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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抱紧点 “哥,你好烫。”

    喻时九说得坦荡而直白, 有少年时代里不应该出现的深刻。

    它不青涩,更不通透,只有浓郁和深厚情意, 厚积薄发在寥寥数句间。

    “今天是周一,昨天我们见过面。”喻舟夜说。

    “哥, 你不知道吗?”

    喻时九抬眼望向他,纯白色的玫瑰遮住少年一半的脸:“在学校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想你。”

    这话有明晃晃的暗示和暧昧,却要比他先前那样冲动直白的宣泄让喻舟夜更难应对。

    喻时九的样貌出落得越发锋利俊气, 长得跟他也越来越不像。

    “你不能一直跟哥哥睡在一起。”喻舟夜的黑眸停在少年映着玫瑰花的面孔上, 片刻后才移开。

    “那怎么办?”喻时九朝他笑笑:“我就是很没用, 没有我哥在身边就会很寂寞。”

    饭桌上的气氛悄然转变。

    喻时九乐在其中,享受跟他哥独处的时间。

    他能看到喻舟夜即便还放不下他们的兄弟关系, 但是也能在这样静谧柔情的夜晚放松下来。

    他们这算约会吗?

    喻时九觉得是, 他们用的情侣包房,吃的情侣餐桌, 一起共享同一片星空。

    最关键的是, 这是他哥自己走进来的。自己坐下来的。

    快吃完饭, 喻时九恰到好处地换了话题:“哥,我九月想去参加滨海大在他们附中举办的少年预科班招生考试。”

    “箐英让你不满意吗?”喻舟夜问。

    喻时九摇摇头:“很好。我就是想去试试,他们只对他们的附属中学开了直升的渠道。”

    “我知道了。”

    喻舟夜没有问他原因,只是想了想, 说:“你的成绩, 从箐英考出去, 会有更好的学校能选择。”

    “所以我跟滨海大附中的学生比起来,更符合他们预科班的标准。”

    喻时九废寝忘食的学习,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凭实力说话。就连全国顶尖的学校, 都有少年班的特招名额,滨海大没理由不录取我。”

    “我年龄够,成绩也够,体能测试也高,拿到一个参与招考的机会,很正常。”他成竹在胸。

    “你的成绩,可以有这个通道。”

    喻舟夜衡量后,看他还是如此坚持,虽然略有遗憾,仍旧尊重他的选择;“滨海大还不错,但是跟北方的第一学府比起来,还是差了些。你决定好了,我就给你安排。”

    “我入学那天就准备好了。”喻时九说。

    喻舟夜有点诧异,喻时九明亮的深棕色眸光里,透着狡黠。

    “学习,也是一场战斗啊。”喻时九很满意他哥这样的反应,他也能让他哥意料之外了。

    “我当然要选对我最有利的,对吧,哥哥?”他凑过去说。

    喻舟夜抬起手在他脸上捏了捏:“你想清楚就好。”

    反正喻家会给他兜底,喻舟夜永远都是他的后背,所以他哥才会这样由着他。

    喻时九在这方面,愈加了解起他哥。

    他哥甚至都没有追究他放着箐英第二的好成绩,这在全省都是名列前茅的含金量,不去全国的第一学府,反而要去本地的一所大学。

    离开的时候,他哥从一地的鲜花里走出去,就要离开这场精致浪漫的约会,喻时九忍不住上前一把按住被打开的木门。

    “砰——!”

    门外将要为他们让路的服务生听到一声干脆的响声,房门被紧紧关上,还有一点轻微落锁的动静,知趣地离开走廊。

    房间里,喻时九正在喻舟夜的身后,将他的肩按在门板上。

    “哥,你今天还没抱我。”他的唇碰在喻舟夜的耳廓上。

    “抱抱我再走。”他放轻了声音说。

    少年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很容易就能让人想起来,他们曾经在一张床上相依相偎,以至于亲密抚慰的模样。

    背后的身体也贴上来,衣物遮挡不住喻时九的热情。

    “你先放手。”喻舟夜握住他环上来的手臂。

    喻时九的手钻进他的西装里面,摸在他的皮带上:“给抱我就送,不给抱我就要干坏事了。”

    “我还以为小狗长大了,不会再抓着哥哥裤脚不放了。”喻舟夜说。

    这声线听不出是遗憾,还是在责怪他没长大。

    喻时九的手指顺着皮带的边缘摸到金属扣上,清脆地一声响,喻舟夜的腰间松了一分。

    “小狗抓裤脚,是要蹲下去的,你不抱我,我就真会干出来。”喻时九一步步挑开他的西装裤纽扣,拉下拉链。

    喻舟夜闭上眼深吸口气,推开他的手转身。

    屋子里缠绵浪漫的光线,把他透彻的黑眸也变得暧昧起来。

    他刚一抬手,小狗崽就钻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哥,我们好久没亲近了,再不亲近亲近,我就要憋死了。”喻时九自责道:“上次我喝醉了,对你太不尊重。”

    “小九。”喻舟夜想要制止他这话题。

    喻时九却直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酒后乱性呢,我就应该青天白日,正大光明!”

    喻舟夜的严肃都被他打乱了,他弟弟总是能在这种时候讲出点出其不意的东西,让他气不起来。

    他捏住喻时九的下颚从自己颈窝抬起来对视:“你还挺自豪。”

    “当然。”喻时九看着他,神情里是不加掩饰的波光荡漾:“我哥这么好,我有欲望很正常。”

    喻舟夜:“谁教你对自己哥哥有欲望,是正常的。”

    “命教的。”喻时九理所应当:“我天生就是给我哥当弟弟的,天生就该拥有他。”

    喻舟夜看了他片刻,少年丝毫没一点摇摆和犹豫,目光里的渴望还因为这话更加赤.裸。

    “口气不小。”他轻斥道。

    喻时九的手里悄然动作,从西装裤的开口碰触到他哥的体温。

    “哪里都不小。”他说:“要不哥来试试?”

    喻舟夜的面上浮现出零落的恍惚,那是突如其来的刺激带来的。

    看向他的黑眸不再那样无波无澜,一池静水被他搅乱了。

    “在我这儿玩上瘾了?”喻舟夜说。

    少年比他还要激动,呼吸加重,灼热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他。

    “哥觉得是玩,那就是。”

    喻时九精准摸索着曾经熟悉过的地界,手指不留余地地放肆起来。

    喻舟夜松开捏住他下颚的手,喻时九立刻就贴上去,侧脸挨着他的侧脸磨蹭,把那份掌心里的潮热带到耳鬓厮磨的情意里。

    满足地听到他哥镇定的气息浑浊起来,然后往前逼近,将喻舟夜紧靠在门板上,鼻尖不住蹭着他哥的耳根,好像这样能把不能亲吻带来的遗憾补足。

    跟一只耍赖在主人身上撒泼黏糊的小狗一样。

    喻时九感觉自己手里能接触到的肌肤,就像是可以触碰到他哥心底的途径。

    至少在这种时候,喻舟夜的生理反应不会骗人,他们在这一刻,肌肤最接近,刺激最直白。

    “哥,你好烫。”

    喻时九垂下头,额头抵在喻舟夜的眉心上,话语间呼吸也热得可以熨烫彼此的唇瓣。

    他的手法进步得太快,似乎是找到了在自己身上的窍门,尤其是深陷其中的神情,仿佛这是他们缠绵悱恻的需索。

    喻舟夜因为他的动情,一脚踏空,悬在深渊边上,不禁闭上眼,抬手拢住少年脑后的发丝。

    “小九,这是带我吃饭的目的吗?”他优雅的声线被情.欲污染。

    喻时九浅浅地笑了,用鼻尖去碰喻舟夜的鼻尖:“那我是不是应该让哥真的来试试我的深浅,或者大小。”

    他抬起头,眸光里闪动着沉迷的情意:“哥,他们约会,最后都会上床的,你也要吗?”

    喻舟夜仰头靠在门板上,冰冷的门板已经因为他们带来的热潮,变得和房间里暧昧浪漫的灯光一样有温度。

    他半垂着眼,听着这样没有规矩的话,再看着少年赤诚的眼眸,呼吸越来越混乱,按住喻时九的脑袋压在自己颈边。

    好像这样就不用再面对这张长得和他并不相似的、弟弟的脸。

    喻时九反而抵在他干燥暖和的颈窝里笑起来,腰胯一靠,紧紧贴着他哥。

    他想要挨着他哥,也想要他哥去察觉到自己因他而起的热烈。

    喻时九腾出来一只手攀在喻舟夜的腰上,长指隔着衬衫紧紧抓在他哥劲瘦有力的腰际,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因为动情而绷紧的腹肌,还有偶尔顺着他的手条件反射的动作。

    “你该去上课了。”喻舟夜嗓音暗哑。

    “还差一点。哥,它很喜欢。”喻时九没听这话,呼出的热息浸在他哥修长漂亮的脖颈。

    “够了……”喻舟夜沉沉的叹息,在不该到达的极致来临前,按在他的肩上,想要终止。

    即便看不见他哥的脸,喻时九也能分辨出他哥变得潮湿暧昧的声线,性感得要命,掺杂进本能散发的享受。

    于是他变本加厉,直到所有的余韵都结束。

    然后抬起头,当着他哥的面把手指送进嘴里。

    喻舟夜头脑有点发沉,猛然看到这一幕,呼吸错了半拍。

    喻时九抬眼看他,刻意舔干净指缝,眼里的渴望并没退却,还拿发干的嗓子喊了一声。

    “哥……”

    喻舟夜的神情凝重起来,又因为刚经历了一场刺.激而克制的亲密,所以显得像是审视。

    喻时九乐于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不论是什么。

    “时间太短了,我知道你晚上还有工作,我也要回学校。”喻时九无不遗憾道:“不然我哥的持久度,够我玩到天亮了。”

    他喉咙一滚,把嘴里留下的淡淡腥味都咽下去:“没时间了,想再来也没有了。”

    喻舟夜的视线变得深不见底,就像每一次他捉摸不透的时候一样。

    喻时九没等到他的回话,垂下头从校服宽大的口袋里拿出来湿纸巾要清理。

    喻舟夜揽住他的后背拥进怀里,给他一个完整的拥抱。

    喻时九愣了下,没想到他讨要了好几次的拥抱,居然真的实现了,还是喻舟夜给他的。

    因为他哥而兴奋的感官,也像找到源泉一样迅速充血到极致,发凉的湿纸巾掉在地上,他凑在他哥的脖子上喊:“哥,你抱紧点。我喜欢你抱我。”

    喻舟夜沉默着收紧了点力道。

    踩空的那一脚,似乎彻底坠落深渊。

    “我、我是故意的。”

    喻时九不知道为什么,对喻舟夜解释起来:“我亲近你,我就是想,我时时刻刻都想。在这里,只是因为,我觉得今天的花很好看,这个房间布置得也不错,我想留下点什么,我想让你舒服点……我心术不正,但是我……”

    他解释到最后,好像给自己安排不了一个合理的位置。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点慌。

    喻舟夜的手心按在他的后背上,缓缓滑落腰间,像是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在喻时九的眼里,他会把这当做他们缠绵过后的温柔。

    喻舟夜带着情潮还没完全消散的气息,低声说:“乖宝贝,没事了。”

    没事了,翻篇了。

    可是他哥的拥抱还在。

    他哥还会叫他这个。

    喻时九刚被慌张冻结的感官,迅速接着发酵。

    有什么东西不同以往了。

    他知道,可是他一时分辨不出来。

    他看不清喻舟夜。

    但是他在喻舟夜的怀里。这比什么都重要。

    “哥……”

    喻时九抓住喻舟夜的西装衣摆,哑着嗓子说:“你声音还是那么性感。我听一下,就受不了了。”

    “你想怎么样?”喻舟夜问。

    喻时九顿时头脑轰鸣,他抱着喻舟夜甩甩头,任凭自身毫无理智地沸腾。

    喻舟夜侧过头,贴着他的耳边,摸了摸他的头说:“乖,闹完了。好了。”

    热息拂上耳根的同时,喻时九深深低下头,额头抵在喻舟夜的肩膀上,浑身轻颤。

    这次他没有羞愧到立刻逃跑,他咬在喻舟夜的西装布料上,直面自己这副依赖他哥的身体。

    他真的、很喜欢黏着他哥。

    过后,喻时九沉沉地舒了一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

    “要休息吗?”是喻舟夜先问他。

    喻时九看了一眼情侣包间里的大床,摇摇头:“我要回学校上课。不用给我请假了。”

    他顶着肌肤和布料间的不适,完全没管,只是面颊浮红垂着头。

    然后重新抽出来湿纸巾给喻舟夜清理,中途他哥要接过去,他也没理会。

    固执地一点点去清扫自己造成的战场,动作无比轻柔。

    跑是没跑,但是他也没好意思提。

    喻舟夜这时候倒是没笑话他。

    这仿佛成了一个严肃的,被他们缄默其口,暂时无法拿在明面上的事。

    这要在他们完完全全地在一起之后,才会成为两个人都能享受其中的情趣。

    现在他能接受自己对他哥这么敏感了,他能要到他哥的拥抱,他在朝他哥走过去,他越来越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喻舟夜抬手蹭了蹭他的脸,像在安抚情绪低落的小狗。

    “我好得很。”喻时九说:“你别说,也别提,我乐意。”

    “好。”喻舟夜似乎还有点担心:“如果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喻时九抬起发红的脸:“是真好。小狗身体健康,不需要去绝育。”

    他收拾好喻舟夜的身上,还好他留心了,没有弄在西装裤上。

    再重新为他哥整理好衬衫,将西装裤的裤边压上去贴合,扣上纽扣、拉好拉链,皮带收束,最后金属卡扣一落,行云流水。

    他往后退了两步,赞叹道:“非常完美。我哥真帅。”

    一抬眼,看到他哥额前乱了几丝的头发,将喻舟夜今天的造型显得更潇洒俊逸了。

    喻时九自己脸上还有些红,已经吹了声口哨:“爽过之后更帅了。”

    喻舟夜按住他的头推开:“别看了。我送你回学校。”

    “喻总害羞啊?”喻时九大胆妄言。

    第72章 耐人寻味 他差点以为看到了时光的重叠……

    “喻总害羞啊?”喻时九大胆妄言。

    他哥不接这话了。

    喻时九乐了, 转身去浴室里,花了两三分钟,很快地把自己清理一下。

    在水龙头下洗干净手指, 仔仔细细地擦干,他走出来直接去到天台, 把圆桌上的两支玫瑰花拿出来。

    “哥,一人一支。不过分吧?”喻时九拉开他一侧衣襟, 将纯白色的玫瑰花插进西装的内侧口袋。

    露出来的花朵靠在接近领口的位置,是最鲜活的装饰。

    喻舟夜垂下头看了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眼色有点沉重, 还轻轻蹙起眉头,不过抬起头时, 已经恢复如初。

    “走吧。”他说。

    喻时九拿着另外一直玫瑰花, 跟他一起走出门。

    这次一下楼,小孟来接应喻舟夜的车就从购物商城的露天停车位开过来。

    喻舟夜转头看他, 喻时九有点得意:“我们来吃饭的时候, 我定好了让餐厅的人看着时间联系他的。”

    “怎么没告诉我。”喻舟夜问。

    “因为我希望你这段时间, 可以不工作,不管别的,就跟我在一起好好吃个饭。”喻时九说。

    车停在他们面前,小孟下来为喻舟夜打开车门。

    “我送你回学校。”喻舟夜说。

    “我就从来的路回去, 扫个单车骑回去, 近。”喻时九说:“走回去也比你们开车绕一大圈要快, 这边没有多车道,这个点很挤。”

    “好。”喻舟夜上车前朝他伸出手:“送我的东西给我。”

    “嗯?”喻时九愣了下,手先在校服的大口袋里摸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

    “这算什么送你的东西啊。”他笑着把一个小小的铁盒给他哥。

    里面装着他咬过一小半的巧克力。

    是喻舟夜身上没合适的地方带着,走的时候他眼看他哥拿在手上,顺手放进自己校服里的。

    还好这玩意儿就手心大小,刚才在校服里安分躺着没弄出动静,不然也太煞风景了。

    “不是想让我尝尝吗。”喻舟夜面不改色地拿上。

    “是想,我那不是赶上了吗。”喻时九没想到这种小事他哥能装在脑子里,当时他也确实有一份挑逗他哥的心思,顺势让他哥尝尝他吃过的巧克力。

    “我重新给你买一盒吧。”喻时九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太敷衍了,配不上他哥放在心上。

    “不用了。就这样吧。”喻舟夜坐进车里。

    “那……哥,再见。”喻时九说。

    喻舟夜:“嗯。”

    “晚安,我会想你的。”

    小狗崽乖乖地站在车门外目送他,也不管没打开的车窗有没有把这句话送进去。

    走原路回去的路上,喻时九从巷子口拐进一家偏僻的网咖里。

    附近有学校,这里不缺客源,位置还避开了闹市,外面看着静悄悄地,一走进去大厅里就是杂乱的键盘声和对着游戏的叫骂声。

    他打眼扫了一圈,在大厅的单人角落里,找到一个用网咖的电脑写论文的学生,掏出一百的现金递过去。

    “朋友,手机没电了,借你的打个电话。”喻时九说。

    对方看起来有些警惕:“打什么电话,你不会给我手机上装病毒吧。”

    喻时九不想跟他解释,多掏了两张放在他桌上。

    “好、好吧。”青年看起来是大三大四的样子,拿上钱把手机解锁递给他。

    这里是室内,喻时九咬着烟没点燃,转头打开窗户播出去一个号码。

    是个小区内收快递的人工服务,他简单问了点门牌号的收货情况,又嘱咐了几句,最后对方换了人来接听。

    喻时九转身面朝窗户外,声音放低,打了十分钟左右。

    挂掉电话,他把手机放在男青年的电脑桌上。

    “哎!”那人在身后叫他。

    喻时九回过头,他把掉落在椅子上两片玫瑰花瓣捡起来递给他。

    “花这样插着会掉光的,你还是拿在手里好一些。”那人的目光在他出众俊朗的脸上滑过一圈:“打电话花这么多钱,这花只有一支,坏了就没有了。”

    喻时九看看还给他的花瓣,又看了一眼插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已经因为刚才的不注意被摧残了的花朵,微微蹙眉。

    “好的,谢谢。”

    他总是在意的是喻舟夜的那一半,就像那一对棉花娃娃,喻舟夜那只他会温柔地摸一摸,放在怀里轻轻地拍拍。

    他自己的就无所谓了,给娃娃的衣服翻起来拍几巴掌屁股,都没什么。

    经过提醒,喻时九对着自己手里被折损了两片花瓣的玫瑰,突然很想知道喻舟夜会怎么想。

    他会对自己送出去的一束花,一只洋娃娃,而显得无措。那这场约会呢?

