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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他会把月亮抓下来 好像是对着小女朋友……

    新春的气氛维持三天, 正月初四喻舟夜就开始准备审批各个产业要复工的文件。

    他在家办公,喻时九就窝在他的书房里面跟着他审阅文件,还拿出来剩下的所有时间, 高强度的记忆,把喻舟夜之间交给他东西一页页地过完。

    喻舟夜得空抽查了他几次, 喻时九对自己学习能力不太自信,但是居然都答对了。

    他亲眼看着喻舟夜把他回答过的那些项目, 放进粉碎机里销毁掉。

    这让他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恨不能把这些东西直接打印在脑子里面去, 没有反悔和第二次的机会, 让他短时间里迅速提升了学习效率。

    不过有件事, 他一直忘不掉,还有些耿耿于怀, 终于在喻舟夜打完一个很长的电话之后, 喻时九坐上他书房的办公桌,没有预兆地追问。

    “哥, 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喻时九垂眼, 盯着他脸上的神情道。

    “你说。”喻舟夜的目光还放在电脑的表格上。

    喻时九直接道:“为什么叫我那个。”

    喻舟夜抬眼:“哪个。”

    “就是那个。”喻时九一脸的期待, 眸光里亮晶晶的。

    喻舟夜叫他那声,他能做梦都翻来覆去做无数遍。

    让他自己说出来,他这么一个钢筋水泥般的混球,还真说不出来了。

    怎么他哥说, 就那么自然, 那么迷人呢?

    他哥是不是还对别人说过?

    不可能啊, 他天天跟他哥睡,他哥跟谁说去。

    喻舟夜仿佛心有灵犀,点到:“乖宝贝?”

    喻时九正在琢磨的心思被戳中, 差点打个激灵,脸到脖子根麻了一片。

    “嗯。”他搓搓脸,让自己别这么没出息。

    “你干嘛叫我这个,以前都没叫过。”他说。

    喻舟夜似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直言道:“爸爸叫过的。”

    “你是我爸吗?”喻时九直直戳穿。

    喻舟夜手里的动作顿时停滞半秒,收起脸上的柔和。

    完蛋。

    喻时九知道自己这张嘴说错了话,他爸可是喻舟夜的亲生父亲,这种玩笑是万万不能扯上的。

    于是他赶紧找补道:“你、别说这个。爸都入土为安了,是我说错话了。”

    喻舟夜过了会儿,回答他:“因为你不听话,跟你来硬的没用。顺着你,天就要亮了,不能再由着你胡来。”

    “为了让我听话,所以故意说好听的?”喻时九心领神会。

    他以为喻舟夜会干脆把这事揭过去,没想到真的认认真真给了答案。

    还是他不想听的答案。

    “嗯。”喻舟夜还再次肯定了。

    “喻舟夜!”喻时九突然有点无名火冒出来。

    喻舟夜把视线移到他脸上:“嗯?”

    喻时九憋了几秒,提声到:“你才是个流氓!大流氓!“”

    喻舟夜眉心微蹙。

    “没事喊什么啊,没喊过吗?张口就瞎喊,你喊什么不好,喊这个干什么?”喻时九把心里话全都倒出来。

    “没喊过。”喻舟夜从善如流应答。

    喻时九很想说那你这辈子都别喊了!

    但是他真怕说出来以后,他哥就再也不会叫他宝贝了。

    “想听?”喻舟夜忽然问。

    喻时九瞪着眼看他。

    喻舟夜:“过来。”

    喻时九不想过去,但是身体很诚实,从办公桌的一角跳下来,身体走过去了。

    走到喻舟夜的眼前。

    “想不想听。”喻舟夜问他。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再问一遍?”喻时九恼羞成怒:“你又不是没问过,那天问的还不够清楚吗。”

    喻舟夜看到小狼崽炸毛了。

    “以后不躲我了?”他说。

    喻时九猛然反应过来,都是他哥故意的!

    故意让他过来,故意用这声宝贝勾他发火。

    他哥怎么还有这一面呢?

    他都想骂一句是不是有病。

    又因为喻舟夜真的有病,从小体子不好,根本不忍说一句重话。

    喻时九突然憋着憋着,就不憋了,直接道:“我躲你干什么啊,就跑了两天,除了找江城,就是去补课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别的什么也没想,你为什么不信我?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有病啊我躲你,我多爱跟着你你不知道吗?”

    喻舟夜的目光停在他脸上,等他撒完气,这才揽过来,给小狗崽顺毛。

    拍拍喻时九的后背说:“乖宝贝,不气了。”

    他一句话,喻时九就心软了。

    因为他听得出来他哥的诚心,也知道了他哥也需要他。

    还知道即便他不负责任地跑了,他哥也会接他回家,把一切的好都给他。

    他是第一次发现,喻舟夜原来是在意的。

    他在意自己不辞而别,在意自己在做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就躲开他不见。

    喻舟夜也是在意他的,不管这是哥哥对弟弟的在乎,还是在一个床上睡过却被抛下的在乎,都无所谓。

    反正他哥就是在乎他。

    他一向不声不响,受了伤也不会让人看见的哥哥,肯让自己看到他的在乎了。

    喻时九一下子就撒不住了,抱住喻舟夜的脖子就往上咬一口

    “你从来没这么叫过我。”他说:“就上次那一次,我还那么丢人。”

    “嗯。在哥哥面前,不丢人。”喻舟夜摸了摸他的脑袋,给小狗崽顺毛。

    “就算你叫我,是为了让我听话,我也爱听。”喻时九自顾自道。

    “刚刚不是还不满意是为了让你听话吗?”喻舟夜说。

    喻时九:“你管我?我就爱听。”

    “好。”喻舟夜松开他,捏捏他的脸:“还生气吗。”

    喻时九趁热打铁:“那你叫我一声,我就不气了。”

    喻舟夜眼底浮出温柔的笑意,顺从道:“乖宝贝。”

    “嗯。第三次。”喻时九说。

    喻舟夜:“数这个?”

    喻时九:“嗯。”

    “为什么。”喻舟夜问。

    “因为不常听。”喻时九道。

    喻舟夜却没有继续接话了。

    他哥没有说,你想听,我会常常讲给你听。

    喻时九知道,对以往不曾这样叫过他的哥哥来说,这不能成为常常。

    因为他不小了。

    这话,太暧昧了。

    好像是对着小女朋友才能讲的。

    他是喻舟夜的弟弟,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男朋友。

    喻时九突发奇想,如果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就能懂事,那会儿开始缠着他哥,他哥是不是就会叫他宝贝了?

    从那么小开始叫,长大了就不会变得突兀了吧。

    可惜不能再早一点,前世今生,他遇到喻舟夜,都是在他父亲的葬礼上。

    他父亲,他的身份。

    这是喻舟夜和他之间越不过去的一扇墙。

    不过喻时九没让自己花太多时间来消沉,他更愿意做点实际行动来让喻舟夜看清楚。

    ·

    委托江城去做的亲缘鉴定在这个春节里就出了结果。

    喻时九从家里出来,到游戏厅跟江城见面。

    对方把结果放在一个汽车模型的包装盒里递给他。

    “九哥,要看看吗?”江城问他。

    喻时九和他在游戏厅里找了个人少的位置,一人一台机子,靠在电竞椅上拆了汽车模型的包装盒。

    从侧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就两张纸,我没包,塞在里面。”江城说:“我估计你拿着不方便,这样隐蔽点。”

    喻时九朝他笑了下:“干得好。”

    江城脸色有些复杂,被光怪陆离的灯光一照,更不好直接开口了。

    他看着喻时九又把包装盒封上:“九哥,你不看看吗?”

    “用不着。”江城把盒子随意丢在脚边,在游戏机上开了一把。

    江城的视线还停在他身上,喻时九抽空看了一眼:“有话就说。”

    “那个,我放进去的时候,看到结果了。”江城措辞道:“我也不是故意看的,他就两张纸,一眼就扫到了。”

    “没事。”喻时九道。

    “九哥,你真没事啊?”江城问。

    “真没。”喻时九笑了笑,手里果断在档杆上来回挥动。

    “那你哥跟你,他不是亲生的,你不恨他啊?”

    江城放低声问:“毕竟喻家可是那么多钱和资产。”

    喻时九盯着游戏机的屏幕,把里面对战的小人打死,跳出结算页面,松口气道:“他救过我的命,我恨他做什么。”

    江城搞不懂了,不过这事,是喻家的家务事。

    喻时九明显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好追问。

    “还是那句话,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随时联系我就行。”江城说。

    “给本少爷买两瓶汽水去吧。”喻时九说。

    “……好嘞。”江城站起来走开。

    等江城走出视线,喻时九靠进椅子里发呆。

    心知肚明,和拿出证据,把数据白纸黑字地摆在眼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刚才摸到了,很薄很薄的两张纸,折起来放在包装盒的底层,根本看不见,还没这个汽车模型的说明书厚。

    这么单薄的两页纸,就是他和喻家,和喻舟夜的所有联系了。

    从血缘上,他们是陌生人。

    他的身世他知道,喻舟夜也知道。

    喻舟夜这辈子都不会戳破,会带到棺材里去。

    随着他对喻舟夜强烈的占有欲和为非作歹的邪念,这件事迟早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喻时九不会在葬礼上踢翻他爸的棺材,但是会把喻舟夜心里的棺材板砸烂。

    他哥不说,他哥不肯。

    他哥是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是天上的月亮。

    没关系。

    他不是。

    他是在他哥从烂泥地里捞出来的一块废铁。

    他是喻舟夜悉心照料,尽心呵护的童话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他是被命运打磨出来的一把利刃。

    他是声名狼藉的混蛋。

    他是满身罪恶的人,不嫌身上多块泥。

    他会把月亮抓下来,把白天鹅围进自己的湖水里。

    让他哥那双纯净的黑曜石般的眼眸,认认清楚,他们这份兄弟情深,到底能不能被撕破。

    认清楚,他喻时九到底是谁。

    到底能不能抱他,吻他,和他共度余生。

    可是喻时九也会犹豫,他在等一个时机。

    因为他怕他砸碎了,喻舟夜就真的会跟他斩断关系。

    他怕。

    他小时候没哥,好不容易有哥了,他怕他这把刀会刺在他哥身上,也怕他哥伤心着,就不要他了。

    他以前没有这么多需要思考的东西。

    当他真的在金砂州安排上眼线,真的一点点找到那个人违法犯罪的矛头和证据,真的把他和他哥的亲缘鉴定书拿在手里,真的开始为一个不同于前世的未来做计划……

    他感受得到命运的齿轮在转动,因为他的决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会变化,他也许能够赎罪。

    曾经辜负过的人可能会再次被他中伤,他也许会伤了他哥的心。

    那种无法言喻惆怅和复杂,喻时九感觉他还是没能完全学会去悄无声息地消化他。

    至少现在的他,需要几根烟来排遣一下。

    他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到死都没长大,不然怎么重新活了一世,他还是得学着怎么去排遣自己的情绪。

    如果有一天,喻舟夜不再对他这样纵容,不让他再进一步,不愿意承认他也会在自己身上得到欢愉。

    喻时九想,那他就会不破不立了。

    “这里禁烟。有没有素质啊?”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喻时九这会儿不想道歉,也不想搭理,只想安静点,徒手用手指掐灭了烟,火星子毁灭在他手上。

    烟雾也从香烟转移到他的指尖上飘出来,就像是他的手指被烧焦了一样。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女孩子在他背后依依不饶的样子。

    喻时九深深吸了口气,站起来转身道:“我出去抽可以吗。”

    他浑身都是粗粝的寒意,沉着脸,虽然面无表情,也能看出来心情极差。

    周身的气质根本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是什么身负罪孽的亡命之徒。

    “能让开了?”喻时九对她道。

    女孩这才后知后觉地挪开步子,把过道让出来,眼睛却盯着他不放。

    虽然有些胆怯,仍旧一瞬不移。

    喻时九错开她走出去,一道高大的黑影在她头顶落下阴霾,又被带走。

    “喻时九!你就真的没认出我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这回有点高,过道那头打游戏的都朝这边看了眼。

    喻时九感觉自己正在地狱里爬行,那些算计和前世今生的差错,跟那两张纸一起压在身上。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排遣,实在没心情跟一个陌生人聊下去。

    他站在原地,重新抽出烟,咬在嘴里,头也没回地说:“我应该认识你吗。”

    “你!”女孩明明有些怕他现在这副样子,还是追上前说:“你拒绝我就算了,怎么说话还这样?太伤人了吧。”

    第52章 消失的情书 一个非常不可能,也非常地……

    游戏厅内有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好不容易落了这一块人少的清静地,被少女提高音量的声音几番打破。

    过道那头方才被打扰到的人,这时也多投过来一个眼神。

    喻时九没心情去知道她为什么认识自己, 众目睽睽下,这才因为她停下脚步, 侧头看她,实在没印象。

    “你认错人了。”他道。

    “我不可能认错!我是肖静宇, 我让蒙蒙帮我问你号码,你又不给, 还给你写了情书, 就放在你书包里面, 你别说你没看见。”肖静宇丝毫不介意被人听到,音量足够让离得近的人听个清清楚楚。

    喻时九沉着脸, 有些心烦, 大概明白了,这是学校里的人。

    问他要电话号码的人, 从来不算稀罕事。

    他的重心都在他哥身上, 学校里都在学习身上, 除此之外,他还要花大量的精力放在熟悉喻家的产业内容上。箐英里面的同学,他熟悉的也就那么几个,还都是男的。

    他会尽可能把自己的时间充分利用, 减少麻烦。

    没有心思去猜测她的身份, 和她嘴里的晓茹到底是谁, 喻时九直言:“我没记得给过谁我的号码。”

    肖静宇咬咬唇,负气道:“所以我才会来堵你啊!不然我怎么会来游戏厅,这里不是抽烟的就是吵吵闹闹的……”

    喻时九从嘴里第二次拿下来的烟, 被他捏在手里断掉,他打断道:“既然知道我不给号码,还来打扰,你不觉得你的礼貌也有待提高吗?”

    “我……!”

    肖静宇这时才有了丝脸红,不过她环顾四周,反正都是学校里不会看见的陌生面孔,就大胆起来:“不礼貌也是你在先。谁叫你拿了我的东西不回话的,拒绝也要当面说才有诚意啊?你这算什么!”

