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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if

    昨夜淅沥淋撒过一场春雨。玉兰树下的水洼, 还未蒸发。

    柔白的月光洒下,像一块小池塘。而月亮,从一块池塘走向另一块池塘。

    房间中, 吊顶的灯打开着。书桌上,凌乱摆放着书本、作业。

    只不过写作业的人, 心不在焉的,已经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圈了。

    不多时,胡桃木制成的房门, 传来规律的三声叩门声。

    周颂宜像是跃出池塘的鱼儿, 在这一刻重新游回池子里,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起来了。

    在对方推门而入之前,率先从椅子上起身,替他打开了门。

    “怎么样?”

    她将椅子抽开, 递到周自珩面前, 示意他坐下说话。

    “根据你给的信息, 我的确在苏州的一所中学找到了他。他的家庭状况不太好。而且,”说到着,周自珩顿了片刻,望向她的目光复杂了几分, “你和我说的那些,都属实。”

    “我已经让人联系徐致柯的母亲。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我会让爸资助到他上大学。至于他的母亲,检查身体以及未来的手术费用, 我都会替他们缴纳清楚的。”

    “你……”如果曾经是不可置信, 持有怀疑的态度, 那么在此一刻,事实远胜于所有的言语。荒谬、怪诞, 但却是真实发生的。

    联想到周颂宜前夜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突然感觉自己喉咙间干涩得厉害,“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

    周颂宜盯着周自珩的眼睛,郑重地点了下头,继而弯了弯唇角,“都是真的。”

    “虽然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不管怎样,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你的妹妹。”

    “你会什么时候离开?”周自珩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希望这件事,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情了。”她牵起周自珩的手,“哥,答应我。”

    “好。”

    周自珩此刻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情绪,努力地去消化所接收到的信息。

    注视着这个和从前大相径庭,却又保留所有小习惯的妹妹,终于没忍住落了泪。

    一把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你的意识陷入昏迷的这段时间中,靳晏礼行为举止变得奇怪了许多,只是在你清醒时,他的状态又恢复如初了。起初,我不以为然。但此刻,有一种想法,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他会不会,也是重生回来的?”-

    次日晚,房间中灯光亮着。周颂宜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崭新的信纸,手中握着钢笔,埋头写了许久。

    停笔、抬头时,窗边的月亮从一边走向了另一边。记人记事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地落了许多字。

    她不知道,这场重生还可以持续多久。周自珩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靳晏礼这几日,也变得很奇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会不会也是重生回来了。

    关于这一点,好像无法确信。

    可又有许多话想同他说。只是天亮过后,在校园中的他,好像遗忘掉了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无论怎么试探,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眼前的靳晏礼,不是任何人,仅仅只是16岁的他。

    大概周自珩的那番话,真是一语成谶。他们两个人之间,注定只有一人是清醒的。

    昏迷的是她,那么面对的则是清醒的他。

    说遗憾,不可能没有。但人呢,总要试一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如同他们这段感情的开始,如果不是他的坚持与固执,那么自己也不会临到死了,依然没能忘记。

    回到校园。

    “这个是给你的。”周颂宜转身,从书包中取出昨夜写好的信笺。信封在手中停滞一秒,继而推至她的眼前,“靳晏礼,我好像还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

    靳晏礼没看桌面上的信笺,视线却紧紧凝在她的身上,藏在桌肚下的手,指骨绷得发白。

    “我喜欢你。”

    “这是一封,我写给你的信。”她弯着唇说,“这封信,我希望你能放在你房间最显眼、最常使用的位置。但是,不能打开它。”

    “为什么?”

    “没事。”周颂宜摇摇头,“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打开看看了。不过,在这之前,你一定不可以打开。”

    “否则,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都做不得数了。”

    “还有,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一定是高考过后。”

    这是一段奇怪的对话,哪有一个人先对对方告白,转念又变成得对方先追求自己,自己同意了才可以打开硬要塞来的信封的。

    要求有点儿过于无礼了。

    *

    这封信送出去的一个星期后,周颂宜的灵魂彻底在这个世界消散,属于16岁周颂宜的意识彻底归位。最近的这一出闹剧,彻底告一段落了。

    她不再追在靳晏礼身后,借着问数学题的由头,故意逗他玩。看他斯文、英俊的脸庞爬上淡红,才不舍地收了手。

    反而是敬而远之。

    第二次换座位时,为了避免闲话,果断地换了新座位。每次见到靳晏礼,就像是老鼠见到猫。非必要,势必要绕行。

    靳晏礼看着周颂宜,一言不发。可夜里每次写完作业,他都会在桌前坐上许久。

    拿起那封由她交递给自己的信封,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

    如她交代的那般,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一封没有拆开的信笺,封皮上的字迹,已经被他来来回回临摹了许多遍。