    他哥这次不止会纵容他,还会抱他了,这几乎是他们相距最亲密的一次缠绵。

    尽管时间仓促,尽管在硬邦邦的门板上,尽管是他再三讨要来的……

    可他哥抱他了。

    他的身体没出息地在那个拥抱里抵达顶峰,他会极为羞耻,却不会再仓皇逃窜。

    他不介意让他哥看到他这样,也不介意他哥来审视他的羞耻。

    他甚至希望喻舟夜会凝视到他狂跳的心,和自己因他而起的强烈反应。

    他哥的气息是温热的,语调是温柔的,那个拥抱很满足,他会溺毙在里面。

    喻时九听见他哥心里的铜墙铁壁被他凿了个大洞。

    风会呼啦啦地刮起来,有什么东西已经变质了。

    这可是他和喻舟夜第一次约会,虽然只是吃了个饭,还草草地干了些不可告人的事。

    想到这里,这朵先前没被珍视的花朵忽然有了独一无二的光彩。

    喻舟夜的衣襟里被他插进去这朵花,是什么俊美无双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走过一段又一段光线不明朗的小巷,喻时九看着这白色的花朵和散落的花瓣,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他哥那会儿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在他爸的葬礼上,他们的胸前,都戴着一模一样的白花。

    就在今天给喻舟夜放上的相差不多的左胸口上。

    ——那是在为他父亲戴孝。

    喻时九浑身惊悚,出了层冷汗。

    他哥刚才肯定想到了,在他们做了那种事情之后,他把白色的鲜花为他哥亲手摆在……

    操!

    他真是脑子犯抽!到底为什么要给他哥戴在那里,直接送手上不行吗?

    这会儿想联系也没手机,联系上他也没法解释。

    那种时候偏偏让他哥想起那场葬礼,想起他们曾经为父亲一起戴孝,简直是找死!

    这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更不能拿来调情的,他再混蛋也知道。

    那是他哥的痛处,更是他们不能在阳光底下手牵手的致命隔阂。

    他哥会怎么想他啊……

    当时的反应,看起来似乎是没有误会他,但他那表情就说明他哥想到了。

    喻时九头疼,尽管是不被误会的无心之举,也会伤到他哥的心。

    ·

    带着一朵玫瑰花在第二节晚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打报告进教室,让全班的人都看见了。

    梁晓蒙在做题,循声望去的时候呆了一下。

    李正安远远地跟他对视,权当打招呼了,比起教室里一阵骚动,他成了最淡定的那个。

    这朵白玫瑰躺在喻时九的课桌里,也在下课之后,传到了隔壁班。

    肖静宇是第一个直接把梁晓蒙叫出去的,期间李正安看了她一眼,她有些胆怯退到教室外面,却没有离开。

    “真的假的?”她问梁晓蒙。

    “真的。他好像真的有女朋友,晚自习是请过假出去的。”梁晓蒙把她拉远一些,离开本班的教室附近。

    “请假出去约会?”

    肖静宇震惊了:“他还是个学生吗?这里是箐英,不是乱七八糟的学校。”

    “你小声点,他哥很厉害的,得罪了他没好处的。”梁晓蒙说。

    肖静宇实在好奇那朵花的来历,箐英是抓学习的全省第一的高中,学生自己都会严格遵守校规校纪,但是不妨碍他们私底下把喻时九推为校草。

    校草不爱说话,成绩在光荣榜上,看着还有不像学生的脾气。放在这种学校里,更容易吸引人的爱慕。

    除了被大家见过的那个哥哥,很难想象出喻时九会对什么样的人温柔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哥干嘛的?”肖静宇问。

    “……你自己上网查吧,我说不清楚。反正不是普通家庭。”梁晓蒙说:“他都把花带回教室了,班主任肯定会知道,他不在乎这些。”

    “他家再厉害,他这样跟人四处鬼混,成绩肯定要光速退步。”肖静宇说:“到时候你还是你们班第一名。”

    “她肯定会是三班的第一。”

    这声音让肖静宇吓了一跳,李正安给她的警告和喻时九对她的施压,让她当真面对上人,一时不敢正视。

    喻时九路过听到这儿,不知道她是不是终于识趣了,没再对他大呼小叫的。

    “为什么?”梁晓蒙心里只有学习,听到这个惊讶之后问他。

    “没有为什么,我觉得你可以。”

    喻时九没跟她多交代,反而对肖静宇道:“我还要谢谢你今天当着我哥的面告状。现在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我哥也同意我们约会。以后你要怎么打听,跟我无关,别打扰到我们就好。”

    他想了想,放下一句:“我‘女朋友’没安全感,我得为他洁身自好。”

    肖静宇完全没想到今天她去喻时九的家长面前揭发,得到的居然是两份威胁和警告。

    还有喻时九这句要为自己的女朋友洁身自好。

    这冲击力太大。

    她记得还有一份录音在李正安手里,本性难移,不说点什么又难受。

    “我很嫉妒她。”肖静宇转身道:“我想不出你会为什么样的女人低头。我原来以为你就那个脾气,对谁都一样,今天看到你跟你哥,才知道你不是。你这种人也有能温柔的时候。”

    喻时九没想跟她继续聊下去,只在原地听着。

    他是愿意听到别人说他和他哥好的。

    “游戏厅那天你说,你会为你的爱人不要命,我以为你是中二病,现在我信了。”

    肖静宇走上前对他道:“我还是很嫉妒她!但是我祝福你们。”

    喻时九意外抬眼。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脾气,还能独独为她考虑,所以我很震惊。是那种对谁都好的中央空调比不了的。我也中二,不然也不会喜欢你这样乱混的坏学生。”

    肖静宇说:“你们一个上学,一个混社会,长期不在一起,她肯定没安全感。”

    “那怎么办。”喻时九道。

    肖静宇没想到他会接话,不过想想是这问题,就理解了。

    “我看你真是非她不可了。没安全感就多陪陪她,少打游戏少打架。”肖静宇说。

    “嗯。”喻时九正在算计九月底入学滨海大,就能回家去住了。

    从高中跳级退寝,出去陪“女朋友”。

    “你家既然有钱,她都买花了,你也多送点给她。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的。”肖静宇说。

    “嗯。”喻时九要把给他哥送的玫瑰花往下续上。

    不过他现在的钱,都是喻家的,是他哥挣得。

    “还是很嫉妒。”肖静宇负气道:“她怎么这么命好!”

    “是我命好。”喻时九说。

    肖静宇和梁晓蒙都愣住了。

    喻时九的姿态……好像真的系在那个女朋友身上一样。

    “你真是没救了。”肖静宇气鼓鼓地出了口气,最终道:“希望你们能百年好合,一直这么中二。”

    “谢谢。”喻时九发自真心道。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祝福,来自一个不看好他们的、打扰到他的外人。

    肖静宇接到这声谢谢,一脸复杂和纠结,再看了他两眼,犹豫片刻后,转身毅然离开,回自己的教室。

    “班主任说你迟到太久了,让明天早操去他办公室。”梁小蒙趁机转告他。

    “好。我会按时去的。”喻时九的心情明显轻快一些。

    ·

    第二天,箐英的校草有个校外的女朋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喻时九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等着他哥找时间跟他聊聊这个“女朋友”。

    更想知道那天放在喻舟夜胸口上的白玫瑰,究竟有没有让他哥留下心理阴影。

    一天、两天、三天……他哥都没因为这些找他。

    他们每天晚上互道晚安的问候里,喻舟夜也没有任何异样。

    话语跟以往一样简短,对他有必要的话一一回应,一些触到他不肯回复的,一律不予理会。

    喻时九已经差不多摸准了他哥的脾气,次次都点到为止地跟他哥多说几句想你,尽量显出来一副乖巧模样,只不过偶尔逗逗他哥。

    他哥不理他,他还能乐好一会儿。

    那支被他放在喻舟夜左侧胸膛的白玫瑰,喻时九一直想从喻舟夜的寥寥数字里找出来一些不同寻常。

    这几乎是一个应该被关进地狱里的禁地话题。

    可喻舟夜没有任何一丝对他提起来,他自己就更不可能提了,喻时九把这当做一场他们约会中发生的意外事故。装作一无所知。

    晚上学累了,喻时九一眼看到那支倒挂在他自己床上,经过半个月,逐步枯萎发干的玫瑰花,终于不再纯白。

    他举起手机,对着干枯一半的玫瑰花拍了照片发给他哥。

    喻时九-哥,我送你的花好不好看?

    喻舟夜这会儿似乎没在加班,回得很快-好看。

    喻时九-我想把它做成标本,纪念我们的第一次共进烛光晚餐,可是学校里没有机器能把它完整压平,我就只能把它倒挂着,希望它顺利变成干花-

    别被虫吃掉了。

    喻舟夜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可能会有霉菌。

    喻时九-那你就再赔我一顿晚餐。

    喻舟夜-好。

    喻时九得寸进尺-那再赔我一场约会。

    喻舟夜沉默了。

    吃饭是吃饭,他们那顿烛光晚餐,除了吃饭,还干了别的。

    喻时九再问-是我送的花好看,还是你那个追求者给你送的花好看?

    喻舟夜-哪个?

    喻时九瞬间警觉-你有多少追求者啊,喻总?-

    就你上次说的那个!

    他真怕他哥的追求者太多,给他送的比下去,又提醒道-早上给你送花那个!

    喻舟夜-你的好看。

    喻时九-那还差不多-

    我迟早要把你周围那些对你别有用心的人都清扫干净。

    喻舟夜-我周围都是工作。

    还发了一张正在家里书房的照片,拍摄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

    原来不是没加班,只是搬回家来加班了。

    喻时九立刻发了段语音过去:“你的小狗要睡觉了,你忙完也快睡,我不打扰你了。晚安,喻总。”

    喻舟夜居然也会给他语音条,很短的一个。

    喻时九点开贴在耳朵上,是他哥华丽优雅的声线,对着他低缓说“晚安。”

    喻时九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兴奋的,但他就是兴奋起来。还把那话贴在耳朵上听了好几遍。

    大概是他哥的做派实在是太成熟严谨了,很轻易就能让人忽略他的年纪其实和大学生一样。

    这还是他哥主动给他发照片之后,第一次给他发语音。

    下次他们能不能打个视频电话什么的。

    唉,他哥都说晚安了,怎么不说“晚安,小狗”“晚安,乖宝贝”?

    真是的。

    ·

    期末考试喻时九正常发挥,考完试出成绩的时候,他一大早就赶去学校,在放暑假前一天的光荣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不管是横着看,还是竖着数,他都在第一位。

    箐英的第一,他拿到了。

    放在以前想都不会去想,还万分荒谬的事情,他做到了。

    这下喻舟夜不会再用学习为借口让他收心了。

    他不觉得这个第一考得容易,尤其是时间总不够用,晚上只能熬夜学习,记忆力因为休息不足下降,导致了恶性循环,他一开始花了两个多月才让身体去适应节奏。

    还有每一次总会因为粗心而失误的简单题目,让他一次次地检查无数遍还会遗漏,导致模拟题做下来总差上一两分的时候,他都怀疑过是不是完善细心也是一种天赋。

    所以他强行让自己一遍又一遍做了数不清的题,用题海战术这种最无脑的方式让自己长记性。

    但是这所有的比起他哥自小付出过的努力,九牛一毛,比他要抵达的星辰大海,也只是一个跳板。

    他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把一件事做到最好,让他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有了一个对曾经的不可能,克服障碍能做到的可能。

    上辈子,他只会琢磨怎么一次次搞砸喻舟夜的事。

    现在他也能有做成一件事的时候了。

    喻时九把光荣榜拍了一张,让司机直接开车把他送去喻舟夜的总部。

    这次去学校看成绩,他没穿校服,走进公司里,一个学期不在,面对他的突然出现,一部分员工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直直地要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过来送文件的小孟立即拦下来。

    “喻少。”小孟替他推开门说:“上午好,我跟您一起进去。”

    喻时九觉得有点奇怪,没做多想,进去后小孟放下文件也没走。

    “你等我哥?”喻时九在喻舟夜的桌上随手拿起一份他刚送来的文件翻看。

    小孟想了想,如实道:“喻总的办公室不让人随意进出。他特意吩咐过。”

    “我知道。”喻时九反应过来:“我也不行?”

    “办公室里不留人,没人在的话,要滞留可能需要请示喻总才行。”小孟说。

    “为什么?”

    喻时九不生气,他哥不会不让他呆着,他是不理解:“我哥什么时候说的?”

    “上次您放寒假,来过公司之后,没多久喻总就下令了。”小孟汇报道。

    “其实总裁办公室,底下的人送文件来,即便喻总不在,也不能进来的。大部分都是放在我这里。”

    小孟似乎在为他解围:“目前为止,也只有您拥有能进出喻总办公室的权限,我来送资料,也都是提前打了报告的。”

    喻时九没尴尬,他听完只觉得更奇怪。

    他哥即便不说,也没人敢在他的办公室里随意乱动,更别说滞留了。

    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喻舟夜不会说一句废话,也不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也要出去吗?”喻时九说。

    这话小孟不敢接,但是喻总特意交代过的事情,他也没法不照做。

    “我给我哥打个电话,你听着。”喻时九不为难他。

    电话接通,喻时九直接道:“哥,我来你公司了,现在就在你的办公室里。公司的人说你不允许有人滞留你的办公室,我想睡觉,能不能躺会儿?”

    他以为他哥会一口应下,这不能再寻常了,事实上他哥过了几秒才回复。

    “好。”喻舟夜那头不知道是在忙,还是真的在犹豫。

    喻时九把免提切到听筒,走到落地窗前小声说:“你有什么重要东西在吗?我会帮你看好的。”

    “你睡吧。我等会儿就回来了。”喻舟夜说。

    “嗯——好。”喻时九挂掉电话。

    他哥那几秒的沉默,太耐人寻味了。

    是真的在忙吗?

    是不是他不在的时候,有什么超出他范围的事情发生了,还跟他哥的工作息息相关。

    如果是工作,他哥完全可以收回他在公司里随意进出,具备一定的决策和管理资格,以及对他的资料和电脑翻看的限权。

    喻时九是不会因为这个,跟他哥闹矛盾的。

    他们的关系,没那么脆弱,更不会因为利益而产生间隙。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你听到了,我哥让我留在这儿的。”喻时九转身对小孟说。

    “好的。喻少。”小孟这下放心下来,恭敬道:“那您先休息,我去忙了。”

    喻时九:“嗯。”

    他不觉得小孟太死板,连他这个总裁弟弟的身份也不管。无论亲疏远近,一律摒除在外。

    相反,喻时九认为小孟能在喻舟夜的身边跟这么久,果然做事有一手。

    他的阻拦情绪稳定,立场也鲜明,还有点因为直接带来的真诚,并不让人讨厌。

    喻时九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除了一个站立的大瓷器,还有几件精巧的工艺品木雕,办公室都是文件。

    这些文件,才是这里最贵的东西。

    不能让人多看一眼,确实很有必要。

    当然,他除外。

    所以他把喻舟夜办公桌上放着的纸质文件全都翻了一遍,大概了解总部最近在对接的一部分项目。

    早上因为要去第一时间看到揭榜,他还睡眠不足地早早起床赶去校门口,这会儿拿到全校光荣榜的第一,结束一桩大事,确实困了。

    喻时九熟练地打开他哥的休息室,一股馥郁的花香弥漫空气里。

    不是打翻了香水瓶那样令人鼻子过敏的味道,而是真实的,带着植物特有的草木类的花香。

    喻时九嗅了嗅,应该就是玫瑰花的。

    他灵光一现,难道是他每天早上送的?