    喻时九觉得头疼,不打算再理会,直接沿着过道拐了个弯,掀开侧门走出去。

    肖静宇愣了一下,在跟不跟上去之间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一推开门,一阵烟雾缭绕扑面而来,她皱眉走出去。

    “怎么还跟出来了。”江城把汽水递给喻时九:“喻少,你的桃花。”

    喻时九背靠在楼梯扶手上,隔着烟雾抬眼看她。

    “你干嘛抽烟啊,这么呛。”肖静宇跟出来以后眉头就没下去过,却不依不挠地不肯作罢。

    喻时九忽然觉得,他对他哥是不是也这样,每次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软磨硬泡,死缠烂打。

    不过他能肯定,在他哥眼里,他不是个陌生人。

    而是个至关重要的家人,弟弟。

    会纵容,会捧在手心里的弟弟。

    “我有爱人。”喻时九说:“换个目标吧。”

    这个称呼一出来,连江城都吓了一跳。

    谁家弟弟在外能这么叫哥哥,要不是他知情,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什么?”肖静宇似乎没听懂,踌躇几分,走到他面前,眼里是害怕的,言行没一点影响到。

    “你有什么人?”她一时不解。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爱情的爱。我心里有人了,你在我这儿得不到你想要的。”喻时九说。

    也是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喻舟夜对于他,是那么地纯净,又那么地复杂。

    他可以因为对方想表达出的这种要得到的“喜欢”,来用简简单单的“爱情”两个字来用做回绝。

    但是他其实无法给他对喻舟夜的感情下定义。

    那里面,一定是有爱的,有很深很深,早就被生死和经历熬成地能让人一口溺毙的烈酒般的爱意。

    有他想要得到,要和喻舟夜才能够享受欢愉的欲望。

    这欲望不纯粹,欲望里有想要的缠绵,有他想交付的这颗心。

    除了爱,没法解释。

    可是喻舟夜也是他无法失去的哥哥。

    是爱情的爱,也是家人的人。

    这种无法分隔的关系,让他在这个世上有了活下去的根。

    他哥就是他根,他的港湾,他的爱人。

    “不可能。我都打听过了,我从你进学校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你从来不跟女生一起走,也没有女朋友。”

    肖静宇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难道你喜欢的是男生?你有男朋友了?”

    “是你宿舍那个叶望川吗?还是三班的李正安?”她接连追问。

    “小妹妹,不用这么刨根问底吧。”

    江城在一旁打圆场,想把这事绕过去:“喻少看上谁是他的自由,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的。”

    “我不服气啊。”肖静宇说:“想追我的人又不是没有,我就想知道我哪里差了,凭什么输给她。除非她不是个女的。”

    她朝喻时九一看:“那你就是个同性恋!”

    江城倒吸了口冷气:“大小姐,追人也没这么追的……”

    他转头看了看喻时九的阴沉脸色,赶紧劝说:“你们是一个学校的,都是箐英,箐英是好学校,你这样传出去也不好听的。”

    “哈。”肖静宇对喻时九的那点惧怕都被江城给搅和了,反而理直气壮道:“那就让大家都知道啊,反正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觉得我们是一对,我们谈上了。”

    “谁告诉你,我看上的是学校里的。”喻时九的烟抽了大半,这才开口。

    “不是学校还能是街上打架闹事的小混混嘛,你家好像也挺有钱的,眼光会这么差?”肖静宇狐疑道。

    “肖静宇是吗。”喻时九冷冷道。

    “对!这下想起来了吧。”肖静宇道:“你两次的年级进步奖,一次的光荣榜奖状,都是我从年级组长那领了发到教室的给你的。我是你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每次上实验课我们两个班都一起上。”

    她说完看喻时九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面上一丁点柔和也没有,完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接着补上一句:“还有你上次留在实验室的课本和外套,是我给你舍友拿回去的。”

    “外套和书,谢谢。”

    喻时九终于开了口,却一言略过了这些,接的是她上一句话:“我就是你嘴里打架闹事的小混混。你的自我介绍我听完了,我没有兴趣。”

    “你别想骗我,你学习那么好,怎么可能是混混。”

    肖静宇好不容易找到跟他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的机会,直接向他伸出手:“对我没兴趣,那你把情书还我。”

    “您真是个大小姐,我姐在家这么多年都没您这样的。”江城在一旁道:“这东西送出去还能有拿回来的吗?上哪给你找去啊。”

    “还不回来,就写一封给我咯。”肖静宇刻意道。

    喻时九抽完了一根烟,手里去拿另一根,江城把刚才从他手里接过来看的打火机送上去,顺手擦亮。

    喻时九垂着头,就着他点的火深深抽了一口,心烦,还不清静。

    倒是肖静宇看到这一幕,终于往后退了半步。

    她知道喻时九的家庭条件不差,毕竟每个周都有司机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来接送。

    可是眼下这样看起来,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完全不像个学生。

    就跟那些在街上打架闹事的混混没区别。

    ……甚至比那些还要阴沉多了,跟她在游戏厅里看到喻时九转过身来的气场一样。

    像个亡命之徒。

    “你这么讨厌人抽烟,我也抽烟。我什么都干。”喻时九淡然道:“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又不是全部的你……人哪里有完美的。”

    肖静宇暗恋了他一个学期,不满意这样的说辞:“你不就是心情不好吗,心情不好你想抽就抽呗。”

    “可是我的爱人会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方设法让我开心。会把全世界的浪漫都搬来我面前,给我看。”

    喻时九不紧不慢道:“他会喜欢手段卑劣的我,会包容我惹是生非,会接受我最肮脏的每一面。他会担心我抽烟伤身体,但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而不是因为他讨厌,所以为这个来指责我。”

    肖静宇僵住了,她以为喻时九说的有个爱人,是用来搪塞她的。

    大不了也是个比不上她的,她自认为学习和样貌,都不逊色。

    江城感觉得到喻时九在生气。

    他小时候生气没少在外打架闹事,他也跟着,说他们是个小混混,真没冤枉。

    他都怕这姑娘嘴上没个把门的,逼急了喻时九能几句话给人干哭了。他的嘴骂起人,可狠了。

    没想到喻时九现在居然还能好好地跟人说话,说的还是他哥。

    不过他哥,这么好吗?

    还搞浪漫的,女人受不了这套,男人也受不了啊。

    还是个长得那么好看的人搞浪漫。

    喻时九垂下眼,连着抽了两口,然后声线凉薄道:“他能给我独一无二的温柔,还能为了我去死。”

    他抬眼看向肖静宇:“你能吗。”

    “你……瞎编的吧。怎么会有这种人,太中二了,什么死不死的。”肖静宇也不愿承认有这样的人存在。

    太完美了。

    梦中情人都不会想到这样完美的,哪里会有人喜欢对方肮脏的样子啊,更别说四处闯祸、惹是生非了。

    就连父母,这样的也少之又少吧。

    是人都会有缺点的,承认不喜欢缺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是喻时九的样子,完全没在开玩笑。

    尤其是他提起那位“爱人”的时候,可比先前要显得话多多了,还比之前的态度好。

    喻时九被她质疑,只是提起唇角,懒散地笑了笑。

    江城看到他的神情,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苦涩在里面。

    再好的人,毕竟也是个哥。

    肖静宇没底气,却挂不住脸,反怼回去:“要是真有这样的人,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他为了你能去死,你怎么不为他死?”

    “卧槽!大小姐,口下积德,这话可不能乱说。”

    江城伸手将她从喻时九身边拉开了些,一边连连摇头:“真不能乱说,这真不行。我们做生意的,忌讳这个。你赶紧走吧,喻少心烦呢,再不走我就要赶人了。”

    喻时九站在原地未动,目露凶色,唇角却还挂着笑,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我、我……你……”

    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压得肖静宇喘不过气,话又被堵死了,好半天反驳不出来,先前压下去的惧怕还被加倍勾出来。

    “啊——!”她挣脱开江城的阻拦,尖叫一声转身拉开门跑回去了。

    还匆匆忙忙地撞上了一个比她高的男孩子,头也没回。

    李正安手里的冰镇红茶洒了一地,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抬起头对着两个朋友,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飞速闪过。

    很快,他面色如常就走上前,率先开口:“她怎么了?叫这么大声,把我吓一跳。”

    “正安,你也在这儿啊。”江城见到他不意外。

    这地方他们三个人以前经常来,也就是他和喻时九去了箐英以后,时间少了,近半年才一起来过三四次。

    “这小丫头终于被吓跑了?”李正安说。

    喻时九把烟盒扔给他,他拿在手里,娴熟倒出来,打火点上。

    “喻少正烦着呢,小丫头非说他收了自己的情书,要喻少写一封还给她。”

    江城一句话概括,末了感慨道:“怎么就没姑娘这么对我这么执着呢?你是没看见,她就一心非喻少不可的样子。”

    “我好像听过。”李正安顿了顿,才说:“她是我带过来的。”

    “什么??”江城道:“你看上看上兄弟的女人了?”

    李正安笑着说:“哪有。她知道我跟喻少认识,找过我两次,让我给她个联系方式。”

    “喻少的?”江城问。

    “对。”李正安看看喻时九:“她好像喜欢你挺久了,开学那会儿看我们走在一起,后来就去找我了。我没给。”

    “李大少爷。”江城揽住他的脖子道:“您没给手机号,微信号,而是直接把人领眼睛跟前了,真阔气啊。”

    “她一个姑娘,为这个来了我们班好几次,让我找个机会把你们凑一起,话都说尽了。我就说我们有时候会来打游戏,可以去碰个机会。”

    他好像在跟喻时九解释,看过去道:“今天我来得早,她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正打游戏呢,她电话打过来,我一说,她就来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今天会来。”李正安转言道:“你俩背着我聚,也不给个说法。”

    “我们这是还没定好晚上去哪,定好了再叫你。”

    江城顺理成章地圆了谎:“你小子自己出来玩,还带姑娘,不带兄弟,晚上你请吧。宰你一顿。”

    李正安点点头:“行。要去我那儿吗?”

    “挺好。”喻时九出声道:“她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你对她一点想法也没有吗?”李正安问:“我看她的性格,还以为能跟你玩一块儿去。”

    “没有。”喻时九说。

    “她对你这个办事儿的好话说尽,对喻少这个目标,可是没一句好话。”江城也道:“换成是我,我……我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拜倒在她的美貌下。”

    他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就这么点,绝对的。”

    “我不信。你好像是个颜控。”李正安说。

    江城:“谁不爱看帅哥美女啊,你不爱看吗……”

    喻时九没参与他们的插科打诨,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肖静宇说的蒙蒙,可能是他们班的班长,梁晓蒙。

    一个很文静,责任心强,长期考班级第一的小姑娘。

    他这回是班里第二,这个班长跟他一起去过办公室接受班主任的表彰和鼓励。

    最后出来,这个班长还和他说了点什么以后互帮互助,加油鼓励的场面话?

    他记不太清了。

    这个负责任的班长,会帮自己的好朋友送情书塞进他的书包里,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的书包,就他自己背的,他从来没见过什么情书。

    他也只有周五下午才会背上书包去上课。

    因为他想回家,也急着回家,会在放学直接拿上书包出学校,司机那时候会在校门口等候。

    司机会翻他的书包吗?

    不太可能。

    他在司机的车上,都坐后座的。

    叶望川,也不可能。

    双人宿舍,叶望川是个很不错的舍友。

    学习中等,为人和善,相处起来算是舒服的,很有礼貌,边界感很强,从来不会动他的东西。

    那是谁来他教室,或者就是他班里的谁,翻了他的书包呢?

    喻时九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得回家把他的书包里里外外都翻一遍,看看到底有没有情书这东西。

    他不在意这封他没见过的情书,但是他很在意他的生活里面出现了他所不知道的变动。

    还是就在他身边的。

    他甚至有一个非常不可能,也非常地离谱,但是能让他血脉膨胀的猜测。

    第53章 合伙人 喻舟夜——!你弟弟叫你听见没……

    “喻少, 去蓝海湾吗?”江城将他飘出去的思绪叫回来。

    “嗯?”喻时九抬眼道:“去。”

    “刚配上的全息投影,全球顶尖的技术和设备,自由度非常高。”李正安说:“我上个周去试了试, 除了视听跟现实没区别,触感刺激也很强。”

    “哦~”江城发出一个婉转的暗示:“那你们的那什么经济岂不是要多个乐子了。”

    “都是拿来打游戏的, 用在你想的那方面不多,毕竟他们想做什么, 不需要在虚拟世界里实现。”李正安说:“不过用来飙车的挺多的,喻少可以玩玩。”

    “奥, 好。”喻时九有点心不在焉。

    “叫车吧, 我去拿个东西。”他说完拉开门走回去。

    来到自己开的位置上, 游戏机还开着,汽车的模型就放在电竞椅下面, 是他随手扔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情书的事情上起了疑心, 所以连带着看向这个被自己随手扔下去的包装盒,也不太顺眼。

    他刚才是这个角度塞下去的吗?

    喻时九站在座位前想了想。

    抬眼环顾四周, 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有疑心了。

    把盒子从电竞椅底下拿出来的时候, 他一抬头,看到房顶的角落里有个摄像头,正对着这个位置。

    游戏厅里面全是摄像头,他今天过来也是有意的, 知道这周围有眼睛能盯着, 不过就两张纸而已, 没人知道是什么。

    这会儿他拿着汽车模型的包装盒,跟摄像头对视几秒。

    为这么个东西,去调监控, 如果真有什么,实在有点打草惊蛇。

    他掂了掂手里方方正正的包装盒,这里面装着能改变他和他哥,和喻家一生的东西。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他还是很害怕,他哥会不要他了。

    喻时九拿手机给他哥发了条消息,乖巧地汇报行程-

    下午跟江城李正安去蓝海湾,打游戏。

    喻舟夜没有立刻回复他,大概正在书房里忙碌。

    江城从后走上来,拍在他的肩上:“九哥,想什么呢。”

    “你叫人把这个送回我家吧。”

    江城把模型盒子的封口检查一下,恢复原样,递给他:“就说你送我的新年礼物。”

    “啧,我是应该给你补上个礼物。”江城拿过来道:“正安在外面等车,我叫我家司机给你送过去,安全吗?你哥在家不?”

