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只要有了酒,那提取酒精这件事就不是一件难事。

    可惜赵瑶君不是理科生,暂时做不了后世科学、精细的蒸馏装置,她只能搞个潦草简易的版本,来替代后世的装置。

    不过,只要这个蒸馏装置符合原因,粗糙一些,也可以提取到酒精。

    如果是怕酒精含量不够浓醇,那就将收集的酒液多蒸馏几次,去除原材料中水的成分,总能提取到含有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

    若是要百分之百纯度的乙醇,还能在提取的酒精里加上石灰呢!

    赵瑶君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对于战国时期,够用了就行。

    赵瑶君让人找来一个较大的、细口的陶瓶,这瓶子主要用来加热蒸发乙醇。

    这个细口陶瓶的外边,还有个更大一些的小鼎,瓶子就放置在鼎里。小鼎装了部分水,在小鼎下面加热,就可以进行水浴加热。

    赵瑶君还需要一个冷凝管,她思考了一番,心想这玩意用竹管便可以替代!竹管方便快捷,不过想到咸阳宫里本来就有手艺高超的制作陶器的匠人,她索性直接画了图让他们跟着烧制。

    匠人们一听是给四公主殿下做物件,他们干得比寻常时候都卖力,这根陶管子很快就做好了!

    不得不说,最好的工匠就在咸阳宫之中。

    虽然赵瑶君的绘画技能仅限于能够画火柴人和粗线条,但加上她的语言描述,陶匠竟然成功的烧制出了她需要的冷凝管。

    赵瑶君细细观察手中的冷凝管,发现这管子表面竟然还烧了简单大气的纹饰,让一根普普通通的管子,也有几分趣味。

    赵瑶君摩挲着纹路,内心感慨连连。

    【匠人厉害啊!这管子跟我想象中的简陋版本,只能说是天差地别!我根本想象不出来,这是我随手画出来的那个简陋的冷凝管图纸!】

    东西都备齐了,赵瑶君又开始鼓捣装置的安装。

    这冷凝陶管可以分层灌冷水,封闭安装好的冷凝陶管子,整体呈现左高右低的模样。管子的左边一头连接着之前的细口陶瓶子,右边一头连接着收集酒精的容器。

    赵瑶君有了蒸馏装置,就可以提取酒精了。

    于是,午后时分,嬴政在章台宫召开大臣时,他们都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浓郁扑鼻的酒香,将整个章台宫笼罩起来。

    那酒味太浓,也太浓郁。它闻起来不似如今淡薄的酒水味道,仿佛整个宫殿都沉浸在醇厚醉人的酒水之中,让人没有饮酒,便迷醉得两颊生晕,头晕脑胀。

    章台宫的嬴政和诸大臣说话声越来越小,众人情不自禁沉醉在这股酒气当中。甚至有人踮起脚尖,深深嗅了几口。

    嗜酒的臣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他们肚中的馋虫早已经被勾得按捺不住。

    且这股味道,越来越浓了,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被泡在香醇的酒业之中。

    战国时期的酒颜色浑浊而浓度很低,初初闻到这浓郁酒香的王贲,忍不住深深呼吸,将酒水浓郁的味道吸入五脏肺腑之后,他神色醉陶陶询问嬴政。

    “王上,您的章台之中,难不成是藏了什么来自仙界的琼浆玉液不成?”

    嬴政也没想到赵瑶君炼制的酒,竟然如此浓郁醇香!他虽不嗜酒,却也觉得这酒香醇极了!

    这般自古从未出现过的香醇酒水,却出自什么都会的女儿手中,嬴政心里不仅有些骄傲。

    他神色不变,心里满是骄傲,语气却故意带了些抱怨:“寡人哪里会有如此醇厚香馥的琼浆玉液?这些都是四公主炼制的,说是出征要用。她还说,之后给寡人炼制些能喝的香醇酒水呢。”

    嬴政看了眼王绾:“自然了,瑶君还说这酒水也要送给她家先生一些呢。”

    李斯听了,上道的开始猛夸:“四殿下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能为国事操劳,为了大秦强盛着实出了大力气。

    都说德才兼备,四公主殿下不仅有才有德,她的孝心可感日月,真是令臣心生感慨啊!王上有此女,恍若明珠珍宝在侧,令人艳羡不已啊!”

    众人连连附和:“殿下极好!”

    甚至有人用艳羡的眼神看了眼王绾:“丞相大人真是又幸运又有大福气,有了四公主殿下这样一个弟子,福气享不完喽!”

    王绾笑而不语。

    王贲嗜酒如命,听了此话连忙道:“王上,若是臣战胜归来,可否不要别的奖励,就要公主殿下炼制的琼浆玉液?”

    嬴政笑了笑:“寡人也不知这琼浆玉液的酿造是否繁复,此事等询问了我儿瑶君才知。”

    王贲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酒香,神情越发迷醉。

    章台宫酒香四溢,一连许多日,众人都沉浸在酒香之中。

    直到某一日,章台宫中的酒香忽然消失,上陵苑却忽然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那声音传得极远,甚至离上陵苑较近的宫殿都好似晃了晃!

    这日之后,去往上党郡的援军从咸阳城开拔,赵瑶君死缠硬打,软磨硬泡的歪缠了嬴政几日,这才被允许了随军出征。

    赵瑶君坐在大马上,她小小的身躯,肤白如雪,眼眸如星子,脸上兴奋的笑容,让她像一块掺了蜜水的软糯白米糕。

    她在阵前,同万千锋利如同秦剑的大秦战士形成对比,同身下那高大昂扬,神俊飞扬的大黑马有巨大反差,她混迹在其中,实在是格格不入。

    嬴政看了骑在大马上的瑶君一眼,作为老父亲,他整颗心就有些发软。

    纵然他幼时也经历过许多苦楚,他也不曾对自己的哪个孩子这般心软。

    可是看着瑶君嫩生生的小脸明知她心性同外表迥然不同,可他甚至想要立刻把瑶君直接叫回,不让她去战场上见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实在不忍小女儿离去,嬴政走至她的身边,像普通的父亲般絮絮叨叨,犹犹豫豫起来。

    “瑶君,那战场可不是好玩儿的地方,一路路途艰苦,急行军时路上好吃的、好玩的半点都没有……”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有些不耐烦的小混蛋打断。

    赵瑶君一心想让四国联盟军见识一下大秦军队的厉害!想让四国联盟军一次就被她做的炸药打怕,让他们只要听见大秦的名头,就再也不敢放肆!