    他送的那束花,有这么香吗,屋子里都能闻到。

    时深时浅,闻起来还格外真实,跟走进花园里差不多。

    喻时九又转身看了眼办公室,没看到花的影子,如果是今天送的,那一束还不小呢,不会找不到。

    他走进休息室里面,拉开窗帘才看到一扇门的门边,正靠着一束他定的那款浓郁而招摇的、盛放的酒红色玫瑰。

    他走过去,那花香就更加清晰。

    喻时九视线下意识看向那扇关闭的门,这是影音室。

    他以前在这里面看过电影。

    是在他还不知道真相,却因为他哥海崖赛车险些丧命而自责震撼,守着他哥康复的那段时间。

    喻时九按下门把手,打开门的瞬间,愣在原地。

    他差点以为看到了时光的重叠和静止。

    第73章 鲜花筑成的城堡 感情这两个字,框在喻……

    影音室里整整齐齐摆满了跟门边那束玫瑰花一模一样的花束, 将整个立体的空间都填满了一半。

    画面实在震撼,走进去好像数不清有多少,每一束浓情新鲜的酒红色玫瑰花, 都被装进一个个全透明的箱子里,从地面开始一层层地叠放至天花板。

    原本用来看电影的大幕布都收了起来, 变成一座幽暗神秘的黑色装点,和热烈张扬的酒红色花朵组成的小城堡。

    喻时九的心跳都隔了好几秒才再次跳动起来, 怀着令人激奋的节奏,在震撼和静止过后, 无法压抑地狂跳。

    心底里盘踞生根, 一朝倾覆, 累积成多年的情愫也疯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

    他动了动僵硬的双腿走进去,手指按上去摸了摸透明的方正箱子, 好像是玻璃或者什么更坚固的材质, 因为太通透了,显出玻璃水晶般的质感。

    他的手指按上去, 都不曾留下痕迹。

    这也不是普普通通地装起来, 因为他一步步地从墙壁这头, 走到了那头,再抬头去看顶到天花板的,每一束都几乎无二的红玫瑰,没有任何一束有衰败的痕迹。

    喻舟夜用了什么方法, 把它们都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这是认真花了很多心思的。

    七月上午的阳光金黄灿烂, 从落地窗照进来, 穿过这些透明密封箱,照在用每一天的时光堆叠起来的玫瑰花上,折射出的七彩投影让人目眩。

    他终于在因为落地窗要空出来窗帘的这一排里, 数到最里面的一个箱子,发现了一束玫瑰花有些许干枯的痕迹。

    即便失去了充足的水分,盛放的酒红色玫瑰,在层层叠叠的黑色包裹下也没有显出颓态。

    只是优雅地挥发了生命力,花瓣的边缘显出一点变干燥的状态。

    他站起身,在一个特定的角度,偶然看到了透明箱子上折射出的一小串数字编码。

    0310,后面跟着几个大约是用来排序入档的英文。

    0310……

    这时间段,大概就是他月考之前在强化复习的时候。

    这个密封箱标注的,应该是他第一次给他哥办公室送花的时间。

    喻时九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是哪天了,其实他那天……是有些心血来潮的成分在的。

    他没有喻舟夜这么多的细致和无微不至的温柔。

    他只是实在是太想他哥了,在学校见不到人的日子很难受,就想有个途径,能把这些想念一股脑砸给他哥。

    还一时兴起,没有留下过自己的名字。

    喻时九站起来,又找着角度检查了一遍别的透明箱子,有的能看到日期,有的看不到。大概是为了美观,所以设计的很隐蔽。

    这里的每一只箱子,都是独特的编码定制的。

    距离第一次定花,已经过去了四个月,眼前的景象,还能将第一束保存的这么好。

    即便一年半载之后,它完全枯萎,也是一件漂亮的工艺品。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帖,不体面。

    喻舟夜把他之前在消息里发出去的,要把他们约会时的花保存下来这种话,都切实做到了。

    不是像他一样随口说说,在学校里把花朵倒挂起来就完事了,而是从很早很早,从他第一次收到,就开始做了。

    做到了极致。

    喻时九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还是佩服喻舟夜比他高效的行动力。

    但有一点他看到了,他哥从这些小事里面每每做到的极致,都让他望尘莫及。

    就连默不作声给他关怀,和未曾提及的感情也一样。

    这些通透没有杂质的箱子摸起来冷冰冰,就像是自带冷气一样,触感就很沉重的样子。

    喻时九把手心贴上去,它好像还不会被捂热,凉得他心尖上发疼。

    ——喻舟夜、果然是他哥啊。

    他哥从不会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说没意义的话。

    他哥肯定知道,这是他送的。

    喻舟夜那么忙的人,怎么会费尽心思去呵护别的什么人送来的花呢。

    越清楚这个事实,喻时九心里就越疼。从顿顿的开始,渐渐疼得他一时喘不上气。

    他蹲下来,蹲在他哥用他送出去的鲜花筑成的城堡之下,埋下头深深呼吸,去强行平复胸腔里受到的震撼,和甜到发苦的感情。

    喻舟夜的深沉,甚至让他想要用感情这两个字来放在他们兄弟的身上时,都隐隐作痛。

    替他哥疼。

    他闭上眼,还忘不了喻舟夜几次在他想要亲近的时候,对他复述过一次次的身份。

    “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哥。”

    “因为你是我弟弟。因为我是你哥。”

    “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带你走这种路。”

    “谁教你对自己的哥哥有欲望,是正常的?”

    ……

    还有他活了两辈子,都被纵容,被完好呵护,被他哥这个顶梁柱保护起来的一切。

    我是你哥,我会出面帮你解决你所有的麻烦。

    我是你哥,你想做什么喻家都会支持你。

    我是你哥,我不会让我的弟弟受任何委屈。

    ……

    那种心脏会僵硬地发痛的感觉,他再次因为喻舟夜尝到了。

    从他狭窄的视线里,窥见了他哥成长的苦楚,少年继位喻家家主的艰辛,还有他哥对他没有底线的纵容宠爱、对整个喻家的责任。

    以及和他之间,根本不能见光的东西……

    喻时九很想用感情去定义他们,很想。

    他哥把他的送出去的东西,都保存地这么好,他应该特别高兴的。

    他的确很高兴,高兴地、他都想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可他偏偏只能姓喻!

    他要他哥,他也要他哥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还要他哥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男人。

    可喻舟夜的心,就和这些沉重的、毫无杂质的、冰冷的透明箱子一样,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足以让他把所有的玫瑰花都密封起来。

    看它们盛放,再悄然看它们枯萎得漂亮,被冻结起来。

    感情这两个字,框在喻舟夜的身上,都让他觉得呼吸里都是痛的。

    他其实没有那么了解喻舟夜,他哥很厉害,他哥想要隐藏的东西,他都有契机才能去发现。

    喻时九闷在自己双臂间笑了下,他甚至因为自己的冲动和愚蠢,死过一次才发现。

    但是有一点,他清楚万分。

    那就是喻舟夜是喻家的家主,他们有好的坏的旁支,里面有虎视眈眈迫于喻舟夜威严的董事会成员,有和父亲交好的老一辈。

    喻舟夜不是他的亲哥哥,却是喻家的亲儿子。

    他名正言顺,他身上背着已故的父母和家族事业。

    喻时九在手臂上使劲蹭蹭,蹭得眼皮发红,又有点后悔,会被喻舟夜看出端倪。

    他不能输,他要他哥。

    望一眼将偌大的影音室填满一半的玫瑰花,喻舟夜都会把这些存下来,他怎么可能因为那些外力就往后退。

    喻时九搓了搓胸口的位置,过了快十分钟,那阵疼痛还是心有余悸。

    他走出去,将房门关上,就像没打开过一样。

    然后关上休息室的厚重窗帘,屋子里一瞬间暗下来,他脱掉外衣躺进他哥午休的床上。

    喻时九是不想睡的,也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鼻尖嗅到枕头和被褥里他哥身上特有的气息。

    就往被子里钻了钻,脸颊栽在软枕里面,找到那股弥留地特别浅淡的木质香味,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哥的这两天一定经常睡这张床,他一定很忙。

    ·

    喻舟夜回来的时候,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暗沉沉的。

    目之所及,休息室内不起眼的影音室门边,安然无恙摆放着那束九十九朵玫瑰花。

    喻时九现在除了在某些事情上,不听话,其他时候都能显出来一些乖巧。

    他一早就去机场和一个国外的合作商进行了项目临时改动的简单会面,中午又马不停蹄和官方的人吃了饭,喝了酒。

    下午还有工作需要处理,这会儿就是回来休息的。

    他脱下西装外套,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

    最后有些妥协般叹了口气,走上前俯身看了看裹成一团的小狗崽。

    喻时九半张脸都在被子里,这模样跟平日时不时要咬人还牙尖爪利的样子差别还挺大。

    今天的白酒度数太高,官方来的人就爱喝这种,喻舟夜坐车回来头脑有些昏沉。这会儿弯下腰昏沉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他一只手撑在床上,压下被子边缘,把喻时九埋进去的脸露出来一些。

    对方呼吸到的熟悉和暖和的气息,突然变得带上丝凉意,小狗崽又往被子里面栽进去。

    他好像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喻舟夜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会因为什么睡不好。

    喻时九的学习成绩不错,他很用心,别的东西,喻家没有不能办到的,要天上的星星也未尝不可。

    “青春期的烦恼吗。”

    他想起来喻时九屡次跟他顶嘴说的那句“他至死都是青春期。”

    喻舟夜伸出手指去点点小狗崽的鼻尖,对方轻轻地呼吸,眼睛有点红。

    似乎是在被子里捂出来的。

    但是少年看起来很喜欢埋进去睡,喻舟夜有点头晕,这会儿只能模模糊糊想起来,喻时九跟他睡在一起的时候,第二天早上似乎也总是脑袋埋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总是要贴着,粘人得很。

    他换到另外一边躺上床,昏沉的脑袋一沾上枕头就沉沉闭上眼。

    酒精味从皮肤里挥发出来,脖颈里都有点发烫。

    半睡半醒睁不开眼的时候,发热的皮肤上覆盖上一层略微凉下去的触感。

    脖颈浮现的一层薄汗就像被手指摩挲拭去似的。

    喻舟夜下意识抬手捂住少年的手背,酒精浸泡过的嗓音低沉出声:“乖。”

    喻时九靠近他就闻到更强烈的酒精味,他哥是不喜欢浑身酒味上床的,今天应该真是喝太多累了。

    “要不要我打电话给程大夫,你好像在发烧。”喻时九心里的悸动都因为他哥一身的疲惫更难受了。

    他哥没回答他,好像直接睡过去了,只是手掌还拍了拍喻时九的手背。

    喻时九就想起来他哥刚回到喻家接手公司的时候,第一天就在葬礼上和各式各样的人周旋道谢,喝了不少,最后还喝了药。

    他解开他哥领口工整的纽扣,一直解到胸前,敞开脖颈透透气,想要再解开他的西装裤时,手指停在上面犹豫了。

    他这会儿是真正的心无杂念,他想把白天鹅小心翼翼地围起来,又还没能处理好情绪,不想让他哥在这种时候以为他趁人之危。

    更不想影响他的工作。

    他得乖一点,他要乖一点才行。

    喻舟夜的样子,皮带都没解开就躺上来了,肯定下午还要工作的。

    喻时九盯着他哥看了很久,要不是喻舟夜睡着了,这种目光肯定早就被发现了。

    这时机不好,他发现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他应该跑他哥面前咄咄逼人的。就像他发现那封情书一样。

    但是他哥不会给他实质上的回应,他哥已经把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得到的结果,会跟追究那封情书一样无疾而终。

    他得想想办法,他要实际做点什么才行。

    喻舟夜就像是他的灯塔,这辈子他总是奔着这座灯塔前行。

    他欠了很多债,还有满手的罪孽,他得变得稍微有用一些,稍微干净一些。

    不然会弄脏了白天鹅的圣洁的羽毛。

    喻时九下床后恋恋不舍地在他哥的发梢上偷了一个吻,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程大夫,我哥喝醉了,好像是白酒。这会儿在睡觉,你过来一趟吧……应该是中午的应酬……”喻时九关上休息室的门,在办公室里给程珂打电话。

    交代完之后,喻时九走出办公室,直接叫上他自己的司机去锦业。

    第74章 谈判 “这是你哥哥教你的吗?”

    喻时九在锦业附近的咖啡厅等了半个小时, 才透过玻璃窗,看到魏澜烟独自一人前来。

    微风把她染成棕色的长发吹动,即便穿着一身职业套裙, 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跟喻时九之前见过的,她在和喻舟夜同时出现的时候, 感觉完全不同。

    今天的魏澜烟,脸上那种会朝他哥撒娇的柔软的女孩气都收了起来, 但身材姣好,踩着高跟鞋, 再配上卷曲的长发, 足够彰显出一股独立自信的女人味。

    喻时九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步伐有些紧迫,脸色也不轻松, 看上去心情并不愉快。

    就这样的外形, 会是他哥喜欢的类型吗?喻时九很难不去想。

    他哥应该是会欣赏优秀的人,不论男女。

    他哥也表示过, 魏澜烟挺聪明的, 也有能力。

    上次她来求助喻家, 希望他哥能出手帮一把。

    这笔生意对喻家来说,可有可无,就像他哥说的一样,喻家涉足的产业够多了, 没有精力和必要再去开拓新领域。

    喻时九也能明白, 多一个新领域的项目, 还是一个喻家完全没想要涉足的、分一杯羹的旅游业,做好了,需要他哥分出来精力和时间, 做得不好,纯属浪费资源。

    他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现在已经很忙很累了。

    但这个项目,对魏澜烟来说,已经是救命稻草。

    过去了半年,锦业的权利纷争应该已经发酵到整个公司上下。

    按照魏澜烟之前所说的,她的父亲并不想赋权给她,她却必须要在锦业为家庭出力,在这种四面八方的压迫下,日子大概不会好过。

    “你……”

    魏澜烟在前台询问后走过来,一出声就顿住了。

    她本就只见过喻时九寥寥几面,再次相遇,少年气质沉稳地坐在窗边的小桌上,像是在看风景。

    乍一眼,魏澜烟差点没认出来,这是第一次见面对她很不友善的、喻舟夜还在上学的弟弟。

    “喻少。”魏澜烟惊讶后,在他对面坐下,换了称呼道。

    “魏小姐下午好。”喻时九从容道。

    “怎么一个人来?”魏澜烟奇怪问。她以为喻时九前来,至少会带上助理。

    因为他们今天要谈的是一笔耗资不小的生意。

    难道是,喻舟夜这个弟弟要自己单独来谈生意吗?

    “魏小姐不也是一个人吗。”喻时九勾起唇角。

    魏澜烟从他身上,其实是看不到喻舟夜的影子的,即便这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成熟得全然不同。

    喻舟夜在外总是绅士优雅,游刃有余,浑身是不容人侵犯的高雅,而面前的少年,身上看不到十七八岁的少年应该有的朝气和青春蓬勃。

    虽然对她笑了下,也难以让人放下戒备。总让她有种城府颇深的直觉。

    他的成熟,有种走进黑夜里的昏暗,带着刺、带着刀似的,仿佛会随时都可以咄咄逼人带来压迫。

    就在上一次他们见面,喻时九还在喻舟夜的面前,流露出暗暗的锋芒。

    就像一把打磨过的利刃,只是在夜里没有见血,刀刃却寒光乍现。

    魏澜烟在衡量,他们之间是否可以正常地展开对项目的协商。

    对面是一个小她几岁的少年,她却感觉到不自在。

    “我以为你会来我的办公室,所以准备了不少演示文档和材料。”

    魏澜烟避开他仿佛能洞察人心的视线:“你说在公司楼下,我想这些就不方便带出来了。”

    喻时九打了个响指,将服务生唤来。

    “喝点什么。”他把服务生带来的菜单推过去:“这个天气,可能来点冰的会让情绪更稳定。”

    魏澜烟顿时看向他,喻时九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冷嘲热讽,反而平平淡淡的。

    这不能是关心,她不认为喻时九会关心她,喻舟夜这个弟弟,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的。

    可是他居然看出来自己现在心神不宁。

    就在她出来赴约之前,还在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跟她父亲大吵一架。

    让喻时九等了这么久,也完全是因为她在整理情绪和妆容。

    “我觉得这个还不错。”她犹豫的时间,喻时九已经用手指点在一杯会加奶的冰咖啡上。

    魏澜烟看看他的黑咖啡:“你喝过吗?”