    喻时九:“嗯,没事。就这样吧。”

    太刻意反而引人怀疑,他哥不至于对他朋友送的汽车模型都得拆开检查。

    “那你先去找正安,他就在侧门底下那个出口。”江城边拿出电话联络司机。

    第一次干这种事,他也有点担心,反复看了好几遍,跟喻时九道:“我放最底下的夹层里的,打开也看不见。”

    “你比我还紧张。”喻时九说。

    “那当然啊。唉……没想到你会有这一天。”江城惋惜道:“要是你爸还在,这事肯定就有人能帮你了。”

    喻时九沉默片刻,道:“我得到的好处已经太多了。”

    “啊?”江城这头刚好接通电话,转头就看到喻时九走了出去。

    下午在蓝海湾吃完饭,江城在全息游戏里泡了两个小时,喻时九没去跟着一起玩模拟赛车的游戏。

    他取下设备,起身从整座用来游玩的别墅里走出来。

    经过李正安的时候,对方恰好结束了一把,取下设备,喻时九朝他打了个手势,两个人来到门外的躺椅上。

    夜幕快要降临,昏沉的蓝色从头顶压下来。

    不远处的海面已经是很柔和的模样,仍旧一浪接着一浪,不知疲倦地拍打沿线的礁石。

    站在这里,他就能无数次历历在目地想起来喻舟夜在海崖赛车的场景。

    “喻少,想谈合作?”李正安给他们两人倒上小桌上的鸡尾酒。

    “你从哪里知道的。”喻时九道。

    “猜的。”李正安朝他笑了下:“你特意叫我出来,肯定不是为了跟我喝酒。”

    “为什么?”喻时九端起高脚杯,闻了一下,很清甜的味道,跟这个海边的高档电子游戏区很符合。

    “感觉。”李正安如实道:“你会跟江城喝酒,好像不会跟我喝。”

    “那你的感觉,这次出错了。”喻时九举起高脚杯,碰上他的杯口。

    “对你,我很信任。”他说。

    因为前世无数次的事实证明,李正安虽然不会鼎力支持他,像江城那样无论对错都战队他。

    但是李正安从未挡过他的路,但凡是可行的项目,哪怕他身名狼籍,无人愿意冒险合作,李正安仍然不在意,会一如既往和他合作。

    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难得,也足够令人信任的合伙人。

    玻璃杯再次被清脆地碰了一下,是李正安回给他的。

    “是我的荣幸。”他说。

    “李少太谦虚了。”喻时九毫无奉承道:“茂森国际,滨海的旅游区几乎都是你们的。”

    李正安看了一眼属于茂森旗下的海域,仿佛一眼望不到头。

    “是开发国际旅游航线吗?”他问。

    “看来你也知道了。”喻时九说:“锦业对外开发部的魏澜烟,锦业董事长的大女儿,她联络了海外的几条线,想做一个专业服务于高端人士的度假项目。”

    “茂森有公海收益,不开发国际航线。”李正安只道。

    “你爸也是这样回绝她的。”喻时九将高脚杯里的鸡尾酒一口饮尽,放在小圆桌上。

    “我入股,资金我出三成,剩下的你们谈。”喻时九说:“魏澜烟很看重这个项目,她自己会想办法动用她在海外所有的人脉,只需要在蓝海湾增加一个出入的落脚点。”

    李正安明显有些诧异,他转头道:“三成,这不是笔小数目,万一赔了,喻总那儿能交代吗?”

    “能。”喻时九说:“这些你不用管了。还有几个月正式进入流程,喻家正在做项目评估,大概七月推动。”

    资金的问题能解决,对李正安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在李家,实际上拿不到那么多能随意调动的钱。

    他们李家的人,实在有点多。

    他只不过是作为有可能的继承者之一,刚好这时候占了上峰。

    “做是能做。”李正安说:“蓝海湾除了我爸,还有两个人共同经营,当时报上来这个项目,我们算是比较看好的。但是其他人不赞成,所以得不到充足的资金支持。”

    “你可以和魏澜烟谈谈,开个落脚的点,对你们来说,利大于弊,操作起来难度不大。她在海外的工作就是项目的大头了,也是她能不能在锦业分到一杯羹的关键。不过她做再多的工作,最后还得有口子能开才行。对你,对她,对我来说,这个项目都不错。”喻时九说。

    李正安想了想:“是喻总让你做的吗?”

    喻时九对他哥的决策并没有细说,只道:“我哥太忙了,顾不上这些。魏澜烟找上喻家,我觉得可行,所以我来做。”

    “你在为喻总做事。”李正安肯定道。

    喻时九忽然笑了:“那当然。我们都是喻家人,他没时间,我来做。所以你可以放心,这个项目上,我有决策权。”

    李正安思虑片刻:“我要更详细的资料,蓝海湾也需要风险和收益的评估。”

    “可以,还有几个月,你可以慢慢考虑。”喻时九说:“我之前承诺过,我的第一个项目,一定是跟茂森,跟你的合作。”

    “喻少一言九鼎。”李正安道:“资金问题能解决的话,我这边我能推动。”

    “等你消息。”

    喻时九看向他:“正安,我希望在滨海,到最后,我们都是能站上去的人。”

    “喻总呢?”李正安问。

    “我哥,他那么厉害,早就站在大气层外面去了。”

    喻时九目视远方,天边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也消失殆尽,小院子里亮起来漂亮的小灯串。

    “我给他打打工就成了。”他说。

    ·

    天空黑压压的,喻时九最后是被司机接回家的。

    他没想到,李正安他们放在休闲的别墅小院子里,用来吹海风闲聊的鸡尾酒,后劲这么大。

    明明闻起来是清甜的,喝起来也是甜丝丝的,感觉不到浓重的酒精味。

    他这算是应酬吗?

    喻时九倒在轿车后座里晕晕乎乎的想,李正安怎么也不提醒他一句。

    最后他俩都当饮料喝了不少,这小子,酒量也太好了。江城打完游戏出来还跟他继续喝了半瓶,李正安好像都没醉过去的意思。

    后来自己是被司机扶上车的,好像扶他的人里面还有李正安。

    喻时九觉得有点不爽,摸出来手机按了一通,给李正安发了几个揍人的表情包,附带上一句-

    你小子这么能喝?

    李正安回给他的是头上发晕的小熊猫栽倒的表情包,加上一句-

    是你说的,今天要跟我喝就。不只跟江城和

    得,李正安看着比他还迷糊,字都错了一半。他也没什么好不爽的了,大家彼此彼此。

    喻时九挣扎着发完最后一句-明天给你发资料,发邮箱里。

    李正安-OK、忘不了。喻少酒都和了,事我来半

    喻时九把手机一放,看他的打的字头更晕了。

    李正安酒量好,他虽然没喝过,最后是被人架上车的,有点不痛快,不过按照逻辑,也算正常。

    毕竟李家的生意,他多少了解一些。蓝海湾那种地方,还有A区和公海,如果没点虚情假意和能喝酒的本事,李正安也干不到这个年纪就能在里面来去自如。

    但是李正安真能喝到字都打不清楚吗?

    这酒也太烈了。

    他提了江城,这是想跟他交心吗?

    其实不喝这顿酒,他也会百分百地信任李正安。

    喻时九没来得及细想,思路很快就被沉重的大脑和身体给压下去了。

    他今晚还有正事要干的,不行,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车一路开进喻家的车库里,喻时九趴在后座上起不来,还在缓神。

    司机打开车门,来接他的是张伯。

    喻时九转过头,瞥了一眼,然后醉醺醺地说:“哥,我哥呢。”

    “大少爷正在书房里忙,关了门不让打扰。”张伯解释道:“应该晚些就能出来了,小少爷,我先扶您上去吧。”

    喻时九不太配合,一点儿力气也不使,最后是被司机和张伯一起架出来的。

    喻时九想到今天拿到的亲缘鉴定,又在脑海里恍恍惚惚地闪过肖静宇说的那些话。

    从没见过的情书。

    那不是他亲哥。

    他是捡来的。野种。

    喻时九站直了身体,按住张伯的手臂道:“叫喻舟夜出来,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他直接朝着电梯口的方向喊了声:“喻舟夜——!你弟弟叫你听见没!”

    第54章 不是无动于衷 “我想让我哥爽爽,怎么……

    喻舟夜没叫出来, 电梯门被他叫开了。

    喻时九盯着看了会儿,并没有他想要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一旁的张伯已经在给喻舟夜发消息了,好像也没得到回应。

    “小少爷。”张伯扶着他走进电梯里:“地下车库, 您怎么喊,大少爷在三楼也听不见呐。”

    “我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喻时九没头没尾地说。

    张伯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小少爷别乱想了, 大少爷就是忙得,今天一整天都在书房里没出来过。”

    喻时九走进电梯里, 一手撑住自己的乱晃的身体,突然心里一亮。

    “我的卧室有人进去过吗?”他看向张伯。

    张伯愣了下, 随即道:“小少爷说什么时候?”

    喻时九:“我不在的时候。”

    “您去上学了, 叶子婶和洗衣房的人每天会进去看看, 打扫打扫,检查一下电器之类的。”张伯说:“都是寻常的惯例, 没别人进去了。”

    电梯已经在二楼停下来, 喻时九抬手想要按在三楼,犹豫几秒垂下手, 走出来。

    “我哥呢?”他问:“他没进去我房间?”

    “这……”张伯被问住了:“我好像没见过大少爷去您房间, 不过您经常去大少爷房间, 好些书本都落在那了。叶子婶收拾的时候,会整理起来。”

    喻时九点点脑袋。

    被张伯扶进房间,整个人往床上一倒,他想让自己尽快摆脱这种手软腿也软, 脑袋还晕乎的状态。

    试了几次, 还是放弃了, 等着张伯给他端醒酒药进来。

    睁开眼,看着今天被江城送来的汽车模型就放在他的书桌上。

    喻时九伸手朝着那个方向抓了一下,空空的, 什么也没抓住。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把书桌上放着的书包拿起来,转个身走上好几步,整个人往沙发里陷下去。

    脑子不清醒,不影响他翻包。

    一层一层的拉开,他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最后翻过来,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试卷和课本、笔记本、练习册散了一地。

    房门被打开,喻时九头也没抬,半个人往下载,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在里面扒拉。

    高大的身影停在面前,是色彩深沉的西装面料,他抬起头往上看,笔挺的裤管上面是他曾经亲手给喻舟夜打过的那条皮带。

    精致的金属扣闭合,将腰身完美勾勒出来,上面是暗灰色的衬衫。

    喻舟夜端着一杯醒酒药,垂眼看他:“回家撒酒疯?”

    喻时九不知怎么,就以这么撑在地上,下半身还坐在沙发上的古怪姿势笑出来。

    他一笑,肚子就岔气了,整个人都往地上栽。

    喻舟夜伸出腿顶在他的肩膀上,把他身子撑住,没让他继续栽下去。

    喻时九跟抽疯似的,抱住他哥的腿就笑。

    喻舟夜把手里的玻璃杯放下,想伸手把他拉起来。

    喻时九却就着他温暖手心,把脸埋了进去,高兴到不行,还往他哥掌心的肉上咬了一口。

    他脑袋就挨着自己的大腿,没节制地蹭,时而就贴上来,有些痒。

    手指的指缝被柔软的舌尖舔了一口,更加敏感。

    喻舟夜抽出手,拍拍喻时九的脸。

    “现在撒酒疯还会乱咬了。”他说。

    “会。”喻时九扬起脸看他:“我会咬我哥。不咬他,我的牙齿,我的舌头,都痒得要命。”

    这话在空气里似乎点燃了什么。

    气氛一时有股诡异的暧昧,却掺杂着隐隐约约的危险的硝烟味。

    喻时九觉得自己清醒,还是喝醉了,都不重要了。

    他抬起头能看到他哥,还有他摸过的那条皮带,心之所动地两手抱住喻舟夜的大腿往上抬脸,在精致的金属扣上吻了一记。

    然后视线一垂,声线朦胧地说:“哥,我一对上你,就很敏感。可是你,冲着我,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他说着就往前凑了一下,鼻尖刚刚碰上有了起伏的地方,立刻被推开。

    喻时九像是在表达喜爱和忠心的小狗,正在拼命地蹭自己的主人,想要留下气味,或者获得主人的气息。

    却被一把挥开。

    他顶着已经被兴奋唤醒小半意识的大脑,面上是酒精留下的热意,绝不是他想要亲吻他哥才会有的脸红。

    喻舟夜仿佛也因为他的举止,有了一丝止步地犹豫,没有直接上前来。

    “小九,你醉了,先把醒酒药喝了。”喻舟夜说。

    喻时九失去了支撑,被推开时条件反射按在沙发上的手也发软,一松开就要掉下去。

    他就放任自己往冰冷的地上掉。

    果不其然,他哥会过来扶住他。

    喻舟夜想了想,弯下腰,捞起他的双腿整个抱起来,站起来往床上去放。

    喻时九醉得跟没骨头似的,这会儿倒是很配合,被他哥抱在怀里。

    一放上床,又开始笑。

    还一把拉住要离开的哥哥,喊了声:“喻舟夜,我想给你口,你不爽吗?为什么不让。”

    话掉在地上,把木地板砸了个大洞出来。

    喻舟夜感觉得到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热,也许是被喻时九的酒气熏的。

    他想当做没听见这话,他弟弟用行动扼制了他的念头。

    喻时九用上所有的力气,抓住喻舟夜的手臂拽上床,然后翻个身骑在腰上。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想让我哥爽爽,怎么了?”

    喻舟夜缄默片刻,不与他正面冲突:“小九,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

    “我醉了又怎么了?我是醉在我哥的身上,又不是醉在别人身上。”喻时九带着酒气道:“男人醉了,只是不能硬,又不是不能用嘴。”

    喻舟夜捏住他凑过来的下巴拉开,带着几分严厉道:“明天我再跟你算账。上哪学的混账东西。”

    喻时九被拉开了,也不恼,他的力气支撑不住他的姿势,没一会儿就想栽倒,全靠他哥捏住他的下巴撑着。

    他垂着眼皮去看喻舟夜漂亮的脸,语出惊人:“起码我干什么,我敢认。我想跟你睡觉,我就睡觉,我想给你口,就敢动嘴,你敢吗?”

    喻舟夜蹙起眉:“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喻舟夜,喻大总裁,一家之主。”喻时九老老实实道。

    喻舟夜仿佛是忍了忍,然后翻身将他按回去,自己下床站起来。

    垂头看着在床上眼神黏着他不放的喻时九,清楚道:“我是你哥。”

    喻时九抱着肚子笑了笑:“对,你是我哥。”

    “哥怎么了?”他一身没劲,却问地嚣张。

    “你真是我哥吗?”喻时九凉凉地喊:“喻舟夜。”

    喻舟夜面上镇定的神色终于出现裂痕,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喻时九随即道:“会有哥哥从十六岁就对我恋爱这事,几次三番地说支持,还让我、把人带回家来,让我、好好对女孩子,结果呢?”

    他满意地看到他哥的铜墙铁壁被他推开一道缝隙。

    “结果,我带回家的情书,我都没看,就消失了。”喻时九接着道。

    喻舟夜没说话。

    他便继续追击:“你说奇不奇怪啊,哥。”

    “你是我哥,你给我解答一下啊,喻舟夜。”喻时九火上浇油:“这是哥哥会做的事情吗?”