    原本好转的失眠状况,最近好像又加重了。他会焦虑、暴躁。可这种负面的情绪,又不得不去克制、压抑。

    午夜梦回时,他会在心里猜想:在这封信里,周颂宜究竟想对自己说什么话。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为什么总对自己忽冷忽热。而这些天,她明显地对自己避之不及。

    抓心挠肝,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是,这是自己对她做出的承诺,不能率先打破。

    喜欢一个人,难道就是这样的感受吗?靳晏礼不知道,在这之前,他没爱过任何人。

    说过喜欢之后,会将心仪的人晾在一旁。这真的是爱一个人的具体表现吗?

    还是说,因为他们现在才高一,谈恋爱影响不好?

    他不知道。

    但他想。总有一天,他要询问周颂宜,她当初对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玉兰凋敝后,两人高一也正式分了科。靳晏礼知道,周颂宜在下发的单子上,勾选的文科。

    也对,她本身就对文学类感兴趣。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如果说,从前是从热情降为冷淡,冷淡中偶尔会打一两声招呼。

    那么分班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冷淡了。有时自己和她打招呼,也都视而不见。

    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许多次,靳晏礼都想冲上前,质问周颂宜,究竟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对待自己。

    可他忍了许久,想起她说过的‘高中毕业,才能恋爱’,又克制了行为。

    怕自己的鲁莽、唐突,让她觉得自己轻率。

    可又非常地不甘心,会不会,她后悔了?她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于是就不喜欢自己了。

    许多次,靳晏礼下了自习,特地绕行到16班面前。

    偶尔会在走廊的围栏上,看见出来透气的她,有时见到的,是埋头勤学习的她。

    好在,她的身边没有别人。

    有时该庆幸,自己和周自珩是朋友。好几次,可以借着他的由头,多看上她两眼。

    只是对方,借口躲避-

    高三的一次校庆运动会,班里每人都要填报项目,靳晏礼报名参加了男子一千米的跑步比赛。

    操场的跑道上,每跑过一圈、经过周颂宜班级时,他的目光都会下意识,在观众席上找寻她的身影。

    以绝对优势,冲过撞线时,两侧的观席台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尤以12班的掌声最为强烈。

    可当他的目光落向周颂宜的身上时,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他的身上,正和一名男同学愉快地交流着什么。

    那一瞬间,心里头压抑的那点不甘,随着肾上腺素的极具飙升,热血一起充斥到大脑。眼睛充血变红。

    靳晏礼再也忍不住。当天晚上放学的时间,他将周颂宜堵在每天放学的必经之道,控诉着她态度冷漠的转变。

    见她脸上流露出恐惧的表情,他冷呵一声,低声自嘲,“周颂宜,你在怕我?”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冷着我?为什么我们见面了,要装作陌生人?你不是喜欢我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周颂宜听见这话,连惊恐都忘记了,反驳着,“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在一起这样的话了。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啊。”

    “?”

    靳晏礼不再压抑自己,扯了扯嘴角,“那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当初是谁天天追在我身后,是谁说喜欢的?你忘记了,可大家都没忘记。那阵子,他们是怎么议论我们的,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没有。”

    周颂宜压根就不信这话,余光中看见自己要好的同伴从厕所出来。

    立刻推开靳晏礼,除了惊恐、脸颊浮着淡淡的红晕。光线太昏昧,人眼很难看清。

    她扯了扯自己滑下肩膀的书包带,小跑着来到周晚棠的面前。

    一言不发,拉着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坚决不回头。

    等走出那扇大门,周颂宜这才将刚才靳晏礼说的那通话将给对方听,想要验证他话里的真假。

    笃定在一声声沉默中,变得摇摆不定。最终,在周晚棠支支吾吾的应声中,她才确信他说的那番话,没有作假。

    好像,真的是自己先和他表了白。

    思及此,周颂宜瞬间通红了脸颊-

    晚一点的时候,周颂宜难得地朝周自珩吐槽了他的这个朋友。

    不过,对方没反驳,也没同他一起斥责对方的行径。只是目光古怪地盯着自己。

    仅此而已。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后来,她发现靳晏礼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频率逐渐增多。

