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唐焕青受够了住在居……

    唐焕青受够了住在居民楼中不接地气,周围到处都充斥着活人的阳气,每天白天强行这些阳气炙烤的日子。

    正常来说,人死后都会葬在土中,入土为安。

    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鬼魂们便躲在土里,待日落月升后在出来活动。

    唐焕青可好,它们家不接地气也就罢了,房子连卫生间都是明卫,白天阳光填满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根本无处可躲。

    它最初想找阎煦帮忙确实是抱着想让对方帮他入土为安的心思,但当它跟着凤瑗找到茶馆,看到茶馆里那些鬼时,它的心态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同样是鬼,它不被人类看见,碰不得阳间的东西,见不得光。

    而茶馆里的这些鬼却能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它们能碰到阳间的物品,能够被人类看见,能和人类交流沟通,能正常工作、生活……

    唐焕青不知其他鬼看到此场景会作何感想,反正它是非常羡慕。

    如果它也能和茶馆里这些鬼一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它的家人也能够看见自己?那它岂不是与死前无异,依旧能够和家人一起正常生活?

    唐焕青甚至开始幻想,如果它老婆和儿子重新看见它,一定非常惊喜吧。

    对面这只老鬼从无奈到羡慕,又从憧憬到贪婪,所有的神情都被阎煦看得清清楚楚。

    阎煦斜靠着椅背,慢悠悠地喝着核桃露,没急着开口。

    见阎煦不说话,唐焕青心中有些忐忑。它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向前倾。

    “小姑娘,如果我能和它们一样,我也不需要搬到土里,我直接住在那里就好,也省去了麻烦是不是?”它喉结滚了滚,语气里多了些暗示的意味,“当然了,我懂规矩,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我生前攒了不少积蓄,只要你肯帮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阎煦还没回话,旁边正在拖地的奚祁听见这话心里很是不爽。它把拖把一扔,拉了把椅子在阎煦身旁大大咧咧地坐下。

    “想和我们一样?没问题啊,但这件事儿吧,钱倒是小事儿,关键是你得满足条件啊!”

    呵,都是聪明鬼,奚祁哪里看不出这老鬼头打得什么鬼主意?

    唐焕青目光转向奚祁,下意识问道:“什么条件?”

    奚祁食指从陈新洲和千帆身上各点了一下,最后指向自己鼻尖:“你得跟我们仨一样,父母双亡,亲戚没有在世的。简单来说,只要你家全军覆没,没了活人,这才算是满足了入职茶馆当打工鬼的基本条件。”

    奚祁的父母几年前双双去世,他自己一鬼无牵无挂。

    陈新洲就更不用说了,一家人被奸人所害,全都死于非命。

    至于千帆嘛……它那对渣父母和废物弟弟还不如死了呢,自己就是诅咒他们了,怎么地吧!:)

    唐焕青可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它听奚祁这么说,见阎煦和另外两只鬼也没反驳,便信以为真,鬼气森森的老脸当即青了大半。

    刚才是它心急冲动了,眼下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如果它真的出现在妻子和儿子面前,别说惊喜了,不把他们吓死都算是好的。

    况且啊,要是人人都想着死后还能以鬼的形态继续家人生活在一起,那这世间还不乱了套?

    “当然了,这只是初级门槛。”奚祁可不管唐焕青作何感想,翘起二郎腿继续说道,“你想留在茶馆打工,你起码得有一技之长吧?我们可都是能给老板提供价值的员工,就拿那个男鬼举例,它做饭可是一把好手,我们老板的一日三餐加两顿甜点都是它负责的,就连我们老板喝的各种饮品都是它亲手熬制而成。而且这每顿饭得讲究营养搭配均衡,餐餐不带重样的,让我们老板既能享受美味,又能保证健康。”

    陈新洲听着奚祁如此夸它,很是不好意思,一边又悄咪咪地挺直了胸膛。

    “那个女鬼生前是大厂员工,现在担任老板秘书工作。它工作能力强得可怕,还充分发挥了鬼不用睡觉的特性,每天白天负责茶馆工作,晚上还得帮着老板处理其他产业,特别卷。

    “再说说我,我生前是大厂的程序员,专业能力很强,属于各个大厂抢着要的那种,死后靠着给老板写了一个巨好用的程序才成功入职。”

    都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奚祁觉得自己挺够意思的,不仅给自己身份,还知道往老板和其他同事脸上贴金。

    “你呢?你连最基本的‘全家没活口’这一点都满足不了,还想跟我们一样入职茶馆?”奚祁大言不惭地说了一通,最后舔了舔上唇,语气中的不怀好意根本不加掩饰,“不过你要是能做一个能给老板提供价值的员工,‘全家没活口’这个基础条件我倒是能帮你满足。”

    奚祁这番话可把唐焕青吓得够呛,它怕奚祁真对它的妻儿做些什么,连连摆手表态:“不不不,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们可千万别当真!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我还是更适合入土为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们帮忙联系一下我的儿子,让他把我葬入土中?”

    唐焕青双手合十,冲着阎煦微微欠身,语气恭恭敬敬:“麻烦你们了!”

    见这老鬼还算是识时务,能及时止住自己的贪婪,阎煦也没为难它。

    毕竟一只鬼在活人的小区住着,对小区的住户也有影响,成功挪开它的骨灰和牌位也是功德一件。

    阎煦将喝空的核桃露杯子放在一旁,终于开口:“你死后见到冥差了么?”

    “见到了,只是我听他们说想投胎保守估计还得排10多年,这还是生育率不下降的条件下。要是生育率每年持续下降,那排队投胎的时间还得更长。”唐焕青回答道,“他们还告诉下去了就没法儿上来了,我寻思着下去投胎也挺无聊的,就没跟他们走,留在阳间了……”

    生育率走低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冥界现在鬼满为患,冥差们遇到这种想留在阳间的鬼魂也不会强行带走。

    阎煦指尖轻叩桌面,道:“把你家人的电话和地址给我,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明天再过来找我。”

    千帆立刻绕到吧台内侧,拿了纸和笔记下唐焕青报的电话和地址,又按照阎煦的要求给那个手机号发了一条信息。

    一切做完,阎煦起身回屋,不再搭理唐焕青。

    ……

    翌日清晨,当手机上的闹钟第二次响起,阎煦终于不情不愿地起床了。

    她揉了把脸,摸索着按掉床头柜上的手机,踩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漱。

    昨晚送走唐焕青之后她跑去游戏房里打起了游戏,一直玩儿到半夜三、四点才精疲力尽地回卧室睡觉。

    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又被闹钟吵醒了。

    阎煦麻木地走到洗脸台洗漱完,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是她的休息日,不接卦,也不用早起。

    “休息日”这个概念是千帆提出来的,它觉得老板每天给人算卦太辛苦了,得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阎煦和店里的几只鬼合计完,决定每周二、周三休息两天,其他日子照常算卦。还在店门口以及小程序公告里说明了此事。

    今天恰逢周二休息日,原本能好好睡个懒觉,可惜阎煦忘记了关闭闹钟。

    总归已经洗漱完了,阎煦清醒了大半,她歇了继续睡回笼觉的心思,拖着疲惫的身躯出来找早饭吃。

    陈新洲今日准备的早餐是蟹粉小笼包,馅儿用猪肉和蟹黄调至而成,皮薄馅大,汤汁丰富,闻着就很香。

    阎煦夹起一只轻咬一口,带着蟹味儿的汤汁流入口中,鲜美无比,满口流香。

    不小心早起的怒气在美食的治愈下终于烟消云散。

    用完早餐,阎煦的起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地走进大厅。

    此时已经过了9点,茶馆9点准时开门营业,这会儿大厅里正坐着两桌顾客。

    唐焕青就坐在其中一桌,它对面是一位和它长得有几分像的年轻人。

    年轻人低头操作着手机,整个人被焦虑的情绪所覆盖。

    唐焕青瞅见阎煦的身影,赶紧飘到她面前来。

    “小姑娘,那个就是我儿子。”它侧身指了指刚才坐它对面的年轻人,搓搓手,“我、我提前谢谢你了啊,等事成之后,我让他付给你报酬。”

    第82章 “唐佳杰?”……

    “唐佳杰?”

    听到有人唤出自己的名字,唐佳杰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女生,眼底闪过一道茫然:“你是?”

    刚说完他便反应了过来,猛地起身,双手撑着桌沿:“等等,你就是‘有间茶馆’的老板,也是昨天给我发短信,让我早上来这间茶馆等你的人?”

    “是我,我叫阎煦。”阎煦微微含首,询问道,“我们进去聊吧。”

    唐佳杰胡乱地点点头,跟着阎煦走进里屋。

    阎煦进屋后刚入座,唐佳杰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口:“你昨天发我的那条信息是什么意思?”

    他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急切之下想伸手过去抓住阎煦的袖口,手伸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对女孩来说不妥,又悻悻收回:“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两年前开始走霉运的?”

    昨晚阎煦让千帆给唐佳杰发的短信中点明了他从两年前开始易犯小人,财运受阻,健康欠佳,诸事不顺。短信中还说如果想知道唐佳杰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就在今天白天来“有间茶馆”寻找答案。

    唐佳杰早上收到信息心底一惊,他近两年的生活状态就跟短信中提到的一模一样。

    他已经受够了目前这倒霉的状态,因而即便他不知道发短信的人作何目的,却也也不想求证对方是不是骗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便匆匆来到茶馆中寻求答案。

    阎煦仰头望向他,不答反问:“你相信风水么?”

    “你是觉得我家风水有问题?”唐佳杰愣了一瞬,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吧,这房子我住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儿,怎么会这两年突然就有问题呢?”

    阎煦慢悠悠地说:“‘风水’的起源最早记载来源于黄帝的《宅经》,而这一词最早出现在东晋郭璞的《葬经》中,这本书研究的是阴宅风水,郭璞认为阴宅风水对子孙后代对生活有着很大的影响。若是将祖先安葬在砂环水抱、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便能福泽三代。反之,则会祸殃三代,子孙后代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噩运不绝。”

    《葬经》中提到过:“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盖生气之聚,凝结者成骨,死而独留。故葬者反气内骨,以荫所生之道也。”(注1)

    “这些都是迷——”

    “你父亲两年半之前去世。”唐佳杰口中的“信”字还未出口就被阎煦打断。

    她不疾不徐道:“你把它安葬在了你家其中一套回迁房的22楼中。那栋楼按照阳宅的风水标准来看还凑合,可若是按照阴宅的风水来看,那简直是大凶之地。”

    唐佳杰嘴唇微张,眼睛瞪得溜圆,没有说话。

    “我刚才说了,如果祖先的阴宅风水极差,则会祸殃三代。你现在暂时只是诸事不顺,时间再久点就得升级为厄运不绝。”阎煦手臂搭在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桌面,“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两年工作是不是不太顺利,在公司中经常被同事使绊子、抢功劳?尤其是今年,你的财运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工资下降,提成减半,奖金干脆没有,就连你私下用存款搞的投资也一直在赔钱。”

    “还有。”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小口,而后抬眸看向唐佳杰,“你的健康明显也受到了影响,看你这面相,应该是已经有了肾脏方面的毛病,最近有去医院体检么?”