    “你是不是怕我谈恋爱影响学习啊?”喻时九喝了酒,因为这件事的兴奋劲冲上来,胆子也大得出奇。

    “要不要我帮你想个理由,影响学习、不方便我日后跟别人联姻,要保证我的交友质量……”

    他从床上坐起来,晕晕乎乎地甩甩头:“没想到我还真的、能想出来,不少。”

    他说话已经有点跟不上脑子了,断断续续的。

    喻舟夜看他撒完这一通,再不能用沉默回应了。

    他转身把醒酒汤端起来,递给喻时九:“喝了。”

    “哦。”听他哥的话,他会。

    “然后闭上眼,睡觉。”喻舟夜说。

    喻时九顿时咳嗽了一声,被呛了一口。

    他哥,真厉害,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都能用遗忘大法。

    “是不是明天睡醒了,你就当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了。”喻时九被呛了下,依旧忍着全喝下去,抬起头问。

    他哥甚至没有靠近他拍拍他的背。

    他觉得有点寂寞。

    “哥,你摸摸我。”他想着就直接说出来。

    喻舟夜稍作犹豫,摸了摸他的头。

    喻时九跟小狗崽似地闭上眼仰起头。

    喻舟夜心底溢出几分柔软,垂手在他的后背上顺了顺。

    “好了吗?”喻舟夜问。

    “嗯。”喻时九说:“我都呛到了,你也不碰我,我好寂寞。”

    ……

    屋子里温暖的空气凝结了。

    喻舟夜过了好一会儿,拿手背在他脸上蹭了蹭:“还寂寞吗。”

    喻时九忽然鼻尖冒酸,喝醉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只能被热乎乎的泪水浸泡眼眶。

    不同于喻舟夜的深褐色眼眸,如同在闷热的盛暑下了一场悄无声息的雨。

    还没有打湿地面,没有电闪雷鸣,没有昭告天下,就已经被现实的灼热给蒸发。

    喻时九摇摇头,就着喻舟夜的手把脸蹭上去,一手拉住他哥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哥,我是你弟弟吗。”他觉得自己在说胡话,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脑袋晕得不行。

    这酒,好清甜,好烈。

    “嗯。”喻舟夜应道。

    “那封情书,写的什么。”喻时九抱着他的手,闭着眼一个劲凑在他哥温暖的掌心里。

    喻舟夜:“不知道。”

    “你看了吗。”喻时九问。

    喻舟夜顿了顿,道:“没有。”

    “哥……别看。我也不看。”

    喻时九在昏睡过去的最后一秒,咬住他哥的手指,喃喃道:“我只看你。”

    第55章 有光 “小九,你哥哥,他很喜欢你的。……

    喻时九好久没在自己的房间过夜, 一觉睡醒,有种如梦初醒的恍惚感。

    看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意识都叫醒。

    想起来他还活着, 这是他的房间。

    还想到了他昨晚没跟他哥一起睡。

    以及,他扒着他哥的腿要去吻他, 被推开了。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可是被拒绝了。

    但是喻时九躺在床上回味了好几遍, 可惜他后面真记不太清了,不然他一定要一帧一帧地刻在脑子里。

    毕竟这可是他跟他哥戳破他不正经的心思。

    喝醉完全是意料之外, 不过等他清醒了, 再去琢磨, 也是好事。

    以喻舟夜那么强的责任心,是不可能就这么就会跟自己的弟弟胡来的。

    他是一家之主, 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如果不是到没办法的地步, 他不想用亲缘鉴定这张纸去捅喻舟夜的刀子。

    没记错的话,他哥好像到最后都没承认那封情书是不是他拿走的, 但是他承认了自己没看。

    如果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 何来的没看一说呢?

    他对中间的很多对话都不清楚了, 还好关键的有点印象。

    他哥不会去撒谎,但是会对他沉默,这种态度,一般都是处理危机的公关手段。

    对自己的弟弟公关, 他哥可真行。

    喻时九走下床, 看到沙发底下散落的一地的书本和试卷, 看来他晕过去之后,没人进来过了。

    他哥也没进来过了。

    喻舟夜。喻舟夜。

    喻时九觉得这个名字要凿进他脑子里了,尤其是在昨晚之后。

    他起床冲了个热水澡, 换好衣服走出门,没有直接去三楼找喻舟夜,而是看着时间去陪林婉清在大厅看上午的省级新闻。

    这是林婉清的作息,她虽然不涉足生意上的事,但是每次的新闻都不会错过。

    以前,他爸还活着的时候,隔几个月就会出现在地方台或者省级电视台的新闻上,作为杰出企业代表,或者是底下的哪一块产业,在迎接哪位领导的参观。

    可能林婉清看新闻的时候,也会看到关于喻老爷子的消息吧。

    而现在这个人变成了喻舟夜,他关注他哥,他哥上过报纸,上过国际金融周刊,他都知道。

    “林阿姨,我哥呢?”喻时九走下楼,在大厅里跟林婉清坐在沙发上。

    面前的电视机里放的是省级的电视台里,正在播报有关于各个地市上的经济和政策资讯。

    “小夜出去办事了,下午回来,让我们中午不用等他吃饭了。”林婉清说。

    “奥。好。”喻时九陪着她一起看。

    林婉清看了看他,关切道:“头还疼吗?”

    喻时九:“啊?”

    “我听小夜说,你昨晚喝了点酒,今天会晚起,要是中午你还没醒,就不要叫你吃饭了,让你好好休息。”林婉清说。

    “我哥,还说这个呀。”喻时九有点尴尬,毕竟这是一手带大喻舟夜的母亲,自己昨晚可是对她儿子,没干什么人事。

    “小夜经常提起你的。”林婉清笑着说:“他很喜欢你呢。”

    这个喜欢,当然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不过喻时九这个弟弟照单全收。

    “我又不听话,以前对他也不好,他还喜欢我。林阿姨你别骗我。”喻时九说。

    “骗你做什么。”林婉清认真道:“小夜他从小就循规蹈矩,再加上一些……家里的原因,他很早就显得为人处事很周到,成熟。”

    她似乎是在回忆着说,还要避开一些有关喻舟夜身体和身世的秘密,在不影响他这个喻家“名正言顺的小儿子”的心情下,想为他哥说些好话,拉近他和喻舟夜的关系。

    “没事,爸不是说也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吗。”喻时九说:“林阿姨你不用考虑我的情绪,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其实也没什么。”林婉清面露怜惜道:“小夜,他跟别的小孩儿不太一样。”

    “嗯?”喻时九问:“很懂事也不好吗?”

    林婉清摇摇头:“小夜从会说话的时候起,学东西就很努力,也许是他天生聪明,也可能是他太努力了。

    “小孩子都有玩心,他从会走路,会说话开始,从来没有,学这学那,什么都学,他也不会不耐烦。学不会的,他晚上不睡觉都自己一个人呆着去一遍遍地重复。”

    喻时九愣住了,他知道他哥很厉害,知道他哥从小身体就不好,很辛苦才养大,还知道他哥为了谈生意,做项目,干什么都能做到极致。

    花时间,花精力。

    但是从林婉清嘴里知晓的部分,听起来就太残忍了。

    刚会走路的孩子,学跑学跳吗?

    刚会说话的孩子,学语言学兵法吗?

    这太超过认知了。

    万里挑一也不会有小孩从来没有玩心的。

    “很难相信对不对?”林婉清看他的表情问。

    “嗯。”喻时九如实道:“不过我信是真的,因为我哥真的很厉害。”

    林婉清的眼里带着怜惜,还带着些无奈。

    “小夜,他在我的身边长大,但是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一点点成长起来的感觉。”林婉清说:“不是说他的能力,而是……”

    她想了想道:“他好像从小就已经很懂事了,什么都要会,什么都需要学,什么事情都要去理解。慢慢地、他的性格和心态,好像完全没有变化地就长大了。

    “小夜他的性格,一直都很安静,就像他生下来就是这样。喝药会苦,告诉他这个是治病的,他就会喝。打针会痛,告诉他,打完针就会好起来,他就闭上眼乖乖让医生打针。记不下来那些名字和项目的细节,告诉他这些很重要,是喻家的命脉,他就会不吃不喝地背下来。

    “小夜他……他没有正常孩子的童年,也没有过小孩会叛逆的青春期,少年期。痛了苦了难受了,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发脾气。”

    喻时九皱起眉,把手里的茶盏握紧了。

    原来,那不是他哥对他的铜墙铁壁。

    不是对他才这样,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关起来的牢笼。

    是喻舟夜一出生就被灌输的,要理解这个没道理的世界,要会十八般武艺,要继承家业。

    他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凭什么他就必须要懂,要理解这些不公。

    喻时九痛恨自己抢了他的身份,这种盗贼一样的行径,也深深地为喻舟夜感到心痛。

    林婉清说着笑了笑,苦涩道:“从小就比我这个妈妈还成熟呢。有他这样的孩子,我真的很感激。他自己难受的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喻时九偏过头,眼睛里有点刺,把那股酸软的劲儿压下去。

    “这是缘分。”喻时九咳咳嗓子,低声道。

    “是啊。我以前精神不太好,有了小夜以后,慢慢地,都好起来了。”林婉清道。

    她原本是想跟喻时九说点有关喻舟夜的事情,希望他们能亲近些,多点了解。

    没想到喻时九真的有耐心听她讲这么多,而且她心思敏感,能看出来喻时九对他哥哥,也和她一样,有一分不忍心和心疼在里面。

    于是更加坦诚相待。

    “小九,你哥哥,他很喜欢你的。”

    林婉清回应了他先前的话,仔细道:“你看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一直都没有过不开心,任何事都能自己咽下去,但是我是他的妈妈,我了解他,他也从来没有很开心过。”

    “他从出生,就背着那么多的任务要去完成,怎么开心啊。”喻时九几度忍住喉咙里冒出来的热气。

    “是啊。”

    林婉清抬起手,看到喻时九没有避开的意思,才最终落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可是家里有了你之后,你哥哥有开心过。”

    喻时九转过头:“什么?”

    林婉清道:“你哥哥,有了你这个弟弟以后,不孤单了。你性格热热闹闹的,他喜欢你呢。”

    喻时九低下头,半晌没有回话。

    浓密的睫毛被打湿,没有眼泪落下来,只是一汪热茶熏着他的眼眶。

    他哥哥,是真的想照顾好他这个弟弟。

    他明白。

    他哥哥,从小那样,好不容易有了个黏着他的弟弟。

    林婉清说他哥会因为这个开心,他也信。

    但是他对他哥……

    喻时九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在玷污他哥的感情。

    可是那封情书呢?

    又怎么办。

    他没法只把喻舟夜当哥哥。

    可是他哥哥生来就是天大的担子压在肩上,他喻舟夜三个字就刻着喻家的责任。

    这种责任,能让他和自己,做除了兄弟以外的事情吗?

    喻时九有些唾弃自己,也一点儿都没想过放弃他的邪念。

    反而因为他哥从小的苦楚,让他更加心惊,更离不开他哥。

    是不是喜欢哥哥,都得这么复杂。

    他觉得自己在天平的两端都加完了所有的砝码,分不出胜负。

    一侧是纯洁无瑕,相互携手的兄弟情意,一侧是他肮脏卑劣,甚至想逼他哥就范的贪欲。

    “……金砂州市的国际贸易港口于今日起正式恢复航线,本次扩容后通航三个大洋,中途不再设置中转站,直达29个国家的港口。对进出口的商品种类增加到5710类。”

    金砂州三个字让喻时九抬起头,电视机里的镜头正切换到重新修复过的新港口。

    扩大之后,港口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巨量的集装箱,现代化的分拣用了先进的自动识别和机械臂。

    一片欣欣向荣,迎着光明的日光的模样。

    “现在我们连线现场,有请此次揭幕的金砂州市著名企业家闻鸿卓先生来简单介绍一下。”主持人将话递给了现场的记者。

    电视上出现了分镜,喻时九沉下眼,盯着那个出现在现场的“著名企业家”。

    男人看上去很精神,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被发蜡全部束起来,梳成了背头,露出来粗眉和一双精明的眼睛。

    镜头给的特色,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以及那一抹阴测测的狠劲。

    林婉清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热茶洒在她自己的脚上,她才慌忙站起来。

    “我……”

    她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惊恐,却还在尽力让语气平稳:“失礼了。小九,你先看,我去让叶子婶来打扫。”

    喻时九看到她打湿的拖鞋,想问问她烫到没,但林婉清走得太快了,他听得到对方急促的逃跑声。

    闻家之前靠着吃黑钱发了家,是上不了新闻的,也没机会露脸的。

    现在一边干着黑活,一边洗白成企业家,他查过资料,以前没这样的好事让那个人露脸。

    这应该是第一次。

    给港口揭幕,也是个至关重要的时刻。

    闻家这是要上岸了。

    只是表面上而已。

    喻时九是没有资格在这种事情上面去安慰林婉清的,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

    后来,还想要加害喻家,也对自己加以算计。

    “……最关键应该还是这个港口成为滨海和金砂州对外的商品贸易第一大港,以后滨海的货物进出口量也会大大增加,这对我们两个城市来说都是百年难遇的机遇。”

    那个人还在镜头前夸夸其谈。

    喻时九隔着屏幕和他对视,忽然明白了当初他是为了什么对喻家下手。

    喻家的产业之所以能做得这么大,在滨海独一无二,正因为掌握了很多海外的商业渠道。

    多数的商品和尖端材料都是一对一直接从海外运回来,剔除了一道道倒手的成本。

    港口,从古至今,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姓闻的在金砂州是一方霸主,他想让喻舟夜也跪下来听他的话,从他金砂州的港口给他上供。

    因为人人在金砂州走一道,都得给闻家供奉,偏偏喻家这个硬骨头不肯。

    喻舟夜是喻家的顶梁柱,喻舟夜有粉身碎骨也不会低头的气节。

    他是喻家的家主,万万不会在这种地方跪下去的。

    可笑。根本就是妄想。

    太小看喻舟夜了。

    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喻舟夜,他以为喻老爷子没机会抓住他干的事情,喻舟夜也只能束手无策。

    喻家是滨海顶级的庞大的商业集团,是一大块肥肉。

    那个人的算盘,真会打啊。

    “小少爷,脚下让让,别弄脏您的鞋。”叶子婶过来收拾地上残渣。

    喻时九回过神,看向她道:“你等会儿去看看林阿姨,她好像烫了脚。”

    叶子婶惊讶道:“林夫人怎么也没告诉我,我这就去看看,差个人过来收拾。”

    “叶子婶。”喻时九在后叫她。

    叶子婶回过头:“哎,怎么了小少爷。”

    “你别太着急了,跟她说话慢一点,林阿姨她的精神受不了惊吓。”喻时九说。

    叶子婶顿时明白,点点头:“好,我会注意的。”

    第56章 作死 只能待在你床上想你的我。

    喻时九靠在大厅的沙发里, 一个人看完了上午的省级新闻。

    期间有人来打扫掉一地的水渍,他目不转睛地放在电视屏幕上。

    有关金砂州港口的报道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新闻主持人的播报声退变成背景音。

    他花了这段时间来仔仔细细回忆上辈子与闻鸿卓有关的所有消息。

    他企业家的身份是建立在明耀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的。

    这个名字他上辈子有印象, 完全是因为他一把火烧掉的货物包装箱上面,清晰打着明耀的企业商标和中文、产地、分销商, 这些他纵使在他上辈子不学无术,也不至于不留意。

    在那之前, 他只知道黄老二在为金砂州的人做事,想拿他做人质去威胁喻舟夜。

    喻时九查过, 这个企业的资质完善, 四年前成立, 短短的时间内,就赶上政策的东风, 依靠强大的资金兜底, 和闻鸿卓在金砂州黑白两道这么多年年累积下来的人脉,顺风顺水地做到了金砂州知名的龙头企业。

    他也成了光荣登上新闻的“知名企业家”。

    虽然明耀的风险相关里罗列了三十几场官司, 但大多都是民事纠纷, 并且最后都以明耀胜诉而烟消云散, 在外界找不到一篇相关报道。

    明面上,大家只看得到明耀拔地而起,一跃成了金砂州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 甚少有人了解它起家的资金流入。

    这些已经被洗白的东西, 喻时九隔着一个地市, 要追究来源并不容易,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闻鸿卓把从地下交易和涉黑带来的手段, 用在了洗白后的公司经营里。

    伴随明耀的扩张,和与它相关的各类分公司的成立,逐渐把会在地底下流通的东西搬到了台面上,做了数不清的恶事。

    喻时九放在金砂州的李工,绿界环境就是众多受此压迫的小企业之一。

    通过一段时间的共事,喻时九能感觉到李工对闻鸿卓这个人的忌讳,和愿意为他出力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他们绿界坚守底线,拒绝为对方的产业经营作假,因此遭受了从商业上的霸权压制,似乎还有些个人原因在里面。

    具体是什么,喻时九没有主动去问,但他隐约觉得,如果涉及私人恩怨,那么一定是场悲观的灾难。

    因为这个,他更相信,从此以后,他收到的消息会越来越清楚,掌握的资料也会越来越多。

    喻时九算算时间,闻鸿卓成立明耀的时间,正好是父亲临近去世那段日子。

    他爸肯定会知道这个消息,以为这场恩怨就随着他生命的终结而停止。

    万万不会想到,这个男人会在若干年后,再次对喻家和喻家的两个儿子出手。

    他爸会不服气吗?