    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把扶苏,从敌军军营中救回来!

    满心的急躁之下,嬴政絮絮叨叨的关心,反而让她越发急躁起来。

    赵瑶君连连催促:“阿父,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这上党群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要再说了!”

    嬴政看着小女儿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不禁叹气,寡人如今操碎了心,这都是为了谁呀?

    可这小崽子偏偏不领情。

    赵瑶君急急催促嬴政:“好了好了,已经到了军队开拔的时候了,阿父些回去吧!瑶君不仅会好好照顾自己,还会把四国联盟群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嬴政是个格外理智的人,情绪上头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无法再阻拦她了,便放她离开。

    咸阳城中百姓知道四公主殿下要随军出征后,早就将整座城围得水泄不通,城外居住的百姓也感到了路旁,眼含万般不舍的看着赵瑶君。

    赵瑶君所有人的注视下,欢快的跟着大军,如同一只挣开缰绳的小鹿,蹦蹦跳跳的往上党郡奔赴而去。

    此行乃是急行军,王贲、蒙恬、加上赵瑶君三个稍有分量的人,除了各种颗粒化的火药、竹筒、陶罐之外,便带了两千轻骑,轻车减行。

    他们不到十日便快速赶到了军中。

    因为一路上日夜不停歇,过于快速的赶路太耗费体力,这两千轻骑不免些疲倦。即便是精力格外旺盛的赵瑶君,都感觉到了一丝疲倦。

    理所应当的,赵瑶君他们在王翦、李牧震惊又责备的眼神中,立即请洗漱进食,然后回到营帐之中倒头就睡。

    王翦一把扯住自己的儿子,虎目瞪圆,浓浓的怒意与责备,让他声音格外威严。

    “王贲,你是怎么回事?四公主殿下年纪幼小,又从未来过战场。你也知道,她除了是公主殿下,还是我们大秦的小神使!殿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怎么能将她带到这个地方?老子告诉你,要是殿下出了差错,老子就算是砍了你的脑袋,再自刎谢罪,都无法赎罪!”

    王翦将军年纪虽大,力气却不小。这一把子手劲,将王贲捏得手臂发疼。

    “父亲,父亲,快放开我。”王贲挣扎了几次,无奈又骄傲的仰起头,注视这王翦怒容。

    “公主殿下天生神力,人世间谁人是她的敌手?此次她又给大秦造出了一种神兵利器。”

    王贲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只要有这种神兵利器,所过之处,敌国灰飞烟灭,我大秦以后战无不胜!公主殿下只是在后方指点这神兵利器的使用,她的安危,父亲你也无需担心的。”

    王翦狐疑的放开了王贲的手:“你说的是什么神兵利器?果真如此大的威力不成?”

    王贲点头,神秘道:“到明日,父亲便知道那是什么神兵利器了。好了,儿子这几日昼夜奔驰,实在是累得慌了,现在急需去休息,儿子便先告退了。”

    王翦放开了王贲的手,喃喃道:“到底是什么神兵利器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李牧站在旁边,心里也跟猫抓一样,痒痒的,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才可以化解如今的僵局。

    *

    此时,四国联盟军中,联盟军主君大帐,周遭层层围了有兵卒,将主帐包围得密密麻麻。

    大帐之中,扶苏行动无碍,只是被严加看管在此处,不得离开一步。

    扶苏到底深处敌营之中,他容色冷静自若,但肉眼可见,不过短短两三月,他便迅速消瘦了下去,看上去形容有些憔悴。

    片刻后,严加看守的兵卒忽然大声道:“见过大将军!”

    昌平君大步走近了帐中,让兵卒脱去身上沉重的战甲后,他才缓步走到扶苏身边坐下,神色并不轻松:“秦军援军到了。”

    扶苏心里一动,面上却依旧绷得紧紧的,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援军虽然到了上党郡,但扶苏却知道,如今的僵局,并非是有援军就可以解决的。

    昌平君见扶苏沉默不语,不由冷笑了一下:“你可知来上党郡的援军之中有谁?”

    扶苏淡淡看了眼昌平君如今忧心忡忡,明显慌张的神色,心里不由有些好奇:“谁来了?”

    昌平君:“秦国那位所谓的小神使,四公主赵瑶君。”

    扶苏猛地站了起来:“你说谁来了?”

    瑶君怎么来了?她这般小的年纪,如何能来残酷无比的战场?阿父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放任瑶君胡闹!若是有个万一,这可怎么好?

    昌平君看向一提到赵瑶君,便满脸担忧的扶苏,忽然怒从心底。他也猛然起身,双手用力摁住扶苏的肩膀,双目中好似有怒火喷发出来。

    扶苏明显感觉他咬牙切齿的吐字。

    昌平君握住扶苏肩膀上的双手越发用力,他不顾扶苏苍白的脸色,怒吼道:“原先觉得你聪明,如今看来,扶苏你也是执迷不悟的蠢货!你到底想没想明白?”

    “你那个四女弟,抢夺了原本属于你的王位!你今日落到这般地步,全都是拜她所赐,亏你还在心心念念的担忧她!”

    “可你看看,你被我抓那么久了,上党郡那边的王翦、李牧一直对你的处境置之不理,他们有了小神使当新王,根本不顾你的命!”

    扶苏感觉肩膀处剧痛无比,他抿抿嘴,一言不发。

    昌平君见他不为所动,越发愤怒了:“秦王、朝臣、乃至大秦上下,如今都被那妖女蛊惑住了。全国上下竟然无一人在意扶苏你的安危,这样的秦国根本不值得你效忠,你到底在犟些什么?”

    扶苏听到昌平君的话,下意识反驳他:“瑶君才不是什么妖女,她是世上最好的妹妹,也是我大秦永远不变的神使。阿父传王位给她,扶苏没有异议。我甚至还觉得,她是天上逍遥客,地上诸事繁多的王位,根本配不上她。”

    什么时候,王位竟然成了如此不值钱的玩意儿了?

    昌平君听了扶苏的话,只觉得可笑之极!

    多年谋划,没想到扶苏一点也不配合就算了,他还不顾自己的安慰,偏要维护秦国。

    昌平君一时有些心灰意冷,想到赵瑶君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他心里并不敢小瞧她,甚至有些害怕,她会不会有些非人力能够阻挡的本事,使得他们四国联军全然落败!