    “没有。”喻时九如实道:“因为这一页里面,它是唯一不会那么苦的。”

    魏澜烟垂下眼,转过头对服务生道:“就要这个。”

    “好的。您请稍等。”服务生收回菜单离开。

    魏澜烟明明有年龄和阅历上的优势,这会儿却觉得自己在一个孩子面前完全藏不住她的不安。

    喻时九,他的年纪和他的人……

    魏澜烟抬眼正视,还是无法对应起来,这个少年如果以眼前这副样子,去站在喻家的家主的身边,虽然实力上肯定有所差距,她也不认为在气场上,喻时九会有明显的弱势。

    “你在把我跟我哥做对比吗。”喻时九的问题,口吻里也是肯定的意味。

    “嗯。”魏澜烟索性直言:“我没有跟你这么年轻的谈过合约,所以在想我们是否能顺利展开。”

    “你的父亲是锦业的当家人,我哥是喻家的家主,按权势的等级来看,你和我,都是他们手下最亲近的人。”喻时九说:“你和我谈,和跟别的同辈来谈,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的确是无从反驳。

    魏澜烟的父亲曾经几次三番想让她和喻舟夜做成婚事,也抱着喻舟夜的身份可以直接获利的想法。

    在滨海的商圈里,年轻的一代自己当家做主的,只有喻家的喻舟夜。

    “你也许是。”魏澜烟面上显出些为难,这些心事和难处,她在锦业孤立无援,是无法向人倾诉的。

    既然都已经向喻家求助,来的人是喻时九,她便也不隐瞒:“你是你哥哥唯一的弟弟,我不是我父亲唯一的孩子。锦业我说了不算。算不上我父亲最亲近的人。”

    “但是你的项目,你说了算。”喻时九道。

    魏澜烟难掩心动,她所有的资金和精力都压在这个项目上。

    “你会配合我吗?”她问。

    “不会。”喻时九说:“除了我哥,我不会配合任何人,为任何人做事。我要的是合作。这个项目,我牵头,我的人加上我,至少要占一半以上的股份。我会帮你,提供你最需要的东西,同样,你也必须给出你的承诺,和遵守你需要承担的一切风险。”

    “你这样太强势了。”魏澜烟说:“这对我来说,不是公平的交易。”

    “公平与否,你可以不用着急下定论,我给你时间仔细想想我的话。”喻时九低下头搅动还一口没动过的黑咖啡,醇厚的香味淡淡散发出来。

    “你既然出来了,今天下午应该没什么别的安排了。”他不在意般端起来喝了一口:“这家店的咖啡果然很苦。”

    “你可以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衡量。”他说。

    魏澜烟彻底改变了他还是个孩子的看法。

    这分明就是个目的明确,还强势锋利的男人。

    这个男人对项目的提议,对她本身的获利而言,的确是非常公平,她有责任承担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喻时九要拉自己的人进来,这严重威胁到她的可控性和权利。

    “你哥知道你的打算吗?这原本是我想和他一起做的项目。”魏澜烟说。

    “你想要我哥来牵头,他和他和人,也会是这个比例。”喻时九说:“因为你不止缺钱,你还需要用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这些,现在只有我可以给你。”

    魏澜烟被戳到了痛处,锦业不肯为她的项目拨款,让她在资金链上也没有支持。

    钱她甚至可以走银行抵押贷款,然而也拿不出来那么多,滨海商圈在旅游业的人脉,也是最致命的问题,她在茂森碰过钉子。别的企业,没有能独立开航线的级别,很难吃下她的项目。

    喻时九在她沉默的时间,静静看着,并没有告诉魏澜烟,这个项目原本是会被他哥因为没时间、和与喻家的产业不相符而放下来的,很大几率会淘汰的东西。

    “在喻氏,我有权限。”喻时九直言:“这个项目,我说了算。你想要人拉你一把,也只能跟我谈。”

    魏澜烟当下明了,无论是喻时九要去过的项目,还是喻舟夜为了锻炼他交给他的,她唯一的途径,就只有眼前这个已经露出锋芒的少年。

    “我要怎么相信你。”

    魏澜烟放手一搏,说:“我可以为我自己的一切决策和行为承担后果,你背后有你哥在,我也不怕找不到人。但是你说的另外一方参与者,我怎么知道他的底细。你哥既然交给你,应该告诉过你,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你只能向外求助,没法在锦业的内部拿到启动资金,以及、你和锦业都完全接触不到的通道。”喻时九毫不犹豫地接下她的话。

    魏澜烟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女声打断她的思考。

    “女士,您好!”

    服务员端上来加过冰和牛奶的咖啡,放在她面前:“这是您的冰摩卡,请慢用。”

    “谢谢。”她摸了下咖啡杯,冰冰的,外面还冒着一层汗珠。

    就像是她焦灼的心绪。

    锦业眼下的局势,对她而言,要比几个月以前,她去找喻舟夜的时候要更加艰难了。

    “我说了,你不用急着去做判断。”

    喻时九用小勺子轻轻敲敲自己的咖啡杯:“我今天既然来了,时间很多。你也是。”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锦业的办公室里谈。”魏澜烟说:“放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草率。”

    “因为你在锦业,没有话语权。”喻时九一针见血。

    “我去了,无非是让他们看到喻家的人来过,对你有什么用呢?”

    喻时九丝毫不在意地说:“连你自己都对跟我合作抱有芥蒂,心存怀疑,你的对手看到了,除了让你多添点堵,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他放下手里的小勺子,往后一靠,姿态随性地倚在沙发卡座里,直直地平视魏澜烟。

    “你也会在锦业没有安全感,不是吗?”喻时九说。

    魏澜烟的手上被咖啡杯外层的汗珠打湿,打理精致的指甲捏住杯口,暗暗把皮肤压得泛白。

    “我们不在你没有决定权的地方谈生意,对你、对我,都是最优选。”喻时九不紧不慢地说。

    魏澜烟过了好一会儿,端起摩卡喝掉两口,口红印留在咖啡杯上。

    她低垂眉眼,看着那枚印迹出神。

    喻时九在她的印象里面,已经完全变了个人,这会儿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甚至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对面,都没有走神去干点别的,手机也没看过。

    就只是单单和她谈判。

    “我以为你对我有成见,不会愿意真心和我合作。”魏澜烟说。

    “我的确不喜欢我哥和女人约会,不过这和我们的合作无关。”喻时九说:“你的项目资料我都看过,评估我们也做完了,我觉得不错。

    “你的能力,你在国外留学,能拿下对你有利的资源,你在锦业干不了,能有自己的主意和计划,你想做这个为自己安身立命的项目,就可以有行动力。虽然处处碰壁,开展地很不顺利,但没看错的话,你比你那个弟弟要强。”

    喻时九轻松道:“你作为一个有头脑,又切实能干的合作者,我为什么要拒绝共赢的机会。”

    魏澜烟心里有些震撼,锦业是她父亲把持,到了家族分权的时候,轮到她弟弟也占据上半壁江山,唯有她,很少在其中得到认同。

    因为锦业的大部分资源都在向她弟弟靠拢。她只能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这样的结局,她并不想接受。

    喻舟夜作为她的朋友,是她回国之后第一个可以如实相告的。

    对方和她年龄相仿,却已经大权在握,成了滨海商圈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层里,独一无二的年轻家主。

    喻舟夜安慰过她,认同过她的能力。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和喻家的家主,在实力上,实在悬殊太大。

    喻时九作为他的弟弟,还是每次见她,都显出不友善的弟弟,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这是你哥哥教你的吗?”魏澜烟说。

    喻时九听到自己哥哥,笑了:“我哥的话,肯定会比我的好听。要是你想因此改变对我的看法,认为和我合作还不错,那全靠我哥教得好。”

    “……我不知道,他会把你教得这么好。”魏澜烟的声线放轻了些。

    “我和你,加上我的合伙人,可以把所有的资金搞定。”喻时九说:“这个项目,你不需要再透露任何消息给锦业了。”

    “这也是你不进我办公室的原因之一。”魏澜烟这次没有再怀疑。

    “只有胜利者的旗帜才会飘扬,等它升起来,锦业的人自然会看到。”喻时九说:“没做成之前,何必跟他们浪费精力。”

    “你的精力,应该都放在怎么把你这个项目完好推进上。”他说。

    魏澜烟鼻尖一酸,低下头去,抿住唇瓣不让自己失态。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低谷时,得到的最大的,实打实的帮助,是从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少年身上得来的。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他的要求和口吻都很强势,但每一分居然都可以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还考虑到了她在锦业现在处处为难,四面受敌的处境。

    喻时九其实说得没错,这个项目,比起喻家,她才是最迫切的。

    “你说的第三个合作方,是谁?”魏澜烟稳住情绪问。

    喻时九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茂森国际。”

    第75章 胆小鬼 我弟弟不高兴了,要跟我委屈一……

    魏澜烟僵在原地, 一时忘了手里端着咖啡,险些松了手倒在自己的裙面上。

    “茂森国际跟喻氏、有利益来往吗?”魏澜烟惊喜又万分紧张。

    她先前也曾多方打听过,完全没查到这两个家有过什么紧密的合作。

    喻氏旗下的产业众多, 却从未涉足过旅游业。

    魏澜烟此前在茂森国际屡次碰壁,在茂森国际之下的中小型旅游公司没有资格开通海外航线, 更拿不出这么大一笔资金来拓宽海内外的旅游业私人高端市场。

    她之所以会向喻舟夜求助,完全是因为喻家家大业大, 别人办不到的事情,喻家只要想做, 就一定会有办法。

    光是钱这一点, 就足以推动很多东西运转起来。

    她自然也知道, 这对喻氏集团来说,并不是合适的项目, 但她走投无路。

    魏澜烟从海外完成学业, 到回国为锦业效力,自认全心全力, 如今要在分权之后被挤出锦业的管理层中心, 沦为一个没有实权, 也不会有发展前景的废人,她不甘心。

    所以只能把能联系上的人,能做的事,能拜托的关系, 都尽量争取。

    “你为了这个项目, 一定做过很多功课。”

    喻时九不置可否道:“如果你会查到, 那自然就有。如果你查不到,就更不应该会有。”

    魏澜烟放下咖啡杯的手指轻微颤抖,是巨大的喜讯和喻时九带给她的震撼。

    她觉得自己在跟一个比她阅历还要深的男人对弈。

    不应该会有, 不是不会,是不可告人。

    既然不可告人,就不该让外人知晓。

    喻氏和茂森,任她实在想不出在商业上会有什么联系。

    除非是……外人无从得知的定向资金往来吗?

    那也太荒谬了。

    “那我们这次的合作,算是喻氏和茂森的关联吗?”魏澜烟问:“你们要开发旅游业?还是茂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合作支柱?”

    “你和我的合作,算我在扶持锦业吗。”喻时九不动声色道。

    魏澜烟睁大眼看他,难以置信般呆住。

    过了两秒,她才把一切都捋顺。

    “你要自立门户?”魏澜烟惊道。

    “是你需要自立门户。”喻时九说:“我只是想挣钱。”

    魏澜烟不解:“可是你……你的意思不就是以个人名义来跟我谈判吗?”

    喻时九轻叹口气,笑着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这么紧张,怎么做海外执行。”

    “我……是你的话让人多想。”魏澜烟神色迟疑。

    如果是个人名义,那喻时九还可以得到喻氏的支持吗?

    他们需要的资金,不是小数目。

    “我哥会全力支持我。”喻时九仿佛总能精准洞察她的顾虑。

    “魏小姐,你心知肚明,你和我在各自的地盘里,身份相近,可待遇截然相反。”喻时九大大方方地将他和喻舟夜牢固一体的关系摆出来,甚至于他想昭告天下,人尽皆知。

    “我在喻家,在我哥眼里,都是重中之重的。你们锦业那套,在我这里,不管用。”

    他如实道:“我除了挣钱,不想别的。这钱,从我的账户里出,最终是赔是赚,也是进我的口袋。但我的一切,都是我哥的。”

    直到最后一句话出来,魏澜烟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异样。

    说不清是什么地方不对,总之,这种话她很难在兄弟姐妹之间听见,即便是关系亲近的。

    一旦牵扯上利益,父子成仇、母子断亲都是常见的事,更可况是天生就需要相互竞争的兄弟姐妹。

    可是喻时九给她的感觉,他和喻舟夜仿佛就是真正地,没有间隙的一家人。还比一家人都要多点什么。

    “你哥哥,已经确定了不会参与任何一个环节吗?”魏澜烟问。

    “对。”喻时九转言道:“我希望你能摆正在这场合作中的觉悟和位置。”

    魏澜烟沉默片刻:“你讲。”

    “你会投入你所有的本钱和行动力,为你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喻时九说:“我也一样。包括我从茂森叫来合伙的人,也是为了牟利。这是商场,不是看热闹的地方。滨海的商圈就这么大,不会因为一个项目就翻了天,所以你的心思,就不要再放在我和喻家,或者是茂森身上了。”

    “我只是、我希望心里有个底。”

    魏澜烟说:“我得确认我在跟谁合作,第三个合伙人,为什么会选择我这个项目。茂森不是谁都能撼动的,喻氏也一样。锦业跟他们比起来,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条小船,海水翻过来还是海水,小船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相信你不会让你的船翻在半路上。”喻时九看向她道:“你才是亲自去海外执行的负责人,成败在你自己的手里。”

    “没有一个底牌,我怕我会做不好。”

    魏澜烟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担忧,她说不上为什么能对着一个比她还要小的少年如实相告。

    大约是因为对方城府太深,又能次次都击中她的要害。

    更能提供她意想不到的扶持。

    良久,喻时九开口道:“底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话音落下去,他不知道是在对魏澜烟说,还是跟自己说。

    “你做成了,这个项目成立的公司就是你的底牌。”他提醒魏澜烟。

    “我参与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项目,但是让我独立运营……你不担心钱砸在水里吗?”魏澜烟问她。

    “担心啊。”喻时九说:“可是有机会,我没理由不试。”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长大,一辈子都只能、做喻舟夜的弟弟。

    他也要起步,一步一步地做自己的事,对喻家,对他哥有点用才行。

    “况且,你要做的每一步,我和我的合伙人都会商议,茂森和你都是项目的执行方,国内的事情他会去做。这不是你独自运营。”喻时九说:“即便你不需要,我们也必须参与。”

    “喻家果然家大业大。”魏澜烟有一丝羡慕:“能拿这么多钱出来让你投资。”

    “那你要带的人,茂森国际那位,他和喻家有渊源吗?”魏澜烟问。

    喻时九把这个问题归结为她的好奇心,和上面那些担忧顾虑放在一起,都是没有价值的问题。

    他不会对魏澜烟这个仅仅只是合作者的身份,就和盘托出他和李正安背后的考量,更不会给出确切的答复。

    “有些事,你知不知道,完全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喻时九说:“你连自家的事情都做不了主,不要打听别人的事。”

    “——我知道了。”魏澜烟这话还是听得懂的。

    喻时九真的仅仅只是和她商业合作,甚至不肯让她深入到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

    “包括对茂森的人,你过两天就会面对的合作伙伴,也要收收你的好奇心。”他提前对魏澜烟打了招呼。

    李正安的家里,可没有那么好打听的。

    “你提点过之后,我就明白了。”

    魏澜烟并没有因为他的说辞而使性子发脾气,脸上还越发坚定起来。

    喻时九倒是有点意外。

    “怎么了吗?”

    魏澜烟抬头看到他的眼神:“我虽然对滨海的商圈,没有很详细的了解,人情世故也不老练,但是闭嘴这事,我还是知道的。”

    “我不会再多嘴的。”她表示到。

    “难怪我哥会和你成为朋友。”喻时九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魏澜烟被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会是这句与项目无关的话。

    “我哥以前说,你们是朋友。”

    喻时九想了想,道:“我还想过,什么样的女人,会和他是朋友。会怎么相处?什么样的脾气?他们相处的时候,会聊些什么,会开心吗?会不会有矛盾?”

    他说到一半,顿了顿:“——有矛盾又该怎么解决呢?毕竟我哥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跟人吵架。”

    魏澜烟和他聊了这么久的项目,喻时九一直都公事公办的模样,只有这时候,忽然提到喻舟夜,他语气里仿佛都没那么冰冷了。

    “我和你哥,什么都聊过一点。”

    魏澜烟说:“没有过矛盾。他很绅士,也很成熟,相处起来,每一秒都很开心……很少会有女人见过他之后不心动吧。”

    她说完之后,才慢慢意识到,她提起喻舟夜,会不由自主变得温柔下来的语调,和提起自己的哥哥,会让寒意消散的喻时九,竟然有些相似。

    那点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魏澜烟忍不住去打量喻时九。

    对方完全不在意她的目光,只对她道:“我以为我告诉你那番话,你会有点脾气,没想到你谢谢我的提点。”

    “因为你说得没错。”魏澜烟说:“我清楚我现在的位置,你能提供茂森这样的合伙人,还有这么大笔的资金,即便对我态度恶劣,也不为过。”

    她把视线从喻时九身上移开,垂下眼道:“更何况你对项目,和对我的处境,都考虑得非常周到,不止平等相待,还照顾到方方面面,我理应感谢你。你让我少好奇、多做事,也是好言相劝。融不进去的圈子,就不是我应该考虑的。”

    “没什么需要发脾气的。”魏澜烟小声说了句:“我听过的难听话多了。”

    “我哥的眼光,真不错啊。”喻时九过了会儿,叹道。

    魏澜烟:“嗯?”

    喻时九笑了笑:“我对你在家族里受到的委屈,没有好奇心。如果你想说,我也不介意听听。前提是你告诉了我,就不要再去打扰我哥。”

    “……没什么好说的。”

    魏澜烟喝掉冰块已经融化的摩卡,带着奶味和一点甜味,只是闻起来就舒缓了不少。

    “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她轻声说。

    “好。”喻时九站起身道:“那你该把时间用在重新准备你的资料了。”

    “为什么?还有需要更改的地方吗?”魏澜烟问。

    喻时九在临走之前,再次放下一个巨大的惊喜给她。

    “你是不是没有做过专属航线,和对接蓝海湾的设计方案。”

    魏澜烟惊讶地跟着站起来,几秒过后忍不住脸上的喜色:“我、我一定尽快准备好!两天时间,给我两天,我会拿出来一份完善的设计方案!”

    喻时九:“嗯。”

    “喻少!”

    魏澜烟叫住离开卡座的少年,走上前去伸出手:“非常感谢您,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喻时九垂眼看向她的手,目光再移回她的脸上。

    魏澜烟,的确是个他哥肯定过的朋友。

    就连样貌,也是会让人多看一眼的美女。

    “我不大度,握手就免了。”他说。

    “你不喜欢你哥和我做朋友吗?”这话魏澜烟听懂了。

    “我不喜欢,你能不做吗?”喻时九说。

    少年似乎变回了曾经对她不友善的样子,只是现在的他,语气不再那么刻薄。

    “……我不能。”魏澜烟思考后相告:“但是项目成功之前,我是不会去打扰舟夜的。”

    喻时九听完没说什么,转身要离开。

    魏澜烟赶紧道:“我回国之后,只有他一个能说说话的朋友,你哥他对我……没有恋爱和结婚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是会为这个去刻意打扰他的人。”

    路过的人对他们侧目,喻时九停下来道:“我知道。”

    “那……”魏澜烟原本想问他,那连一个表示友好的握手都不行吗?