    肯定会的。

    喻老爷子一身正气,最讲情义,对外一向分外严厉,只是单单对着他这个捡来的小儿子加以溺爱罢了。

    那他爸给喻舟夜的遗言里面,跟这个人有关的一部分是什么呢?

    他要走了,闻鸿卓却还活着,还着手洗白,一眼就能看出来黑白通吃,加速扩张的矛头。

    他爸会不会算到有一天,喻家和在金砂州声势愈发浩大的姓闻的会产生利益纠纷?

    林婉清也活着,林婉清一家人都还在世上。

    林婉清是寸步不离照顾了喻舟夜十七年的母亲。

    他父亲绝不会没有交代的。

    喻时九卸掉身上的力气,陷进沙发松软的靠枕里,做了个深呼吸。

    顺手摸了摸口袋,家居服里没有放烟的习惯。

    张伯告诉他,父亲的意思是恩怨从他走后就此了结,不让他涉足。

    却没有说不让喻舟夜报仇。

    更不会告诉他,给喻舟夜的遗言是什么。

    或者张伯自己也不知道。

    父亲对这个生来就不能养育在自己身边的亲生儿子,肯定是万分愧疚的。

    尤其是喻舟夜明明十六岁那年,就可以回到喻家,是因为自己脾气大,容不得一丁点沙子,让他们父子失去了在喻家团聚的机会。

    他们亲生父子,甚至都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他爸到底会给喻舟夜留下什么话呢……

    会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吗?

    喻时九想不出来,他发现他对喻舟夜,并不算完全了解。

    甚至从张伯,从林婉清的嘴里,也只是知道了一部分。或许他父亲,比他了解得更多。

    喻舟夜很少很少会透露出自己的想法,就像林婉清说的一样,他不喜欢也不会表达出来。

    不过他哥是在乎他的。

    还会偷偷藏起来别人送给他的情书。

    喻时九感觉自己的审美产生变化,他居然会觉得喻舟夜这样的行为很可爱。

    非常地、惹人怜惜。

    不管遗言是什么,喻时九不能再让他哥遇险。

    跟闻鸿卓有关的一丝一线,都是需要高度提防,不能踏错一步的。

    这么肮脏的人和事,会脏了他哥的手。

    白天鹅的身上是不能有污点的。

    他都重活一世了,老天爷总会让他抓到一个洗清罪孽的机会。

    ·

    午饭时间,林婉清没有下楼,叶子婶一直在房间里陪她。

    喻时九有些担心她,但是从来没直接去过她的房间,眼下去打扰似乎也不好。

    于是他只能通过给叶子婶发发消息,来关心一下林婉清的情况。

    等候回复的时候,喻时九一边吃饭,一边在官方网站上仔细搜查这几年金砂州和滨海的行政人员变动。

    原定的要将林婉清的父母接过来住一阵子,一起过到元宵节之后,临时变成叶子婶当天下午就陪着林婉清,将她送回了家。

    喻时九想,她是需要自己回家待一会儿,毕竟林家的父母对当年的事最了解。

    况且喻舟夜这会儿也不在家。

    将林婉清送上车之后,喻时九拍了张车开走的照片,给他哥发过去,汇报了林婉清今天突然回家的行程。

    当然略过了那杯热茶掉在地上的时候,新闻里正在播放的那个人。

    他哥那么聪明,自然会查到的。

    然而放下手机,喻时九从院子里走回去,眼里是园艺师在冬日里也养得翠绿的植物,和花坛里各种各样的名贵的蔷薇花科花朵,他有点怅然。

    喻家的院子,虽然没有过分铺张的占地面积,但是也挺大的。

    能让他哥把整个童话世界都搬来他眼前。

    不小了,有三口人。

    他有哥哥,还有林阿姨。

    还有过一个在这里陪伴他长大的,去世的父亲。

    喻时九深刻感觉到,在这个家里,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让他在他哥不在的时候,独当一面。

    他还是太小了。

    他嫌时间太慢,不能早点成年,早点正式介入到公司的运营当中;又嫌时间太快,不够他长成一座巍峨的高峰。

    如果今天自己已经足够的强,有本事和喻舟夜并肩而立,那么最明显的差别就是……

    今天林婉清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论什么原因,他都可以作为林婉清信任的人全程陪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会第一时间就将程大夫叫过来给她把脉,然后依照她的意愿。

    她要回家,自己会亲自开车送她回家,把她好好地交给她的父母,还会和她的父母交流清楚。

    喻时九搓了搓空空荡荡的指尖,没有烟。

    所以在花丛里摘下一株洁白的,带着刺的,盛开的月季花。

    昨天被掐灭的烟被烫到的指尖上,有浅浅的发红的痕迹,他用那个痕迹按在月季尖锐的刺上。

    较劲似地用柔软皮肤去反过来刺它,当然只能得到一点点的痛,月季还是那么漂亮,不伤分毫。

    手机消息响了两声,喻时九拿着这株被他刺过的月季花进屋,一边查看手机。

    他哥知道林婉清要回家之后,只发来两句简短的消息-

    临时出差,明天回来-

    晚上给妈妈打电话,问候一下爷爷奶奶。

    喻时九知道还有两个远方亲戚需要走动,正值新春时节,这几天傍晚,家里还可能会有父亲之前的世交来送礼。

    喻时九琢磨了会儿,要不要问问他哥需不需要留客,有没有话传达。

    还有他哥对昨晚的事情只字不提,他要不要提醒一下?

    怎么提醒才能显得他很在乎,又不把他哥吓到。

    这有点让人发愁。

    喻时九混上他哥的床,处心积虑地混到现在,终于戳破了他那点心思,他哥会不会就退回去了?不让他睡了?

    还是说,他哥会把他对自己的欲望,归咎于纯粹的感官需求,归咎于青春期的精力旺盛?

    两分钟后,垂眼看着的屏幕上多了一句。

    喻舟夜-你在家,乖一点。

    喻时九对着消息愣了下,然后就笑起来。

    喻时九-这是命令,还是给小狗顺毛呢?

    喻舟夜回得很快-命令。

    喻时九-收到!

    啧,明明他哥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是把他捧在手心的样子。

    明明要纵容他各种无理的要求,少不了无奈和温柔,还要这么说。

    不过想想昨晚,他哥可能是真给他下令了,让他安分一点。

    喻时九胆大包天,喻时九敢冲他哥耍流氓,敢朝他哥动嘴,虽然失败了。

    但是虽败犹荣,只是助长了他得寸进尺的心。

    所以他胆大包天地在输入框里敲完一行完整的文字发过去。

    喻时九-哥,我昨晚喝醉了,但是我记得你要跟我算账。我等你回来跟我仔细算账。

    喻舟夜不回他了。

    连正在输入都没显示过。

    喻时九时不时按一下屏幕,没有他哥消息,反而乐了。

    喻总怎么又害羞了啊。

    喻时九只是胆大,还不想真把这只白天鹅惊动到飞走了,刺激到扑腾翅膀不跟他玩了,所以只是在心里想想。

    他问张伯找到一个细口的青花瓷瓶,将那株月季减掉下半截的叶片,接了水插进去。

    “小少爷,这花摘下来,就开不长了。”

    张伯一眼看出这是花园里的,不过少爷喜欢,他便接着道:“下次可以摘些花骨朵回来,这样插在瓶子里,就能看到它开花了。”

    “可我就喜欢它开完的样子。”喻时九道:“大气。”

    张伯笑着说:“花肯定是都开出来的更好看。现在好些人都喜欢半开不开的,有的索性就专挑没开花的花苞,变着法子让它们开不出来。”

    “那多没意思。”喻时九对着自己半瓶水的剪枝很满意,转着青花瓷瓶欣赏了一番。

    “花就得开了才好,就像我哥。”他眼里看着花,提的却是喻舟夜的名字。

    张伯也一时好奇:“这花,跟大少爷还有关系吗?”

    “当然了。”喻时九对着他半真半假道:“我哥可是个大美人。见过花开满了的大美人,谁还会看得上半开不开的小家碧玉。”

    “啊……?”张伯都这个年纪了,也没听过这么夸男人的,不过论起样貌,大少爷的确实无人可比。

    “大少爷的长相,是很英俊。刚来喻家那会儿,见着他长大的样子,我也吓了一跳。”张伯如实道。

    “嗯?”喻时九说:“被他的声势吓到了,还是没想过他和我爸居然这么像。”

    “是像陶夫人。”

    喻舟夜不在家,喻时九又已经知晓了真相,张伯便直言道:“大少爷的眉眼,跟老爷最像。但是身上那股贵气,还有鼻子,和面上的神情……哪哪都像夫人。也就是夫人走得早,不然任谁一看,也能认出来。”

    “那他母亲,应该也是倾国倾城了。”喻时九惋惜道。

    “当初的确是。”张伯朝他宽慰道:“老爷和夫人,可是伉俪情深。所以老爷在夫人过世那么多年之后,依然孤身一人,没再续弦,就一门心思牵挂着大少爷和您。”

    “林阿姨不介意吗?”喻时九问。

    如果是他,他就算死了,也希望自己的骨灰能埋在喻舟夜的身边。

    “前人已经走了,她和老爷能走在一起,都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张伯看了看和青花瓷瓶相得映彰的月季花。

    “其实这花,是夫人喜欢的。所以老爷和她结婚之后,在院子里种下不少,现在还能开的,有一部分都是当年他们亲手种下的。”张伯说。

    喻时九碰了碰花朵,有一丝浅淡到若有若无的新鲜的香味,有点像玫瑰。

    “无意摘了他们的花,我爸不会怪我的。”喻时九说。

    张伯把他看作自己半个晚辈,尽管是上下有别,心里还是心疼的。

    “老爷当然不会怪您,老爷知道您和大少爷现在兄友弟恭,高兴都来不及。”

    他顺势问:“滨海的老传统,正月里要扫墓、烧香,小少爷您今年去吗?”

    喻时九上辈子没去过,因为他恨他爸,跟不愿跟喻舟夜在坟头上碰面。

    这辈子也没去过。

    一开始是喻舟夜认为他年纪小,不安全,老爷子选的墓地又远又偏,还在半山腰的陵园里单独包开了一块地。

    后来,他对他哥越来越不对劲,他就更不想去了。

    “过几年吧。”喻时九说:“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我爸。”

    这是实话。

    他需要一个时限去做一些事情,才有颜面去见他的父亲。

    “好。那我过两天就不通知您了,出发得早,天可能还没亮。”张伯说。

    “嗯。”喻时九端起青花瓷瓶上了楼。

    时间真是一件很残忍的东西。

    陶曼湘为了生下喻舟夜,死在了产房里。她和父亲伉俪情深,听起来当初还是金童玉女的良人一对。

    多年后,父亲终生未娶,院子还种着她喜欢的月季花。

    可是他也会在死后将林婉清接来喻家,给她一个夫人的名分。

    喻时九不认为他做错了。

    喻舟夜需要人来照顾,林婉清的来历也是一桩悲剧。

    她和父亲多年以后才一来二去有了些情分,更多的还是患难出手的义气。

    这里面谁都受了伤。

    可是喻时九觉得有点难以言喻的伤感。

    也许是因为他是真正经历过死亡和重生的人,看到多么珍贵的真心,在时间和世事无常中都会掺杂上其他的东西。

    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他无法分清他对喻舟夜的爱意,和对哥哥的依恋,但是经历过生死,他不能接受自己日后对其他的谁动了心。

    一星半点都不能。

    喻时九很迟钝地才发现,原来他对他哥居然有忠贞这种古老的意识。

    如果他死后是一株花,那他只希望自己能盛开在喻舟夜的窗台上。

    唉,有点想他哥。

    喻时九把青花瓷瓶放在喻舟夜的房间里。

    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哥。

    对面没有立刻回他,应该正在忙,他走到床边,摸了摸床上的被面。

    往上一躺,倒在他哥的床上,脑袋凑在枕头上嗅了嗅。

    应该是今天换过了,一股护理剂的香味,不是他哥身上的香味。

    他是狗鼻子,灵得很。

    更想他哥了。

    然后拿起他放在他哥房间里的一叠试卷,靠在他哥平时睡的那头,挑出来英语试卷开始刷题。

    喻时九以为他哥不会回他的,只是一张什么文字都没有的照片。

    喻舟夜还在出差的路上,会很劳累,匆忙。

    结果在他做完一张英语试题的所有选择题之后,作文刚写了个开头,手机屏幕就亮起来。

    喻时九滑开一看,是喻舟夜的,还是他从未收到过的图片消息。

    点开来,是喻舟夜拍摄的轿车后座的窗外风景。

    应该正在开往高速路口,已经到了很是偏远的郊区,外面有不那么茂盛的树木,零零散散的几座房子。

    没有蓝天,只有灰色的不知道是云铺满了,还是天污染了的颜色。

    这照片原本没那么好看,但是被滨海冬季的阴天镀上了一层低沉萧瑟的滤镜,就显得有了些格调。

    不茂盛的树木显得很严肃,几座小房子显得很孤独。

    喻时九心有所动,就回了一句-这是你吗,哥?

    喻舟夜似乎没明白,也并不打算过问,只回给他一个定位。

    坐标点开,他的车正在出城的高速上。

    喻时九特意看了方位,不是去金砂州的路,那就好。

    那他就能放心跟他哥谈情了。

    所以他直接发过去倒反天罡的话-这是在给弟弟汇报行程吗?-

    我要不要检查一下,你的车里有没有女人?