    偏偏魏国、燕国、齐国的将军,根本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般,再打听好大秦此次援军只有两千轻骑之后,他们完全嚣张了起来。

    等到探子送来消息,说秦军之中,年纪幼小的四公主,也跟着来了后,这魏国、燕国、齐国三国的将军,竟然感觉啼笑皆非。

    昌平君在扶苏这里失望至极,正约了魏国、燕国、齐国的三位将军到府衙之中,谈论军情,谁料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极为嚣张的笑声传了出来。

    魏国将军大笑:“本将要笑死了!此次秦国,竟然将自家奶娃娃四公主给派上战场了!何等可笑啊,听说那奶娃娃还不足十岁?”

    燕国将军插话道:“别是还在吃奶吧!不过流言纷纷,听说这个秦国的四公主,是什么神明转世,还是秦国的神使。

    赵国之人说,她有开天辟地之能,玄妙神通之力,我越想越觉得那赵国人是被秦军吓破了胆子,胡说八道呢!”

    齐国的将军道:“两位将军说得极是,不过一奶娃娃罢了,能有什么本事?如今我们楚国、魏国、燕国、齐国四国联军齐心协力,共同抗秦,就不信秦国不服软,不投降。”

    “哎哎哎,到时候我们四国联军若是联手打败了大秦,那大秦的辽阔丰沃的领土,便足够我们四国分的了!”

    一听此话,三个将军都仿佛已经打下了整个秦国一般,纷纷开始说起秦国领土要如何划分的问题。

    昌平君听到其中越发离谱的畅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词语“乌合之众”。

    想起赵瑶君的超出年龄的聪慧,以及她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再听到三国将军越发离谱的话。昌平君觉得,这一场战争,或许有点悬了。

    这般平静的过了一日

    昌平君和三个自大的将军还未商量出什么对策之时,大秦援军到达的第二日夜晚,井陉城外驻扎的营帐之中,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那是山石滚落的声音!

    “嘭嘭嘭——”那是如同落雷一般的炸响声!

    地面摇晃,不知是谁在营地了放了一把火。瞬间,整个营地犹如漆黑的困兽,兵卒们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地动了!地动了!天空落雷了!走火了!走火了”

    火光浓烟之中,四国联盟军的营长外,发生了营啸!

    无数兵卒混乱起来,有人四处踩踏,被活活踩死。马匹受惊,挣脱缰绳横冲直撞,兵卒们一边大叫,一边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跑。

    互相推囊间,偌大的营长,无数的兵卒犹如中了病毒一般,癫狂混乱起来,场面堪比自相残杀!

    地面被炸药炸得发颤,昌平君瞬间心里闪过什么。

    他立即吹响号角,高声道”敌人夜袭——是敌人夜袭!并非上天落雷,谁再扰乱军中秩序,便如同此人一般!”

    他拔出长剑,将自己身边胡乱奔跑的小将头颅斩下!

    慌乱中的众人,见昌平君手持小将血淋淋的头颅!

    众人发热混乱的脑袋,这才嗡的一声,冷静了一些。

    昌平君见状,立即道:“大军后退,来人将我把秦国扶苏公子,绑到阵前来!”

    众人立即领命。

    此时夜色深深,傍晚蝉鸣,扶苏一身狼狈的被昌平君的亲卫绑到了阵前。昌平君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撤退。

    可是埋伏在井陉的秦军,又扰乱一般的扔下了几个炸药罐子。

    仅仅安静一瞬,混迹在其中的兵卒立即又哄闹起来:“不是敌人夜袭,真的是天降落雷了!这一定是天罚!要命的就跟我快跑啊!快跑——”

    “跑啊,这真的是天罚啊!”

    嗡的一声!撤退的军队看着自己眼前瞬间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四肢不全的战友,真的相信了这是天罚。

    这一回,不管昌平君如何威胁,大批四国联盟军的军队,就如同四处乱泄露的潮水一般,纷纷朝周围跑去!

    昌平君眼前这所谓的四国联盟军,竟然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他一时气血上涌,顾不得别的,立即将扶苏拎到自己身前,用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昌平君环顾周遭漆黑的环境,怒吼道:“秦国四公主赵瑶君,我知道这一定是你搞的鬼!你若再不收手,你阿兄,瞬间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扶苏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爆炸声也立即停了下来。

    第82章

    今夜无月,空中尽是黑沉沉的乌云。眼前虽然亮起了火把,但只能见到高大的树荫枝桠交缠,黑色剪影张牙舞爪,耳边有清晰的虫鸣。

    片刻后,暗处阴影纷纷亮起了一道道火把。橙黄色的火光自二里处向远处蔓延,如同一条巨大而蜿蜒的巨龙,盘踞着将整个井陉营地,将其围得密密麻麻,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张口完全吞噬了它。

    火光照耀之下,秦军一皆穿玄色战衣,军容整肃,密密麻麻的长龙却不闻一点人声,只有山风吹过,衣着摩擦的轻响。

    赵瑶君走在最前方,她身后紧跟着王翦、王贲、李牧三人。

    走到军前站定,她淡淡打量了一眼扶苏,见他果真没有大碍,才看向昌平君,以及他身旁另外三个身着盔甲的主将,不答反问:“就是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说我是蛊惑人间的妖女?”

    昌平君冷笑:“事已至此,四公主何须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我们管你是人是妖孽。你若是现在还想留你兄长一条命,就令大军退避五十里!否则,我手里的剑可不是摆设!”

    赵瑶君讽刺道:“昌平君果真心狠,我阿兄可是你亲外甥,如今字字都不离要杀他,怎么往日你对他的太疼爱都是假的?”

    昌平君眼神不变,脸颊克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扶苏垂下眼,一句话也没说。

    片刻后,昌平君目视赵瑶君,眼神锐利淡漠:“自然不假,但吾乃楚国人,扶苏乃秦国公子。今日刀剑相加,只能说各为其政。废话少说,四公主再不让兵马退下,扶苏立即丧命于此。”

    扶苏想起方才的天雷,若是此刻还有那天雷,四国联盟军正被包围起来,此刻再用方才的手段,定能让四国元气大伤,从此对大秦心生忌惮。

    待自己如亲自的舅舅,反叛大秦不说,如今还想用他来肘掣瑶君,这让他如何能忍?

    扶苏立即抬头看着赵瑶君,神色冷静,嗓音嘶哑高亢:“如今四国联盟军齐聚于此,四女弟应用方才神通,将其尽数灰飞烟灭,让他国再不敢犯我大秦!女弟无须顾及扶苏一人之命,若能解上党之危,削四国之力,扶苏死不足惜!”