    阎煦神情淡淡的,语速不快不慢,音量也不高,但她每一个字都狠狠敲在唐佳杰心头。

    唐佳杰抿着唇,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来。

    “是……”

    阎煦说得都对上了。

    从两年前开始,他的工作越来越不顺利,同事会莫名其妙针对他,顶头上司经常抢走属于他的功劳。

    今年年初,他甚至被降了职,工资下降了三分之一。又因为总被人抢功,提成几乎砍半,奖金自然是发了水漂。而私下的投资就更惨了,他今年投的钱已经全赔光了。

    唐佳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越来越难看,嗓音发颤:“你说得都对,我前两天参加公司体检了,检测报告刚下来,检查出我有肾结石。我今年的工资确实被降了,工资提成也砍了半,投资在股票上面的钱赔得一干二净。”

    “一干二净不至于吧?”奚祁敲门进来送刚出锅的甜点,正好听见唐佳杰这句话,顺嘴道,“股票不是按百分比跌的吗?你就算倒霉透了,天天跌停,也还能剩下点本金吧。”

    “我……”唐佳杰揉了揉额头,底气不足,“我搞了配资……”

    阎煦扬起眉毛:“炒股就算了,还敢玩儿场外配资?真是活腻了。”

    这可比拿卖车卖房、抵押贷款、信用卡套现、网贷裸|贷的钱去炒股还要作死。

    当然了,一半搞场外配资的投资者大多是追求高收益的激进型,他们也基本都会抵押房产车子,四处借贷,再把信用卡套空,拿出自己能薅到的所有资金后加上杠杆一把□□。

    阎煦不懂炒股,但类似唐佳杰这种情况的鬼,她可见得太多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冥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每过几年,全国死亡率会突然在几天内飙升。

    更奇怪的是,这种情况发生时,全国上下并未出现天灾人祸、疫情蔓延,死亡方式也都是以自杀为主。

    后来冥界派差使去阳间调查此事,才知道那些自杀的鬼都是被一个名为“牛市”的东西害死的。

    这些自杀鬼们和唐佳杰一样,它们用各种骚操作搞钱,幻想着能在牛市中大捞一笔,直接实现财务自由,走向人生巅峰。

    当然了,最后它们和唐佳杰一样赔得干干净净,排着队从天台一跃而下。

    通过它们在冥界的科普,阎煦见识了各种在股市中作死的操作,其中最作死的当属场外配资炒股。

    奚祁生前就是个拿死工资的程序员,从没碰过股票,它对股票的认知也只是知道它会涨停或者跌停。

    听阎煦这么说,它生出几分好奇:“场外配资是什么?很危险吗?”

    阎煦简单解释了一番:“就是一个高成本的资金杠杆。简单来说就是你出一笔资金,配资公司根据你的资质和需求再给你配一笔资金,再把两部分资金放在一个配资账户里面操作,赚了钱都归你。不过要是赔的钱……那你可能就得面临被强行平仓(注2)。”

    奚祁对数字敏|感,算得很快:“也就是说假设我有1万元,配资公司再给我配9万元,那加上我的本金,我就能操作10万元的资金……要是我正好赶上牛市,我挑中的股票来上几波涨停,我的本金一下就能翻好几倍。”

    它光是想想都觉得过瘾:“啧啧,要是我有五、六十万,岂不是两、三个涨停就实现财富自由?”

    “想的倒是美,而且这玩意儿可是违法的。”阎煦睨了奚祁一眼,语气凉凉,“很多配资公司跟杀猪盘无异,经常骗了投资者的保证金跑路。”

    几年前他们冥界曾与阳间执法者合作办过一个【投资者被虚拟盘诈骗模式的场外配资骗了300万元后恼羞成怒跳楼自杀,死后怨气满满化为厉鬼,将骗自己的两人全杀了】的案子。

    那两个骗子打着“配资买卖股票可获高额回报”的旗子诱骗他人投资,但投资者的资金压根没有进入真正的证券交易所,只是在他们平台提供的账户上显示持仓罢了,等骗到了足够的资金直接跑路。

    简单来说就是纯骗。

    阎煦凉飕飕地说:“至于那些非杀猪盘的配资公司——来,你再看看这位唐先生的下场。”

    唐佳杰突然被CUE到,下意识说:“我、我当时跟你想法一样,我拿着20万元本金,配资公司给我做了10倍杠杆……我幻想着能在这次的牛市中赚个盆满钵满,实现财务自由,可没想到牛市过去的这么快,股票说跌就跌。”

    他想到自己赔的这些钱就心痛,闭着双目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选的股票昨天跌停了,我的本金一分不剩。我不想被强制平仓,就又追加了20万的保证金,可我没想到今天刚开盘就遇到大量资金砸盘,开盘不到15分钟,我的股票就被封在跌停板上。

    “我、我今天又是面临这两个选择,要么追加保证金,要么就被强制平仓。如果强制平仓,我这40万赔得一分不剩不说,我需要给配资平台高额的月息。”

    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嘶——这玩意儿水够深的。”奚祁舔了舔后槽牙。

    唐佳杰嘴角抽了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可能也是我太倒霉了吧。”

    他之前就觉得自己倒霉得有点邪性。

    A股最近明明就是大牛市,他身边所有人——包括公司的保洁大姨和楼下保安大叔都在说这轮股市非常有潜力,大盘一定能涨到8000点,并且他们的的确确也在股市里小挣了一笔。

    可怎么自己一进来,股市就突然开始暴跌呢?

    等等,难不成就是因为父亲的阴宅问题?

    唐佳杰突然福至心灵,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期盼地望向阎煦:“阎老板,你刚刚说我父亲的阴宅风水很差,所以我才会诸事不顺,财运受阻。那我如果今天就把我父亲的阴宅移到一个风水宝地,我的财运是不是就来了?”

    如果这样可行,那他现在就去把父亲的阴宅迁了,然后砸锅卖铁再给配资公司续上20万的保证金。反正只要来三个涨停,他投出去的60万全都能赚回来。

    阎煦心中冷笑:不愧是父子俩,同款的又蠢又贪。

    “你投资失误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爸阴宅的问题,另一部分是纯粹是你蠢。”阎煦一盆冷水浇灭了唐佳杰心中刚燃起的小火苗,冷飕飕地说,“如果你爸的阴宅没问题,你可能不会接触到场外配资。不加杠杆的话,你20万扔进股市最多就赔个几万元,不会像现在一样40多万都打了水漂。

    “你偏财运本身就差,再加上蠢……我建议你还是死了靠股票挣钱这条心吧。”

    第83章 “还有,不是说你现……

    “还有,不是说你现在把你父亲迁到一个风水宝地,你的气运就会立刻变好。”阎煦说,“气运是慢慢形成的,你父亲也是在回迁房住了半年多,你的倒霉运才开始显现。就算你能重新找一个风水好地把你父亲迁过去,至少还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慢慢把气运养到你之前的水平。”

    阎煦一席话让唐佳杰如坠冰窟。

    他脸色灰白,满眼都是颓然与无助。

    “那我怎么办?”他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手指不自觉握紧成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难不成我这40万就这么打了水漂吗……”

    “希望你搞清楚两点。第一,如果你继续往里砸钱,你赔得可就不止40万这么简单了。第二,场外配资是违法的,还不受法律保护,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吧。”

    阎煦发觉自己在人间待了这么长时间,耐心比以前增长了不少。

    搁她以前的脾气,碰到这种贪婪大于理智还很难劝的人,她早就扔出去了。如今面对贪婪的唐家父子她没把人扔出去不说,居然还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劝导他们。

    她可真是太善良了。

    “还有,你用的是不是配资机构提供的证券账户?这种情况下,就算你选的这支股票赚了钱,人家机构也可以翻脸不认人,卷了你的保证金跑路。”

    就阎煦从场外配资受害鬼和阳间执法者那里听到的消息来说,能带着投资者的钱老老实实入场的机构都是良心机构了。

    大多数机构采用的都是“虚拟盘”交易,也就是说这些钱牢牢握在配资机构手中,压根没有对接证券公司和证券交易所,这种情况就形成了投资者和配资机构之间的对赌。

    股票亏损,投资者赔钱。配资机构相当于在空手套白狼,白白赚取投资者的保证金和月息。

    股票高涨,则是机构赔钱。投资者赚得越多,配资机构就亏得越多,最后他们一定会卷钱跑路。

    阎煦耐着性子给唐佳杰科普了半天场外配资的可怕之处。讲累了,她拿过奚祁送来的双皮奶舀了一勺,正要送进口中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眸探究地望向唐佳杰:“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炒股吧?”

    “是……我就是看到最近牛市所有人都在赚钱,连我们公司的保洁阿姨都天天炫耀她赚了多少多少钱。说实话我看着确实是眼馋,保洁阿姨可是初中都没上完的文化水平,她都能在股市里赚钱,我为什么不能从中捞一笔?”唐佳杰眉眼耷拉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有气无力道,“抱歉,能给我一杯水吗?”

    阎煦放下双皮奶,抽出一只干净的纸杯倒满水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纸杯一饮而进,用手背胡乱抹了下嘴,继续说道,“我下手之前先四处打听了一番,我发现好像所有人都很看好这次牛市,走哪儿都能听到对股票的讨论,而且大家都在赚钱。”

    阎煦在心里默默摇头。

    股票已经热门到了这种程度还敢入场?就算不是赶在气运最低的时刻,唐佳杰这次炒股也得交了学费。

    从冥界那些被牛市坑惨的自杀鬼来看,牛市往往是大部分人亏钱最狠的时候。

    “原本我就打算投个两、三万进去试试水,可当我跟楼下保安大哥聊起股票时,他说他侄子开了一家公司,能给我提供一大笔资金,帮我快速实现财富自由……”唐佳杰双眼充血,指甲几乎陷入掌心之中,“我一开始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违法的……”

    在这之前唐佳杰还抱有一丝侥幸,认为他选的这支股票总不能倒霉到连续三天跌停,只要他咬牙抄底,总能借着牛市把亏掉的钱赚回来。

    现如今,一夜暴富的美梦彻底破碎。40万元的亏损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现在不是悲伤绝望的时候。

    唐佳杰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努力将亏损带来的负面情绪压在心底。

    “阎老板,我父亲的迁坟工作还得仰仗您帮忙,劳驾您帮我挑个风水好点的地方,钱不是问题,我这些年工作也攒了些积蓄。”唐佳杰现在无比信任阎煦,对她的称呼都从“你”变成了“您”。

    “除此之外,您还有没有办法能让我稍微改善一下现在的生活?股票我是肯定不碰了,只要工作过程当中同事别老给我使绊子,顶头上司也别总给我穿小鞋、抢我功劳就成。”

    阎煦:“多做好事儿积攒功德也能帮助你快速养回气运,如果你本身就是个爱行善积德之人,你父亲就算住在风水大凶之处,对你的影响也不会这么大。”

    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

    有大功德加身的人就算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在机缘巧合下无痛化解。

    阎煦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录音笔,按下开关后放在唐佳杰面前,“来,先提供一下给你做配资的公司,要是能把他们送进公安局,防止更多的人上当受骗,也能算作是你的功德一件。”

    ……

    唐焕青早就发现它的儿子唐佳杰的状态不对。他眉头紧锁,嘴角下垂,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助,抱着手机又颓又丧,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

    唐焕青无法开口询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眼巴巴等着阎煦过来和他聊一聊。

    阎煦倒是很快就过来了,可她见到唐佳杰之后却直接将人带进了里屋,还关上了门。

    唐焕青想跟进去看看,但里屋和茶馆一样似乎存在着什么禁制,它无法仗着自己是鬼魂随意穿墙而过,只能同人类一样乖乖从大门进出。

    两人在里屋这期间,唐焕青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外上蹿下跳,着急得不行。

    终于等到奚祁送了甜点出来,唐焕青立刻凑到它面前,急切地问:“我儿子他这是咋了?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呢?”

    “他投了40万元进股票,两天时间亏得血本无归。”奚祁走到吧台内侧才低声开口,“他现在在纠结是拿出20万元继续跟投赌一把,还是含泪认命,就当这40万元打了水漂。”

    “40万元?你说他两天就亏了40万元。”唐焕青伸手比了个“4”,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我和我老伴加起来两年都挣不着40万,他两天就能赔出去这么多?”