    起先,是试探性的行为,后来举止越发地越界了。

    终于。

    她松了口。

    可能和青春期的荷尔蒙躁动有关,又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并没有过于地抵触他的靠近。

    隐隐约约的,反而有一种期待在心底升腾。

    尽管如此,这段恋爱关系也并未就此定下,周颂宜给靳晏礼立下了一个前提:

    高考没结束之前,两人不能在一起,他不能以男朋友自居。否则,这辈子自己都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讨价还价,反而一口答应了。似乎,怕她是那个先反悔的人。

    *

    玻璃晴朗,香樟树蝉鸣嘶躁,街头巷尾的人家,家家一个圆滚滚的西瓜。

    手起刀落,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清甜的西瓜味。

    夏天来临。

    在一起的那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成为男女朋友,好像是高考过后,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顺其自然。

    手心交握,闲散地在胡同路中散步。听着老人家扇动蒲扇,坐在槐树底下,闲聊着今日的八卦。

    又或者是饭后,一家人凑在一起,打扑克。

    吸引一群人围观。

    每一天都在变化,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

    靳晏礼和周颂宜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头顶是绿树成荫的槐树,橘黄的落日透过罅隙,浮进瞳孔中。

    篮球场上,年轻的少年正在打篮球。不算太热的天气,汗水淋漓,抵挡不住一颗热爱的心。

    彼此青涩内敛。没正式在一起前,有许许多多的话可说。

    在一起后,好像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哪里在变得不同。

    羞赧、矜持。

    “这已经是你今晚,第六次看我了。”周颂宜无奈。

    靳晏礼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指,“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看你看谁?”

    “闭眼。”

    “干什么啊?”话虽如此,却还是听话地闭了眼睛。

    下一秒,唇瓣传来温热的触感。

    周颂宜感知到,倏然睁开眼,佯装嗔怒、伸手轻轻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手指下意识触上自己的嘴唇,“你干什么啊?”

    靳晏礼没说话。

    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这个吻落下的那刻,心跳如鼓点,紧张极了。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一瞬间松了口气。低着头颅,笑出了声。

    “你还笑!”

    周颂宜瞪他。说笑间,脑袋不由自主朝他的肩膀靠去。

    靳晏礼宽大的手,包裹着她的手。两人仰面,见操场上的落日,一点点沉下山去-

    这天晚上,靳晏礼回家后,准备拆开周颂宜曾经送给自己的那封信。

    可奇怪的是,平日里总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就连阿姨也不曾碰过的。

    怎么一夜过后,突然就不见了。

    他探头,冲正在打扫客厅的阿姨道,“阿姨,您有见到我书桌上的那封信吗?”

    “信?什么信?”阿姨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听到他的这番话,不解极了,“这上面,不一直都是空的吗?”

    “不会啊。”

    阿姨建议道:“要不你再找找?”

    “嗯。”

    靳晏礼来回翻了许久,但仍然没找到。有点儿泄气。

    但想起靳晏时昨天过来了一趟,会不会是被他给收起来了,也不一定。

    想到这儿,立马给对方拨去了一通电话。

    “哥,你有没有看见?”他开门见山,“就是一个普通信封装着的信。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没有。”

    想了想,靳晏时补充,“你房间,我没进去过。”

    得到答案,靳晏礼懊恼丧气极了。当天夜里又找了许久,一整个失眠状态。

    隔天和周颂宜见面时,他如同一只做错事的小狗,在她面前耸拉着脑袋,“小宜,抱歉。”

    “嗯?”

    “我把你给我那封信,弄丢了。”

    “信,什么信?”周颂宜困惑,努力回想了一下,但记忆检索失败,“我好像没有写过信。”

    “没有吗?”靳晏礼怔然,“可我明明记得。”

    “好了。”她牵起他的手,安慰着,“你肯定是记错了。如果是我写的信,自己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了。”-

    大四那年,靳晏礼满法定结婚年龄,也就是生日当天,两人一起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从那天过后,男朋友这个身份告一段落了,取而代之的,是写在周颂宜配偶栏的另一半。

    同年。两人毕业后,一起去了国外,继续未完成的学业。

    次年新春前夕,才从柏林飞回北京。那也是周颂宜,第一个不在周家度过的春节。

    光阴如梭,这让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段时间。身体没出现问题之前,家里头也像今天这般热闹。