    昌平君咬牙切齿:“闭嘴!”

    他看向赵瑶君,在扶苏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道:“四公主,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扶苏死在你面前?”

    赵瑶君面色不变,她心里轻轻叹息,有些可惜。四国联盟据齐齐聚在这里,他们手里又有大杀器,当然是个一块儿包抄他们,打击他们,消耗兵力、国力的大好机会。但是扶苏的命,确实不能不顾。

    机会很多,也不少这一个。

    赵瑶君抬眼看向昌平君,语气平淡却强硬:“我们可以撤,但只撤三十里。三十里处,扶苏必须像此刻一般平安活着。”

    她小手握住一个坚硬的刀柄,不消片刻,那坚硬的刀柄,就如同流水细沙一般,从她掌心散落。

    “若是你们敢重伤他,或是敢害他性命,今日本公主能用天雷炸你们的大营,明日便可用超越天雷十倍,乃至百倍的威力的手段,摧毁你们的王都!甚至亲自捉了楚、魏、燕、齐四国之王给我扶苏阿兄祭奠!”

    昌平君及三国联盟军的主将闻言,纷纷怒气冲冠,目视赵瑶君。可是他们都知道秦军手握杀器,若非此刻四公主还顾及扶苏的性命,他们四国联盟军在那神器之下,只怕是四处溃逃了。

    赵瑶君一点也不害怕,立即朝他们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本公主说到做到,你们把眼珠子瞪掉了也没用!现在我秦军就退兵三十里,你们将我阿兄放在井陉城门口便是。这井陉城,我们大秦要了!你们从大秦虎口夺食得到的赵国,也该归还我大秦!”

    昌平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四公主此举,过于贪得无厌了吧?”整个赵国到秦国之手,他们四国联盟军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这话一出,赵瑶君还来不及说什么,性子耿直火爆,眼里不揉沙子的王翦,直接朝昌平君呸了一声。

    “贪去你的贪得无厌。乃爷今日教你做做人!你说!是不是你这个楚国细作,先埋伏在我大秦,意图掌控扶苏公子,进而掌握我大秦?”

    被说中心事,昌平君更加攥紧了扶苏,默默不语。

    王翦冷笑:“扶苏公子不从,谁知你竟然恼羞成怒,半点亲情也不顾念,将人绑到军前。赵国原先快被秦国打下,偏偏你们故意横插一脚!如今我们公主殿下,不过让你们归还赵国而已,你竟然还说我家公主贪得无厌!你们简直龌龊下作至极!”

    赵瑶君连连点头:“是极是极,所谓君子报仇,一天到晚。我报你掳走我阿兄之仇,从秦国手里夺走赵国之仇,那之后的赔礼,我亲自找楚王要得了。说不定楚王比你识趣,比你更大方。”

    昌平君气得脸色发青,他知道今日井陉不交出去怕是不行了,只好咬牙道:“四公主,这赵国我楚国不要了。请秦军现在退到三十里外,我四国联盟军自然会放下扶苏,撤离此地!”

    赵瑶君用看在座都是垃圾的不屑眼神,淡淡扫过四个气得双目喷火的主将,不咸不淡的嗤笑:“早这样不就好了,看吧,你们就爱东拉西扯,这联盟军果然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明明她一句脏话也没有,只是淡淡的眼神和嗤笑就让人气得破防,仰倒!

    燕国的主将气得不行,直接想要号令军队反抗,却被人一把拉住,暗自朝他摇了摇头。

    就爱看一些敌军当场气得半死,又不得不服软的场面。四公主说话好玩,下次有机会定要让她阵前喊阵,气死别人。

    王翦一边看戏,一边眯眼笑笑,扬声道:“秦军的儿郎们,立即撤退三十里!”

    他话音一落,自有伍长、什长等带兵整齐迅速的撤离此地。

    因为忌惮秦国手里的武器,四国联盟军不敢在放了扶苏的这件事上打马虎眼。眼见秦军果真撤退了三十里,四国联盟军也纷纷离开了井陉城,然后各自朝自己国家奔还,唯独把扶苏放在了城门口。

    约莫半个时辰后,秦军重回井陉。

    王翦和李牧同赵瑶君、王贲兵分三路,他们前往赵国都城,占据邯郸。赵瑶君镇守井陉,王贲带兵前往赵国重要的城镇扫清反抗的残余军队。

    赵瑶君骑着马驹,带着两千精兵快速回城。

    见到扶苏被绑在城门口,她立即从马驹背上跳到地上,快速朝他跑去:“阿兄,阿兄!”

    天色蒙蒙亮,扶苏仰头,借着一丝微光见瑶君从马背上直接跳下,他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用沙哑的嗓音道:“慢点,瑶君你慢点!”

    赵瑶君跑到扶苏身边,随手挣断他身上的绳索,仔仔细细检查了他的身体:“阿兄,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扶苏脸色苍白,嘴唇干枯,却笑了起来,安抚道:“阿兄没事,瑶君厉害威风,他们都忌惮着你,不敢为难阿兄的。”

    赵瑶君见他果然没有大碍,放心下来,让人扶他上了安车,道:“阿兄定然累了饿了,一会儿进了井陉府衙,你沐浴吃饭后,便立即去歇息吧。”

    扶苏身心俱疲,听了赵瑶君此话,只觉得心中熨帖温热,便也强撑着精神一一答应下来。

    井陉之地,如今已经成了秦军的国土。大军进城时,天色还乌蒙蒙的,城重一片死寂,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在行走。各家各户封门封窗,既没有火光,也没有人的声息,好似这是一座荒凉寂静的死城。

    赵瑶君勒住活泼的马驹,对一旁的徐长龄道:“之前井陉是赵国的,我们怎么对他们都行。但现在井陉是我们大秦的了,赵国的黔首就是我秦国的黔首,我们要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传令下去,让大军好好进城,不许惊扰黔首。”

    “是,殿下。”徐长龄立即让人去传令。

    “白日,你亲自带队在街巷处将我们不扰城中百姓,不伤城中百姓性命的军令到处传一传,好让井陉的百姓知晓。”

    赵瑶君看了眼遭遇了兵祸而格外衰败的井陉,继续道:“对了,让人将井陉之前主食官员,地方乡绅名单交一份上来,以及此地鱼肉百姓,到处作恶的强权大户也要一份名单。”

    徐长龄连连点头。

    一行人往井陉最大的官邸走去。

    井陉城中鼓足勇气的百姓,从窗子处悄悄支起了一小条缝隙,心惊胆战地偷偷往外面眯眼看。

    只见清晨乌蒙蒙的街道上,耳边听见踏踏踏的脚步声,隐约可以见到一队如同锐利秦剑般的精兵,安静沉默又步伐统一的往前走去。

    队伍越走越远,连整齐细微的行军声也远了一些。

    壮年男子下意识放下怀里的木棍,继续看着窗外。

    家中年纪尚小的孩子见状,忍不住担心的闻讯:“阿父,外面如何了?秦军要冲过来了吗?”