    唐焕青被这个消息炸得头晕眼花,腿都是软的。

    它生前和老伴勤俭节约了一辈子才攒下了60万元,这60万元原本是打算攒着给儿子以后娶媳妇儿用的,谁承想它的好儿子居然两天就亏出去了40万元?

    它要是活着知道这一消息,保不齐得气出个高血压脑梗来。

    千帆生前的工作跟金融相关,闻言迅速反应过来:“赔得血本无归……他加杠杆了?”

    奚祁“嗯”了声:“差不多吧,老板说他是找了什么场外配资,两天赔了40万,除此之外,还得给人家配资平台交5%的月息。”

    唐焕青听了恨不得原地诈尸:“5%的月息?这不就是高利贷吗!佳杰怕不是被人骗了吧!”

    “那还不是他自己选的?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贪婪。”奚祁话落,又想起昨晚唐焕青还幻想着能和它们一样能够被人类看见,再回去和老婆孩子回归正常生活。

    啧啧,儿子跟老子一样没脑子的贪婪。

    它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做鬼也一样。”

    千帆皱起眉:“配资是违法的。”

    “违法的?”唐焕青听到“违法”二字,顿时更急了,“不可能吧,我儿子从小到大安分守己的,怎么可能违法?”

    奚祁斜了它一眼:“呵,弄了个阳宅装自己老子骨灰,您家这儿子确实够‘安分守己’的。”

    它故意咬重“安分守己”四个字。

    唐焕青:“……”

    正说着,阎煦和唐佳杰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

    唐焕青“噌”地一下窜到她面前手舞足蹈:“小姑娘,我儿子到底什么情况啊,他赔的那40万还能要回来吗?”

    茶馆大厅中还有别的客人,阎煦假装没看见它,目不斜视地往吧台走。

    唐焕青见阎煦不搭理自己,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骂起唐佳杰。

    “唐佳杰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40万啊!那是我跟你妈多少年的心血,就因为你一时冲动全没了!

    “你简直是在拿你的未来开玩笑!40万就这样没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怎么办?没钱了你怎么娶媳妇儿?

    “还有,你想过你妈吗?你妈都这么大年纪了,她要是知道你两天赔了40万,她该怎么办?!”

    唐焕青当然知道自己无论怎么骂唐佳杰,他都听不见,它这样也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对一切毫不知情的唐佳杰垂着头走到吧台旁,小声说:“我今天先去祭拜一下我的父亲,迁坟这事儿怎么也得通知父亲一声。”

    “不用,它已经知道了。”阎煦揉揉太阳穴,睨了一旁喋喋不休骂人的唐焕青一眼,“你有这时间不如尽快联系个公墓,赶紧把它迁走。”

    两人出来之前对唐焕青迁去哪里商议了一番。

    唐焕青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16岁从老家来到禹城打工,之后再也没回过老家。

    他们以前住的村子倒是有一片坟地,只是后来村子要开发,拆迁的时候坟地一并迁走了。

    思来想去,只有公墓一个选择。

    风水绝佳的公墓唐佳杰买不起,只能去找价格适中的。

    唐佳杰要做的就是先确定去哪家公墓,定下来后再联系阎煦,让她帮忙挑一个好点儿的位置。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唐佳杰匆匆离去。

    唐焕青从阎煦这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老老实实回家守着,等着儿子来帮它搬家。

    终于送走这对父子,阎煦长舒了口气,指使奚祁帮她泡茶,又拿起手机琢磨着怎么把录音笔上的音频导入手机,再传给卫玚。

    她正研究着,茶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径自走向吧台。

    “阎老板。”他将手里的纸袋递给阎煦,双臂交叠撑在吧台台面上,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凶手抓住了,感谢你对我们刑警队的帮助,我代表队里过来给你送锦旗和奖金。”

    阎煦看见卫玚,神情当即松弛了下来。

    “你来得正好。”她顾不得品尝奚祁刚泡好的茶水,带着卫玚朝着里屋走。

    “我有个顾客炒股被非法配资机构坑了,我让他给我提供了不少机构的信息,正准备发给你呢。”

    第84章 阎煦带着卫玚来到里……

    阎煦带着卫玚来到里屋小茶室,找出录音笔扔给他。

    卫玚接过录音笔,唇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容:“我怎么觉得我每次见到你都会伴随着一个新案子呢?”

    “这话说的,本人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遇到违法乱纪的事情肯定得第一时间找警察。”阎煦理直气壮,“我熟悉的警察只有你一个,不找你找谁?”

    “我谢谢您,我们队里今年的KPI就靠阎老板您了。”

    “呵,警察还有KPI?”

    “当然有了。电诈、治安、禁毒、反恐、经侦等等都算在我们的绩效考核之内。”卫玚从挎包里掏出一根带着OTG的数据线,将录音笔和手机连接在一起,“说起来,你这次提供的这起案件真不错。”

    阎煦:“嗯?”

    “能端掉一家非法配资公司为民除害,非常不错。”录音笔中的音频文件足足500多MB,卫玚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屏幕中跳出一个进度条。

    “而且这还是经侦的活儿,不怎么需要我们出力。”他随手将录音笔和手机放在桌上,等着两个设备慢慢复制,气定神闲地说,“我替经侦的兄弟谢谢你给他们送KPI。”

    阎煦:“……”不是,这人怎么比奚祁还欠儿啊?

    卫玚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语调闲散:“你今天没顾客?”

    “你没看门口的公告吗?今天休息。”阎煦耸耸肩,“全月无休实在太累了,以后每周休息两天,不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了。”

    经过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冥界考核需要的功德已经快攒够了,剩下就顺其自然吧。

    卫玚闻言忍不住打量起阎煦。

    这姑娘年纪不大,却有着跟年龄不符的淡定与冷静。

    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一点在阎煦身上体现的淋漓极致。

    她每天的工作量大,工作特性还让她时不时就跟凶案挂钩,被迫见识了很多社会阴暗面。

    可她没了父母,自己孤零零一人,留在身边的几乎全是鬼,连个能照顾她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关注她的心理健康了。

    当然,这一点也是他的疏忽。身为她为数不多的“人类”朋友,他居然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着实是有些惭愧。

    “你确实应该多休息休息。”卫玚思绪万千,话到嘴边又全吞了回去,只留下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

    他没再多说什么,心中暗下决心,以后除了案子,他还得抽空多来跟阎煦聊聊天,带她出去转转。

    阎煦并不知道卫玚都在脑补些什么,她活动了几下肩颈,懒洋洋地说:“说着休息,今天不还是接了个顾客。”

    上次见面两人互相摊牌,卫玚知道阎煦能看见鬼的事情,她就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刚才跟你提到的被场外配资坑了的受害者叫唐佳杰,他嫌公墓不划算,把他爸的骨灰盒放在了居民楼里。他爸昨天晚上到茶馆找我,想让我帮它搬个家。于是我就通知唐佳杰今天上午过来聊聊,没想到又牵扯出来这些事情。”

    卫玚听她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表情有些复杂。

    知道她能看见鬼是一回事儿,但听她从容不迫且毫不避讳地说起自己和鬼的相处,卫玚总觉得微妙。

    “对了,在商品房内放骨灰盒,逢年过节还来祭拜,这种情况违法吗?”

    人类在钻空子方面有无限潜力。饶是阎煦算是见多识广,对阳间的大部分法律条文都滚瓜烂熟,她对这种钻空子行为还是有些拿不准。

    “开发商以骨灰房为卖点还公然进行销售,这属于违法行为,如果只是个人行为——”卫玚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国家并没有直接的法律条文规定不允许在商品房里放骨灰盒。”

    看来法律也跟不上人类钻空子的效率。

    阎煦收回思绪,将话题拉回来详细说起这个案子:“唐佳杰说他投资的那家非法配资公司是他家楼下保安大哥的侄子开的,保安大哥名叫费长青,他侄子叫费千恒,这家做场外配资的机构是‘万千恒业投资有限公司’。

    “费千恒一小时前还在催着唐佳杰交保证金,说什么看着他叔叔的面子上能给唐佳杰宽限到明天上午开盘前,如果那时候他还交不齐保证金,就只能强制平仓了。还有,我怀疑费千恒玩儿的是‘虚拟盘’,压根就没带着钱进场。”

    她拿起手机给卫玚转发了几张唐佳杰发给她的截图。

    “这是唐佳杰给费千恒转账的银行账户,是个个人账户,但并不是费千恒本人的账户。

    卫玚将这些截图一一保存下来:“你懂的还挺多。”

    “因为投资失利或者被诈骗而自杀的人太多了,总听它们念叨,自然而然就能懂点皮毛。”阎煦单手托腮,悠悠地望着窗外,“真希望你们能把这些搞诈骗的都绳之以法,少了他们这群搅屎棍添乱,就能避免很多起自杀惨剧。”

    阳间每天正常死亡和意外身亡的人类就有很多了,阎煦由衷地希望人类都能苟到寿终正寝,多增加点安全意识,少去作死,千万别自杀。

    出生率低已经导致冥界鬼口丨爆炸,她只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别再给冥界鬼口增加负担了。

    “你放心。”卫玚敛起唇角的笑容,坐直身体,眼睛定定地望着阎煦,一字一顿道,“我们会的。”

    “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怪别扭的。”阎煦摆摆手,话语中的暗示意味极强,“话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尽管开口。我店里的员工做某些工作会比人类更得心应手。”

    “你们冥界也有规则吧?这种操作没问题么?”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

    录音笔中的音频文件已经彻底复制到手机之中,卫玚拔掉数据线,将录音笔还给阎煦,起身准备告辞。

    “我先走了,这段音频我回去整理一下就发给经侦那边儿,等他们有了进度我再通知你。”

    阎煦“嗯”了声:“好,回头我这边儿要是得到了什么新线索就微信发给你。”

    “差点儿忘了说,我们已经将杀害任阳朔的凶手绳之以法了。局里查到任阳朔已经没有亲人在世,打算把它葬在公墓中,这事儿用不用和死者……说一声,征求一下它的意见?”

    卫玚按按眉心,【征求死者的意见】这句话说起来够别扭的。

    “另外,凶手不是把死者尸体塞进袁津的坟墓了么,现在袁津的后代打算把它的坟迁去公墓,据说他们已经找好大师,正在挑日子。你需要和袁津通个气儿吗?”

    阎煦:“任阳朔和袁津昨天跟着其他鬼上表演课去了,等它们回来我跟它们说一声。”

    要是它俩的坟都有人管,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儿。

    卫玚:“……”鬼魂结伴上表演课,好小众的说法。

    “方温瑜他爷爷的坟是不是也得迁坟?”

    “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那就没别的事儿了,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卫玚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叮嘱一句:“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就给我打电话。”

    阎煦:“?”姓卫的这是看不起谁呢,这世上能有她搞不定的事儿吗?

