在在:“捆绑、蒙眼,想做什么做什么。”
宋南汐:“……”
如果不是今天,她都不知道,原来她那个平时看起来温柔绅士的弟弟私底下竟然玩得这么花。
最后宋南汐鬼鬼祟祟地提着那堆烫手山芋回了酒店。
傍晚的时候,宋南汐将那七八件衣服都铺到了床上,准备洗个澡一件一件试试。
洗澡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小腹一热。
低头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大姨妈来了。
可她连个卫生巾都没带。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是陈见青回来了。
“陈见青!”宋南汐立刻趴在门板上大声叫他。
有脚步声走过来,然后停在了门口,“怎么了?”
宋南汐打开一点门缝,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大姨妈来了……没拿卫生巾,你能……帮我买一下吗?”
陈见青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过来,“等着。”
宋南汐原本以为得等上好一会儿,可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陈见青就折返回来了,从门缝处递过来一片卫生巾。
宋南汐看到卫生巾的时候,愣了下,语气难掩震惊:“这么快!你坐火箭去的?”
“回来的时候顺路买的,是你经常用的牌子。”陈见青说。
宋南汐接过那片卫生巾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她来月经的时间一向不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时间,陈见青又怎么知道的?
她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陈见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
见她出来,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宋南汐坐到他身侧,陈见青打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粥,递到宋南汐面前:“桂圆莲子粥,里面加了红枣,趁热喝。”
宋南汐疑惑道:“你知道我今天会来大姨妈?”
陈见青“嗯”了声,说:“之前把脉的时候看出来的。”
此话一出,某些事情的真相似乎明朗起来了。
宋南汐想问什么却没问出口,她怕得到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拿起勺子有些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粥,正纠结着要不要问的时候,陈见青忽然又递过来一包东西。
热乎乎的,还冒着甜甜的香气。
熟悉的牛皮纸包装袋让宋南汐眼前一亮,她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几块板栗饼。
“路上随便买的,”陈见青话音顿了下,又补充说:“不是昨天那家。”
“尝尝味道怎么样。”
宋南汐拿出一块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惊喜:“好吃!跟我之前在阿婆那里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看见她脸上的满足,陈见青也不禁弯了弯唇,“好吃就行。”
美味的食物瞬间让宋南汐把所有的事情抛之脑后,吃到一半的时候,卧室的方向传来阵阵铃声。
一开始宋南汐还以为是隔壁传来的动静,听了半晌,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陈见青说:“你吃,我帮你去拿。”
宋南汐也没拒绝,低下头继续喝粥。
刹那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床上!
彼时,陈见青的手已经压在了门把手上。
宋南汐蹭的站起来追过去想要阻止,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陈见青把门打开了。
卧室灯光亮起的瞬间,宋南汐的心凉了半截。
在看到满床的套和露-骨的衣物的时候,陈见青也僵在了原地。
空气里不断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床上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陈见青出声提醒:“电话。”
“奥奥。”
宋南汐连忙去拿手机,看到来电人江淼的那一刻,她手忙脚乱就要去摁挂断,却不知道误触了什么,下一秒,江淼的声音以外放的形式响了起来:
“汐汐,我刚想起来,陈医生如果真的不行的话,你穿那些情-趣内-衣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他一片伟哥来得快。”
这下,宋南汐的心彻底死了。
电话那段还在喋喋不休,“汐汐,你在听吗?要不,我——”
话音戛然而止,宋南汐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顶着对面阴沉的视线,宋南汐僵硬地转身,嘴里念叨着:“啊!我饭还没吃完!对!我得去吃饭。”
还没走出去两步,手腕就被捉住了。
陈见青的手护着她的后脑,直接将她抵在了门框上。
陈见青音色冷沉:“我不行?”
宋南汐讪笑了两声:“我以为——”
“你以为——”陈见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如果不是怕你来月经难受,你以为,你今天还能下得了床?”
“不是,我——”宋南汐噎了一瞬,本想着辩解两句,话音刚出口就顿住了。
腿间传来异样的感觉,宋南汐缓缓低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宋南汐脸色通红地错开了目光。
救命!陈见青好像又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