    男人皱起眉来:“没过来,他们已经走过了。秦军真奇怪,进了城中不似那四国联盟军一般气势汹汹的横冲直撞,要钱、要粮、要美人,反而静悄悄的,连火把也不点了,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家中老媪闻言,不由松了口气,神色平静下来:“那些大人们的想法,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反正有一日活一日的,既然他们今日不屠城,不抢掠,那我们就回去好好睡觉。”

    家中长辈如此镇定,众人也只好听话的休息去。

    第83章

    天色大亮,赵瑶君沐浴狂吃之后,疲惫彻底消除,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天光大亮,她干脆翻阅着徐长龄找来的名单,对着记载井陉城的竹简看。

    手指轻轻抚摸过竹简上的字迹,赵瑶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井陉虽然只是一座小城,却是一座饱经战火干扰的小城。

    自春秋起,这座小城就被战火包围着,无论是春秋晋国在此作战,秦灭赵之战,还是兵仙韩信在此背水一战,都让这座城深受战乱苦楚。

    这一切都是因为井陉独特的地理位置,它是太行山东簏的关隘,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井陉之名,源于地理位置,“四方高,中央下,如井之深,如灶之陉,故谓之井陉。”

    井陉呈盆地状,四面有山包围,中间陷落。它还有“天下九塞第六塞,太行八陉第五陉”之称,春秋以来就是燕晋相通的咽喉要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以想象,住在井陉城中的百姓,是如何苦于战火的了。

    赵瑶君沉吟,想来他们常常被各国挣来夺去,现在落到秦国手里,说不定井陉城里的百姓都麻木性习惯了。

    井陉要发展的话,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环境。只要百姓慢慢得到好处,那他们才会对秦国产生归属感。

    此时,姗姗来迟的系统忽然出现。

    玄鸟:【恭喜宿主点亮六国统一之战下“火。药”成就!】

    赵瑶君立即来了精神:【山神你终于上线了!我这火。药可是大发明啊,而且我做的还是黑火。药的进阶版炸。药,威力更大还爆破稳定。这一定能兑换一个大奖励吧?】

    刚要抬手敲门的徐长龄闻言,不由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站在原地,不敢打扰祂的奖励。

    玄鸟机制嗓音无甚波动:【经泰山强国系统数据推测,炸。药的发明,使得秦国打破四国联盟军的造成的威胁,并以绝对力量震慑到四国联盟军,对大秦一统天下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因此奖励宿主优质红薯666个。】

    【请问宿主是否现在领取奖励:是|否。】

    这奖励比起之前完成令咸阳之地,再无饥民的任务丰厚来多了!

    赵瑶君瞪大了眼睛:【果真666啊!大方啊!对了,我还进行了酒的蒸馏和提纯,现在制造出各种度数清澈的酒水,以及酒精。这个也算任务吧?】

    系统叮咚了一声,玄鸟空灵飘渺的嗓音继续在赵瑶君耳边响起:【恭喜宿主点亮“民以食为天”之下酒水改进法成就,奖励宿主大白菜种子10粒。小白菜种子10粒。恭喜宿主点亮“酒精”成就,奖励宿主《烧瓷法大全》一本。请问宿主是否选择现在领取奖励:是|否。】

    比起炸。药,后面的两个奖励看似少了,不过赵瑶君也心满意足了。

    特别是那白菜种子!

    赵瑶君美滋滋的想:【作为一个爱美食的人,吃不到水灵灵的白菜,真让我难受。现在这个时期,连白菜的影子都见不着。只有白菜的近种“葑菜”,也就是芜菁,我们后世常说的大头菜。】

    【这大头菜腌制好了,也就勉强当成咸菜来吃,它哪里有水灵灵的白菜鲜美可口。它唯一的好处就是产量大了,因此去年秋天的时候,秦国黔首才种了许多。】

    【汉朝的文献里,白菜首次亮相。到了唐朝,才培育出各种“菘菜”,大约到了宋朝,才有了和现代形态相同的小白菜,大白菜。我现在有了这白菜种子,一定要好好种,好好育种,将来大秦定然有吃不完的新鲜白菜!】

    思索了片刻,赵瑶君畅想完吃各种用白菜做的菜品后,她满足的喟叹一声,对玄鸟道:【系统,我的这些奖励除了《烧瓷法大全》这本书要领取之外,其余暂时不领取。等到了要领取的时候,我再敲你就是。】

    玄鸟:【收到!《烧瓷法大全》已经发放,特效已生效!开放宿主一人永久掌控此书特效的权力,还请宿主好好利用,好好学习知识,好好传播知识!】

    玄鸟话音一落,一切归于平静,系统麻溜的下线。

    赵瑶君:“什么玩意儿?我掌控这本书的特效,我啥都不会啊,要怎么掌控?”

    赵瑶君发现自己还在屋子里,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什么特效,已经见过几次神迹,站在门口的徐长龄也没见到神迹的降临,他心里不由有些疑惑。

    下一瞬间,两人只见屋中一阵白光闪过,府衙墙壁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投影屏幕,赵瑶君手里凭空出现一本画了瓷器封面的书籍,正是《烧瓷法大全》,她手中还额外多了一个后世的遥控器。

    屏幕的画面是古代人正在烧瓷的影像,影像里如同后世新闻联播一般低沉磁性的嗓音,用大秦雅言开始根据着视频介绍着瓷器的历史溯源。

    赵瑶君看了眼手中的遥控器,默默无语了一下:“”槽口无多,她在战国见到现代遥控器,一时间凌乱极了。

    此时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已经伴着神话历史传说中女娲抟土造人的场面,以及那阵阵悠扬的古乐声缓缓流淌。

    “世界上创造性的事物,总得益于大自然的馈赠与人类智慧灵感的碰撞。就好像昔日女娲抟土造人,水与泥的混合形成了奇妙的变化,水与泥的混合产生了不可思议的造物”

    那大屏幕上,一位人首蛇身,充满神性的女子正飘飘悠悠落于河边。她四处环顾,见天地寥廓,神州苍茫,眼神里满是孤寂。片刻后,女子伸出白皙的双手,垂眸含笑,开始捏出一个个或精致的泥人,或有些粗糙的泥点子。

    这些或是精致的小泥人,或是粗糙的泥点子落了地后,便成人了人类,开始在土地上繁衍生息。

    赵瑶君立即慵懒的坐着,小声喃喃:“啊,我这日子过得也是没谁了。竟然在秦国看瓷器类纪录片,这简直比我是秦始皇打钱梗更离谱。不过有一说一,这纪录片还挺好看的,要是有瓜子或薯片就更好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的徐长龄已经腿软的给跪了!