    送走了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卫玚,阎煦回屋把玩儿起他带来的锦旗。

    锦旗抖开,上面写着16个大字——智勇双全,正义之光,警民携手,共筑平安。

    落款是禹城市刑警支队。

    算起来阎煦来人间的时间也有半年了。这半年里她帮了不少人,被她帮助过的这些人打心眼里感激她。介于她从来不多收钱,也不收红包,这些人只能另辟蹊径给她送些礼物来。

    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就收到礼物,好吃的、好玩儿的、各个城市的特产她都收到过,可这锦旗还是头一次收到。

    她欣赏了一会儿锦旗,在屋里找好地方挂了起来。

    ……

    阎煦从午饭过后睡到现在,醒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换了身衣服来到大厅,望着窗外热闹非凡的步行街,心中蠢蠢欲动。

    唔,她最近忙得团团转,有日子没出来悠闲地逛夜市了。

    茶馆大厅还坐着几桌客人,阎煦见陈新洲、千帆和奚祁三鬼完全能顾得过来这些客人,便同它们三只打了声招呼,带着钱溪悦一起出门逛夜市了。

    这会儿已经是夏末初秋,傍晚的温度凉爽宜人。眼下正是适合出来逛夜市的时节,步行街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

    放眼望去,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广告牌竞相闪烁,将街道装点得五彩斑斓。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路边小店卖着各类美食,从烤串到甜品,应有尽有。

    陈新洲的厨艺的确没得挑剔,只是阎煦每天都在茶馆里吃它备好的精致菜肴,偶尔她也想感受一下夜市小吃摊的烟火气息。

    阎煦拉着钱溪悦从步行街起始点一直逛到尽头,什么烤红薯、糖葫芦、炸鸡排、烤冷面等等全买了一遍,直到她和钱溪悦双手都拎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她俩逛了将近两个小时,回去时已经快11点了,茶馆还剩下最后一位扮相很奇怪的客人。

    这位客人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脑袋上扣着一顶深蓝色棒球帽,脸上还戴着口罩。

    他一直坐在那里低头刷手机,点的茶水放在桌上一口都没喝。

    阎煦进门后扫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眼神,拎着美食大步流星地走向吧台。

    “喏,这些是给你们带的,你们去里面餐厅吃吧。”

    大厅里毕竟还有别人在,阎煦把手中的食品袋分给众鬼,招呼它们去里屋吃,自己一人坐在吧台享用美食。

    她刚拿出炸鸡排,那名客人突然起身朝她走来。

    “你好。”对方向上抬起帽檐,露出一双疲惫的双眼,“你就是微博上那个‘有间茶馆阎老板’吧。”

    第85章 阎煦低头看着一桌美……

    阎煦低头看着一桌美食,唇角抽了抽。

    阎煦一进门就注意到这名男子了,这跟他扮相奇怪无关,主要是这名男子浑身上下鬼气森森的,一看就没少在梦中和阿飘们接触。

    而且男人面前的茶水一滴未动,来茶馆八成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找她帮忙。

    不过……这哥们儿着实没有眼色,就不能等她吃完饭再来吗?

    她轻叹一声,把炸鸡排重新放回纸袋中:“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身上发生了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这几天我因为这些事儿吃不好睡不好,很难受。”覆着一层口罩,男人的声音闷声闷气的,“我刷到过你的微博,从你微博内容看得出你对这方面有点研究,你来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男人被口罩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半个额头。

    此时,这双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阎煦。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漂亮,我都要怀疑那个账号到底是不是你的了。”男人顿了下,眼尾的细纹向上扬起,眼底的疲惫似乎淡去了不少。

    他用玩笑般的口吻又道:“小丫头,我来考考你,你看得出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吗?”

    男人明明是来找阎煦帮忙的,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身上的爹味儿浓得几乎淹没整个茶馆。

    阎煦忍不住皱起眉头。

    刚才男人打量她时,她同样在打量对方。

    男人的两只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眼珠淡黑,微微发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纱,看向他人时总像在斜视。

    从这双眼睛和半个额头就能看出他为人虚伪,早年靠着诡计和诈骗积累些财富,到了晚年家境败落,一贫如洗,还有牢狱之灾。

    阎煦原本也没打算拒绝帮男人,如今看见他这双眼睛,又听见他这惹人厌的语气,她不仅失去了帮助对方的兴致,甚至想直接打电话把卫玚叫来抓走男人。

    “你看到我门口的公告了么?周二、周三是我的休息日。”阎煦懒洋洋地偏头,指了下门口,“想请我帮忙,请后天一早过来排队。”

    她说完,也不管男人的反应,重新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鸡排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丫头,你还怪可爱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过来排队。”

    他说话间摘掉了脸上的口罩和口罩,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我叫菜超,你们这些小丫头不看球赛可能不知道,我是国家男子足球队的守门员。”

    男足对外名声是不好听,可谁不知道他们待遇好,挣钱多啊?有这个大前提在,他对把妹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不其然,阎煦听见他的大名后动作一顿,微微颔首:“我知道你。”

    “你明明知道我还说这种话。”菜超左臂支在吧台上,右手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笑容愈发得意,“怎么,你是想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阎煦打断他:“你就是前几天输了岛国7:0的男足成员吧。”

    她可太知道菜超了。那天赵小航因为男足输球而郁郁寡欢,一整天都在她耳边吐槽男足守门员

    菜超到底有多菜,说这丢的这7个球中起码有5个是菜超的失误,还列举了菜超之前在其他比赛中的各种骚操作。

    托赵小航的福,阎煦简直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听说前两年跟某个正处于战乱国家的比赛中,你在对面前锋带球过来时主动出击,以一己之力帮着对方前锋干掉了我们3名中后卫,让对面前锋踢了个空门。

    “我朋友还给我看了你当初帮助对面前锋扫除障碍,拳打4号球员,脚踢6号球员,威慑2号球员的照片呢,他告诉我这张图被做成表情包传得到处都是。”

    阎煦右手握拳猛地击向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难怪你一直戴着帽子和口罩,还不敢排队,你是怕人家知道你身份之后打死你吧。”

    菜超眼尾抽搐了几下,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不过如果是你……”阎煦从另一个袋子中拿出一杯奶茶,插|入吸管,“说说吧,你怎么招惹人家了,以至于它们能追到你的梦里骂你。”

    菜超瞳孔骤然放大,顾不得计较刚才阎煦嘲讽自己的事情,赶紧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在梦里骂我!”

    这事儿他跟谁都没说!这小丫头怎么知道?难不成她真的懂点道行?

    阎煦在心中腹诽:因为你缺德。

    “你身上的阴气极重,显然是没少见鬼。从这些阴气的来源能看出它们是在梦中跟你接触的。”她喝了口奶茶,饶有兴致地问,“对了,它们骂你什么了?”

    “就是……”菜超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大手一挥,急切地问,“它们在梦里说什么不重要,主要是你能不能想办法别让那些东西出现在我的梦里?就因为这个,我已经很多天没睡好觉了,头疼的要死,都快神经虚弱了!

    “我在你微博上看到说你这里能定制平安符,你快给我定制几张符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快越好!我可以出双倍……不,三倍的价钱!只要能让我尽快睡个好觉就行!”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你找个正气凛然,鬼怪不敢现身的地方躲着不就得了。”

    “你是说让我找个寺庙或者道观躲着?”

    “不,我说的是公安局。”阎煦义正辞严道,“要说正气凛然,哪里能比得了公安局?你也不用担心警察会赶你走,只要你跟警察好好说说你踢假球和赌|球的事情,他们一定会高高兴兴收留你,再专门收拾出一个单间给你住,还有人24小时陪伴着你,给你全方位的安全感。”

    菜超听了这话眼皮一抖,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胡说八道呢?”他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确认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后恶狠狠地瞪着阎煦,压低声音,“又是神神鬼鬼,又是踢假球的,简直一派胡言!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外人面前乱说话,我就去工商局举报你。”

    话落,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气急败坏地摔门离去。

    阎煦歪头咬着吸管,兴致盎然地欣赏起菜超突如其来的破防。

    事实上她只看得出菜超的财富是通过阴谋诡计非法挣来的,并不知道他的具体操作。

    不过一个脑子不大好使、迷之自信、只有会下半身思考的足球运动员,非法所得的不义之财大概率是赌|球、踢假球这种事情了。

    再看看菜超的反应,她随口一诈,对方都快把“心虚”俩字写满在脸上了。

    要知道刚才自己嘲讽他踢球菜,他都没这么破防呢。

    啧啧,就这心理素质,还敢踢假球?

    菜超摔门的动作太大,把在里面餐厅偷偷享用美食的员工们都震了出来。

    钱溪悦第一个冲到阎煦面前:“姐姐,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阎煦揉揉它的脑袋,笑眯眯地看向奚祁,“奚祁,你知道刚才那个客人是谁吗?”

    奚祁:“谁啊?”

    “男足守门员。”阎煦眉梢轻挑,一字一句道,“菜超。”

    “我靠,是那孙子!”奚祁咬着牙,阴恻恻地望向大门,“难怪他来茶馆喝茶还戴着帽子口罩,丫特么是怕被别人认出来打死他吧!”

    阎煦递给它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悠悠地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家里应该藏着不少带着鬼魂,它们每天钻进他的梦里辱骂他,使得他已经很多天没好好睡觉了。你们也知道,鬼魂是进不了公安局的。可我好心好意帮他出主意让他去找警察说说自己踢假球的事情,让警察给他找个地方安心住着睡个好觉,他却说我胡说八道。”

    她无辜地眨眨眼,语气轻快:“所以我想让你和悦悦跟着他,每天晚上也在梦里好好劝劝他。当然,能找出他的同伙,再找到他踢假球的证据就更好了。”

    第86章 钱溪悦和奚祁走后,阎煦……

    钱溪悦和奚祁走后,阎煦正要给方温瑜打电话时,对方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上次阎煦去过去仔细看了方爷爷的坟墓,发现之前山体滑坡破坏了整座山的风水。她建议方温瑜和家人商量一下,给方爷爷搬个家。

    方温瑜一口应下,回去后就跟父母提了这事儿,一家三口都觉得就算这座山的风水没有被破坏,方爷爷的坟可是被杀人犯占用过,太晦气了,必须迁!

    方家人可能也是被这次事件弄得有些闹心,干脆直接联系了一家公墓,想着再请阎大师挑个合适的日子,把方爷爷的骨灰迁过去。

    眼下方温瑜打电话来,正是想求阎煦帮忙看看日子。

    看日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阎煦当即就帮方温瑜挑了个适合迁坟的日子,挂了电话后又收到他的大红包。

    更晚些的时候,任阳朔和袁津回来了,阎煦转告了它俩凶手被抓的好消息,也和它们说了迁坟事宜。

    任阳朔思想很简单,警察抓到凶手帮它报了仇,还会好好安葬它,它心满意足,打算再去鬼屋找何月朗、何风清玩儿两天,等警方安置好它的尸体再走。

    袁津的需求也只是希望后代把自己的坟墓好好修缮一下。如今他们想把它移去公墓也好,以后他们祭拜自己的时候还方便些。

    凶手被警方抓住,阎煦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这起事件总算收了尾,她也收到了自己应得的那份功德。

    接下来的一周,店里只剩下千帆和陈新洲两名员工。

    偏偏陈新洲又不能干台前工作,于是乎大厅只剩下千帆一只鬼,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只有赵小航来帮忙时能稍微喘口气儿。

    这段时间阎煦也没闲着,她帮着唐佳杰选好位置,挑了时间,把唐焕青也转移到公墓中。

    又抽空去了趟唐焕青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将整栋楼的阴气都治理了一番。

    与此同时,卫玚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禹城经侦根据唐佳杰提供的线索,成功将“万千恒业投资有限公司”所有员工一网打尽。

    可惜费千恒已经将一部分资金转移到了国外,经侦现在正在全力追赃。

    转眼又过了两天,到了阎煦的休息日,钱溪悦和奚祁还是没回来。

    周三白天,茶馆没什么顾客。

    阎煦难得清闲,躲在屋里打游戏。千帆一只鬼守在大厅,趴在吧台后面追剧。

    刚过中午,茶馆进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深色的长袖上衣,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后脑勺扎着一根有些凌乱的低马尾。

    她的眼里没有光彩,额头和眼尾的褶皱很深,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的老板是姓阎吗?”女人走到吧台前轻声问。

    “对,我们老板是姓阎。”千帆迅速按下暂停,站起身来礼貌地说,“您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我……”女人张了张嘴,眼底划过一丝窘迫,迟疑不定地开口,“她、她是叫阎煦吗?”

    千帆:“没错。”

    “那……你们店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姓钱的小女孩儿?大概……”女人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6岁左右的样子?”