    喻舟夜没理他,也没训斥他,喻时九刷了会儿题,从选择题做到完形填空,最后做到阅读理解,仍旧没得到回应。

    看来他哥是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搭理他了。

    喻时九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作死。

    但是他哥没训他,没让他收敛一点,他就能翻译成——继续、别停。

    所以他再给自己腿上的试卷拍了一张,就而已把喻舟夜的床也拍进去,发给他哥。

    喻时九-这是我,哥。

    你不在家,就只能待在你床上想你的我。

    他想都想了,犹豫几番,在对面没回话的时候,如实汇报。

    喻时九-我很想你-

    注意安全,你弟弟等你回家。

    喻时九不知道为什么,简单的两句话,他的心居然有点怦怦直跳的错觉。

    他们的关系……

    他哥知道他对自己有欲望,不管是情,还是纯粹的欲,它就不正常,就不是弟弟该有的东西。

    这种时候,那么严谨的哥哥,会谨言慎行的吧。

    会不理会他这种不正常的想念吗?

    还是待在他哥的床上,这种意味不明的想念。

    喻时九得承认,他本来也是有点不单纯的想法,所以才躺上喻舟夜的床。

    那……他哥还会搭理他吗?

    喻舟夜刚刚就没回他,不会这个也不回吧?

    喻时九怀揣着不安分的心,一边刷题,一边时不时瞟一眼手机。

    直到屏幕再次亮起来。

    他滑开一看,心揣回去了,却跳得更欢了。

    喻舟夜-好。

    第57章 来客 “天大的幸运。”

    群青的被面上有轻薄精致的暗色花样, 顶灯一亮,在光滑深沉的面料上微微散发光芒,栩栩如生。

    喻时九将高二的英文期末试卷翻了一下, 一下子遮住了被面上最费工夫的那朵创意花纹。

    他从中午吃完饭过后,一直刷题写到了晚上, 从坐在床上写,到坐地毯上, 坐喻舟夜房间的沙发上,再到使用他的房间里的小书桌。

    从高一下学期的试题学到高二下学期。他不爱什么齐头并进, 总是一门课学透才会换一科, 所以一整天都泡在了英文里。

    中途还趁倒水的间隙, 把魏澜烟想要合作的项目细节从他哥的电脑里导出来一份发给了李正安。

    他哥对他申请评估进度的最新资料并未多问什么。

    敲门声响起来,张伯在外喊道:“小少爷, 家里来客人了。”

    喻时九做完手里的一道完形填空, 放下笔道:“就说我马上来。”

    新春这几天陆陆续续就会有些来拜访的人,不过都不会久坐。

    他哥不在, 他这个年纪, 刚从试卷里走出来, 倒可以不必西装革履见客,立刻回房间换上平时的休闲装,整理妥帖下楼。

    “李少爷,喝茶。这是武夷山的母树大红袍, 天色尚可, 喝点红茶不会影响休息的。”

    喻时九刚走下旋梯, 就听见张伯在楼下的会客厅里传来话语。

    来的还是个少爷,刚好,他也是。

    看来今天喻舟夜不在家, 影响不大。

    “谢谢张伯。”李少爷接过茶水,不卑不亢道。

    “喻总临时出差,今晚就不能来见客了。”

    张伯因为喻时九还未到,在会客厅陪着客人,解释道:“不过小少爷马上就到,您可以和他多交流交流。”

    “好。”这位李少爷看上去和善道:“我就在这里等。”

    喻时九越听越不对劲,加快脚步下楼,转过拐角走向会客厅。

    果不其然……

    “李少爷登门拜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喻时九走上前道。

    对方正坐在真皮沙发里,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西装,打了带有暗红色元素的格纹领带,来辉映拜年的气氛,朝他一笑。

    “我也是临时受命。”

    李正安举举手里的茶盏示意:“这应该是高价拍来的好东西,便宜我了。”

    喻时九走他前面,一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他的皮鞋上:“人模人样的,你爸让你来的?”

    “早说你来,资料我直接打印出来给你就成。”他转身坐在李正安身边:“浪费我宝贵的二十分钟,整理出来一个发给你的文件夹。”

    “我爸想自己来的,可能担心过分张扬,就让我来了。”李正安说:“一下午净备礼去了,你发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

    “行。”都是熟人,喻时九直接道:“我记得前几年,你们家都是让人送过来,今年上门,有动向吗?”

    李正安停顿片刻,摇摇头道:“不清楚。我就是代替我爸来给喻总拜个年,把东西和恭贺新春的话带到。”

    喻时九看向一旁等候吩咐的张伯:“张伯,你先下去吧,让叶子婶备些小糕点过来。要花果味的。”

    “是。”

    张伯点点头,将最后滤好的茶水给李正安斟上:“李少爷您慢用,我就先退下了。”

    等张伯走开,喻时九的目光放在李正安脸上:“正安,你是不清楚,还是不能说。”

    李正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如实道:“李家和茂森的事情,我不好说。不过我家来给喻总拜年,仅仅就是送个喜气。”

    他抬眼坦诚对视。

    喻时九点点头:“我只是在想,茂森国际是不是要别的动向了。”

    “有。”李正安道:“不过都是些小品牌,主要是在景区里开展。今年可能会跟滨海几个知名的品牌做跨界的活动。”

    这都是真话。

    喻时九能听出来,李正安有所拘束,能说出来的,也都是真的。

    他并非要打探别人的家务事,李正安和江城的区别,太大了。

    从他们的背景来看,其实就不是一路人,李家他只是有所耳闻,都知道里面一堆的亲生血脉斗得你死我活。

    李家也很神秘,茂森国际本身足够的大,并且旅游业这种东西,内部运作起来最重要的其实是向上的人脉,风向的提前把控,和各个关键处里有没有可靠的情报。

    李家的人在里面占了大头之后,茂森究竟如何混乱,谁会和谁站队,都从未流露出来过。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喻时九斟酌后道:“如果这个项目顺利开展,做大之后对你和我都有帮助,我哥会在后续支持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李正安道:“是拜年礼,也算是谢礼吧。”

    “我经常会觉得,如果我不是个喻家人,我也愿意跟我哥做生意。”喻时九说。

    李正安看着他眼里不见掩饰的钦佩,“你对喻总,很佩服。”

    “是啊。”

    喻时九一点儿也不在意在别人面前提起他哥的好:“我哥真得很厉害。是那种、望尘莫及,但是他的确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厉害。”

    李正安顿了顿,道:“有喻总这种哥哥,很幸运。我们家没这种好事。”

    “天大的幸运。”

    喻时九拍拍他的肩:“没事,以后本少爷帮你。”

    李正安和他相视一眼:“谢谢喻少。”

    “这个项目你定好了,我会先报上去。决策权在我,但是我更希望我哥能支持我的想法。”

    喻时九说:“我哥他看人很准的,如果他也看好,还愿意支持我们,日后茂森的另外几条线,他应该不会再考虑。”

    李正安却道:“如果对家出的价码比我们能给的高,或者非常有利,我不介意喻总跟他们合作。”

    “为什么?”喻时九问:“你不想让喻家站队?”

    这应该是李正安今天来的目的。

    做生意,他们就是谈的利益,喻时九并不忌讳这些。

    “我和我爸,但愿如此。”

    李正安转言道:“不过利益至上,不能让跟我们合作的人,因为这种问题收益受损。”

    “你说对吗,喻少。”他看向喻时九。

    喻时九定定看向他:“李正安,你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喻时九怀疑也许就是他这种态度,所以在上辈子,他才会力排众议,和他一次次地顺利合作。

    但就跟李正安说得一样,对方透露的期望仍旧是希望喻家能和他们维持长期合作。

    只是做派很得体,话也中听,结合他曾经跟自己的交涉,事也办得很不错。

    他们后来说了些滨海未来的产业发展,和各行各业也许会面临的转型。

    喻时九发现李正安懂得真不少,除了一些生疏的领域不了解,大方向的推测和现实发展差别不大。

    他们的见解和判断,也在某些方面很一致,所以两个人相谈甚欢。

    “看来你的娱乐时间也很少。”喻时九最后评价道。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李正安一边把叶子婶送上来的椰香桂花糕全部扫空,一边叹了口气:“放假就没在家睡过几回,天天泡在蓝海湾。别墅两三年没人住,院子里的草长得比人都高。”

    喻时九把自己那份蟹黄糕也推给他:“喜欢我让叶子婶给你打包几份带回去。”

    “行。你们家厨房味道好。”李正安实诚道。

    喻时九拍拍手上的碎屑:“你忙成这样还能考进箐英,看来我还是太花天酒地了。”

    李正安放低了点音量,足够让喻时九听清楚:“花天酒地是说喝了两瓶半的鸡尾酒就倒了的意思吗?”

    “……你想死。”

    喻时九一把将他按在沙发里,盘子里的蟹黄糕碎屑全往他脸上招呼。

    李正安明显被惊到,迅速反应过来,把手指上的抹回去。

    但是身为来客,他不能太过分,喻时九不管这些,结结实实给他发型全弄乱了。

    夜里十点,喻时九将李正安送出门,这才回头去拆他带来拜年的礼物。

    是个纯红色的手袋装着的,喻时九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红木的精雕小盒,还没打开已经觉得不简单了。

    “小少爷,要等大少爷回来再拆吗?”张伯问他。

    家里过年收了不少礼品,没有一个是小少爷特意来亲自拆的。

    他能看出来这个李少爷跟他之间是熟识了。

    话音落下的两秒后,喻时九没应声,直接打开了红木小盒。

    里面的层层叠叠的红色绸缎上绣了富丽堂皇的海棠花,的确是上一辈的能送出来的样子。

    他揭开遮挡的布料,映入眼里的是一枚未经雕琢,纯天然的对称水滴状的翡翠。

    不好估价,他不懂珠宝,但是一定价值不菲,成色是他在他爸的藏品柜里才见过的。

    “哟,这水滴真漂亮!”张伯在一旁惊叹。

    喻时九笑了笑,把东西放回去,落盖合上。

    “李家真费心了。”他道。

    ·

    深夜。

    月色高悬,海水也变得墨黑。

    只有拍打上礁石的海水,在月光下,时而折射出白色的浪花。

    沿着海岸线上方的公路,开往蓝海湾B区的路上,李正安照常去各个区域例行巡查。

    司机保持安静地开车,从喻家带走的小糕点稳稳的放在他面前。

    他坐在副驾驶里翻看喻时九发给他的资料,顶部忽然弹出来一个消息通知。

    他点开看到是对方已读的反馈,又将界面切回去,继续逐字逐句研究。

    喻时九发给他的是项目资料和草拟的合作方案,看样子还没复核过,他得现在就一条条地把细节对上,把他们可能出现影响推进的漏洞都注意到。

    第58章 Passion “家养的小狗,是会送……

    四点回家, 从三点就开始想念了。

    喻时九把他哥的卧室充分利用,趁他哥不在,跟标记气味一样, 房间里摆放的高高的绿植都摸了一遍。

    最后还把他哥的床头柜都一层层打开看了个遍。

    这样很没礼貌,但是他哥说过, 可以对自己没礼貌。

    于是喻时九用来学习休息的间隙,就是在喻舟夜的房间里翻找。

    他其实有点希望自己能找到一点关于喻舟夜隐私的东西。

    比如……什么高档私房杂志, 什么珍藏的经典动作片,甚至是预备上可能会使用的润滑剂和套之类的。

    然而整整一天半, 他一无所获。

    他哥的书房电脑和平板, 他知道密码, 打开都翻过,里面连个可疑的文件都没有。

    全部, 所有, 都是工作资料。

    喻时九不觉得他哥是个没有个人生活的工作狂,只觉得心疼得很。

    还有十几分钟他哥就要回家了, 喻时九早就沐浴焚香做好准备要下楼在门口去做第一个欢迎他回家的。

    最后一次拉开喻舟夜床头的抽屉, 那里面放着一个酒红色的丝绒礼盒。

    挺像戒指的。

    是他昨晚睡不着翻箱倒柜发现的。

    所以他就偷偷打开了, 里面是一块表,而且是跟他哥的气质不相符的表。

    喻时九放在心里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确定, 这块放在他身边的表, 不是别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而是……他哥送给自己的。

    怎么又不给他了呢?

    是新年礼物吗?还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以为那场童话故事, 就是他哥给他最绚烂的新年礼物了。

    原来他是真的有一份份的分开,一码事归一码事,单独给他准备礼物吗?

    他、退缩了?

    喻总的心思真复杂, 喻时九看看时间,把表原封原样地放回去,合上抽屉。

    手机有消息进来,他拿起来一看,直接电梯下楼出门。

    轿车一路开到门口,喻时九以前也在他哥出差回来的时候想他,但是这次他就觉得不一样。

    这次他哥的眼里,他不全是纯粹的对他只有兄弟念头,干干净净的弟弟了。

    他不管他哥是个什么反应,他想了两天了,他现在就特别的想他哥。

    所以看着喻舟夜从后座里走下来的时候,喻时九飞奔过去就把他哥抱住了。

    喻舟夜往后退了一步,车门都还没关上,差点撞在车身上。

    喻时九抱着他离远了一步,脑袋贴着他哥耳边蹭蹭,手臂收紧他哥肩膀和腰,半天没说话。

    司机因为关不了门,无法开走,只能在车上当做看不见。

    “好了。”过了好一会儿,喻舟夜拍拍他的后背:“先放开,车开不走。”

    喻时九不放手,冲着他哥的耳朵小声说:“两天没见,你对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啊。”

    他刻意把喻舟夜的腰身收紧,两个男人的拥抱,能贴合的地方都紧密贴在一起,有意外的地方逐渐抬头嚣张地彰显。

    喻舟夜很快就发现端倪。

    又诧异,又有些无奈。

    想训斥一句,对方还粘人得很,只是抱着,别的也没干什么。

    最后喻舟夜对没过两分钟,就已经硌到了两人中间的罪魁祸首道:“你是小狗吗?”

    “对啊。”喻时九不要脸地说:“你没看见我出来的时候身后有尾巴在摇吗?”

    他越来越伶俐了,油光水滑的。喻舟夜想。

    “哥,张伯等下就出来了,司机还在车里走不了。”喻时九说。

    “嗯。你也知道。”喻舟夜拍过他后背的手,似乎有点无处安放,只能垂下来。

    喻时九像是亲吻般,凑得极近,气息都灌进他哥的耳畔里,低声道:“所以你快说一句,你也想我,我就放开你。”

    喻舟夜沉默了。

    喻时九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毕竟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他喝酒了要办了他哥的时候。

    想到这个,他居然有点脸红。

    面上热热的,身体反应一点儿不耽误地因为他哥兴奋。

    “别随时……”

    喻舟夜难得有一个不能直接斥他的话,喻时九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也很想把这话接上,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天还没黑,他要留在他哥不那么拒绝他的时候去讲。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喻时九得意道:“我就是。”

    他换了个做乖的语气:“哥,你说个想我,这么不情愿吗?”