    他恭恭敬敬的跪着,眼含热泪,神情激动狂热,朝着屏幕就哐哐哐磕了几个响头,嗓音又高又颤:“徐,徐长龄见过娘娘!娘娘抟土造人大恩,人族千年万世,永远铭记在心!”

    徐长龄说着,又哐哐哐磕了好几个头。他热泪滚滚而下,心里发出尖锐暴鸣,阿父阿母啊!今日我竟然见到了女娲娘娘抟土造人的场面,长龄出息了!

    今日见到娘娘,便是叫我即刻死去,长龄也死而无憾了!

    屏幕投影上女娲抟土的画面一闪而过,接下来便出现了一双双朴实粗糙的手,铲出了有粘性的土质。那磁性低沉的嗓音,接续介绍道:“水与土的混合,加上火的碰撞,产生了华夏文明史上的明珠,孕育了永不消逝的瓷器”

    徐长龄神色呆滞,呆呆的看着投影画面,喃喃道:“难道这是娘娘在传法吗?”

    赵瑶君嘴角抽了抽,直接按了下遥控器的暂停键。

    一切画面和声音都停滞下来。

    徐长龄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赵瑶君的动作,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殿下,女娲娘娘在给我传法,您为何要阻止呢?难道我不配习得此法?”

    赵瑶君苦笑起来,她随手拿起帕子扔到满脸是泪的徐长龄身上:“擦擦吧。”

    徐长龄无措的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神色还是十分悲伤,仿佛错失了天大的机遇,心痛无比。

    赵瑶君起身踱步,有些纠结自己该怎么解释眼前的特效。

    说那不是女娲吧,在这个年代没有人会信。若是不是女娲,那定然是有人故意扮演女娲,在这个年代会有人觉得不敬神明。

    说是女娲吧,那她又根本不是,自己就是弄虚作假。

    哎,都是这本书惹得祸。

    赵瑶君随手翻开书的目录,随意看了看,等看到目录上一个篇章时,她猛然站定,露出兴奋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就说!系统怎么会这样无厘头的给我一本书,又给我一个遥控器,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好系统,这一回竟然帮我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真贴心啊!】

    赵瑶君摸了摸书页目录上一个篇章的字迹。

    只见这篇章上写着:第五章——井陉窑。

    接下来是详细的章节内容: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井陉窑遗址的分布及历史;井陉窑的传统烧制技艺及典型瓷器展示;井陉窑对于研究陶瓷工艺的研究价值。

    赵瑶君面上镇定,心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叫什么!这就叫开卷考啊!我自己单打独斗闭卷了这么久,这狗系统终于给我来了个送分题!】

    徐长龄一脸茫然:“殿下?”

    赵瑶君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她笑着将徐长龄扶了起来,强行将他按在椅子上,开始忽悠:“哎,徐护卫,你千万不要乱想。你看到的确实是女娲娘娘,不过这又不是真的女娲娘娘的。”

    那到底是不是女娲娘娘呢?

    徐长龄被赵瑶君绕得更加迷惑起来,眼里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澈的愚蠢:“殿下,长龄不明白。”

    赵瑶君笑道:“那我来告诉你。其实你方才见到的,只是上古宝物留影石,记录下的娘娘抟土造人的虚影。抟土造人,乃是水、泥融合的过程。这留影石里记录的秘法技艺,也是水与泥的融合之术,其中更有了火烧的过程。”

    “仙人教人这水、泥、火融合的制瓷之法,自然要在开始时就致敬一下女娲娘娘,故而将娘娘抟土造人时的虚影请了进来,也督促学习造瓷之法的人,要潜心学习。”

    赵瑶君说着,便收了笑容,神色认真起来:“方才我才打开留影石,就被你看见了,可见徐护卫与这技法有缘,无论是督促匠人们学习,还是寻找瓷土,你都该尽一份力才对。”

    徐长龄闻言,立即点头,连连道:“是是是,殿下说得对,长龄定然会尽全力促成此技法的大成!既然有缘见到娘娘的虚影,那长龄也要因为这缘分尽心尽力的。”

    赵瑶君唇边笑容扩大:【徐护卫可真是自觉卖力的好人啊!这工作自己主动揽,做事尽心尽力,虔诚无比,这工作态度我可真满意!实在太满意了!徐护卫,你可真是天选打工人啊!我是画大饼专业人士,咱俩合作真愉快!】

    徐长龄英俊的脸红了红,早被赵瑶君忽悠的找不着北。他完全忘记自己尽心帮赵瑶君办事后,痛失姓名,永久的背上了“盘炕护卫长”的名头。

    如今,徐长龄心里高兴又不好意思的想,什么叫天选打工人?既然叫天选,那肯定是上天神明,包括女娲娘娘都认可了他认真做事的态度啊!这可是在上边儿留名的荣誉事,多有面子啊!