    “有的。”女人的问题有些奇怪,千帆耐着性子问,“您遇到什么事儿了?”

    “我两周前……好像梦到你们店了……”女人用食指蹭了蹭鼻尖,脸上的表情有点茫然,又有点犹豫。她的语速很慢,似乎是在斟酌着该如何表达。

    “你可能觉得我说的这些很……很玄乎,但这真的、真的是我亲身经历的。”

    “您别着急,我们去那儿坐着慢慢说。”千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给阎煦发了条信息,随后指引着女人去旁边桌子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您贵姓?”

    “我姓史,我叫史云秀。”

    千帆的温柔相待驱散了些史云秀心头的紧张与不安,她双手捧着温热的纸杯,轻声朝千帆道了句谢。

    正好阎煦从里屋出来,千帆起身介绍:“史云秀女士,这就是我们的老板阎煦,她处理过很多与玄学有关的非自然事件,您放心大胆地同她说就行。”

    史云秀慌忙放下纸杯,双手在衣服两边胡乱蹭了几下,上前握住阎煦的右手。

    “阎老板,可能我一会儿说的事情会比较离谱……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刚才听到你说梦见我们店了。”不用史云秀开口,阎煦直言道,“是不是一个姓钱的小姑娘告诉你,你老公出轨小三,俩人连孩子都有了。还说你要是想寻求帮助,就去‘有间茶馆’找他们的老板阎煦。”

    史云秀维持着双手握住阎煦右手的姿势愣在那里,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怎么知道?”

    阎煦心道:因为就是我让钱溪悦给你托的梦。

    她抽出右手,淡然落座:“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帮你?”

    史云秀也讷讷地坐下。

    她不是个胆大的人,来茶馆之前给自己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她很怕这间茶馆的老板根本不不叫“阎煦”,茶馆里也没有一个叫“钱溪悦”的小姑娘,亦或者是自己说出真相之后人家把她当做神经病。

    史云秀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梦里的一切都和现实对上了,并且对方一个照面就说出了她梦里遇见的事情。

    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呆坐在那里消化了好半天,又蓦地回过神来。

    “我、我也不知道……”她抿了抿唇,声音很小,“我今天其实就是想来确认一下,梦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阎煦调整一下坐姿,不慌不忙地说,“你应该是确认了你老公真的出轨了,会顺着梦里的信息找到这里吧。”

    “你说得没错。”史云秀泄了气,肩膀无力地耷拉着,“我偷偷跟踪了他一个礼拜,看到了他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还会抱在一起。那女的、那女的还怀孕了……”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语无伦次地往下说。

    “现在想想,其实以前有很多迹象都能表明他出轨了……他、他不愿意碰我了……手机设了我不知道的密码,每次打电话或发信息都会刻意避开我,有时候还会冲着手机傻笑。我偶尔拿一下他的手机时,他会跟我大发脾气……

    “太傻了,我真的太傻了,这么久了我居然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史云秀一边说着,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为他生了孩子,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他居然这么对我……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打算怎么办?”阎煦直白地问,“跟他离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孩子凑合着把日子过下去?”

    千帆生怕史云秀是个恋爱脑,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一边劝道:“我建议你赶紧离,那个男人又蠢又毒,还自私自利,自以为是!你快把他踹了吧!”

    “我确实是想离婚。”史云秀接过千帆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哽咽着说,“前天晚上我跟他摊牌了,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以为他会内疚,会跟我解释,没想到他居然怪到了我的头上,说都是因为我肚子不争气没生出儿子,他才会这样。如果我早给他生个儿子,他至于还得花钱花心思上外面找吗?”

    她攥紧纸巾,气得嘴唇都在抖:“你们说说,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千帆义愤填膺:“简直是畜生!”

    阎煦淡声说:“我建议你先别急着离婚。”

    千帆惊讶地看向她。

    ——以她家老板的脾气,不应该带着史云秀直接敲碎渣男的狗头吗?怎么会劝着她不离婚?

    史云秀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劝我为了孩子忍一忍?这两天身边的人都在劝我,说你就为了孩子忍一忍吧,再怎么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可你们知道吗?他重男轻女,从来没有管过我们的女儿,甚至连闺女上几年级了都不知道!昨天我们不是在闹离婚吗,他还骂我女儿是赔钱货,说离婚后他一分钱的抚养费都不会出。”

    说到最后,她几乎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反正女儿现在跟没了爹也没啥两样,我还不如直接跟他离婚,跟女儿相依为命!”

    “哦,我让你先别着急离婚倒不是因为这个。”阎煦从容不迫地解释,“离婚的话要进行财产分割吧?那样你只能分到一半的财产。不离婚的话,他所有财产都是你跟你闺女的。反正他也活不长了,为了这些财产我建议你等他嗝屁了再离婚。”

    许是怕对方担心,她说完后朝着史云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放心,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千帆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他熟悉的老板。

    “老板,这你倒不用担心,现在人类的婚姻跟传销似的宽进严出。结婚连户口本都不用带,拿个身份证就能结。离婚的时候却在各种环节卡你,在双方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下,半年之内能把婚离了,都算是快的。

    “所以就算他们两口子都同意离婚,在什么财产分割上、孩子抚养权上等等都没有异议,那他们还得度过为期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之后才能离婚。”

    “这是什么脑残规定?”阎煦还真不知道阳间的《婚姻法》都改成这样了,眉头顿时高高皱起。

    “不仅如此,现在小三生的孩子也有继承权。而且小三生的孩子和原配的孩子一样,都算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千帆耸耸肩,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在离婚率和生育率面前,我们算个屁。”

    第87章 阎煦和千帆你一言我一语……

    阎煦和千帆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婚姻法》,史云秀却有些云游在外。

    她脑海里只有阎煦那句“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后面阎煦和千帆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坐在那儿发了会儿呆,目光慢慢聚焦在阎煦身上,语气很轻:“阎老板,你刚才说他活不长了……是什么意思?”

    阎煦言简意赅:“字面意思。”

    史云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公告了吗?”千帆指了下门口:“我家老板会算卦能看相,而且算无遗策!”

    史云秀心头一颤,又问:“那他、他是得了什么病吗?还是……”

    阎煦歪头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相对模糊的答案:“算是自己作死吧。”

    从渣男面相来看,他先天寿命就不过55岁,后天又染上了多种不良习惯,身体亏空得很严重。再加上这人平时积德的事从来不做,缺德的事却一样不落,还招惹了大功德加身的自己,导致他的气运几乎跌入谷底。

    这么一个身体差、气运低、又缺德作死的人,最容易出现意外了。

    渣男上次来茶馆闹事儿时阎煦观他面相,推测他差不多也就是一个月以内的事儿。

    转眼间又过去了半个月,这么一看可不就是快到日子了吗。

    “这样啊……”史云秀嘴唇一张一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阎煦可是连自己梦里的内容都一清二楚,史云秀丝毫不怀疑她的本领。

    可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的丈夫很可能命不久矣。

    史云秀抚上胸口,眼底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说实话,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心底无法抑制地生出幸灾乐祸的情绪。

    毕竟从她发现丈夫出轨,到两人撕破脸闹离婚,对方还说了很多畜生不如的话之后,她对丈夫彻底失望,打定主意必须离婚,要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家。

    但幸灾乐祸过去之后她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也不是心疼或不舍,就是觉得……好歹做了这么久的枕边人,到头来怎么就成了这样?

    千帆生怕她心疼渣男改变主意,立刻劝说道:“史女士,他作死是他自己活该,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心疼渣男会倒霉的!你想想啊,这种男人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既不爱你也不爱你们的女儿,要他何用?”

    千帆自己就是重男轻女家庭的受害者,它平等厌恶着一切带着这种封建余孽思维的生物。对于史云秀丈夫以及他父亲这种唯利是图、又蠢又坏的男人更是深恶痛绝。

    它直勾勾地盯着史云秀,语气很肯定:“你俩闹离婚的时候肯定聊过财产分割的问题吧,他连你女儿的抚养费都不愿意给,在财产分割方面他肯定是一步不让,恨不得让你带着女儿净身出户吧!”

    “你说得没错。我有自己的工作,这些年家里的一切开销——包括女儿的学费,生活费等等都是我一个人负担的。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我是一个对家里没有一点贡献、生不出孩子的废物,认为我就应该带着孩子滚出这个家,滚出他的房子。”史云秀脸色一黯,眼底浮起一抹怒色,“我没有心疼他,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嗡——”

    突如其来的震动声打断了史云秀的话。

    史云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她婆婆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接起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不堪入耳的骂声从听筒中传来。

    “丧门星啊,你就是个丧门星!我儿子没了啊,都是你克死了我的儿子!

    “我儿子本身身体好好的,就是你非要跟他闹离婚还跟他吵架,害死了他!”

    对方嗓门大,战斗力极强,连坐在一旁的阎煦和千帆都听得一清二楚。

    史云秀脑袋“嗡”的一声炸开:“等等,你说什么?鲍志用他怎么了?”

    “你个挨千刀的丧门星!好端端的非要跟我儿子吵架,还带着那个赔钱货跑回娘家里住,害得我儿子半夜喝醉回家没人照顾,被呕吐物生生卡死!

    “我早就说你脸上那颗痣是克夫痣,让你点掉你偏不点掉,现在可好了吧!你把我儿子克死了,你满意了??”

    史云秀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阎煦。

    她刚刚说鲍志用活不长了,而且是自己作死……这话才说完多久,鲍志用真的就死了?

    喝醉了之后被呕吐卡死,这确实也很符合作死。

    这人也太神了吧!

    鲍母见史云秀一直不说话,扯着嗓子开始干嚎,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

    “哎哟喂真是造孽啊,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把我儿子给克死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我儿子要是没娶你,说不定现在儿孙满堂享福呢!都是你,克死了我儿子,还让我老鲍家断了香火!”

    回过神来的史云秀被鲍母骂的脸色胀红,她右手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你们老鲍家怎么就断香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鲍志用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你们不是也找人看过了吗?她肚子里的就是儿子!”

    鲍母的嗓音尖酸刻薄:“那是别的女人有本事能生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嫉妒她也没用!再说了,你都不知道心疼自己老公,就别阻止别人心疼啊!你连你老公死在家里了都不知道,你算什么女人!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让你进我家门,要是我儿子直接娶了阿丽多好啊!”

    她边说边嚎,哭声从听筒传出,响彻整个大厅。

    “说一千道一万,我儿子就是被你克死的!苍天无眼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呢!

    “儿啊,你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你走了。都是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你,让我老婆子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

    阎煦被鲍母的哭声吵得头疼,干脆从她的手中拿过手机,按下免提。

    “一颗痣就能把你儿子克死,你的儿子也够废物的。”阎煦声音冷淡,语气中透着讥讽,“还有啊,刚才那句话你只说对了一半。小三能生儿子,确实是跟史女士没有关系,但这孩子跟你废物儿子也没有什么关系。”

    鲍母一愣,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不记得对方是谁。

    她顾不得思考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嗓音再次提高了八个度:“你是谁!你跟那个小贱蹄子什么关系!”

    阎煦没有回答鲍母的问题,支着下巴慢悠悠地说:“现在科技发展迅速,即便没出生的胎儿也能做亲子鉴定。好心给你提个醒儿,趁着你儿子还没有火化,赶紧带着三儿姐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哦,对了。既然你这么坚信自己的儿子是克死的。那你不妨用你那愚蠢的大脑仔细思考一下,人家史女士跟你废物儿子结婚这么多年,你废物儿子都活着好好的。而你这废物儿子刚跟这个小三在一起没多久就死了。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这废物儿子到底是被谁克死的?