    “我还是不是你弟弟啊?”他接二连三道:“你一直不进去,等下张伯、叶子婶,他们都出来看我抱你。”

    “我肯定会想我弟弟的。”喻舟夜最终道:“进去再说。”

    喻时九还算满意地松开手,想顺手去拉他哥的手腕,被喻舟夜转身去关上车门打断。

    他看了看什么也没抓住的空荡荡的手心,短暂地失落了一秒,就变成过眼云烟。

    “哥,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喻时九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哥上楼。

    “嗯。晚上开了跨国的视频会议。”喻舟夜说。

    喻时九:“你没睡?”

    喻舟夜:“嗯。”

    喻时九顿时心疼了一把,进屋就把他哥的西装扒下来。

    喻舟夜顿了顿,领带都被解下来,对方正在扣开自己的皮带扣。

    他一把将喻时九的手腕拉住。

    少年抬起头有些错愕,随即笑开。

    “哥,你在想什么?”喻时九朝前一步,错开脸用侧脸贴上喻舟夜的侧脸,手里一点点将皮带从金属扣里抽出来。

    “别勾我了,哥。”他掺着百分百的私心低声道:“我知道你需要洗个热水澡,泡上十分钟,然后回到床上,安安稳稳地补一个时差觉。”

    他说完话,被制止的力道松了大半,心脏狂跳地解开喻舟夜西装裤的纽扣。

    “我自己来。”喻舟夜说。

    “不行。我想来。”喻时九咽了咽,想让自己动作快点。

    还暗骂自己真是个畜牲,这种时候都能发情,他哥都累死了。

    所以索性闭上眼去拉开喻舟夜的拉链,褪下去的一瞬间,他闭上眼,手指也许是无意地滑过了那块地方。

    “小九。”喻舟夜叫他。

    “我、没别的意思。”喻时九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一点刺痛把他沸腾的血脉惊醒。

    然后就这么闭着眼给他哥脱了裤子,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抬头,想解开他的衬衫。

    睁开眼就对上喻舟夜低沉的黑眸,一股不威自怒的气场在他哥身上散发。

    可是他哥在他眼里,又美丽又纯洁,这种气场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玷污了圣洁的神,在卑劣的反向,萌生出更加强烈的刺激。

    “你在想什么。”喻舟夜淡淡开口。

    听不出情绪,却能从面上看到他的一丝疲惫。

    喻时九下意识想撇清,然后又在喻舟夜毫不避讳地直视中改了念头。

    “我心脏,我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喻时九说:“哥,你放心,我是不会死心的。”

    他甩甩脑袋,让自己表现好点,很快地解开了喻舟夜的衬衫,然后给他披上浴袍,为他打开浴室门。

    “热水已经放好了,请君自便。”他朝喻舟夜眨眨眼:“或者我帮哥洗澡也行。”

    喻舟夜经过他时,敲了敲他的额头:“家养的小狗,是会送去绝育的。”

    喻时九吓了一下,往自己已经精神抖擞让裤子显形的地方看一眼:“太残忍了。”

    “哥,它只是对你这样。”他给自己辩解。

    喻舟夜一把将浴室门关上。

    喻时九坐在他哥的床上苦思冥想,他哥难道是在跟他调情吗?

    还是在威胁他?

    显然,后者的概率一骑绝尘。

    他低头看一眼因为给喻舟夜脱衣服,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停下去的东西,自己给自己抬手抽了一下。

    不争气的东西!好好表现听见没。

    别随时随地地就发情。

    喻时九实在是心焦,跟他哥恋爱没谈上,就已经开始有了小别胜新婚,他夫人还被自己惹不高兴的烦恼。

    他把床头上喻舟夜的棉花娃娃拿过来,往自己怀里一放,按着娃娃摸一摸。

    “你别生气啊,哥。”他说。

    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做选择题,今天的时间是安排给学习的,缝隙也没放过。

    做选择题只需要一只手,所以另外一只手就按在喻舟夜的棉花娃娃上面,时不时得摸上几下。

    也不知道是力学下滑了,还是别的,摸了几下,慢慢地娃娃就按在了他的胯上。

    喻时九满脑子在琢磨,高三也没有多少新知识,全是复习高一高二的,怎么试题会出现好几次他没见过的单词,是他学漏了吗?

    等喻舟夜泡完澡出来,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他弟弟躺在他的床上,一边在看手机,另外一只手就按在裆部。

    嗯……是裆部的娃娃上。

    另外一只手就把象征他那个西装的洋娃娃按在裤.裆上,被他看见的时候正在摸洋娃娃。

    “哥,你好了吗?”

    房间里拉上了窗帘,只开了壁灯,喻时九没看出来他哥的脸色不对。

    喻舟夜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

    喻时九的灵敏地闻到了沐浴露的清爽味道,可惜他哥身上的香味要抱在一起才能闻到。

    这会儿他哥没让他抱。

    再一看脸色,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喻时九躺床上的视线,从他浴袍底下露出来的小腿,一路往上流连在他哥交叠的浴袍衣襟里。

    白天鹅的肌肤白得仿佛一触即破,有优雅的锁骨,在中间形成一个小窝,很容易让人想要碰上去按一按,甚至是……舔一口。

    脖颈上还有性感有力的,属于男性的线条。他动情的时候,那些脉络会浮现出来,喻时九见过。

    非常令人着迷。

    还有他小腿的线条,修长的弧线,顺着摸上去会到达隐秘的地方。

    即便只是抚摸脚踝,欣赏跟腱动态和漂亮的踝骨,也很诱人。

    完蛋,喻舟夜走过来的短短十来米,他就把人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地意淫了一遍。

    刚刚压下去的感觉又浮现出来。

    喻时九没想混蛋的。

    他是想好好表现的,可是他哥也太好看了。

    喻时九让自己转移目光,把视线放在刚才奇怪的那个单词上。

    手指点上去,按住,翻译。

    喻舟夜却在他面前俯下身,一手撑在他脑袋旁边,不冷不热地开口。

    “抱我的娃娃不好意思,用来自娱自乐倒是很有意思。”

    喻时九微微一颤,紧张和他哥突然压下来的激动,让他手指不听使唤地点到了翻译的发音上。

    “Passion,激情;热情;酷爱;盛怒”

    机械的电子音在两人间响起来。

    喻时九知道自己肯定是激情酷爱,但他哥现在的反应明显就是要盛怒了。

    他很没底气地小声解释:“哥,我不是在干那个……”

    第59章 算账 “我就是这么下流无耻,对我哥心……

    带着水汽的身体逼近眼前, 咫尺之间,足够喻时九嗅到喻舟夜身上独特的气息和淡淡的温和的木质香味。

    他不由自主地喉结滚动,按在棉花娃娃上的手一时不止何去何从, 只能紧张地捂住了小喻舟夜整个大脑袋。

    喻舟夜的视线顺着他僵硬的手臂往下一滑,滑过他滚动的喉结, 早早就沐浴焚香过,换上柔软的居家服的身体, 最后落在他徒劳遮挡在裆部的手上。

    “我真的没干那个。”喻时九再次给自己争取一点澄清的机会。

    他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浮出来了,喻舟夜乌黑的双眸看向哪里, 哪里就敏感到似被蛛网束缚住。

    喻舟夜抬起空闲的手, 将他遮挡的手臂拉开。

    喻时九顺势反过去握住他的手腕。

    喻舟夜轻轻抬眼, 深邃的眼眸是一池诱人深陷的寂静潭水,喻时九从里面看到了自己。

    他哥此时此刻, 眼里只有他。

    这让他莫名生出来的勇气加倍, 握住他的哥的力道稍稍加重,他口干舌燥道:“哥, 我这次真没有。”

    “敢在我身上混账, 喝点酒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喻舟夜听不出情绪地淡淡训道:“嚣张劲儿哪去了?”

    喻时九明知道这是个好好表现, 哄哄他哥继续死皮赖脸缠上去的机会,奈何身子骨不争气。

    这种对峙的时候,他居然觉得他哥诱人得紧,连带着不争气的地方也越来越硬。

    他从来不是认怂的性子, 他只是怪自己表现不好, 从不会怪自己不该想要占有他哥。

    “在呢。”喻时九顶着泛红的耳朵, 目不转睛道:“我说了,我不会死心的。”

    “松手。”喻舟夜道。

    喻时九脑子断了根弦,直愣愣地接了句:“这是命令吗?”

    喻舟夜面色微滞, 显然没预料到。

    喻时九却继续问:“你说这个是,我就松手。”

    他神情里的执拗,好像一只落单的小兽,在和猎人警惕万分的争锋相对里,袒露出被驯服的渴望。

    “是吗?”喻时九微微张开口呼吸,血液的流速仿佛都加快了。

    他轻轻地,带着身上的野性低声喊:“哥哥。”

    喻舟夜被这道称呼叫醒,在这种赤.裸直接到可以灼烧人的目光里,对视片刻,移开眼。

    “这种命令,不应该由我来做。”他从这场对峙里,先行退出。

    起身的瞬间,喻时九突然加重力道,逼他面对。

    “什么叫这种命令?”喻时九道:“哥,你不会真以为我在谁的床上,都会这么听话吧?”

    “我没有。”喻舟夜直言。

    “那你什么意思?”喻时九舍不得让他哥疼,他看了一眼自己拽住的手腕上,因为力道给压出了一层红,还是松开一些。

    随即紧紧盯着他哥:“你可以命令我在家乖一点,命令我去哪里都要发定位,命令我一字不漏地背下来那么多项目文件,命令我考上箐英,命令我只要安心学习就好,你来卖命……这有什么区别呢?”

    “这不是一回事。”

    喻舟夜暂时不理解他是真的混为一谈,还是把哥哥和弟弟的界限扩大得太宽。

    “这就是一回事!”喻时九对他这话似乎格外激动。

    “我从第一次见你,你就是我哥,你把我带大的,我是你养活的,是喻家养活的,我什么都是你的。”

    喻时九诚恳道:“凭什么别的命令都可以,在床上,就不可以?”

    他能感觉到因为这些近乎扭曲的想法和话语,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只能靠张开嘴,才能躺在他哥的注视下正常的呼吸。

    “因为你是我弟弟。”喻舟夜回给他无从反驳的原因。

    “因为我是你哥。”他再次道。

    喻时九就像被空气呛了一下,眼里突然有点干涩,有点自嘲地轻笑一声。

    “如果我不是呢?”他执拗道:“喻舟夜,如果我不是你的弟弟,你是不是就能跟我做.爱了?”

    喻舟夜的眼神郑重起来,想拍拍他的脸,手腕一动就被喻时九紧握住。

    “首先,没有如果。”他声线平稳道:“其次,你是我弟弟。”

    他带着点教训的意味道:“最后,你这个未成年,就不要去想成年人的事。”

    “我又不会一辈子都是未成年。”喻时九叫嚣道:“九月我就成年了!”

    “成年了也是我弟弟。”喻舟夜道:“别忘了,你跟我一样姓喻。”

    “姓喻又怎么了?”喻时九争辩道。

    他甚至想直言,哥又怎么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哥跟他不是同一条血脉,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未知的事情,他不会,也不想去考虑。

    当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依恋他哥的时候,就已经一次次地给自己机会。

    离他远一点,他们是兄弟。

    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会打破他们这么好的兄弟情深,毁掉他得之不易的家人。

    他能永远都做一个乖巧的弟弟。

    他能让自己为了继续做喻舟夜的弟弟,他会一直疼爱,捧在手心里的弟弟,而用上最好的伪装。

    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葬在心里。

    除了他,谁也不会知道。

    他到死也不会让他哥为难。

    可是他哥才是喻家的亲生儿子……

    他是个假少爷,是个劣迹斑斑的假货。

    知道这个消息,他那些已经开始困扰到他,让他谨言慎行的、需要收敛起来的依恋,全部都天翻地覆。

    在他想不通,道不明的那三天里,整个倾覆,化成了再也化不开的欲望。

    他哥才是喻家真正的大少爷,这简直是……这比他知道自己是个假货还让他在乎。

    至少说明,他们不是没可能的。

    “你的青春期,的确是有点长。”

    喻舟夜不打算跟他继续讲些哥哥和弟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教育。

    这些喻时九应该都明白,并且对方的执着太晃眼,明晃晃的,就像小狼崽的眼睛一样。

    赤诚到让人难以继续。

    “你肯定忘了,我说了,我至死都是青春期。”

    喻时九道:“男人说话得算话。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兑现。”

    “我记得。”喻舟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我弟弟的青春期,是在我身上。”

    “你没想到的事多得去了。”喻时九得意地微微扬起脸看他:“我青春期的事,你少管。”

    气氛缓和,喻舟夜叹息道:“能松开了吗?青春期的小孩。”

    “我不是小孩。”喻时九知道他哥已经在给他台阶下了。

    他哥回家,真的在跟他算那天的账了。

    回复也给他了。

    因为他是哥哥。

    至于成年这事儿,他都没放在心里,他迟早要长大。

    不过他连做.爱这种话,都脑子一热说出来了,那天晚上,可能还说了不少激情的话。

    真想知道他哥那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不信,喻舟夜真的会毫无感觉。

    那封消失的情书,把他心里那些疯长的草一把火全烧起来了。

    喻时九接住了他哥给的台阶,在再次激怒他哥,惹他哥不高兴,惹他哥拒绝,直接把他甩开之前,松开了攥住的手腕。

    他是心疼的,所以他撑身就想坐起来。

    放在裆部的小娃娃跟着掉下去,露出来裤子上显眼的形状。

    喻舟夜站起来,居高临下扫了眼。

    “不是小孩,动不动激动成这样。”他道。

    喻时九憋了憋,没憋住,顶回去道:“我知道你今天回家,下车那会儿想说什么。”

    喻舟夜:“嗯?”

    喻时九轻佻地笑了下,虽然面上热着,但是一点儿不影响他得意:“你想说,‘别随时随地发情’是吧?”

    “……”喻舟夜顿了顿,承不承认都不是好方式。

    “没事。”喻时九坐起来道:“你是我哥,这话你来说,也太不合适了,我懂的。”

    他懂事道:“可是弟弟来说,就无所谓了吧。我身上从里到外,哪里不是你养活的。你不好意思说,我告诉你。”

    喻时九拉过他哥被他攥红的手腕,卷起来浴袍宽大的袖口,怜惜地拿指腹轻轻摩挲。

    “我对着你,就是能随时随地发情。我就是这么下流无耻,对我哥心怀不轨。”他不禁低下头,用柔软的唇瓣吻在喻舟夜手腕的淡红色指痕上。

    仔仔细细地,一点点地吻遍了白到可以透出来血管脉络的内侧,然后捧起喻舟夜的手臂,仰起头去请问腕骨上印记。

    小狼崽睁开眼看向他哥,将最后一个吻印在手腕中心:“家养的小狗,很容易就打发了,可以不绝育的。”

    “哥,我不是小孩了,你让我亲一下,我就舒服了。”喻时九接住这个台阶,顺势往上爬。

    流连在手腕上的嘴唇是温热的,带着呼吸的潮湿,细微的痒偶尔会顺着掌骨蔓延到指缝里。

    那就更痒了。

    很细密,却不容忽视的存在。

    喻舟夜长指一绕,抬起他的下颚。

    长出来尖牙的小狼崽就温驯地像只被驯服的小狗,目光粘稠而湿润地看着他。

    喻舟夜看了几秒,声线里柔软了些:“看出来了,胆子大了,长得也不小。”

    喻时九心脏,一下就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用来遮挡,想要以证清白,没拿他哥哥的娃娃自娱自乐的解释,算是彻底告破了。

    这会儿可比他哥去洗澡,他用刷题来转移注意力的时候精神多了。

    还一直都没下去!