    不过殿下真是太会夸人了,他哪有这么好啊?看来他一定要好好为殿下办事,才对得起殿下的看重。

    第84章

    徐长龄在在赵瑶君这儿吃了饱了大饼,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又接了任务去一一执行。

    赵瑶君看着他飞扬的衣角,精神奕奕的脸庞,回想着他自从夜袭四国联盟军那日开始,便鲜少有睡眠,想起他眼下因熬夜产生的浓重青黑,她心里默默为徐长龄的敬业点了个赞。

    【我可不是剥削人,我也没办法啊!现在王贲去了赵国各地平叛,王翦、李牧去接管赵国国都邯郸。可怜我还未成年,就要负责独自打理井陉的一切事物,要让它从战乱中稳定下来,让百姓恢复正常的生产和生活。哎,我身边现在也无人可用,只好委屈徐护卫了。】

    一边想着,赵瑶君暂时用遥控器关了投影。当她心中只要有打开投影的想法时,投影和遥控器又会忽然出现。

    这特效,还蛮神奇的。

    赵瑶君意犹未尽的玩了两次,才彻底收起遥控器,开始翻开那本《烧瓷法大全》。她先将书快速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然后才翻到重点的第五章 井陉篇,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

    怕自己有遗漏,赵瑶君甚至摆好纸笔开始做笔记,又配合着投影的视频,稍稍加了点倍速,学习了一遍井陉篇的内容。

    这一整个流程下来,时辰已经到了黄昏。

    徐长龄办事回来,同赵瑶君禀告完情况后,他便撑不住,脚底发软的休息去了。

    精神饱满的扶苏,让人带了许多吃食,敲响了赵瑶君书房的门。

    赵瑶君从书案里,就见扶苏站在门口,朝她温和关怀的笑容:“瑶君,听闻你昨夜夜袭归来后,就一直在书房之中忙到现在。我想你该饿了,便带了些吃食来同你一块儿吃。”

    赵瑶君确实饥肠辘辘,她高兴的站了起来,让人收拾了桌案,简单洗漱之后坐到了扶苏面前,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饭菜,笑道:“多谢阿兄,我真是饿极了。”

    扶苏夹了块顿羊肉到她碗里:“饿极了,瑶君就多吃些。”

    赵瑶君开始风卷残云的吃饭,她速度虽然快,但吃相并不粗鲁,反而显得格外津津有味,让人看着胃口就打开。

    这段时日的煎熬令扶苏脸颊瘦了下去,越发有了少年人棱角。本来他没有什么胃口,但见到赵瑶君吃得香,扶苏也觉得这菜好吃起来。

    他眉眼间的阴翳散去,心情愉悦的跟着赵瑶君吃得越来越香甜。直到下意识多添了一碗粟米,等吃得肚子撑了,扶苏才停了下来。

    赵瑶君收了筷子,漱口之后,对扶苏笑道:“我见阿兄精神好了许多,可我却是累得不行了。不若阿兄帮我做点事情,我们也好早些回咸阳去,免得阿父担忧。”

    能帮她的上忙,扶苏自然乐意:“瑶君有何想让阿兄做的,只管说便是。”

    赵瑶君直接将《烧瓷法大全》放到了扶苏身边,翻开井陉篇:“阿兄定然明白,打下一座城后,最要紧的便是让此地尽快恢复生息,百姓各司其职,各处安定下来。所以我们得让井陉城中黔首有利可图,有事可做,此乃山神所赐之书,正好适应于井陉的发展。”

    扶苏一目十行,看着有关井陉的内容,心里对瑶君的想法已经大致明白了。

    赵瑶君将名单递到了扶苏身边:“井陉矿产资源丰富,瓷土众多,最适合来烧制瓷器。如今世上还没有真正的瓷器,这是我让徐长龄记下来的所有制陶器的匠人,他们之中有些技艺是互通的,也算勉强可用。”

    她心念一动,投影又出现在屋子里,遥控器被她握在掌心。

    扶苏好奇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赵瑶君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上古宝物留影石,里面不仅有瓷器的烧制方法,让人能直观的,快速的学会。其中还留有女娲娘娘抟土造人时的一道留影,正好让那些工匠看看,让他们好好学工艺制作的同时,也能好好做事。”

    扶苏听到此处,难以维持自己从容文雅的性子,他蹭的站了起来,眼睛发亮的注视这赵瑶君:“你说里面有女娲娘娘抟土造人时的留影?”

    赵瑶君点头:“一会儿阿兄便可以看看留影石留存的内容。阿兄要帮我的,就是要弄懂瓷器怎么做,之后你要根据你学到制作瓷器的工艺流程,监督和验收匠人做成的成品。”

    扶苏心里迫不及待想要瞻仰娘娘的神颜,便连连点头,答应了赵瑶君所说的一切。

    赵瑶君接下腰间的令牌,递到扶苏手里:“如今我得用的便是徐长龄,他现在累了,暂时歇息去了。所以明日便要辛苦阿兄,拿着令牌到营地点一千精兵,你先带人到井陉城中贴出布告,以及让人街头结尾的通知各户人家,就说明日午时,每户人家必须有个主事之人到府衙门下商议要事。”

    扶苏爽快的应下了:“此事不难,不过是走一遭罢了,阿兄知晓了。”

    赵瑶君将所有事情分担出去后,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松了。

    她点了遥控器上的播放键,起身伸了伸懒腰,对一脸惊奇的看着投影的扶苏笑道:“我连续两日两夜不得安眠了,阿兄自己对照着书看看吧,瑶君先去小憩了。”

    扶苏心疼催促:“瑶君快些歇息吧,下面的事情就先交给阿兄。”

    赵瑶君起身,走出书房,打了个哈欠往寝室走去。

    秦国兵制,掌管轻骑千人着成为校尉。

    刚刚出门走了几步,赵瑶君便遇到两千轻骑中的于目、成林两个校尉朝她走来。

    他们干脆利落的行礼,想到自己去查的内容,心中的愤怒就压抑不下来:“殿下,您让查的事情,卑职已经尽数查清。”

    两人俱身着一身玄裳轻甲,神色肃穆愤怒,显得格外冷硬。他们鞋底沾了血迹,每走一步,便有个浅浅的带血脚印显露在地面上。

    赵瑶君撇了一眼那血脚印,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依然低声问道:“那渔家、孙家之事,可是事实?”

    于目、成林纷纷掏出字纸,双手呈交给赵瑶君,嗓音里压不住的憎恶和愤怒:“殿下,此中记载了两家所犯之事,简直罄竹难书!经过属下质问,两家家主对自家所作恶事供认不讳,还请殿下查看!”