    “所以啊,与其无能狂怒欺负无辜人士,还不如留着力气对付那个欺骗你儿子感情、哄着你儿子给她花钱、还涉嫌克死你儿子的小三。”

    阎煦说完该说的,不等鲍母反应过来立刻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史云秀桌前。

    史云秀呆呆地望着她:“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小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阎煦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讶于鲍志用真的死了,还惊讶小三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不是鲍志用的。

    “从他面相中看出来的。”阎煦回答得理所应当。

    千帆指尖轻叩太阳穴:“你那个叫鲍什么的前夫……”

    史云秀:“鲍志用。”

    “对,鲍志用!”千帆说,“他之前带着他妈和小三来找我帮忙看胎儿性别,被我们老板轰走了。后来他们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大师算出小三肚子里是个男孩儿,两人还跑我们这儿来炫耀,结果我们老板指出他肾虚不行,小三腹中的胎儿也不是他的,他恼羞成怒之下就跑了!”

    见史云秀还在傻愣着,阎煦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傻愣着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尸体火化前赶紧让小三把亲子鉴定做了,”

    人去世后,DNA仍然保留在生物样本中,可以通过提取尸体组织、头发等样本中的DNA与亲属的DNA比对,以此来判断亲子关系。

    史云秀终于缓过神来,猛地眨了眨眼,咬唇道:“如果她不同意呢?”

    给孕妇做亲子鉴定还得需要征得孕妇本人同意才行,史云秀并不觉得她会同意做这个亲子鉴定。

    “如果她坚决不同意做亲子鉴定,那答案也很明显了。”阎煦眯起眼睛,轻笑一声,“再把祸水东引,让鲍志用的母亲和小三撕。”

    第88章 人类一向讲究个死者……

    人类一向讲究个死者为大。

    如今鲍志用死了,作为妻子的史云秀怎么也得去一趟,还有很多手续需要她来办。

    史云秀走的时候还在恍惚中没回过神,脚下仿佛踩着一团棉花似的。

    以前,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每天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没有波澜,没有变化,一眼就能望到头。

    而就在那天梦境之后,她的生活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快进,短短两周发生了太多事情。

    两周之前,她顺着梦境的指引,发现了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给她怀了一个儿子。

    前天,那个男人在家中暴跳如雷,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她身上,指着她鼻子骂她肚皮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出来。还得意洋洋地表示他已经找好下家,连儿子都有了。而自己离了婚就成了被人用烂的二手货,不会有人愿意要她。

    昨天在娘家,她身边的亲戚朋友还在劝她说男人没有不偷腥的,婚姻就是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差不多得了,也别闹得太僵,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这日子还得继续过。

    就在今天,那个男人死了,小三肚子里的遗腹子不是他的,他生前所得意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今天在茶馆的一个多小时,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大脑,她浑浑噩噩,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带来的情绪。

    史云秀走出茶馆,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攥紧双拳。

    阎老板说得没错,现在这个结果也不是坏事。她得赶紧振作起来,努力给女儿撑起一片天。

    ……

    史云秀离开后不到半小时,卫玚再次光临茶馆。

    阎煦正坐在大厅喝着小茶吃着刚出炉的糕点,悠然自得。

    见卫玚推门进来,她悠哉悠哉地挥挥手:“表情这么凝重,怎么了这是?”

    卫玚眼底透着血丝,下巴上的胡茬隐约可见,看着像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怎么休息过。

    他风尘仆仆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也没避讳陈新洲和千帆,开门见山道:“昨晚安平区琅琊锦园死了一名17岁的男生,他从二楼楼梯滚落至一楼地面,当场死亡。”

    琅琊锦园算是安平区的中高档小区。

    小区内都是一梯一户的小洋楼,一到五层是大户型平层,顶层均为带楼梯的复式户型。

    “你能过来找我……”阎煦捏着花朵形状的山药芋泥糕,歪头问道,“难不成你怀疑是鬼魂作案?”

    卫玚用词极为严谨:“案发现场我去过了,确实有鬼魂存在过的痕迹。”

    “有没有可能是死者的魂?现在冥界人手不够,收魂不及时也是常有的事儿。”阎煦轻轻咬下一片花瓣,另一只手指了下盘子中的糕点,“你要来一块吗?”

    “不了,谢谢。”卫玚摇摇头,“我虽然看不见它们,但我能通过它们的气息来分辨它们。”

    正好千帆带着一杯茶水递给他,他接过茶水道了声谢,又说道:“以千帆为例,在阳湖村那次,你给我发了个地址,说你现在人就在盗墓贼家,喊我过去抓人。我过去的时候,千帆就以鬼魂的形态在你身边吧?

    “现场应该还有另一只能量更为强大的鬼魂存在过的痕迹,那只鬼被你收了?”

    阎煦回忆片刻,“你说得是窦柳樾吧……它是冥界通缉榜上的逃犯,上次那个盗墓贼走了狗屎运跟它签订契约,一人一鬼联手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儿。”

    反正两人早就互亮底牌,阎煦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外,剩下的信息都没有藏着掖着。

    “我接受千帆朋友的委托过去救它,正好碰见这一人一鬼干坏事儿,就赶紧通知阴阳两界执法者,该抓坏人的抓坏人,该抓坏鬼的抓坏鬼。”

    卫玚忙得顾不上喝水,这会儿确实是渴了,趁着阎煦说话的功夫端起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总而言之,我没有在现场感受到死者的魂魄,且现场存在着另外一只鬼魂。”他认真地说,“我们在二楼书房发现了一张纸,从纸上的内容来看,他们应该是在玩笔仙。”

    卫玚操作着手机调出当时拍的照,递给阎煦。

    照片是拍的是一张写得乱七八糟的白纸,白纸最上方横向写着“唐、宋、元、明、清、现代”七个字,左边竖着写着“是、否”两字,而右边对应着“男、女”二字,中间写了一堆数字和字母。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请来了笔仙,又问了什么问题,白纸周围“现代”“是”“女”几个字被画了圈,中间部分线条杂乱无章,什么也看不出来。

    “当时现场还有另一名女生,那名女生可能是被吓得不轻,晕倒在二楼书房中,今天上午才醒过来。”

    卫玚抿了抿唇,又补充一句:“女生醒来之后状态不对劲儿,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眼神空洞,问她什么都跟没听见似的,不吃不喝呆坐在床上,而且她这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阎煦颦起眉:“你这形容的很像是女生被吓丢了魂儿啊。”

    卫玚“嗯”了声:“是,我们部门的同事也怀疑她是丢了魂儿,他们正在想办法招回女生的魂魄。”

    特殊部门的存在就是为了处理这种沾着非自然事件的案件,部门人员各有本事,有的能看见鬼,或者和卫玚一样能感受到鬼魂的存在;有的会做一些类似“招魂”的工作;也有的擅长捉鬼……

    非自然案件不算多,因此特殊部门成员平时都分散在正常队伍之中——比如卫玚,他是禹城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平时作为刑警队的成员处理正常案件。等非自然案件出现时,这些特殊部门的警员们会立即组成特殊专案组,合力侦破案件。

    千帆在一旁听着身为警察的卫玚一口一个“丢魂”“招魂”,实在太有违和感了。

    它帮着卫玚添满水,默默回到吧台处。

    玩儿“笔仙”的两人一死一丢魂,无法给他们提供线索。案发现场还有鬼魂存在的痕迹,也难怪卫玚会找她当外援了。

    阎煦听卫玚说案情时将手里的糕点吃完,又抽出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

    “你是想让我帮你们判断这起案件到底有没有鬼魂介入,如果有,再帮你们找到犯罪嫌疑鬼是吧。”

    她站起身掸了掸衣摆,接过千帆递来的保温杯,朝他颔首:“走吧。”

    ……

    两人上了车,阎煦系好安全带,怀疑地看向他:“你昨晚睡觉了吗?不是疲劳驾驶吧?”

    “昨晚是没睡,不过我上午补了个觉,现在精神得好。”卫玚有些好笑道,“放心吧,我现在这状态开车没问题,肯定能把阎老板安全送到。”

    阎煦点点头,把话题重新拉到案子上:“你说死者17岁,应该还在上高中吧,他俩玩笔仙的时候房间里没别人?”

    “案发现场是死者家。死者父母工作很忙,对孩子的管教比较松。那天恰好死者母亲出差,父亲有应酬,一直到11点才到家,到家发现死者尸体后立刻报了警。”

    “尸体在哪儿?我能先去看看尸体吗?”

    “尸体现在在殡仪馆,法医正在解剖。”

    “那算了,直接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好。”

    前方信号灯变红,卫玚停下车,顺手拨通一个电话。

    趁着电话还未接通,他快速解释:“我给禹城市局法医室的主检法医廉宏去个电话问问尸体的情况,他也是我们特殊部门的警员。”

    刚说完,电话接通,车载蓝牙音箱传出一个粗犷的男声:“卫队,怎么了?”

    “老廉,你具体说一下尸体的情况。”

    “嘿,你这电话打得够及时,我这刚从解剖室出来。”廉宏嘀咕一声,而后清了清嗓子,说起尸体的情况。

    “死者头部有明显撞击伤,头皮血肿,伴有多处擦伤及挫裂伤。颅骨有骨折迹象,但未见开放性伤口。面部多处擦伤,伴有皮下出血,口鼻腔内有少量血性分泌物。颈部无明显外伤,无勒痕或掐痕。胸部有多处软组织挫伤,伴有皮下出血,肋骨未见明显骨折。腹部无明显外伤,但可见多处皮肤擦伤。四肢有多处骨折,尤以四肢远端骨折为甚,伴有皮肤擦伤及挫裂伤。

    “死者衣物多处破损,与身体损伤部位相对应,符合坠落时与地面及楼梯扶手碰撞形成的损伤。”

    前方信号灯转绿,卫玚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

    电话那头的廉宏还在继续汇报:“我们开颅后检查发现尸体脑组织有挫伤及出血,伴有蛛网膜下腔出血,脑水肿明显。颈部软组织及血管无异常。胸腔内有少量积血,肺脏有挫伤性出血,心脏未见明显异常。腹腔内无明显异常,脏器位置正常,未见出血或损伤。四肢骨折部位与尸表检查相符,骨折端有出血及周围软组织挫伤。”

    阎煦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从尸体里外的痕迹看出死者是从二楼滚下来摔死的,没有鬼魂介入的痕迹?”

    廉宏声音一顿:“你身边还有别人?”

    “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有间茶馆’的老板阎煦。”卫玚解释,“之前就是她从死者口中套取的凶手信息,帮助我们快速抓到凶手。”

    “阎老板啊!久仰大名!”廉宏恍然大悟,回答起她刚才的问题,“你说得没错,目前我们能确认死者是从建筑物二楼楼梯滚落至一楼地面当场死亡,现场未发现其他明显外伤源或第三方介入迹象。”

    他顿了下,强调道:“这个‘第三方’也包括鬼魂。”

    卫玚介绍时说廉宏也是特殊部门的人员,既然他们将尸体从里到外检查完后确认死者确实是楼梯上滚下来摔死的,并没有受到鬼魂的攻击,那应该不会出错。

    不过就算鬼魂没有直接攻击死者,也不能代表着它没有间接吓唬死者,害得死者从楼梯摔下。

    阎煦靠着座椅后背,双手环胸,淡淡的望向车窗外。

    还是得先看看案发现场才好下结论。

    第89章 汽车很快抵达琅琊锦……

    汽车很快抵达琅琊锦园。

    案发现场内有警察驻守,卫玚跟着驻守的警员打了声招呼,带着阎煦穿戴好手套和鞋套,小心翼翼上到二楼。

    卫玚来到离二楼楼梯口最近的那个房间,蹲下身,指着地面某处说道:“这是那名女生晕倒的地方。”

    阎煦走过去环视周围:“这里阴气确实挺重,难怪你们怀疑这不是普通杀人案。”

    “死者父亲说他刚进家门时家里没开灯,窗帘都拉上了,整个房间非常暗。”卫玚站起身,绕到书房书桌前,“我们上楼勘察时发现书桌上有一只熄灭了的蜡烛,蜡烛有燃烧过的痕迹,但这两人一死一晕,书房没开窗户,蜡烛又是怎么熄灭的呢?”