    后来,因为自己每年到了隆冬时节,腿病就会发作。

    情绪阴晴不定,像是一个隐藏炸弹。即使是在欢乐的节日,大家因为顾及她的情绪,很多时候,热闹都是成倍缩减的。

    以为自己在陌生的环境,会有所不适。但出人意料的是,很融洽。

    大家说说笑笑。靳雨娇像个跟屁虫似的,周颂宜走哪儿,她跟到哪儿。

    对于这个嫂嫂,喜欢得不得了。好几次,靳晏礼险些撵都撵不走她,尽打搅他和她之间的二人世界。

    这会用餐刚结束,靳雨娇便迫不及待地凑到周颂宜身前,询问她接下来的打算,“嫂嫂,你待会有没有事情呀?要是你的时间很空闲,不如和我一起放烟花吧。”

    “前几天,我托朋友运过来了一批烟花,就等着过年放了。往年,大哥和二哥,总不爱跟我一起玩,嫌幼稚。我一个人,那多没意思啊。”

    “还好。”靳雨娇挽住周颂宜胳臂,冲她眨了眨眼睛,“今年有你在身边,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怎么样?”

    “可不可以嘛?”

    靳晏礼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半晌,凉飕飕地叫了一声,“靳雨娇。”

    “怎么了、怎么了?”有周颂宜撑腰,靳雨娇一点儿都不怕靳晏礼了,反身扭头冲她告状,“嫂嫂,你看看我哥。””你别管他,我们走吧。“周颂宜抬头,冲靳晏礼弯唇笑了笑。

    这一下,靳晏礼彻底失了反驳的力气。她又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而后就跟着靳雨娇走了出去。

    靳老太见两人离去的背影,笑着同身侧的黎青道,“我看,现在我们这个家里啊,也就只有颂宜能治晏礼了。我们这些人说的话,没这丫头的话管用。”

    “是啊。”

    黎青温和地点点头,目光柔和,“晏礼,接下来和颂宜之间,有没有什么打算?”

    靳晏礼没出声。

    前几天两人比较忙,待在一块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得努力挤一挤才有空闲。

    这一天,两人都没好好说上几句话。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就被自家妹妹给拆散,连人给拐跑了。

    偏偏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说不得。

    思绪回笼,见黎青和老太太一脸揶揄的模样,轻咳一声,回了先前的询问,“近来没什么打算,以学业为先。”-

    除夕夜,讲究守岁的老传统。不过,他们这些做晚辈的,相较于老一辈的,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拘束。

    靳雨娇托朋友运送来的那一批烟火质量真不赖。两人在空旷的雪地上玩了许久,最终在靳晏礼压迫的眼神下,她缩了缩脖子,“嫂嫂,外边天冷了。我就不多留你在这儿陪我挨冻了。”

    下一秒,梗着脖子,朝一旁置身事外的靳晏时叫了起来,“大哥,反正你闲着也没事做。和我一起堆雪人吧。”

    “?”

    靳晏时抬眉,还没说点什么。便已经被靳雨娇推着脊背,转移阵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扭头对周颂宜道,“嫂嫂,那我们先走了。”

    “大哥,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二哥那个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似的。”等走远后,还不忘小声吐槽,“我不过就占用了一点时间而已。”

    她比了个手势,“就这么一点点。”

    “你啊。”靳晏时不答,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尽会拉我下水。”

    “好了,想堆什么样的雪人?”

    ……

    细雪飘飘,等人走远后,周颂宜和靳晏礼回了房间。

    当时还说要堆雪人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放起了烟火。

    空旷寂静的庄园,一抹蓝色的烟火腾空而上,划破漆黑的夜空。

    砰然炸响,天幕中,像是有无数颗幽蓝色的星星碎了。

    周颂宜站在落地窗前,仰面瞧着。忽然,想起一件不搭边的事。

    她扭头,询问身后的靳晏礼,“你知不知道,我哥和沈滢姐,打算明年就结婚?”

    “你觉得太快了?”

    靳晏礼低头,下巴枕在她的肩膀,双手虚虚地拢着她的腰肢。

    紧随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雨调松香,侵占鼻息。她很喜欢嗅他身上的味道。

    “说不上来。”

    周自珩的这段感情,从大一谈起的。大学期间,感情一直非常稳定,毕业后又一起在国外求学。算不上太快,不过总觉得哪里有点儿奇怪。

    据说,她哥在只见过对方一面的这个前提下,听到对方名字的那刻,就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起初,自己还揶揄过他。没想到,换来的是对方的沉默,以及古怪的目光。最后,坦然接受,并且还感谢自己。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

    “那就别管。”

    靳晏礼没所谓,掐住周颂宜的腰身,双手收紧,强势地转过她的身体。

    他低下头颅,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手指却碰上了她睡袍的衣襟。

    “初二我们就回去,到时候有什么疑惑,你再去问他。”

    周颂宜瞬间get到了他的意图,红了脸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

    “为什么?”用一副无辜的语气,“我们是合法持证的。你是我的老婆,做.爱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不喜欢吗?”