    又转念想到,喻时九已经帮了她天大的忙,还带给她难以想象的资源,这已经远远超过友好的范畴了。

    “我对你没成见。”喻时九勘破她说。

    “你好像对你哥哥,特别在意。”魏澜烟也不知道从何而来这感觉。

    她总觉得……总觉得自己的解释,就像是在给喻舟夜的恋人说的。

    她差一点就要为不能不和喻舟夜继续做朋友,而对喻时九说一句真诚的“抱歉”。

    或者是,喻时九的那句“我不大度”,显得自己和他像是情敌。

    喻时九不在意她若有所思里面,可能会存在的弯弯道道,自然道:“我哥养我,我当然在意。”

    魏澜烟看向他镇定自若的神态,收起自己想说的话。

    不该问的不问。

    收起好奇心。

    她只要知道,喻舟夜和他这个弟弟,关系牢固得密不可分就够了。

    至于什么恋人、情敌……

    那更是不该放在亲兄弟身上的。

    ·

    喻时九回公司的时候,又在路过街区的地方叫停,下车从花店里挑了一支花。

    是魏澜烟曾经给喻舟夜送过的,很灿烂的向日葵。

    独独的,只有一支。

    喻时九让店员包起来之后,拿在手里走出来,日落就要来临了。

    高楼大厦的缝隙之间,有让天际变色的霞光,今天的云朵一层层的,有点好看。

    但是这个点,他哥一定还在加班。

    用他中午喝过酒短暂休息后的身体。

    夕阳照在向日葵上,希望的感觉被抹去不少,变得有点孤独。

    如果他哥的身体,一直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喻时九很心疼,他更不敢去想万一喻舟夜真的出了事,他要如何自处。

    喻舟夜,他一出生,他的小时候,比花朵还要脆弱,是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又长年累月牺牲了所有的社交,被软禁起来精细养着,才恢复起来的。

    喻时九有点讨厌他的年纪了,如果他再大一点,就能做更多了。

    他在车里给程珂打电话,打过去好几声才有人接起来。

    “喻少,怎么了?”程珂问。

    “我哥怎么样了?”喻时九说:“他下午吃饭了吗?”

    “还没,晚点我会送过去的。”程珂说。

    喻时九敏锐听出来不对:“——他身体呢?你今天中午去看他了,他喝了很多白酒对不对?有伤身吗?”

    程珂沉默片刻,道:“喝酒没有不伤身的。”

    喻时九:“那他现在的情况……”

    “无可奉告。”

    程珂打断他道:“喻少,喻总的情况,除了他自己和林夫人以外,我是无权告知其他人的。若是以前,知情权还要加上喻老爷。现在喻老爷不在了,您想要知道,可以自己去问喻总。”

    我哥要是能说,我还用得着问你吗!

    喻时九有点不爽,但是怪不了程珂。

    论起来,程珂和林婉清才是照顾喻舟夜最久的人,他无权责怪。

    “我哥在公司吗?”喻时九换了个问法。

    “这会儿应该在。”程珂在手机那头叹了口气:“没别的我就先挂了。”

    “有。”喻时九说:“我也饿了,给我也带一份饭。”

    程珂挑眉:“药膳你要吃?”

    喻时九:“吃。”

    “不用给我配,我就要吃我哥的。”他强调道:“吃不死我的,别怕。”

    程珂这样听着,也不会真给他用特意给喻舟夜今天伤了肝和肠胃做的。

    “我哥是不是去过医院了。”喻时九心有灵犀般,在他放松警惕时突然问。

    “……嗯。”程珂应完就挂断电话。

    看来今天他哥难受了很久。

    看来程珂刚才的态度,就是来源于他哥没有遵守医嘱,又喝了这么烈的酒。

    医生会头疼,喻时九只觉得心疼。

    因为他知道,他哥是不能不去做这些。

    咖啡馆里,喻时九在告诉魏澜烟,他今天下午的时间很多的时候,其实完全静不下来,心里沉得不行。

    他想早点回去看他哥。

    又想要早一天落实这个项目,所以直接叫上司机就去了。

    早一天,就多一天的机会,每一天都是要烧钱的。

    每一天都能抢在别人前面。

    他要抢时间,李正安也要,魏澜烟也一样。

    喻时九忽然想到,他哥在外因为应酬无法赶在他大考小考之后来学校门口接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心里惦记着一个人,要去看他,却不得不因为要做好事业,要把喻家撑得稳稳当当,所以只能心里惦记着,然后变成把工作做得更好的燃料。

    喻舟夜会吗?

    喻时九不能肯定。

    因为他哥首先是喻家的儿子,再是喻氏的继承人,喻家的家主,最后是林婉清的孩子,接下来才是他哥。

    喻时九不对这个排名计较,这就是喻舟夜,正因为有了这些,才构成了他哥。

    他对自己计较。

    因为他向前走的动力,都源自于他哥。

    他良心发现,铁石心肠破了个洞的时候,也是因为他哥。

    奔向他哥的念头,就是他所有前行的养料。

    ·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喻舟夜恰好不在,小孟也没在,这两个人应该一起去开会了。

    喻时九推开休息室的门,快速打开灯看了一眼。

    影音室的门口摆放的那束九十九朵红玫瑰,浓情而招摇的一大片浓墨重彩,已经消失。

    空气里馥郁的花香也变淡了,闻起来,像是嗅到它弥留的一丝温柔。

    喻时九走过去,握住门把手,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知道会面临什么场面,按下去的一瞬间,喻时九还是下意识闭上眼。

    扑面而来的玫瑰花香已经像是被人尽数采摘过,没剩多少了。

    他睁开眼让自己去面对,对着空荡荡的影音室,忽然笑了。

    有点苦涩,又完全在意料之中。

    还有更多的,全是心疼。

    喻舟夜,真是个胆小鬼。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喻时九隐约听到动静,猛然吸吸自己的鼻子,让情绪都压下去。

    他一把将影音室的门关上。

    发出的声响传在办公室里,已经变得很轻微。

    这里的隔音等级为了休息拉得很高,即便没有关上休息室的门。

    “小九?”喻舟夜走过来。

    喻时九用力闭了闭眼,转身朝他走过去,直直地错首抱住他哥的后背。

    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轻柔,生怕弄疼了这只灵敏的白天鹅。

    他哥身上还有伤呢。

    他哥不止身体上的伤口。

    喻舟夜愣了愣,抬手拥抱住喻时九的后背。

    “怎么了?”他问:“司机说你去锦业了,不开心吗?”

    喻时九摇摇头,咽下去翻涌的情绪:“开心。没什么不开心的。”

    我哥心里有我,我开心得心脏都在疼了。

    喻舟夜对身后发愣的小孟摆摆手,对方放下会议资料先行离开办公室。

    喻时九这才意识到,小孟刚才也在办公室,只是他在休息室的门边没看见。

    “还有人在。”喻时九说:“你怎么不推开我。”

    手里是一点儿没想要松开。

    “我弟弟不高兴了,要跟我委屈一会儿,我还能不管吗?”喻舟夜摸了摸他的头发。

    熟悉无比的举止让喻时九又甜蜜,又苦涩,还酸成一团。

    这大概是他哥能给他的、最大限度的肢体上的温柔。

    喻时九埋下脸,紧紧贴着他哥的脖子:“谁说我受委屈了,我就想要我哥抱抱我不行吗?”

    第76章 寒光炸破 他抬起头一口咬在喻舟夜的手……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喻舟夜侧过头,看了一眼闭合的办公室门,确认无恙, 面上的神情放松了些。

    “还有工作,可以抽十分钟出来陪陪你。”喻舟夜说。

    喻时九想要抱紧他, 又怕弄疼了白天鹅柔软纯净的身躯,闷着声音说:“要是没有我, 你肯定比现在轻松很多。”

    “看来确实受了委屈。”喻舟夜说:“不然我弟弟讲不出这种话。”

    “喻总,你就不能接受一下, 你弟弟只想单纯亲近你这件事吗?”喻时九宣誓般说:“我谁都不喜欢, 不喜欢女人, 也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跟我哥在一块儿!”

    “你要这么无情吗?我只是想抱抱你, 一定要给我按上个名头才行吗?”他明知道不能再逼他哥, 却忍不住把心意倒出来。

    喻舟夜纯粹的黑眸敛起神色,无一分一毫的泄露。

    小狗崽黏着他好一会儿不放手, 喻舟夜顺毛似地捋捋他的后背, 休息室里的花香浅淡到若有若无。

    “再过一两年, 你就跟我一样高了。”

    喻舟夜说:“还跟小孩儿似的黏着哥哥怎么行。”

    “我小时候也没那么黏你。”喻时九挨着喻舟夜耳根底下薄弱的肌肤贴蹭。

    更像是离不开主人气息的小狗了。

    还像是、在撒娇。

    喻舟夜沉着眼眸道:“怎么长大了,返璞归真了。”

    “啊。怎么,你要惩罚我把我栓起来吗?”喻时九说:“那你最好把我拴在你的皮带上。”

    喻舟夜握住他的后颈,用了点力捏捏皮肉, 提溜小猫小狗。

    “既然不委屈, 抱够了?”他说。

    喻时九嗅嗅他身上独特的木质香味和沐浴露气息, 极不情愿地放开手:“早知道我就该说我委屈死了。”

    “那你得找个能背上这个罪名的替罪羊。”喻舟夜道。

    喻时九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小狗崽自从长大了,少有这么赤诚的目光。

    除非是……在他想要和自己犯错的时候。

    “锦业让你不满意?”喻舟夜问:“你想要什么。”

    喻时九收回视线, 摇摇头:“我没进锦业的门,我把魏澜烟叫出来了。”

    喻舟夜抬目看他,转身回到办公室的沙发里。

    喻时九关掉休息室的灯,跟上去道:“我看不上锦业,也不想便宜了他们。魏澜烟、我觉得不错。我拉上了李家入股,资金上我出三成,我牵头,占百分之四十的决策权,其他的他们来分。”

    “魏澜烟还能拉到投资吗。”喻舟夜问。

    “她拉不到散户,哥要给她投钱吗?”喻时九反问。

    喻舟夜想了想,道:“我不会。项目既然全权已经交给你了,喻家不会有第二个人介入。你们要怎么做,自己决定。”

    喻时九点点头:“哥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的。”

    喻舟夜:“嗯?”

    “她经验还太少了,缺很多很多的钱,回国之后,滨海的人脉更是一窍不通。”喻时九直言:“盈利了,靠这笔钱和这个项目公司,她肯定能安身立命,这也是她的目的,只要达到这个,别的方面,与她关系不大。”

    喻舟夜在他这番话里,听出来勃勃野心,利润、可以平分,决策权、他弟弟想和李正安来把持大头。

    而且这个“经验还太少了”,比起魏澜烟,他弟弟显然更加年轻,还是个长期在学校的学生。

    诡异的是,喻舟夜只是稍有奇怪,并不觉得这话从喻时九的嘴里说出来有什么不妥。

    他弟弟从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会偶尔彰显出一种对现状和事物超过年纪和常理的认知。

    也许是因为当初真正面对面认识到喻时九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所以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魏澜烟肯答应。”喻舟夜几乎肯定。

    “嗯。”喻时九看向他:“哥,你应该知道,她拿了太多的好处,原本是不值这个价的。现在利润均分,实际上我完全可以把她得到的压到一成,因为她不是无可替代。喻家如果想要做,可以找到同样不错的切入点和合伙人。”

    “你在卖你哥的人情。”喻舟夜了然:“想要什么。”

    “想和你睡觉。”喻时九坦然道。

    喻舟夜:“——这个不行。”

    喻时九忽然笑起来,把严谨的气氛打破:“哥,我只是说睡觉,又不是做.爱,你干嘛拒绝得这么快。”

    喻舟夜垂下眼,办公室的门恰好被敲响。

    “进来。”喻时九替他道。

    敲门声停止,犹豫几秒后,门被打开。

    程珂带着两个高高的三层红木食盒走进来,小孟在后面帮他关上门。

    “程大夫。”喻时九站起来想搭把手,对方已经把食盒都摆上了茶几。

    “左边是你的。喻少。”程珂道。

    喻时九先把他哥的拆开,食盒的顶部一打开,带着中药味的食物香气就飘出来。

    里面泛着一点苦,喻时九估计味道不一定很好。

    他把小铜炉那层的煲汤就打开盖来摆好,有条不紊地依次盛放好,头也不抬的把筷子递给他哥。

    “今天的中药味怎么比去年冬天的驱寒汤还浓。”他不禁说。

    “那要问问喻总了。”程珂只站着,并不落座。

    “这种临时的饭局,喻总该事先吃点药了。”他说。

    “吃药去喝酒?”喻时九揪心道:“这是人干的吗?”

    程珂看了他一眼:“喻少要是关心喻总,那就早点长大,替你哥多喝几杯。”

    “程珂。”喻舟夜叫停他。

    喻时九闻到属于自己的那盒饭菜,里面没那么浓郁的草药味,闻起来很有食欲,跟喻舟夜的截然相反。

    程珂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接不上来。

    喻家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他做不了。

    他哥把他呵护得很好,更不会让他做伤身的事。

    没有人喜欢折磨自己的身体,他哥也一样。

    但是他哥就会为了这个家,去做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喻少关心喻总,只是嘴上说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给他支个招。”程珂道。

    喻舟夜道:“我会把必需品都备好。有些免不了的应酬,小九他还小,不要给他这些负面影响。”

    “好。”程珂留意到喻时九的失神:“中药这东西,有些喻少能吃,有些反过来只会伤了自身,该放在一起的不会少了喻少的,不该放在一起的,也不会让你受损。”

    “——奥。我知道了。”喻时九有些呆板地应声,若有所思。

    等程珂离开,喻舟夜问他:“怎么了。”

    喻时九说:“程珂和哥哥,是不是关系很好。”

    喻舟夜顿时明白:“他是个大夫,有时候我体子不好,他比我还着急。”

    喻时九坐在茶几对面,抬起头去看他。

    “因为他是父亲留给你的人吗?”他一语道破。

    “嗯。”喻舟夜说:“他说得没错,我这碗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一起吃的,不能乱来。”

    “那哥喜欢吗?味道怎么样?”喻时九问。

    “……不知道。”喻舟夜如实道:“习惯了。感觉还不错。”

    喻时九用小勺子去沾了一点,放在自己嘴里尝尝,皱起眉:“好怪的味道。”

    喻舟夜扬起唇:“还胡吃吗?”

    “啧,我不胡吃是因为我听我哥的话,又不是怕苦。”喻时九说。

    喻舟夜吃饭的样子,也总是优雅的,细嚼慢咽,看来今天晚上他的工作不会多,能早点回家。

    喻时九围着热乎的饭菜,和他哥一起吃饭,就是各吃各的,不能跟他哥再亲近点,有点遗憾。

    “做我的弟弟,会苦吗。”喻舟夜快吃完的时候,忽然问出一句。

    喻时九先是愣了下,然后确定自己没听错,诧异道:“为什么?”

    “哥,你干嘛问这个?”他茫然道:“怎么可能会苦。”

    喻舟夜想了想,说:“你上学的时候,我太忙了,很多地方顾不上你,让你都这么大了,还跟着我,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喻时九沉静片刻:“——什么是我该走的路。”

    喻舟夜放下碗筷轻叹,带着点无奈:“我的弟弟,总不能对哥哥把那种话挂在嘴上。”

    喻时九知道了,他哥在跟他秋后算账了。

    世界上,可能真的没有哥哥和弟弟能睡在一起这事。

    可是喻舟夜,不是他哥。

    这有何不可?

    喻时九暗自捏紧自己的筷子,再等一等就好了,九月,什么都会好起来了。

    想着他就猝然笑出来:“哥,那种话是什么话?”

    “你不用跟我绕弯子。”喻舟夜不上他的当。

    喻时九用筷子戳戳碗里的鱼肉,毫无廉耻道:“我都没跟江城他们一起看过片,也没跟舍友互帮互助,学校澡堂里我洗澡还能听到动静呢,这些我都没干过,就只是跟我哥抱一抱,这算什么?”

    “哥,”他望向喻舟夜道,“你可什么都不让我干,我也什么都没干过,这也不行。你是不是心里有我啊?”