    阎煦迅速把所有线索结合在一起,推测道:“这个场景更像是……他们关上灯,拉上窗帘,点了根蜡烛玩儿笔仙,结果不小心真的召唤出来了一只鬼。女孩看到后吓晕了,男孩慌不择路想跑,却因为外面太黑了,脚下踩空从楼梯摔下后死亡。再之后,笔仙招来的鬼吹灭蜡烛跑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卫玚幽幽地说,“但我们也是这么推测的。”

    阎煦转过身,不知想到了什么,同情地望向他:“如果这是真相,你们该怎么告诉死者家属呢?”

    卫玚:“……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每次遇到这种案件,最难的环节不是案件侦破阶段,而是告知家属实情。

    而这次的死者家属还格外难缠,卫玚想想都觉得头疼。

    “说到底这也只是咱们的推测,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得去问死者和那名女生。”阎煦说,“对了,你们没去把死者的魂魄找出来问问?”

    卫玚无奈地扯起唇角:“我们最多就是能感知到鬼魂的存在罢了,哪里有这种本事。我找你来就是想请你帮忙找到死者和他们笔仙请来的那只鬼。”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有这本事,以后再碰到命案能直接让死者自己指认凶手,破案效率都能大大提升。

    阎煦眨眨眼:“你们以前遇到这种案子都是怎么办的?”

    “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自己解决。”卫玚回答道,“像这种解决不了的,只能向上级打报告,让阴间执法者帮忙调查这两只鬼,只是这么做周期会比较长。”

    啧,有她在,哪里还需要舍近求远找阴间执法者?

    阎煦摘下手套,一边问道:“你们有死者的详细信息吗?比如生辰八字什么的。”

    “死者叫薛嘉运,我们只有他出生年月日,没有具体时辰。”

    “也行吧……”阎煦背着手走到书房门口,探头向外张望,“死者住哪间卧室?方不方便我取几根死者的头发?”

    “他就住这一层,我去帮你取吧。”

    卫玚来到二楼最里侧的房间,蹲在床边摸索了半天,取了几根头发装进证物袋。

    “这些够吗?”

    “够,有一根就行。”

    阎煦转身回到书房,找了一个外面看不到的角落,从口袋里取出符纸和记号笔,写上了死者的姓名和生日,又取出几根头发包在符纸中折好点燃。

    符纸迅速燃烧,烧完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阎煦等了两分钟,房间内完全没反应。

    她眉梢微挑,有些惊讶道:“居然找不到薛嘉运的魂?难不成真被谁藏起来,或者被冥差收走了?”

    正说着,卫玚的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两下。

    他摘下手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心一松:“岑菲……就是跟死者一起玩儿笔仙的那个女生,她清醒了,要过去看看吗?”

    “先去看看吧,至于薛嘉运……晚点我给你消息。”

    留在这里也没有别的收获了,不如去看看女生那里有没有突破口。

    反正刚才她也给冥界去了信儿,他们打听到薛嘉运魂魄的下落后也会来告知她的。

    ……

    “鬼,我看见鬼了!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病房里,岑菲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缩在床头。无论床边的女警问她什么,她只会回答这一句。

    卫玚和阎煦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阎煦视线落在岑菲脸上,眉心一跳。

    原来是她啊。

    大约两周前,有5名十六七岁学生来茶馆找她算期末考试题。

    她拒绝了这一冒昧的请求,又见岑菲和另外一名戴眼镜的男生两个人气运低——尤其是眼睛男,他近期有一大坎儿,能扛过去还好说。倘若抗过不去,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性命堪忧。

    当时她还好心提醒他们少作死,不要总想着通过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现在看来,那位戴眼镜的男生应该就是薛嘉运了,他们似乎并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劝告。

    不过这也给阎煦解了惑。

    一开始她下意识认为薛嘉运是意外死亡,冥差见到它可能会顺手帮它消除怨气,但并不会收走他的魂魄。

    可如果薛嘉运真是那位眼镜男,他等于是没扛过先天命中带的那一大坎儿,这就不算是横死,而是寿数已尽正常死亡。

    方才她在阳间没找到薛嘉运,很可能就是冥差将它带走了。

    阎煦大脑飞速运转时,病房里年长些的女警走过来。

    卫玚主动介绍:“贺姐,这位就是阎煦。”

    “阎女士你好啊。”阎煦是警局的常客,贺姐早就听说过她的大名。

    贺姐简单地同她打了声招呼,而后低声道:“小倪把岑菲丢的魄是招回来了,但她一直这样,医生说她这是惊吓过度导致的。”

    小倪就是另一名年轻的女警。

    “惊吓过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丢失的那一只魄是招回来了,但现在那只魄跟其他三魂六魄没有完全融合好。”阎煦收回思绪,询问道,“可以让我试试吗?”

    贺姐巴不得有人能搞定岑菲,狠狠点头:“当然。”

    她立刻侧身让位,又招呼着卫玚以及还在努力同岑菲沟通的小倪一同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阎煦。

    特殊部门经常同各类能人异士打交道,一般来说这种能人异士都不喜让别人看到自己出手。她并不清楚阎煦有没有这方面的禁忌,但谨慎一点总没错。

    阎煦走到岑菲床尾,抬手在空中画了道符,屈指弹入她的眉心。

    岑菲肩膀一抖,眼底的惊惧慢慢淡去,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最后身子一歪,闭眼昏睡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三人刚刚走到门口,阎煦扭头见他们要出去,奇怪地问:“你们干嘛去?”

    三人齐齐回头,这才发现岑菲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卫玚这是第一次当面见识她的本事,也着实是被她出手的效率惊到了:“这就好了?”

    “她惊吓过度,情绪不稳定,我就画了一道清心符,又帮着她把三魂七魄融得紧密些,别回头情绪上来再跑丢一个。”阎煦回答,“她昨晚经历了那些,虽说不会刚刚那样跟惊弓之鸟似的,但害怕的情绪肯定还是有,一会儿等她醒来你们问问题时还是注意着点儿她的情绪。”

    贺姐和小倪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一定注意!”

    卫玚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那个清心符……”

    阎煦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直言道:“你要吗?”

    她对待自己人一向大方,更何况这东西她提笔就能画一堆,对她来说也不怎么费事儿。

    “要!”这种好东西卫玚哪有客气的道理。

    “行,等我回去给你们画点儿。”阎煦一口应下,又道,“对了,薛嘉运是不是微胖,锅盖头,前面刘海儿比较短,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左侧鼻翼和右侧脸颊各有一颗痣?”

    “没错。”卫玚反应迅速,“他以前找过你?”

    “嗯,半个月前有五个人过来找我算期末考试考题或者给他们划考试重点,薛嘉运和岑菲也在其中。”阎煦说,“他俩当时气运很低,身上带着一点阴气,我猜他们应该已经尝试过招魂游戏,但不太成功,我还好心劝他们不要随便玩儿招魂游戏来着。”

    她耸耸肩:“可惜他们不听劝。”

    小倪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玩儿笔仙的那张纸中间都是字母和数字,他们该不会是想让招来的笔仙给他们划重点吧?”

    “我真不明白这些小崽子们是怎么想的,画期末考试重点不去找老师,居然想着问鬼?他们是不是对鬼有什么误解?”贺姐用力搓了搓额头,表情很是费解,“鬼生前也是人啊,总不能人死了之后就突然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了吧?”

    阎煦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余光看见病房门口过去了一道身影,便立即改口:“我先去趟洗手间。”

    说罢,不等病房里的三人回话,转身走出病房。

    小倪揉揉鼻子,疑惑地望向阎煦背影:“咱们病房里……不是有洗手间吗?”

    “她有别的事情。”卫玚估摸着阎煦可能又看见了什么,简单解释了一句,而后立刻岔开话题,“岑菲的父母还没来吗?”

    “没来,一直是她姥姥姥爷在医院里忙前忙后。我看两位老人年事已高,怕他们再累出个好歹来,下午刚给他们劝走。”贺姐叹了口气,“倒是薛嘉运的父亲薛义电话没少打,他在电话里反复强调岑菲就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让我们快点把她抓起来。”

    岑菲和薛嘉运的家庭状况都挺复杂的。

    岑菲6岁时父亲出轨,还背着母亲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母亲发现后大发雷霆,立刻和她父亲离了婚。

    两人离婚后,父母双方谁也不愿意要她,最后是她姥姥把她领回家慢慢养大。

    这次岑菲出了事儿,她的父母面都没露,只有姥姥姥爷疼孙女,在医院忙前忙后。

    薛嘉运的家庭状况同样复杂。薛嘉运的母亲在外地出差,听闻儿子的死讯后反应很冷淡,到现在都没有赶回来见见儿子的尸体。

    他的父亲薛义倒是对儿子的死亡痛不欲生,他坚信是岑菲害死了他的宝贝儿子,昨晚还来到病房大闹一场,逼着警察把岑菲抓起来枪毙。

    贺姐想到薛义就闹心:“哎,你说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

    阎煦走出病房,同那道身影使了个眼色,随后来到走廊尽头,闪身走进了一个步梯间中。

    那道身影跟着她钻了进来,语气恭敬:“阎大人。”

    阎煦压低声音:“薛嘉运被你们带走了?”

    “是,它阳寿已尽,又不太安分,我们就将它带走了。”无需她多问,冥差自觉回答,“它说它是被笔仙招来的女鬼吓死的,不过它没看清女鬼长相,只知道对方一头长发,长得还挺漂亮。”

    阎煦冷呵一声,眉眼中透着讥讽。

    男人的关注点真是……

    楼上忽地响起推门声,几道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与此同时,走廊外面也传来一阵争吵声,似乎是有人在病房门口的走廊闹事儿。

    该问的都问完了,眼下也不是什么闲聊的好时机。

    阎煦摆摆手,几乎用气音对冥差说道:“谢了,你去忙吧。”

    “是,大人。”

    冥差面朝着她作揖后退,身体慢慢穿过楼梯间大门,朝着某间病房飘了过去。

    阎煦出来后望向走廊那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岑菲病房门口冲贺姐大喊大叫。

    离他几步之外只有一个小护士,小护士眉心紧蹙,不知所措地望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背对着阎煦,深蓝色的POLO衫扎在西裤中,环绕在腰间的皮带紧绷着,将腰腹上多余的脂肪分割成一道道明显的轮廓。

    阎煦眯起眼睛,总觉得这个肥硕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们警察到底干什么吃的?这事情多明显啊,屋子里没有别人,那个女生肯定是杀人凶手!我还不知道那个女生是怎么想的吗?她肯定是看我家有钱故意勾引我儿子!我儿子以前明明挺乖的,自从跟那女生鬼混之后成绩一落千丈,如今还被她给害死了!”

    “薛先生,您先别急,您要相信警察同志,他们一定会给您儿子一个交代的。”小护士赔着笑脸努力劝他,“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去医院外面和这位警官沟通吗?您这样会吵到别的病患。”

    薛义像是没听见小护士说话似的,继续吼道:“你们别以为我不懂法,我儿子17岁,那女的跟他一个班,肯定满16岁了!她害死了我儿子,必须得负刑事责任。你们要是不把她抓起来判刑,你们就是在包庇罪犯!我要去媒体上曝光你们!”

    贺姐头都大了,还得硬着头皮劝说:“薛先生您冷静一下,就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您儿子的死和岑菲没有关系。还有,这里是医院,请您不要大吵大闹,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她能理解死者家属在过度悲伤之下口不择言,但无论再怎么悲伤,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污蔑一个无辜的女生是杀人凶手,还逼着警方把人抓起来吧?