    她被他一脸正经耍流氓的语气噎住了。理不糙,可话未免有点太糙了吧。

    而且,前阵子做的频率实在有点太高了,锁骨往下的皮肤,好几处红肿得厉害。

    “今天除夕。”

    “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在你家。”

    “所以?”

    周颂宜捂脸,一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从指缝中闷闷地传来,“真的很羞耻。”

    “要是让他们知道,第一次来这儿过年,结果大半夜的,我们两个在这儿做这种事情。要是被发现了,都没脸见人了。”

    “夫妻敦伦,乃人之常情。”靳晏礼敛眉看她,低低地笑出声,继而将手指抽出,一本正经地道,“再说了,已经很湿了,不能浪费。”

    “你也想的。”他掐着周颂宜的腰肢,将她摁坐在中岛台,漆黑的眼睛笔直地注视着她,“你要是担心会留下痕迹,那我们就不去房间,就在这儿。可以吗?”

    要死啊。

    周颂宜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哪有人做这种事,还询问对方可不可以的,“你要做,就搞快点。”

    “这件事,快不了一点。”靳晏礼看她脸颊红得厉害。

    一部分是羞的,一部分是身体涌起的快意,还有一部分是房间的暖气烘的。

    于是,好心地开了点窗户。

    那点甜腥味,很快融进凛冽的风雪中,“现在好点了吗?”

    “你还说?!”

    周颂宜努力克制着,奈何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早已摸清楚了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敏感点。

    这会,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道。

    “把窗户关上。”

    “要是被人看见了。”她真的要羞愤死。

    “不会有别人。”靳晏礼打断她的话,前戏结束后,把自己送了进去,捋开她汗湿的头发,温热的唇印了下去,“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打搅的。这栋别墅,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

    周颂宜感觉自己的体温急剧飙升,浑身燥得厉害,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面朝窗户,外面是一片荷花湖。不到花开的季节,万物也没有苏醒,于是在冬雪中沉睡着。

    这片湖的由来,也很简单粗暴。

    因为她喜欢荷花,喜欢夏夜持灯夜游荷花湖。于是,偌大的庄园,重新开凿了一片人工湖。初春时节,播撒了许多种子。

    去年初夏,莲叶田田。荷花在一层碧浪中起起伏伏。

    明明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被人放在了心上,且付出实际行动。

    说不感动、心动,那都是假的。

    不过此刻,窗几明亮,因为做.爱而特地关掉的灯盏,导致室内陷入昏黑。

    偏偏,这个姿势,能窥见雪夜中工作的晚灯。

    灯光像是有温度似的,将那些难以启齿的行为,暴露在天地之中。

    冬雪,覆盖掉了绝大多数的绿色植被。通往湖心亭上的羊肠小道,两侧栽植了许多冬竹。

    朔风过,积雪落。修竹翠绿的身竿,重新昂扬在这个冬夜中。

    万籁俱寂的除夕夜,两人滚在沙发上,像是刚从浴室出来似的。

    靳晏礼青筋鼓起的手臂,上面沁着一层汗渍,颀长的指骨,勾出一串水丝。

    “还口是心非。”

    他将周颂宜压在沙发上吻,“骚宝宝。一点都不乖。”

    “你不要再说了。”

    周颂宜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学了这么多的花样。明明,最开始他不是这样式的。

    脸颊绯红,捂着脸压根就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一想到,他的唇刚才碰过了哪儿,她就羞得慌,躲避他的吻。

    “骚宝宝。”

    “宝宝。”

    “老婆。”

    靳晏礼哑笑着捉住周颂宜的手,从柔软、通红的脸颊移开,一点也不肯放过她。

    “砰——砰——砰——”,急促炸裂的烟火声,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新的一年,就这么来临了。

    烟火照亮昏昧的客厅。厮混过后,周遭过于靡乱。可偏就是这一刻,爱意再也克制不住。

    “小宜。”他伏在她的身体上,胳臂撑在柔软的被子上方。

    垂眸,发梢的汗水滴落在周颂宜的额角,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都剖给她看。“我真的很爱你。”

    “我也是。”

    周颂宜哼哼唧唧,努力睁开眼,却被过于刺激的快感激出眼泪,“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