    “就大!”他小声怼回去:“下次脱了裤子大给你看!”

    喻舟夜收回手,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满脑子不正经。”

    “谁先看的?”喻时九不依不饶:“明明是哥自己看到的。”

    “我只是检查一下,我弟弟有没有拿我的象征物来做点不雅观的事情。”

    喻舟夜口吻如常道:“毕竟之前当着我的面,连抱一下都得尊重这只象征物。”

    喻时九分明就听出来了他哥是故意的。

    这种淡定,哪里淡定了!

    就是故意臊他!

    “没做就是没做。”喻时九是那会儿是真觉得自己很畜牲。

    他哥都累死了,一夜没睡赶回来,他给他哥脱个衣服还能意淫。

    结果他哥洗完澡就撞上这事,休息没休息好,回家头一件是还成了跟他算账。

    什么事儿啊,全乱套了。

    “我那玩意儿它就是硬了,也不会跑出来咬人的。”

    喻时九带着跟自己的气,道:“我才不会拿你的娃娃干,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对你只是下流,没那么不长脑子。”

    喻舟夜摸了下他的头发:“小狗炸毛了?”

    喻时九朝他看:“我哥一个大活人在身边,一句话,我就能舒服死了,我还用得着别的?”

    第60章 出其不意 小狗崽被训了一顿,跑了?……

    喻舟夜垂着眼皮, 看少年不加掩饰地嚣张自白。

    因为他的言辞过于直接,偏偏又讲得是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行为,神情里的不屈和较真, 倒显出来一份未经雕琢的天真。

    他没有走开,喻时九的眼里就始终会直视他, 像是在等他的回应,更像是在宣誓自己的意念。

    沉默在发酵, 喻时九没想过他哥能那么配合的,就连兄弟这层隔阂也能无视, 这也由着他胡来。

    他是喻舟夜, 是喻家的家主。

    他只是想, 他得说出来。

    他哥都能让他收到的情书消失,那就不是不可能的。

    他如果不说, 就什么都没了。

    “我……”喻时九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场影响他们兄弟感情的话题。

    他想要的是走近一步, 不是被否认,然后喻舟夜退后一步。

    可是他张了张口, 却不知道沉默的出口在哪里。

    “小九。”喻舟夜的手心落在他的发顶。

    喻时九以为他是要推开自己, 和以前他们偶尔玩笑一样。

    他哥按住他的头这个手势, 他很熟悉。

    “别推开我。哥。”喻时九抬眼望着他。

    执着地,坚如磐石般。

    行为上,却极为乖顺的没有作乱,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他哥的手下, 如同在等待审判。

    喻舟夜按住他的手微微下滑, 捞住他的后脑, 扶住他的仰望。

    “你应该和一个你爱的人结合,和他享受你们的愉悦,不是和我。”喻舟夜优雅的声线, 如大提琴般流淌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呢?”喻时九问。

    “哥,我只是觉得、我现在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不代表我对你,就是一响贪欢。”他说。

    “你才十七岁,爱一个人,不是做了什么舒服的事情,就可以了。”喻舟夜说:“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带你走这种路。”

    我不是十七岁。

    喻时九浓密的睫毛垂下来一大半,最终还是没去打乱他哥这样温柔的劝诫。

    他根本不是十七岁。

    偏偏就是因为他活过一辈子,恨过一辈子,还被喻舟夜捧在手心里两世,才让这股邪火燃起来就再无熄灭的可能。

    “这是好事。哥。”喻时九轻声道,他也让自己柔和下来,只是依旧半分不肯退。

    “幸好我只有十七岁,才能比其他人都早一天对你心怀不轨。也许有人比我先追你,也可能有人比我早一步爱上你,但是没有人会比我和你朝夕相处的时间长,也没人会让你像对我一样,偏爱他。”

    他笑了笑,低落的眼眸抬起来,亮晶晶的:“喻舟夜,你大可以把我当弟弟,我不会只把你当哥哥的。”

    “既然你认为我太年轻,不懂什么叫爱,我们走着瞧。”喻时九清楚道。

    扶在他后脑勺的手指搓了搓他柔软的发丝,又在脸颊上捏了把。

    “口气不小。”喻舟夜淡淡道。

    “我哥这样的大美人,要拿下不得放话狠点?”喻时九顺杆爬。

    “你能把我从你床上踢下去,又不能把我这玩意儿绑起来,让它对你别精神。更不能控制我想不想你。”他哥露出一丝缝隙,他都趁机钻进去。

    喻舟夜似乎是无话可说,也许是不愿再跟他进行没有收效的劝导,听完没再对他这个十七岁的青春期少年进行教育。

    “如果你实在不老实,我会考虑给你绑起来的。”他说。

    喻时九先是一惊,然后一脸期待道:“真的吗?”

    喻舟夜感觉自己训斥仿佛有点偏离轨迹的矛头。

    喻时九小声说:“那哥你记得要命令我忍住,不然我怕我太激动,你还没尽兴,我就要弄你手……”

    “我命令你现在闭上嘴。”喻舟夜打断他。

    “……哈哈哈哈”喻时九下意识闭上嘴,然后忍不住笑出来:“哥,你害羞啊?被我抓住了吧。”

    “这回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喻时九还拍拍床面,炫耀道:“在你的床上,你自己下的指令。”

    喻舟夜跟提溜小动物一样把他后劲皮提了提:“那你听了吗?不听话的小狗。”

    “听话!我可听话了!”喻时九对他哥见好就收,乖乖地闭上嘴,然后拿上手机爬床头上靠着。

    他把手机屏幕按亮,还举起来给他哥看一眼,是英文选择题的题库。

    然后保持闭上嘴的命令,低头把一百道选择题刷完。

    喻舟夜临时出差,夜里又连着开了一晚上的会,回程的路上还要给林婉清的家中联络,了解在家的情况。

    这两天连轴转,比正月初在家加班还劳累。

    愈发伶俐,还长出来尖牙的小狗崽终于安分了,他沾上床就直接沉沉入睡。

    喻时九看了一眼露出一道缝隙的厚重窗帘,这一通折腾,天色已经黑了。

    这个冬天真好。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地,赤脚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有些微凉意,不过让会让他更清醒。

    他先是把窗帘那道缝隙拉上,希望他哥明天能睡个大懒觉,他太欠休息了。

    然后将房间的壁灯关掉,床底的夜灯自动亮起微弱的光亮。

    喻时九借着这个光,回到床上靠着。

    喻舟夜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今天纯属是因为太累了,他看着他哥躺上来,合上眼就呼吸均匀的沉入梦乡。

    没什么能一蹴而就的,想跟他哥在一起本身就是天大的难事。

    喻舟夜的责任心那么强,是一家之主。

    真难啊,这道题。

    听说追求女孩子还要好久好久,他时间很多,他还近水楼台,喻时九有自己的算计。

    实在无计可施,他还能用那份亲缘鉴定,和喻舟夜撕破脸。

    当然,这是最烂的一招。

    因为会伤到他哥的心。

    可是这只沉睡的白天鹅在想什么呢?

    他低下头,伸出食指在空气里描摹了一遍喻舟夜完美的轮廓。

    最后落在他的眉心上,代替他的唇,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白天鹅在睡梦中微微皱眉,然后动了动身子,喻时九立刻收回手。

    谁说只有我敏感,明明你也敏感。

    胆小鬼!

    ·

    “大少爷,上午好。”张伯在楼下道。

    喻舟夜走下旋梯,也没看见喻时九的影子。

    “小九呢?”他问。

    “小少爷一早就出门了。”张伯说。

    喻舟夜:“没说去哪?”

    张伯摇摇头:“没有。小少爷说您加了班,累得很,别打扰您。”

    喻时九还从没这么乖过,他在自己房里过夜的时候,总是要等他起床才会一起起床。

    像今天这样,一觉睡醒,身边见不着人,没有过。

    小狗崽粘人得很。

    喻舟夜想了想,不认为喻时九的脾气,能一下就改邪归正。

    小狗崽被训了一顿,跑了?

    “我想起来了,大少爷。”张伯去了厨房一趟,然后将温热的甜牛奶端给他。

    “这是小少爷给您的。”他说。

    喻舟夜接过来,香醇的奶味里有点特别的花香,闻不出是什么花。

    可能是好几种花朵的提取物。

    “他做的?”喻舟夜不太相信。

    “那不是。”张伯笑着说:“是小少爷在什么地方定的吧,清晨用航空保鲜箱送到的。我看来送来的人很讲规矩,只是包装上的字我不认识。”

    喻舟夜:“我知道了。”

    手机里面没有喻时九的消息,喻舟夜猜测他可能是怕打扰到自己。

    喻时九自从几年前,他在A区险些丧命之后,就一点点变得乖起来,还挺粘人。

    像这样出门一个定位都不发的,有点意外,还有一点不习惯。

    “小少爷早晨出门的时候穿的运动衣,我看可能是去锻炼了。”

    张伯看出来喻舟夜的在意:“大少爷您别太担心,他如今也不小了,遇到麻烦,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络您。估计是怕打扰到您,所以没知会。”

    “嗯。”喻舟夜看看温暖手心的牛奶,尝了一口。

    有点诧异,居然是香甜的。

    很特别的香甜味道。

    他的饮食里面,很少出现这种口味。

    ·

    “喻少,您不必这样客气的。”

    林永安有些紧张地将他手里送来的想要送回去,喻时九自然不会去接。

    于是,他只能放在门口,表明自己不会收受。

    “林爷爷,我都拿进来了,您不会让我在灰溜溜地带走吧。”

    喻时九带着点失落道:“是不是因为来的不是我哥,所以您不想接受我的好意。”

    “那怎么会。”林永安对他实在是生疏,但是少年一副打击的样子,怎么都于礼不合。

    “您来我家拜年,这个心意我领了。”

    林永安如实道:“喻家于我们有大恩,这些东西,实在不需要。知道您惦记我们,就已经很欣慰了。”

    “林阿姨抚养我哥,也不容易。”喻时九不想同他太拘礼,直接坐上沙发,直言道:“可能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让您对我有成见。”

    “万万不可。”林永安犹豫片刻,坐在他身边:“您都亲自来拜年了,我怎么会有成见呢。”

    喻时九不顾他的话,只接着道:“我小时候的确是不听话,对林阿姨,对我哥,都不好。不过人总会变的,现在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好。”

    林家以往原本是书香门第,林婉清那场劫难让他们曾经备受指点,两个大学教授为了给女儿鸣不平,打官司,不仅掏空了家产,还在金砂州被打成重伤。

    最后无果,只能回到滨海。

    来往的亲人们,一半怕惹上事,一半看他们落败,孤立无援。

    林婉清的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加之生产时腹死胎中,救急和住院,身体也需要源源不断的钱。

    突然在一天深夜,一夜白头的林永安收到一个人送来的包裹,里面是三十万的现金和一封信。

    信上大约指明了那个负心汉的背景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另外为他们指出明路,姓闻那人常在河边走,不会不湿鞋,先稳定当下,拿上钱,安心把女儿的病养好。一切来日方长。

    等他看完信,再去找人,已经不见踪影。

    直到林婉清在庙里吃斋念佛,结缘了喻家的大少爷,他们才知道,当初那三十万的救命钱,是喻家送来的。

    他们不求回报,没有留下名字。

    这份恩情,林永安一直没忘。

    甚至在这件事过后,他任职的大学,原本已经委婉地用影响学校的声誉来劝退他和夫人,等林婉清能出院之后,竟也打来电话,说事情已经过去,等他们回学校任教。

    这些喻家从未提及过,林永安和夫人也都能猜到,是谁的恩情。

    这种新春的时候,喻时九这个在喻家从小名正言顺的少爷来拜年。

    不管怎么看,态度如何,都已经是一份惦记了。

    林永安抬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少年,穿着青春洋溢的运动衣,周身的气场丝毫未减。

    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成熟和藏锋般的锐利。

    十七八岁的青涩在他面上完全找不出来,这成熟锐利与他年轻的脸太过违和。

    以至于他说的话,都无端多了一份真实和力道。倒不像是逢场作戏的客套。

    “林爷爷不用怀疑我。”

    喻时九放缓语气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哥这两天忙坏了,还临时出差,熬了通宵赶回来,正在休息,所以没能及时来看望你们。他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要给你们打电话问好。”

    他看向林永安,真诚道:“我觉得打电话太敷衍了,林阿姨是我哥的母亲,这种事,我理应登门拜访的。”

    林永安怔了怔,随即在他赤诚的面色轻轻叹了口气:“喻少,您洞察人心。我的确是有些担忧,怕你们兄弟不和。我们这点小事,不用来麻烦您的。”

    “我和我哥可好了。”

    喻时九语气松快,笑着说:“真的。不信,等林阿姨她们买菜回来,你去问林阿姨。”

    林永安这才逐渐卸下层层重担,女儿在喻家能不能过得安好,何尝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呢。

    以那样一个身份进了喻家,家里有个金枝玉叶、张扬拨扈的小少爷,喻老爷子还走了,他和夫人没有一天不担心的。

    奈何林婉清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他点点头,瞬间竟有些涌上心头的欣慰。

    “婉清啊,她就是情绪比较敏感,可能性子容易受刺激。”

    林永安不能讲原委道出,只能期盼道:“喻少要多担待啊。”

    喻时九看到这个父亲眼角深深的皱纹,和眼里蓄满的关怀和期待,为自己女儿放低的姿态……

    在亲人这件事上,他更觉得自己作为喻家的儿子,身上有一份应该履行的责任。

    那些罪孽,也将这责任加深。

    他拍了拍林永安的肩头:“林爷爷,您的年纪,过几年就该享清福了。”

    喻时九道:“林阿姨在喻家过得很好,我们本来想把你和荣奶奶一起接过去的,林阿姨突然回来了,所以没办好。”

    他低声道:“放心。她是我哥的母亲,也是我的亲人。我很喜欢我哥,也会待林阿姨好的。”

    少年虽然没有应有的单纯和清澈,直白真挚的言行却更让人信服。

    很容易让林永安想到在他们林家长大的喻舟夜,同样都是难得一见的不同凡响。

    “喻少亲自拜访,这话,我信。”林永安说:“可惜今天小夜不在,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有机会的。”喻时九说:“只要林阿姨没有问题,我今天就可以让司机接你们一起回去。”

    林永安摆摆手:“不急、不急。让小夜好好休息。”

    喻时九朝他扬扬下颚,少见的在外露出一丝少年气:“林爷爷,你管我哥叫小夜,怎么不叫我小九。”

    “喊喻少太生分了,我得跟我哥一样。”他说:“不然你就是不把我晚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