    喻舟夜在他明亮坦荡的视线里,一时怔忪。

    喻时九含着笑意乘胜追击:“要是心里没我,怎么手都不给我牵,就担心这么多。”

    喻舟夜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眸光里那些松懈的情绪全部荡然无存,黑曜石般的双眸又成了让人看不透的、辽阔无垠的星辰宇宙。

    喻时九就像在时光的洪流中,见证了那一刹那,然后紧紧抓在了手里。

    “我是你哥,理所应当照顾好你。”喻舟夜无波无澜道。

    “奥……”喻时九见好就收,摸一摸白天鹅灵敏的羽毛就好了,还没万事俱备,万一给他哥吓跑了就不好了。

    他把桌上的碗筷放回食盒里,简单整理好,等着待会儿小孟进来拿走。

    喻舟夜坐在办公桌上处理剩下的工作,喻时九意外地乖巧,拿着笔记本在沙发上窝着,浏览魏澜烟和李正安发过来的资料。

    七月他们的项目就要正式开展,过几天定下来合同,签字之后项目公司就要成立了。

    “哥,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喻时九问他。

    喻舟夜在电脑后,一心扑在工作上,还是应了一句:“哪种喜欢。”

    “啊?”喻时九把屏幕上的申请页面扫了一遍:“什么喜欢都行,什么方面都行。”

    喻舟夜过了会儿,头也没抬道:“暂时想不到。”

    喻时九点点头,不打算打扰他哥了。

    把预先准备的公司注册名称那一栏,敲上去两个字——舟际。

    似乎是觉得太惹眼了,喻时九又把他哥的名字删掉,取了一个谐音字,洲际。

    等他弄完,再去看他哥,才发现喻舟夜一直在核对很多报上来的账目。

    这些是财务的活,但是成立没到一年的分部和今年开展的新项目,喻舟夜都会按季度去复核。

    难怪他哥刚才对他的问题说“暂时想不到。”

    喻时九还有点庆幸,他以为他哥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没想到真忙起来,对着一大片的表格数据,他哥也有不能暂时抽出脑子的时候。

    他继续回去,跟李正安交涉了一下今天的成果,两个人就具体的航线开发和需要打通的上下关系梳理了一遍。

    喻舟夜结束工作站起来的时候,喻时九立刻也跟着他哥收起来自己的笔记本。

    走出办公室之前,喻时九把那支孤零零的向日葵递给他哥。

    “送给我?”喻舟夜好像没想到他会拿出来这么一朵金灿灿的花朵。

    “对啊。”喻时九说:“别小看这朵向日葵,上面落了今天的夕阳,我哥来不及看,我觉得有点好看,所以送你。”

    喻舟夜接过来,感觉他弟弟,好像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我可不是对谁都这样甜言蜜语的。”喻时九适时在他耳边说。

    喻舟夜捏了捏他的脸,小狗崽就乖乖地抬着脸让他捏。

    “你也会选这种花。”他说。

    “怎么不能,魏澜烟都能选出来,我也能。”喻时九跟这他哥走出办公室。

    “我听说,还有人送你玫瑰花。”他不着痕迹地说。

    喻舟夜:“嗯。”

    喻时九一直到和他哥坐进车里,仍旧没能看出来他哥的脸上有什么异样。

    “我能知道他是谁了吗?”喻时九在后座里,有点耍赖似地,弯下腰趴在自己的腿上去抬头看喻舟夜。

    一点儿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情绪。

    喻舟夜垂眼看他,小狗崽的眼睛在昏暗里亮晶晶的。

    “他送的花,你也要送?”喻舟夜说。

    喻时九趴在腿上摆摆头:“我就是好奇,到底是谁,送了我哥哥几个月的花。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好像还是个男的。”

    “你怎么知道。”喻舟夜说。

    “我也是偶然听到的。”喻时九带点酸地说:“他弄得那么招摇,我都不能这样送你玫瑰花。什么时候、我能站在所有人面前送你玫瑰花就好了。”

    喻舟夜往前看了一眼,喻时九知道他是在看小孟。

    小孟是个好助理,懂眼色,更识时务,不会多说一句。

    可小孟也是这个“所有人”里的其中一个。

    喻时九忽然觉得,从他和喻舟夜从压根没有血脉的血脉上来看,在这世界上,他们能完全毫无顾忌地相信对方的人,永远会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的人,并且永不背叛的人,仅仅只有他们彼此。

    喻舟夜伸手放在他的头上,能拢着他的短发,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我弟弟变乖了。”

    喻时九脸上的神情僵住一瞬。

    他们、在说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不能言明的话。

    他哥在夸他吗?!

    是在夸他没在公开场合送这种花吗?

    “哥,你真的不好奇是谁吗?”喻时九不自觉得放轻了声音。

    “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查出来。”他说。

    话音落下,喻时九自己先是呆了下。

    对啊,只要跟花店的人问一句。什么查不到?再不济,只要能拿到他下单的叶望川的账号,总能有线索的。

    不管怎么,都不可能查不到的。

    他哥怎么会有查不到的东西!

    喻舟夜是能在他消失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对他这个人来烧钱全城搜索的。

    区区的一束早晨八点半的玫瑰花,怎么会不知道呢……

    喻时九把头埋进自己的双臂间,胸腔里澎湃的情绪全部被再一次坐实,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在这个车里跟喻舟夜接吻,极尽一切地肢体交缠。

    ——但是他不能。

    喻舟夜放在他头上的手掌,这下刚好能拢在他后脑勺上,轻柔地搓揉几下。

    像是在安抚缩成一团的小狗。

    喻时九于破碎的境地中抽枝发芽,狠狠把希望从剑鞘里拔出来。

    寒光炸破,他抬起头一口咬在喻舟夜的手指上。

    第77章 禁忌 依恋放在此刻,成了浓重的刺激。……

    手指有一瞬间的刺痛, 喻时九右侧的虎牙牢牢咬进柔软的皮肤,冒着气音似地轻声呜咽。

    动静实在太小了,除了喻舟夜, 就连在驾驶座上开车的小孟也没听见。

    闭合的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来往车辆,这点薄弱的低呼在出声的刹那间就消散。

    喻舟夜垂着眼皮看他, 黑眸里情绪不明。

    眼下这个靠在他手心上的少年,真像是一直满腹心酸的小狗崽了。

    其实是招人疼的。

    所以一动不动由着喻时九去咬。

    喻时九记不得他是第几次看到他哥这样无法探究的神情, 喻舟夜的温柔是浩瀚的星辰大海,能让他陷进去失去重心。

    他眼里那些难以窥探的情绪, 也一样深不见底。

    或许是良心发现, 他咬了会儿就松开嘴, 低头一看,昏暗的光线里面, 能看清楚自己刻上去的两个牙印, 其中一个虎牙的痕迹很深。

    差一点就要破皮的样子。

    喻时九心里又觉得委屈,他讨厌自己变得不那么坚硬。

    “哪里不开心。”喻舟夜轻而易举看出来他的失落, 被咬了一口的手也没收回来。

    指尖捻动喻时九的发丝, 从后脑勺上摸上去, 一下下地顺毛。

    “哥有不开心的地方吗?”喻时九反问。

    “今天下班算早,你也在,没什么不开心的。”喻舟夜说。

    喻时九拉着他的掌心去摸自己咬出来的齿痕,眨眨眼, 把莫名其妙涌上来的热意给分散。

    “哥, 你有没有喜欢过谁?”喻时九问。

    喻舟夜没有立刻回应他, 等少年抬眼,对方正从后视镜里跟小孟对上一眼。

    小孟立刻打开车载音箱,一曲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出来。

    那股带着点酸涩的情绪, 被搅乱了,喻时九知道这些话是不应该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说的。

    可是他忍不住。

    在他看到喻舟夜把他一时兴趣送出去的每一束玫瑰花,都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的时候,他就没法压抑住自己感情。

    他这么无法无天,上辈子血里带风的人,也有因为感情而无法自洽的时候。

    喻舟夜改变他太多了。

    改变了他的生命,更改变了他里里外外的整个人。

    先前可以确定的怀疑,也因为意识到他哥的本事被坐实后,再度冲击他的胸腔。

    他很想说点什么的,这会儿他的嗓子停不下来。

    那股热意没有一个倾泻的出口,憋得他难受。

    可是喻舟夜在提醒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

    也可能在提醒他,他们之间,是不应该说这种话的。

    “这么问,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吗?”喻舟夜终于肯在舒缓的钢琴曲中接他的话。

    “嗯。”喻时九顺应道:“哥哥不是知道吗。我有个校外的‘女朋友’。”

    他说着笑了下,气息都洒在喻舟夜的手心里,他用脸颊去蹭了蹭他哥的手心:“可是他很胆小。也很没有安全感。我太弱了,长得也太慢了,没法像他那么厉害,可以给他一个家。”

    喻舟夜合起指尖捏了捏小狗崽的鼻梁:“你还是个孩子,想这么多做什么。”

    “那我应该想什么。”喻时九抬眼看他:“你教教我,哥。”

    “我应该想什么?”他问。

    “喻家能给你所有的一切,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喻舟夜顿了顿,道:“等过几年,你阅历见长,就不会执着在某些事上面。你想要的家,也自然会有一个自己的家。”

    “那里面会有你吗?”喻时九说。

    喻舟夜纤长的睫毛只微微闪烁,眉目的轮廓漂亮极了,喻时九趴在他的手旁边,直直地仰望他。

    然后听到他哥说:“我和你永远是一家人。”

    喻时九了然:“都是喻家人是吗?”

    他不等他哥回应,就自己笑起来。

    他可以这样心里有什么,就忍不住倒出来给他哥。

    在学校里,想念熬得难受,就一天天地砸过去最风情最招摇的、最引人注目的玫瑰花给他哥。

    因为他是弟弟。

    弟弟是可以不懂规矩,是可以犯错的。

    但是喻舟夜不行。

    他哥是喻家的家主,是自己的兄长,他哥只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藏起来他收到的情书。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珍惜他给出去的每一个不值钱的东西,花也好,那对洋娃娃也好,包括被他咬过一口的巧克力……

    他给什么,他哥都会视若珍宝。

    然后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也不让他知道。

    喻时九忽然觉得,他哥那么完美的一个人,这就好像是他唯一的污点。

    他看到了他哥圣洁的光辉下,唯一的、不可告人的污点。

    是因他而起的。

    驾驶座上就坐着喻舟夜公事公办的助理,喻时九轻轻张开嘴,无声地将他哥的手指含进口腔里。

    喻舟夜垂眼,视线能在暧昧低沉的光线里,落在喻时九裹住他的手指吮吸的唇上。

    少年没什么技巧似的,含住了像只汲取养分的小狗崽。

    贪恋和依赖都化成实体融化在他的唇齿间。

    有外人在场,这是禁忌,又偏偏因为有外人在场,让他们保持了不言不语的默契。

    喻时九知道这种时候,他哥是没法再说出什么拒绝他的话的。

    回过神时,已经将他哥的手指上上下下都裹得湿润。

    后之后觉冒出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从脊椎开始一路发麻蔓延到脖子根,在热辣辣地贴在脸上。

    他对他哥的邪念,就是那么下流,但也不是一点儿也不会脸红的。

    这种没法拒绝带来的纵容,让喻时九在羞耻当中,再接再厉地珍惜时光,伸出舌尖从喻舟夜的手指根部一口口舔舐到顶端,再整个包裹进嘴里,轻柔地吮出来安静而深刻的动静。

    舌尖扫进指缝里,他感受到喻舟夜放在他脸上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更加投入,垂下眼拿鼻尖去蹭他哥的手心。

    是要把主人的气味都舔进自己的嘴里的小狗,也要在主人的手里留下他的气味才行。

    喻舟夜的注视简直是滚沸的蒸汽,把他整个身体都烘热了。

    他就热着脸,一只手臂不可自抑地抱住他哥的腰身,然后越凑越近,在浓稠的暧昧里,在他哥的身上,看清了喻舟夜不是无动于衷。

    这种不可告人的亲近本就过分,放在有助理驾驶的轿车后座上,更是越界。

    但是小狗崽太依恋人了。

    这依恋放在此刻,成了浓重的刺激。

    喻舟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往后一靠,不想再去看喻时九沉迷的神情。

    然而他转头望向车窗飞速外向掠过的城市夜景,也能通过喻时九凑在他腰上的举止,不断留在他手指上的湿润和温度,来想起他方才那份痴迷。

    少年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般。

    柔软的舌面一遍遍扫刷他手指上的皮肤,灵敏的指缝被他再三勾舔,神经末梢汇聚的指尖也被小狗崽叼起来磨牙似地咬。

    喻时九用了力道留下的那枚齿痕,不疼了,取而代之的隐秘的、违禁的气息。

    喻舟夜靠在后座的脸,深深隐没在黑暗里,车窗外投进来的微弱光线,完全无法照亮丝毫。

    他滚了滚喉结,把手从喻时九的嘴边拿走。

    “快到家了。”喻舟夜说。

    喻时九抬起眼,目光里是被突然打断,还没能收回来的渴望和情意。

    他一点儿也没有想要掩盖的意思,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放在喻舟夜的面前。

    光线不足看不清后座里的所有细节,但是独独能把少年沉溺赤诚的视线照亮,里面的秋水早就荡漾出波纹。

    喻舟夜看了会儿,拍了拍他的脸:“起来坐好。”

    喻时九这次乖顺地抬起身,手里还按着喻舟夜的腰,就这样坐起来,恰好能贴到他哥的耳边。

    他悄悄耳语:“哥喜欢。”

    喻舟夜没说话,喻时九替他往驾驶座上看了一眼,小孟正聚精会神把心思全部都放在开车上,目不转睛。

    车后座发生的一切细微到淹没在空气里的声响,都没被他察觉。

    就连他和他哥之间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也仅仅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所以喻时九胆大妄为地一手扶住喻舟夜的腰身,一手稳稳按在喻舟夜的西装裤上,用清晰的事实再次确认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小九。”喻舟夜侧过脸看向他,少年的鼻尖堪堪碰上他的。

    “这不是胡闹的地方。”他神情沉着。

    喻时九点点头,乖乖地坐回去。

    只是手指还不安分地去摸他哥的手指,数着抚摸到中指上,一点点地摩挲指缝,来来回回让他爱不释手。

    “哥的这根手指,特别好看,很长,摸起来皮肤很温暖,又很硬。”他拿喻舟夜能听到的气声,肩靠着肩凑首在耳边低语。

    喻舟夜反手就把他的手压在自己大腿上,用行动让他收敛起来。

    声线也放低了些,对着喻时九警告道:“不听话下次你就自己坐车。”

    “我不。”喻时九很干脆:“那我就跟着你的车轮子后面跑,你看我干不干得出来。”

    喻舟夜松开手,去敲一敲他的手背:“我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干了。”

    “……那也有不敢的。”喻时九小声说。

    喻舟夜看一眼已经坐端正的他。

    喻时九拿被他哥按在大腿上的手不安分地暗示了一下,悄然出口:“我哥。”

    喻舟夜发现他弟弟在这方面,突然比以前更加难以管教。

    以前小狗崽露出来尖牙,朝他张牙舞爪地在他这儿折腾,至少还养得一身油光水滑的,伶俐得很,知道圆滑进退。

    今晚喻时九很不一样。

    可能是他在车上对自己做了这种、没什么实际后果,但是意味却非常暧昧的事,又或者是他愈发口无遮拦,把不敢干他哥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总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下车后,喻时九就跟被放出来一样,小尾巴一路跟着他哥回到卧室里。

    房门一关,他就先讨巧地为他哥脱下西装外套。

    “闹完了知道将功补过了。”喻舟夜语气平平地说。

    喻时九往下看了一眼:“哥还没完,它还能醒。”

    喻舟夜捏着他的下颚抬起来,直视道:“小流氓。什么话都能跟哥哥说?”

    “什么话不能跟我哥说?”喻时九道:“我们是兄弟,兄弟就是一条心,我什么都敢告诉我哥。”

    喻舟夜在车里不得不对他的默许,把他心里那股难受劲缓解了大半。

    这会儿跟喻舟夜在一块儿,喻时九就跟回到了自己的归宿一般。

    被捏着下颚,他完全不挣脱,双手还去解开喻舟夜的领带,在解开衬衫纽扣的时候,喻舟夜放开了他。

    喻时九抢先道:“哥,你又不是女人,我帮你宽衣解带,你还害羞吗?”

    喻舟夜凝视他片刻:“——锦业的人没让你不高兴,你是在我这里不高兴了?”

    “嗯?”喻时九摸着他的皮带扣熟练去掰开,自然而然地放慢了动作,手指在他哥的腰上流连几下。

    “没有。”他的指腹缓缓顺着一圈劲腰磨过皮带边缘,垂眼把目光都放在这幅绝顶的好身材上:“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哥哥好聪明,谁在追他,他动动手指就知道,根本藏不住。”

    喻时九抽出来皮带扔在一旁,再去解开他的西装裤纽扣:“可是我哥太辛苦了,要做的事情很多,只能像个胆小鬼,知道了也不能说。”

    小狗崽贴在他的脸上蹭了蹭,撒娇般道:“你要对我有点信心啊,哥哥。我做过一个梦,我死之前,谁都不在了,只有你在我身边。”

    第78章 好玩吗 “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生死的话出口, 喻舟夜脸色一沉,少年的手指在他胸前,依次解开了他的衬衣纽扣。

    这很无礼, 很冒犯,

    然而贴蹭上来的面颊却乖顺得很, 还是那股带着伶俐劲儿的讨巧。

    喻舟夜抬手能揽住喻时九的后背,然后把少年从身上拉开, 像是要训斥,对上喻时九眼里包裹着锋芒的层层柔软, 难得不忍心似的。

    指尖轻轻点在少年耳根上, 顺着轮廓一勾, 轻轻抬着他的脸,正色道:“说话要有分寸, 不吉利的话, 就不用说出来。”

    喻时九拢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吗, 哥?”

    “……我就你一个弟弟, 你遇到难处, 我自然会在你身边。”喻舟夜说。

    “那、喻总肯让你唯一的弟弟陪你洗澡吗?”喻时九眼睛明亮地看着他。

    喻舟夜往他额头上敲一下:“小流氓还没玩够?”