    “你们没找到证据是你们无能!现场只有他俩,我儿子死了,你告诉我凶手还能是谁?”

    “法医的尸检报告不是已经出来了吗?”阎煦走上前淡声说,“死者从二楼楼梯滚落至一楼地面死亡,与岑菲无关。”

    薛义正要反驳,看清楚来人之后神情一愣:“阎煦?”

    “薛总?”阎煦扬起眉梢,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背影眼熟了。

    这位薛总就是当初妄图想潜规则原主的狗老板,他还在原主拒绝职场潜规则之后恼羞成怒辞退了她,也是致使原主想不开自杀的导火索之一。

    原主的心愿是让曾经欺负过、伤害过她的人遭到现世报。

    原主大伯阎光志一家死的死,判的判,算是大仇已报。

    阎煦这几天正琢磨着想去找原主的前上司和造她黄谣的同事报个仇,没想到刚动了这念头,对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啧了声,用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薛义。

    薛义还在气头上,只是对于阎煦的出现惊讶了一瞬,紧接着又紧绷着肉脸怒气冲冲道:“你说无关就无关啊,你懂个什么?”

    “薛先生,这位我们局里的技术顾问。”贺姐深吸一口气,语气透出几分强硬,“我们能理解您丧子的心情,但也请您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技术顾问?”薛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阎煦的鼻子冷笑道,“你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吗?我告诉你,她以前我们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后来因为做错事情被我辞退了!现在你告诉我,这么个能力差被公司开除的小职员是你们的技术顾问?呵,这种人都能给你们当技术顾问,难怪你们这些警察连个凶手都抓不到,一群水货!你们就是这样糟蹋我们纳税人的钱吗?”

    “几个月不见,薛总还是这么会颠倒黑白。”阎煦唇角上扬,似笑非笑道,“我明明是因为拒绝了你的潜规则才被辞退的……到你这里倒成了我做错事儿?看来你是认为我非得接受你的潜规则,给你当小三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此话一出,贺姐看薛义的眼神都不对了。

    薛义敢大大方方说出阎煦辞退这事儿,就是算准女孩子都要脸面,不可能把潜规则这种事情往外传。

    没想到阎煦居然这么不要脸,什么都敢往外说。

    “你瞎说什么呢?我潜规则你?你有什么证据吗?”

    “原来你也知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啊。”阎煦冷眼睨着薛义,语气颇为讥讽。

    薛义被她气得恼羞成怒,伸手就想推她。

    贺姐神色一凛,正要阻止薛义的行为。

    谁知另一只手动作更快,狠狠钳住了薛义的手腕。

    来人是刚接完电话的卫玚,他钳着薛义手腕狠狠一甩。

    薛义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狗啃泥。

    “我可是受害者家属!我儿子昨天晚上才去世,你们当警察不安抚我就算了,还打我?”薛义揉着手腕,目眦欲裂,“我要投诉你!我要举报你!”

    卫玚没搭理薛义,回过头来看向阎煦:“他骚扰过你?”

    “未遂。”阎煦仰头看向飘在天花板上恶狠狠盯着薛义的女鬼,“不过我猜应该他曾经对别人潜规则成功过。”

    薛义怒吼:“你少污蔑我!”

    “你还记得一个长头发,瓜子脸,杏眼,右眼下方还有颗泪痣的女孩儿吗?”

    薛义蓦地愣住了,阎煦每说出一个特征,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

    “你很疑惑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是吗?当然是她告诉我的。”阎煦慢吞吞地说,“她还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汤靖,以前是你的秘书,是被你亲手害死的。

    “你还记得她吗?”

    第90章 卫玚听到阎煦这番话……

    卫玚听到阎煦这番话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眉心微皱,抬头朝着天花板某处望去。

    躲在天花板上的女鬼名叫汤靖,它看向薛义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可当视线不小心扫到卫玚和贺姐时,它又畏惧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汤靖”这个名字对薛义的杀伤力显然不小,他嚣张的气焰骤然熄灭,眼神四处躲闪,双手僵硬下垂,手背不自然地蹭了蹭腰间的赘肉,结结巴巴地反驳:“我……你少跟我装神弄鬼!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心虚什么?”阎煦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意味深长道,“如果我有你害死汤靖的证据,我一定亲手送你进局子。”

    她说话时眼神不住地往汤靖脸上瞟,语气中暗示意味十足。

    汤靖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暗示。

    它顾不上害怕,倏地降落在薛义身后,着急地看着阎煦:“我有!我有证据!他手里有我的……有我的艳|照!”

    汤靖闭上了眼,嗓音中带着颤抖:“当时这个混蛋迷||奸了我,还拍了很多……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他用那些东西强迫我继续跟他发生关系,又威胁说如果我敢报警,他就把这些照片都公布了,让其他男人免费看我的身体……

    “他还说反正强||奸罪判不了几年,大不了他花钱疏通一下关系,再找一个好点的律师,轻轻松松摆平这件事情。但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女孩子,别人不会觉得我是受害者,只会认为我是被人玩烂的二手货……真到了那时候不仅我颜面尽失,连带着我父母都会跟着丢脸,从此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它艰难地说:“我死了之后他又把魔爪伸向了别的女孩儿,用对付我的手段又对付了其他女孩儿……他、他简直不是人!他每次都找跟我一样胆小怕事的女孩儿,被他欺负后也不敢声张,只能自认倒霉……”

    阎煦听着汤靖的控诉,眼神一点点地变冷。

    她从薛义的面相不难看出他就是个荒|淫|无|度且道德败坏,做事不择手段、没有底线之人。即便没有她的参与,这混蛋晚年也会家境败落,官司缠身,没有好下场。

    只是薛义比阎煦想象中得更不堪。

    她甚至怀疑假使原主没有辞职,会不会有一天也经历和汤靖同样的遭遇?

    薛义将阎煦这话自动理解为她手上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又见她的眼神愈发冰冷,便以为她是没有证据能送他进监狱给气的。

    想到这里,薛义重新冷静下来。

    “那你的证据呢?有种你拿出证据啊!”他表情凶狠,脸颊间的肥肉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而抖动,“没有证据就敢当着两位警官同志的面污蔑我,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薛义在走廊里闹腾了将近十分钟,引得不少人来围观。

    围观群众并不清楚具体的事件,只看到了薛义无视警察和护士的劝阻,扯着嗓门大喊大叫,扰得整个一层都不得安宁,非常没素质!

    大伙儿对薛义极为不满,站在离着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指指点点。

    “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啊,医院是需要安静的地方,他这样大闹,还让不让病人休息了?”

    “可不是吗,警察和护士都劝不住,真是太不像话了!”

    “唉,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我家老人刚睡着都被吵醒了!”

    “这人有病吧,正常人哪会这样在医院里撒野!”

    饶是薛义脸皮再厚,被这么多人指责,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正想张口反驳,阎煦却先一步发声:“你刚才说想进去找岑菲问清楚?行,进去吧。”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些话却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

    反正岑菲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有他们四人加汤靖一鬼守着,也不怕薛义会对岑菲不利。

    贺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抬手握住病房门上的把手,侧身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开门。

    卫玚考虑得更多。

    阎煦既然能说出薛义害死汤靖这种话,那这事儿肯定是真的。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仅是阎煦一面之词的情况下,他们无法实施抓人。

    不过照阎煦的意思来看,她应该是有证据的,只是这证据不适合让这么多人听见。

    卫玚微微移动身位,堵住薛义的逃跑路线,又不动声色地朝着他身后看了一眼。

    他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知到薛义身后有一只鬼。结合刚才阎煦提到的名字,不难推测出是那只鬼的名字。

    如果他没猜错,那名叫汤靖的女鬼应该就是阎煦获得证据的途径吧。

    薛义一开始是想进去质问岑菲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儿子怎么就从二楼滚下去摔死了。

    眼下阎煦大大方方让他进去,他又畏缩了。

    见薛义没有进去的意思,阎煦眼底透着戏谑,毫不掩饰地嘲讽他:“你在医院大吵大闹的行为没素质却不犯法,警察确实拿你没辙。但你如果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医生护士可以叫保安来把你拖走。”

    她说完又哂笑一声,慢悠悠地问:“你刚才不是哭着闹着要进去么?现在让你进去,你就不进去了。怎么,你是心虚了,还是害怕了?”

    “我心虚个屁!”这一席话说得薛义脸上无光,他恶狠狠瞪了阎煦一眼,转身走进病房内。

    贺姐立即跟了进去,卫玚向前一步站在病房门口。

    阎煦冲着护士微微颔首:“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也不是你们的错。”小护士摆摆手,想说什么,又怕被一墙之隔的薛义听见,最后只是含糊说道,“你们这行也不容易啊!”

    打发走了护士和围观群众,卫玚抬眸朝着汤靖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问阎煦:“它就是他们笔仙招出来的女鬼吧?它身上的气息和案发现场残留的气息一样。”

    阎煦听了他后半句话,倒是有些诧异:“你虽然看不见,这感知能力还挺强。”她都分辨不出这些鬼的鬼气有什么不同。

    “可能我就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反而对它们身上的气息比较敏感。”卫玚侧身,“先进来吧。”

    阎煦视线落在汤靖身上,用只有它才能听到声音道:“你也进来吧。”

    岑菲住的是单人病房,一进门是个小走廊,走廊右手边这道门是病房内的卫生间。

    卫玚堵着门,贺姐和小倪站在稍里侧些的位置,把薛义牢牢堵在了狭小的走廊中间。

    阎煦嫌这片空间挤,走到病房里侧捞过一把椅子坐下,给汤靖递去一个眼神:“你继续。”

    “我继续什么?”薛义叉着腰逼逼赖赖,“你们什么意思?把我骗进来困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汤靖知道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在无人能看到的维度之下,它继续轻声说起生前的遭遇。

    “他就是个畜生——不,他连畜生都不如!他不仅强迫我和他发生关系,还将我送到别的老板床上,逼着我用身体来贿|赂对方,帮他谈成合作……他还在房间里偷偷装了摄像头,录下我跟那些老板发生关系的视频,用这种方式把对方的把柄捏在手里。

    “那些照片和视频在他的移动硬盘和KK网盘里各有一份,移动硬盘在他办公室保险箱里,而KK网盘……”

    汤靖咬了咬下唇,艰难地吐出他的账号和密码。

    “如果这些照片和视频能成为他的犯罪证据,那你帮我都公布了吧……”它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抹苍白的唇角和微微颤抖的下巴。

    “公布吧,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我脏,觉得我是破鞋——”

    “你不是。”阎煦突然打断汤靖的话。

    “啊?”小倪下意识看向她。

    “肮脏的是施暴者。”阎煦郑重地说,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肮脏的是那个伤害你的人,不是你。”

    卫玚眉心一跳,右手绕到背后不动声色反锁房门。

    不知为何,薛义听到她这话莫名感觉有些心虚,却还得强装镇定:“你又在那自言自语什么?”

    阎煦没搭理他:“贺姐,你手机上有KK网盘app么?”

    贺姐愣怔了一下,点点头:“有的,你要用吗?”

    阎煦“嗯”了声:“借我登录个账号。”

    贺姐没有犹豫,立刻掏出手机打开KK网盘,退出自己账号后把手机递给她。

    阎煦接过手机登上汤靖刚才报出的账号和密码。

    app加载了几秒,很快跳出一个界面。

    阎煦只是稍微扫了一眼,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实名举报薛义涉嫌强||奸、商业贿赂等罪名。”她把手机还给贺姐,黑眸里一片阴鹫,“这是薛义的KK网盘账号,网盘里都是他的犯罪证据,他公司保险箱里还有一个移动硬盘,里面有这些视频的备份,还有他商业贿赂的其他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