    喻时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丝毫不躲:“哥不知道吗?我这个年纪,正是精力十足,会欲求不满的时候。”

    喻舟夜转身去衣柜里拿睡衣, 喻时九伸手过去, 把自己穿过的拿出来递给他哥。

    喻舟夜接过来, 进去之前按了按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道:“前一半是真的,后一半是你自己, 欲求不满就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那不行。我这部分的精力得保留起来,就留给我哥来使用。”喻时九越发大胆地说。

    “哥,我期末考第一了!”他在喻舟夜关上浴室门之前,喊了一声。

    “想要什么?”喻舟夜回头看他。

    喻时九笑得狡黠,也不说,换言道:“所以哥没法拿学习来让我收心了。”

    喻舟夜没说话,喻时九倒是乐了。

    他哥是在他笑意里关上门的,喻时九想往他哥的床上一躺,又觉得没洗澡,弄脏了喻舟夜的床。

    他就捡起来地板上从喻舟夜身上解下来,被他扔下来的皮带,再拿上喻舟夜被他脱掉的外套,走进卧室里面的沙发,往上一倒。

    西装外套直接往脸上一盖,眼前一黑,喻时九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脑海里是刚才在车上,他咬着他哥的手指,从喻舟夜的脸上看到的神情。

    他从来看不透他哥,但是目光里面直刺刺地凝视,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爽的。

    那感觉太好了,喻时九觉得自己挺变态的,会喜欢一个男人这样注视他。

    可那是喻舟夜,是他哥哥,他就心向往之,他还心跳加速,每个毛孔都在喻舟夜的凝视里张开。

    他舔着喻舟夜的手指,被这样看,很羞耻,但是就这样羞耻给喻舟夜看,喻时九觉得那股热辣的羞耻也是情.欲的催化剂。

    是他对他哥的一切无法抗拒的柔软的感情。

    是喻舟夜把他的铁石心肠变成会失落,会难受,会为情所困的样子。

    他偏偏甘愿沉沦进去。被这种很难自控的情感所支配。

    手指反复拨动皮带在他手里的金属卡扣,一声声的脆响,他整个脸都捂在西装里,有一点忽远忽近的模糊。

    “哥。”喻时九心底悸动,忍不住就轻轻地喊。

    喻舟夜身上特殊的木质香味,他大口大口地汲取,灌进呼吸里。

    手指捏紧,金属皮带扣就在手心的皮肤上顶出轻微的刺痛。

    他需要一点什么,只需要一点,就可以点着了。

    喻时九都忘了有多久,他没有自我疏.解过。

    其实很不正常,有一点,他没有说谎,他这个年纪,真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除了在他哥的浴室里,背着他哥干过这个,他再也没对自己的身体动过什么。

    有时候想他哥,想得不行,他在学校里就抱着被子深深埋进去,忍过那阵冲动,也就睡了。

    在家里,他可以缠着他哥,跟他哥亲近一点,靠在一起睡觉,他就舒服。

    能干点什么的时候,当然爽得上天,不能干点什么,需要他乖巧的一点的时候,他忍着蓬勃的冲动,贴着他哥,感受到喻舟夜温柔的体温,也就在甜蜜的忍耐里入睡了。

    喻时九有时候怀疑他会不会有点不正常,但是一想到他哥,就全变成了依赖和依恋,什么都变得正常。

    他哥说的需不需要带他去检查一下,他很抗拒。

    他不愿意喻舟夜把这样因为他对自己的一句话,一个被身体认错的指令,或者一点特别的气息,就得到释放的享受,变成一种病。

    喻时九想到这个,心脏还是会往最低处狠狠砸几下的。

    但是他哥哥没有笑话他,没有觉得他奇怪,没有害怕他,还尊重他的意思,就让他把病态的依恋张狂地展现在他哥的面前。

    这种展现,也让他羞耻又兴奋。

    “真变态啊……”喻时九摸了摸自己仅仅因为想到他哥,就加速的心跳。

    手心里的皮带,金属扣被他摸遍了,摸热了,又一点点蹭着真皮的棱角摩挲。

    他宁可去拿从喻舟夜身上剥落的衣物和一根没有温度的皮带来消解,止止心里的痒,也不肯多碰一下自己。

    喻舟夜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他弟弟躺倒在沙发里,脸上和胸膛盖着他的西装,手里捏着他的皮带,垂下来尾部掉在木地板上。

    他以为喻时九是睡着了,走过去想要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休息。

    等站在沙发前,他才看到喻时九的手指还在一下下地缓缓磨蹭柔韧地皮带,手心因为摩擦都搓红了,还留下一点金属扣压过的痕迹。

    他弟弟没睡着。

    这总不会是在做梦。

    他想着,就伸手拿掉喻时九脸上遮盖的西装。

    “小九。”担心他是在睡觉,喻舟夜特意放低了些的声音,在看到喻时九的瞬间,止住了。

    少年面颊微微浮现一层潮红,像是被西装捂出来的,但是眼里掺满暖色的神情,告诉他不是。

    喻舟夜扫了一眼他的休闲裤,蓬勃欲出的模样。

    这场面,他在用这跟皮带……

    喻舟夜的脑子顿了顿,等喻时九深棕色的双眸里含着春.情盯着他,又轻轻喊了一声“哥……”

    喻舟夜才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理解,把他的行为和自己联系起来。

    “你、你能不能抱抱我。”喻时九难得吞吞吐吐了一下。

    可能他也觉得自己这幅样子,有点难以启齿。

    但是他毫不避讳,就让他哥看着。

    让他哥,站在他的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要是不行、就算了。”他说完紧紧握住手里搓到金属扣上的皮带。

    喻舟夜沉默了几秒,喻时九就在他的注视下,呼吸渐渐加重了几秒。

    喻时九看不透他哥,也就不去想,喻舟夜究竟是在迟疑,还是被他这幅病态的样子给吓到了。

    他哥没走。

    没嫌弃他,更没露出来讨厌的样子,这就很好了。

    大概是等待有点难熬,他得不到想要的拥抱,打算躺在沙发里翻个身让自己冷静一下。

    正侧过身,喻舟夜弯下腰,拉住他的手。

    “我弟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喻舟夜在沙发边缘坐下来,把他手里的皮带拿掉,看了看他通红的掌心。

    喻时九的脸对着沙发靠背,不满意地皱了皱眉:“我想要我哥抱抱我,算吗?”

    喻舟夜:“只是这个?”

    这下换做喻时九沉默了,片刻后,他“嗯”了一声。

    就差一点,只要你对我说一句什么,我就可以了。

    或者抱抱我,哄我两句,告诉我“别闹了,好了”,我也到了。

    做是一回事,让他哥看是一回事。

    真正说出口,就是两回事了。

    喻舟夜今晚对他那么纵容,他们的关系,似乎是更近一步了,喻时九不想这时候弄出点错轨的事情,让白天鹅吓到远离他。

    喻舟夜摸了摸他额头上的发梢,再用手背蹭了下小狗崽的脸颊,只有一点热,没有发烧。

    他拍拍沙发边缘:“起来,去洗了澡再睡。”

    喻时九那股劲已经被压下去不少,又让自己从那股旖旎的想法和气氛中脱离出来,坐起身垂着头。

    皮带滑落在地上,喻舟夜捡了起来,低头看着,若有所思。

    “哥,让让。”喻时九顶着息鼓一半的感受,听他哥的话,要踩下木地板去洗澡。

    喻舟夜没立刻让开,只突然问他:“喜欢这个?”

    喻时九一愣,下意识问:“哪种喜欢?”

    “你摸它的喜欢。”喻舟夜莞尔。

    “……那是因为这是你的,而且还是你用在腰上的。”喻时九小声说。

    “手心都磨红了,我想你应该很喜欢。”喻舟夜说。

    喻时九低下头:“嗯。”

    “这可是、性感的象征。”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喻舟夜面前找补一点。

    “我哥的腰好看,身材好,这还是男人守住底线和破禁的东西。”喻时九红着脸道:“我就玩玩。”

    “好玩吗。”喻舟夜不动声色地说。

    “……好玩。”喻时九感觉自己在跟他哥博弈,他无所谓输赢,但他怕自己说错了话,他哥就对他改变看法了。

    他们的关系就没这么好了。

    喻舟夜没说话,他垂下的视线刚好能看到他哥的手里拿着那根皮带,折起来握住的样子。

    他哥的手指,真的很漂亮。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背上还有血管印出来的脉络颜色。

    喻时九不知道怎么就昏了头,重复道:“好玩。喜欢。”

    喻舟夜拿手里折起来的皮带掂了掂,似乎是在考量,少年却盯着他的手发呆。

    “小九。”喻舟夜带着一点分不清的叹息,拿皮带贴在他的脸颊上,低声道:“你有好奇心,有自己的喜好,在安全的氛围内,我不会干涉你。”

    喻时九呼吸错了好几拍,冷静了大半的东西在迅速复苏,立刻给出来回应。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耳根底下都在泛红。

    “我没有别的喜好。”喻时九坚持道:“我的喜好,哥知道。”

    柔韧的真皮棱角,并不柔软,轻轻刮过他的脸离开,喻时九的呼吸一点点急促,然后把额头抵在他哥的肩膀上。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我。”他嗓音里都是沉沉的暧昧。

    “我以为小狗崽总是张牙舞爪的,都不会脸红了。”喻舟夜说。

    “会的。”喻时九说:“脸红算什么。我想做的事情,脸红我也要干。”

    喻舟夜把皮带往自己另外一只手里拍打两下,收束起来。

    不轻不重的,但是声响足够让喻时九听见。

    喻时九还看到了,他垂着眼,一直盯着他哥的手。

    然后抵在他肩膀上,身体轻微抖了抖,把那股跳动的渴望压下去。

    “哥,你别误会我。”他再次道,呼吸里都是热热的。

    喻舟夜伸手摸着他的短发,给小狗崽顺顺毛:“嗯。”

    “你弟弟很难受,可以要一个安慰的拥抱吗?”喻时九缓了缓,抬起脑袋搭在他的肩膀说,声线里也有些委屈似的。

    “看来今天还是受了点委屈的。”喻舟夜放下皮带,把他整个搂起来,给他拍拍后背。

    “哄小孩儿呢。”喻时九笑。

    喻舟夜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半垂着眼,漆黑的目光深幽一片,须臾开口。

    “——你不就是我这样哄大的。”

    “怎么就突然懂事了。”他给小狗崽顺着毛,忽然道:“小时候你很讨厌我和妈妈。”

    “因为我傻逼。”喻时九很干脆。

    喻舟夜沉积着胸腔里的一阵情绪,深沉而缓慢地长舒口气。

    侧过头对着喻时九道:“小九,你要乖一点。”

    喻时九:“嗯。”

    他以为喻舟夜会训他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等了会儿,什么也没有。

    喻时九想去看看他哥的脸,又舍不得这个不紧密地、安慰的拥抱。

    “哥。那我今天乖吗?”喻时九说。

    喻舟夜:“小流氓算乖吗?”

    第79章 小白眼狼 “绝世无双的大美人。”……

    自从那晚之后, 喻时九明显感觉他哥跟他的关系变得……

    不能说暧昧,喻舟夜总是一个特别称职的兄长,但是似乎变得有那么点、特别的柔软在里面了。

    就比如他跟他哥说了那么多逾越界限的话, 他哥会警告他,有时候也会训斥他, 但不会再因为这个在一觉睡醒之后,对他展现出疏离。

    尽管喻舟夜除了在他大闹林婉清住院的时候, 才对他冷漠异常,其他时候基本上都任由他作乱。

    但是那种细微又显而易见的变化, 他还是能准确察觉到。

    就比如现在, 这个周末, 难得喻舟夜能休息,他也不想起床。

    睁开眼看到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投进来, 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打在木地板上, 他哥在熟睡里闭着眼。

    而他,正亲近地趴在他哥身边, 一只手臂挂在喻舟夜的胸膛。

    早晨他们俩都被生物钟叫醒过, 喻时九摸索着去抱他哥的腰身, 脸凑着他哥的耳畔均匀呼吸,浅浅地模糊说了声:“不起,上学用脑过度,放假要睡爽。”

    喻舟夜就随着他, 跟他一起再次沉睡。

    喻时九看了表,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 最近半个月他哥给他的感觉太温柔了。训斥他的时候,他都能凑过去挨着。

    “还没睡够?”喻舟夜惺忪的嗓音开口。

    喻时九抬脸一看:“够了。等哥一起起床。”

    手臂被拉开,喻舟夜正要坐起来, 喻时九突然放肆跨腿骑上去,一点儿没有刚睡醒的朦胧样子。

    喻舟夜倒是真的好好休息了一番,躺着和他对视,过了会儿黑眸才彻底清醒。

    他拍拍喻时九的腰:“今天不去项目的公司选址看看?”

    “去。约的下午两点,我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喻时九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

    喻舟夜过了片刻,再次示意他下去:“我下午就不陪你去了,有些事要处理。”

    “嗯。我知道。”喻时九还是纹丝不动。

    “哥。”他忽然俯身下来,垂眸视线从喻舟夜漂亮的眼睛,滑落到高挺的鼻梁,在落在唇上。

    “你怎么在床上,还跟我谈工作啊。”他说。

    “你这么小,不谈工作谈什么?”喻舟夜笑了笑。

    “我不小!”喻时九说:“马上我就成年了。”

    他还暗自压下腰,让苏醒的地方抵在喻舟夜的腰上,以此自证一下:“哪里都不小,掏出来吓你一跳。”

    “——跟哥哥没大没小,确实挺吓人。”喻舟夜拍拍他的后背:“起来。”

    “哥命令我,我就起来。”喻时九灵光一闪。

    喻舟夜仿佛用了两秒去权衡,然后说:“这也要命令吗?”

    “要!”喻时九得寸进尺得缓缓蹭了下他哥,凑到他哥的耳边低声说:“我可都憋着呢,哥不管管我,我就要在你身上撒野了。”

    他哥没有把他一把推开,而是犹豫之后,按住他的腰身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这样显得像个情人间缠绵的拥抱,他的腿都贴着喻舟夜的腰。

    喻时九还没来得及庆幸,去好好体会一下,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哎——!哥!”他条件反射在喻舟夜的身上挂得紧紧的,四肢并用夹在他哥的腰上。

    喻舟夜居然按着他的后背,把他完全抱了起来。

    下地之后一个转身,喻舟夜把他放回床上,喻时九没经思考地就在诱惑里放开了手脚。

    “哥。”他去拽喻舟夜的睡衣袖口。

    喻舟夜朝他轻轻笑了下,手指刮刮小狗崽的脸,俊美的容貌近在咫尺:“不想起就接着睡吧。我还有事。”

    在喻时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喻舟夜已经开始走进洗漱间,还关上了门。

    喻时九回味了一下刚才他哥那样把他整个人都抱起来的感觉,面对面的,他全身心地夹在他哥身上,手臂也是紧紧搂着喻舟夜,脑袋交颈凑在一起……

    他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喻舟夜想起床,摆脱他要胡闹的趋势,但是用的做法也太温柔了。

    放在以前,他哥会按住他的头推开,然后直接抽身离开。

    “这也太幸福了吧。”喻时九忍不住小声酸了句。

    要是跟他哥在一起,他哥会处处都用这样的温柔对他的爱人,他们还会温柔缠绵地干所有的事。

    包括用那样姿势抱着他,肌肤相亲,抵达彼此灵魂的最深处……

    他们还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没有隔阂地放肆接吻。

    喻时九感觉自己渐渐有些不满足,可是他答应了他哥,要乖一点的。

    乖一点,就要见好就收。

    于是他看了一眼自己睡醒就精神的东西,想到喻舟夜那天拿着折起来皮带在掌心里拍了两下,有清晰钻进他耳朵里的响声。

    也抬手不轻不重地对自己拍打两下,轻轻蹙眉,又有点擅自动手的自责。

    “给我安分一点!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发.情了!”喻时九对它指控道。

    然后又想到要是他哥的手就好了,那怎么样都可以的,温柔还是粗鲁,都无所谓。

    只要是他哥就行。

    他仅仅是闻着他哥的气息,就很享受。

    喻舟夜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整个抱起来,只用了一只手去托住他的后背,肯定也会有很多很多的力量。

    喻时九在枕头上的脑袋用力甩甩,一股脑坐起来,低头警告:“给我好好表现。你得看清形势,进退得当!”

    接着他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冲了一个在上午时分有些凉意的澡,把不干净的脑子洗了洗。

    换好衣服,收好不安分的东西,人模人样地坐在餐桌上,喻时九和他哥吃着一样的饭菜,早餐直接变成上午饭。

    “哥,你最近胃还难受吗?”喻时九问。

    “还好。”喻舟夜细嚼慢咽,还在看报纸。

    “洲际的选址你看了吗?”喻时九问。

    “看了。”喻舟夜看看他:“靠近蓝海湾的B区,应该离你们想要开通国际旅游航线的港口.交通方便。”

    “对。”喻时九可惜道:“就是离喻氏的总部太远了,工作展开以后,就不能跟哥一起去总部上班了。”

    “离家不算远。”喻舟夜说:“等你们定好了,我在那附近给你挑套合适的房子。想要别墅还是高层,到时候想好了告诉我。”

    喻时九废寝忘食考到箐英第一,就是为了以让滨海大无法拒绝的理由早两年上大学,进预科少年班,这样就能从学校里搬出来,能天天回家。

    能多跟他哥在一起,跟着他哥做事,能早点长大。

    喻舟夜这话一出来,喻时九发现他还得面对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他想要的长大,也需要他能够独立起来,能独当一面。

    这个独立,不会要把他从这个家里,从他哥的身边离开吧?

    “哥,我就住在家里不行吗?”喻时九说。

    “当然可以。”喻舟夜说:“但是你的公司新成立,刚开始的一两年都需要你费心,这是你名下第一个自己创立的企业,加班是常态,太晚了就近能休息也好。”

    “洲际去总部,单程走高架过去,最快可以缩短到一个半小时,比我从家里去箐英要好多了,不用走城里面堵车。而且距离我回家,只要四五十分钟,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能拿驾照了,到时候要回家还不容易吗?我不开车,司机也能随时送我。”

    喻时九突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在家里?”

    喻舟夜稍显意外:“为什么?”

    “——因为我老跟着你,还要挤你的床睡,你嫌我烦了。”喻时九刻意道:“硬邦邦的一个大男人挨着你睡,哪里有追你那些女人好。”

    喻舟夜被他莫名其妙的酸劲逗得扬起唇角,目光从报纸上抬起来:“我弟弟的脑子里,怎么总装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我哥都想把我赶出喻家了,我不能做点合理的猜测吗?”喻时九的话有点酸,态度可十分硬,还略微抬起下颚。

    小狗崽这话,不是生气,倒像是傲娇,讨个说法。

    “你不在家的时候,郊外几个工厂离得远,我去一次,也会就近休息。”喻舟夜说:“工作之后,休息的时间很少,我也有好几天没回家的时候。”

    喻时九心里一惊,回家这事对他们家太重要了。

    他本来没家,喻家是养育他的地方,里面有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哥哥,还有已经去世的父亲。

    而对喻舟夜而言,他是个好兄长,好儿子,身负重担的家主,他的一言一行都得万分慎重。

    所以他开始去箐英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坐两小时的车去上学,晚上下晚自习再回来,也就是奔着回家,奔着去见他哥这个念头的。

    喻舟夜肯定也一样。

    家里,得有人在,才叫做家啊。

    “可是我从来没见你,除了出差以外,不在家。”喻时九愣愣道。

    喻舟夜欲言又止,最后纯净透彻的黑眸看向他,低声轻斥:“小白眼狼。”

    喻时九心里明白过来,听到他哥亲口说了,才微微发涩。

    他哥有多忙,他都知道,忙得身体不佳吃药上阵,也不会让外人看出来端倪。

    喻舟夜总是那么体面,绅士,贵气十足。

    外人没人看得到他薄弱的地方,他这个弟弟也要碰巧,也要费尽心思去撞,才能窥探到零碎的片段。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很多时候回家那么晚,完全可以就近休息,多养一会儿身体,只是他惦记这自己这个弟弟,所以只要他在家,他哥总是会回家的。

    无论多晚,都会回家。

    喻时九忽然想起来,他以前从蓝海湾套出来的喻舟夜在里面三个月的消费清单,里面的酒店房间,有三次都是在半夜退房。

    结合他喝过酒,他哥竟然只是用来醒醒酒,然后还要回家。

    那剩下两次回不来的,大概是走都走不了了,也醒不过来的时候了。

    只要喻舟夜还能走,就一定会回家的。

    “哥,洲际那边的地我看过,别墅离得都不近,就小区高层吧。”喻时九低下头去吃饭,嘴里的剥好端上来的蟹肉有一点苦似的。

    他去蘸满了芥末酱汁,一口塞进去,直冲口鼻。

    “不过我还是会回家的。”他鼻尖刺激得酸热,抬起头:“顶多拿来午休一下。”

    “想要了。”喻舟夜道。

    “嗯。”喻时九多咽下去几口海鲜粥:“我哥给我的,干嘛不要。”

    喻舟夜:“好。”

    “我还要个越野车。”喻时九说:“你给我挑吧,过生日那天我去提。”

    “开越野车谈生意。”喻舟夜点点头:“很有想法。”

    “我不能开两台吗?”小狗崽朝他呲牙:“轿车谈生意,越野我自己开。跟你一样,都要黑色的。”

    “好。”喻舟夜说:“是会给你配上的,还想要什么?”

    “要……算了。”喻时九既然想自己干,就不想再让他哥的人牵扯进来。

    “想把小孟要过去?”喻舟夜一眼看出来。

    “嗯。不想要了。”喻时九说:“你看人那么准,养出来个好手下,我也要自己试试,看看我的眼光怎么样。”

    喻舟夜对此倒是很认同:“我弟弟的眼光,不会差的。”

    “那是。”喻时九得意道:“也不看看我看上的都是什么人?”

    喻舟夜和他四目相对,不用他再开口,也知道小狗崽又要讲出什么不该讲的话了。

    “什么人。”喻舟夜低头去夹菜,随口逗一下小狗崽。

    喻时九眼尖,他哥要夹的菜离他近,站起来就把清炒笋尖换过去,还冲他轻“哼”一声。

    然后把目光放在眼前动人心魄的一张脸上,出乎喻舟夜意料之外的,拿清晰的口吻概括道:“绝世无双的大美人。”

    第80章 不是因为你带我走错了路 “我哥不去,……

    喻时九讲些赤裸裸逾矩的话, 喻舟夜可以不做回应,或者教训一下。

    反倒说这样、暧昧而尽是余地的,喻舟夜教训他, 显然不合理。

    让他闭嘴,更多此一举。

    喻时九感觉自己成功把他哥调戏了一番, 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哥看了好一会儿,把喻舟夜的意外和回避、沉默都看在眼里。

    心里因为要接受他哥给他重新买房子的不舒服都没了。

    换成别人, 大概只会觉得喻总面上的神情不显山不露水。

    喻时九跟在他身边久了,白天鹅轻轻垂下头, 看一眼湖水里的倒影, 用来避开他的话, 也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哥真是太有意思了,喻时九忍着没上手去得寸进尺。

    短暂的静默里, 只有碗筷轻微的声响, 喻舟夜看他的脸色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在喻时九没继续说点不规矩的话。

    在意外之后,他直接换言道:“成人礼有什么想要的?”

    “啊?”喻时九自己数着日子过, 全因为他哥, 没想到他的生日, 他哥也会数着日子来。

    “还有一个多月,现在就准备是不是太早了。”他说。

    “你不是说,送人礼物要提前准备吗。”喻舟夜道。

    喻时九的目光顺势往自己手腕上的表看了一天,这话不是他提醒了, 他哥才做的。

    他还没什么都没说的时候, 喻舟夜就会为他准备好一切的。

    “我想要的, 我哥现在又给不了。还问这个做什么。”喻时九语气如常道。

    “别闹。”喻舟夜将视线投向他,面上也些微严肃起来。

    “你还在上学,又不爱应酬, 长期不跟家里的长辈和父亲留下的世交们打交道,他们知道喻家有个快成年的儿子,我有个弟弟,你的生日刚好可以见见他们。”喻舟夜说:“到时候是定个地方办生日宴会,还是就在喻家一楼的大厅里办,看你的喜好。”

    喻时九的心思一直都在他哥身上,对于这方面的交际,他心里有惦记,但是却不擅长。

    上辈子他活到快三十岁,一身的反骨,声名狼藉,周围没人在他身边,喻家那些有利益往来的亲戚们,更是对他势同水火。

    因为他总是会给喻家的生意,给喻舟夜,闹出大麻烦,搞砸他和他们的事情。

    到了这辈子,他即便知道自己要变得乖一点,也得学会跟这些他曾经鄙夷的亲戚们打交道,总还是在往日后排。

    他的时间很紧迫,也很少,好多事都要做。

    基础太薄弱,就导致他学习都会分去大部分的心思。

    现在喻舟夜亲口来告诉他,意思就是定好了。

    你的生日宴会,成人礼,你作为喻家的小儿子,喻氏集团现在唯一的后辈,你得站出来让人见见了。

    “哥,我的生日宴会,就像曾经在父亲的葬礼上,你带着我去对他们那些人一一认识一样吗?”喻时九问。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他觉得这就是一回事,这是他的身份完完全全郑重搬出来的场面。

    是在所有人面前,敲定喻舟夜和他,是兄弟。

    这是好事,其实。

    他应该高兴的。

    他不就是想和他哥并肩而立的吗?

    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兄友弟恭,他们一条心吗?

    没什么比这个机会还要合适了。

    但是喻时九说不出来的心慌,他想要的不止是好兄弟,偏偏这个好兄弟会让他们的关系清晰起来。

    他不喜欢。他宁可在不能像他哥保护他一样,保护他哥时候,跟喻舟夜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暧昧下去。

    喻舟夜对他的好,把他当弟弟的好,他就愿意当做是不戳破的暧昧。

    他哥明明也对他很温柔了,不是吗?

    “——嗯。”喻舟夜过了会儿,应道:“你的生日宴会,可以不去想父亲的事,我希望那天你是开心的。”

    “真的能不想吗?”喻时九抬头看向他。

    喻舟夜没有立刻回答。

    然后转头朝一个通道看过去,从这里走出去,再转个弯,下两步浅浅的楼梯,就是喻家一楼的大厅。

    非常明亮,又宽敞的会客大厅,足够开展一场有乐队手现场奏出美妙的背景音,有琳琅满目的酒杯和精致的食物,有美艳的女人长裙和绅士的男人所组成的、完美的生日宴会。

    而这里,在他十三岁,也是他和他哥的父亲离世,用来举办葬礼的地方。

    那是喻舟夜的亲生父亲。

    他哥可比他孝顺多了,比他对父亲要爱得多。

    “你见到我那天,带着我去见人,我看到你喝了好多酒。”喻时九这时吐露心声,道:“我很惊讶。……惊讶应该都表达不了,我的作文写得不好,总是拿不到满分。”

    他用筷子戳戳自己碗里吃到剩下一点的海鲜粥,压住里面的虾仁,很快滑走,又去找到压一压。

    “那天我先是很奇怪。你这个私生子,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身份,这样应该躲起来的、不堪入目的身份,还有你直接继承了喻家的一切,怎么有脸出现在我爸的葬礼上。”

    喻时九每一句,都像是在自己的心脏上割出来一个个的小口。

    他是无法想象上辈子的喻舟夜,还有这辈子的他哥,每次被他辱骂、攻击、坏事做尽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身份,自始至终,其实是他自己。

    他端起小碗几口把粥都喝掉,又一连喝了几口温水,收拾收拾情绪,继续道:“可是你就来了,你还很体面。你胸口上面戴的花,都戴得那么端正,我厌恶你,也嫉妒你,嫉妒你比我做得好。比我还像喻家名正言顺的儿子。比我还像应该跪在灵堂正中的人。”

    喻舟夜目光一顿,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掉眼底的心绪。

    喻时九猝然笑了下:“其实还有好多呢,都说不完。”

    “还恨我吗?”喻舟夜问。

    喻时九看着他摇摇头。

    我只是有点恨我自己罢了。

    只要我稍微地用一点点心,哪怕不知道喻家这个大秘密,也能看出来你为了我赴汤蹈火。

    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会留下好多好多钱和财产,留下喻家的一切给我。

    只要稍微一点点地收敛起我的傲慢和冲动,只需要用心一点点,聪明一点点,就一点……

    至少,上辈子我们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从头到尾的经历和结局。

    “比起你喝了好多酒,另外一个让我震惊和想不通的,就是你居然会带我去见人。”喻时九看着他哥,开口道:“这么做挺奇怪的。你都不担心我砸了爸的灵堂,也不怕我这个喻家长大的正经少爷,抢了你的东西,你还帮我在他们的面前一一说好话,喝道谢的酒,喝道歉的酒,最后回家的第一天,就喝到犯胃病。”

    “我问你,不怕我掀了爸的棺材板吗?”喻时九垂下头笑:“你说你相信我。我不会。”

    “多奇怪啊。我们都没见过,我们是敌人,仇人。”喻时九说:“你居然第一眼就说你相信我,还给我这么多好东西。”

    喻舟夜放下手里的碗筷,等他说完:“——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小九,我们没有爸爸了。”喻时九忽然道。

    喻舟夜顿了顿,道:“你记得。”

    喻时九点点头:“说出来你大概不会相信。那天你真好看,我那么讨厌你,也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完美,光透过楼顶的水晶圆顶,照在你身上,我素未谋面、不肯承认的哥哥,就像一座圣洁的神像。”

    他好像陷入了回忆里,还是两辈子交错的回忆,同样的是对他从未改变过的、对他无限纵容和宠爱的哥哥。

    他的大脑居然可以把有关喻舟夜的一切,记得这么清楚。

    “我从楼上换衣服下来,我不高兴为什么跟你穿的衣服不一样,正好看到你抬头看我,那个眼神……你什么也没说过,可我觉得你好伤心。好几年以后,我才明白,那天你看我,其实心里是在想……”

    喻时九停顿片刻,道:“喻家以后就只剩下你和我了。以后,你就要和我这个厌恶你的弟弟相依为命了。”

    “你就要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了,要做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弟弟的哥哥了。”

    “爸爸走了,剩下的时间里,你就要竭尽所能地照顾好我了。”

    ……

    喻时九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清晰无比。

    迟来了太久的悔恨和歉意,而他是连对不起都没法说出来的人。

    他只能说,他很久以后才明白他哥在对他好。

    重一点的话,为他豁出性命的话,他也不可以讲出来。

    喻舟夜不被察觉地轻叹,然后道:“我有照顾好你吗。”

    “有啊。”少年抬起脸,看向他的眼睛里有星光似的:“我哥对我可好了,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你对我还好了。”

    喻舟夜:“那就好。”

    “怎么了,哥?”喻时九看出来他哥的情绪有一丝波动。

    喻舟夜摆摆头:“有时候会想,你的成长过程里,我一直太忙,有没有照顾好你。”

    “当然有。”喻时九笑着说:“哥,我长成什么样,与你无关。我喜欢什么,也不是因为你带我走错了路。”

    喻舟夜的意思,他太明白了。

    “你一直都有好好地教导我。我是个男人,粗心点也没事,但是你从来没有粗心过,你一直把我跟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喻时九说:“我特庆幸你是我哥。至于我不正常,那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恩将仇报。”

    “小九。”这话有点重,喻舟夜出声制止。

    “没事,哥。”喻时九笑了笑:“你还不够了解我。很多事你都不知道。我什么样,我自己清楚。”

    “你现在很乖。”喻舟夜说。

    对你说几句好听话,折磨过你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白天鹅也太好哄了。

    喻时九活过一辈子,他比谁都清楚,即便他快三十了,还在跟他哥做恶,他哥也会竭尽所能地呵护他。

    “嗯。我再努力努力。”他说。

    “生日宴会,会让你不开心吗?”喻舟夜问。

    “不会。我只是想到了。”喻时九说:“我要站出来给大家看看,你要带着我挨个去引见,就像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样。”

    喻舟夜想了想:“我也可以不去。”

    喻时九睁大眼:“为什么?我不同意!我的生日宴会,你不去怎么行?”

    两人对视间,喻舟夜弯起唇角:“难道这是我的生日吗?”

    “……我的也不行。”喻时九说:“我哥不去,我就没有生日。”

    “有我哥,我才有生日。”他又强调一遍。

    喻舟夜朝他道:“过来。”

    喻时九身体反应更快,先走到喻舟夜的面前才应:“哥,你说。”

    喻舟夜抬起手顺了顺他的背:“别担心。有我在。”

    喻时九刚才弥漫在心底的伤感和心慌,顿时得到了回应。

    他哥真厉害。

    这也能看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心神不宁。”喻时九问。

    “可能是、兄弟之间的直觉。”喻舟夜说。

    “……我有点慌。”喻时九说。

    “生日宴会?”喻舟夜说:“不喜欢,我们就不办了。”

    喻时九垂着眼皮,过了会儿说:“我能抱抱哥吗?”

    喻舟夜正坐在餐桌的椅子里,往后靠在椅背上,拍拍腿:“来。”

    喻时九倒是想直接跨坐上去,但是显然现在不合适。

    所以他弯下腰,从侧面抱住喻舟夜的肩膀,脑袋一埋去嗅他哥颈间特殊的淡淡木质香。

    “我要办。”他说:“我会好好表现的。”

    喻舟夜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嗯。还有一个多月,不想办,随时告诉我。”

    “就在家里办,我不出去,我要跟我哥在家里办。”喻时九说。

    喻舟夜:“好。”

    虽然他哥的安慰很奏效,但是喻时九在喻舟夜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沉下脸。

    他说不清是哪里来的预感,又具体是什么,毕竟他本身重活一世,就够违背科学和常理了。

    他只是觉得,命运齿轮,仿佛会再次转动。

    就从需要他站在生日宴会的聚光灯下,会开始步入喻家的权利中开启。

    喻舟夜会保护好他的,喻舟夜总是不问缘由地保护他。

    甚至给他随时反悔的权利,来自己去跟那些亲戚们和来往的世交们一一致歉。

    喻时九感觉命这个东西,真的太奇妙了。

    它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

    而唯一不变的,就是他哥在命运的洪流中,成为了他的保护伞、庇护所,他随时可以倚靠的港湾。

    这让他即便心慌,也能在抱着喻舟夜的时刻,得到安宁。

    “九月九号。”喻时九说:“那会儿洲际应该揭幕运营了。”

    “嗯。”喻舟夜说。

    “我也要参加滨海大的预科少年班招考了。”喻时九埋在他的颈间,恋恋不舍地说。

    “嗯。”喻舟夜道:“不用担心。都安排好了。”

    “我哥办事,我肯定放心。”喻时九短促地笑了声:“一句话让喻氏集团总裁为我忙前忙后、刀山火海。”

    喻舟夜也笑了,拍拍他的后背,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分开,用兄长的口吻对他道:“上了大学,你就自由多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我只是上大学,又不是不回家了。”喻时九依恋地贴着他哥的椅子靠背站着:“我还要天天回家,半夜我都跑回来。别让我发现我回家了,你不在家。”

    “除了出差,和必要的时候,我会回家的。”喻舟夜说。

    “必要的时候,是指晚上跟别人的约会吗?”喻时九刻意问。

    “嗯……距离法定的结婚年龄,还差一点。”喻舟夜说:“我弟弟可以安心念书,安心工作。”

    喻时九一下笑出来,阴霾都被扫空了:“喻总的记忆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