    赵瑶君接过两张字纸,随意坐在亭中围栏长椅上,先打开了书写渔家罪行的字纸。

    墨色的字一个个跳入赵瑶君眼中,她眼中的怒火也越发盛了。

    勉强压着愤怒看完,继续打开第二张孙家的字纸,看到掠买妇女,罗织账目,勒索平民还账,活埋黔首等字样,她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于目道:“渔家乃是冶河旁边的富户,家中沿河而建,占地甚广。渔家视冶河为自家所有之物,因冶河大桥此前为渔家先辈集资所建。

    如今渔家便要收普通人家的高昂过路费,经过门口要首高昂的行船费,若是用那冶河中的河水灌溉,每每灌溉一次,都要收取河水费。沿途土生土长的渔民,本为打鱼为生,因渔家逼迫也只能放弃生机。”

    于目说着,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可冶河狭长,沿途土地必要河水灌溉。渔家健仆便沿着河流收黔首高昂费用,若是交不出来,将黔首溺死河中,随后抛尸荒野之事,也屡见不鲜。此前井陉城中的官员,便是渔家之人。渔家与孙家互相勾结包庇,做了许多恶事。”

    赵瑶君怒极而笑:“好,好得很!好一个死要钱的渔家,残暴无比的孙家!他们真是活腻味了,上赶着找死呢!”

    越想越厌恶这样的人,赵瑶君稍微用了点力,栏杆便被她一掌拍碎了一角。

    赵瑶君将两张字纸收好,起身随口两句便将一两百口的大户,瞬间从云端打入泥地里:“于校尉、成校尉,你们带人去将这两家之人给我全部绑了,投到府衙死牢之中,今日不许用饭用水,待明日午时我再当众好好处理他们。”

    于目和成林瞬间感觉胸腔之中一股恶气被抒发了出来,他们二人朝赵瑶君兴冲冲抱拳应是后,片刻也不想耽误,立即带人去拿人。

    赵瑶君注视着他们飞扬的衣角,表情冷硬。

    维持一城的平和,除了要恢复宁静平和的秩序,顺利的让百姓生产、生活外,还要处理城中为非作歹、草菅人命之人。只有当众施以酷刑,那些想要伸爪子的,才会掂量着收敛几分。

    赵瑶君心情不畅,可她在末世时早就练就了无论什么环境,经历什么事情,都能保持警惕快速入眠恢复体力。

    等回了寝室之中,赵瑶君换了衣裳,躺到床上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这一觉,直接从黄昏睡到了第二日晨曦。

    赵瑶君用完饭菜之后,略坐了坐,便听到府衙门口陆陆续续传来交谈的声音。主道上,站了密密麻麻,神情恐惧胆怯,眼神却麻木绝望的百姓。

    有老人结结巴巴,忍不住问了自己身边的年轻:“这些大人该,该不会是要屠城吧?”

    那年轻人摇头:“应当不会,今晨不是还有当兵的来说,秦国的四公主吩咐过他们行军不能惊扰百姓,不能伤害百姓性命的。”

    老人抿了抿颤抖的唇,脸色依旧麻木凄楚,根本不信年轻人的言辞。

    他想就算这些当兵的不屠城,这些当官的大人,肯定也是要让他们交买命钱或是要搜刮东西的。

    他经历多了,往常打进城里的兵马不都是这样做的?

    一阵马蹄轻响,众人立即安静下来,畏畏缩缩,一脸菜色,如同在一座牢笼的鹌鹑。

    扶苏打头,他身后跟着的一千轻骑,分散护卫在府衙门口。

    于目眯眼看了看太阳,走近屋中对赵瑶君道:“殿下,午时到了。”

    赵瑶君起身,她笑了笑,露出看似天真稚弱的笑容,实则眼里半点笑意都没有:“时辰到了,那就开府衙的门,我们出去看看。”

    第85章

    府衙大门突然广开,另一队身着玄裳轻甲胄的精兵,快速从大门里涌出,用身体围出一大块儿空地,并默默拱卫四方。

    为了防止秦军想要将人聚集大开杀戒,井陉城中来的都是老人,极少是青壮。

    见到这轻骑威风凛凛的模样,他们不仅绷直了身子,眼里满是恐惧,连身子也不断的发抖,生怕这些当兵的暴起夺人性命!

    他们戒备的等了等,没等到当兵的暴起,反而瞧见从府衙大门里,走出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娃娃。

    所有轻骑以及周边官员,都朝赵瑶君齐齐拱手:“见过殿下!”

    井陉城的老人们见状,也连忙跟着拱手:“见过殿下。”

    他们纵然没有见识,也猜测到了,这位应该是秦国的那位公主殿下,也是秦国的神使大人。

    赵瑶君不紧不慢的走到中心空地处,开启装神弄模式。

    她长相天真无邪,甜美漂亮的脸蛋上挂上飘渺冷淡的笑,连嗓音也模仿玄鸟空灵的风格:“诸位无需多礼。”

    众人站定,一个个老人依偎着、搀扶着、佝偻着,他们用充满沧桑和畏惧的眼睛,依旧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底,不敢抬头看只到他们腰部高的赵瑶君。

    无一人敢说话,周遭安静极了。

    赵瑶君见状,淡声道:“今日召集诸位,并非是坏事,反而是极大的好事。诸位皆知,我受神明庇佑,转世以神使身份降生秦国,助祖龙嬴政一统六国,使天下归一。”

    在场的老人大多依麻木无比,只有夹杂在其中的几个年轻人尚存一分好奇心。他们暗暗抬头,大鼓足勇气,悄悄去看赵瑶君。

    赵瑶君眼神扫过他们,朝他们温和淡笑。她虽然看上去稚嫩,但神态间已经有了宝相庄严的感觉,一举一动不似凡人。

    “如今赵国已经尽数纳入了秦国之中,同韩国一般,已经同秦国成为一家人。”

    赵瑶君巡视众人,嗓音含了温和安抚的意味:“既然是一家人,那大秦子民能得到的好处,我们也该得到!我今日召各位来此,便是分说此事的!”

    府衙门口,有人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赵瑶君。

    赵瑶君微笑:“诸君你们都是饱受战火影响过,定然也知道,对于我们这些身处关隘之地的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

    有人干燥起泡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就眼眶发红的低下头来,没有说话,心里却不自觉的想。

    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啊?

    他们最想要的就是井陉不生战火,他们能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日子。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在井陉城也难上加难。

    赵瑶君提高声音:“乡亲父老们,我知道你们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不打仗几个字!”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看向赵瑶君每个人都红了眼睛。

    吃饱穿暖不打仗!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是井陉城可望不可及的好日子!光是不打仗三个字,都不知凝聚了多少井陉人祖祖辈辈的渴望和血泪!

    赵瑶君一脸动容:“但是,现在这个赵国成了我大秦的土地,无论你们个人愿意还是不愿意,你们身份都无可辩驳的变成了我大秦的子民!”

    “对大秦的子民来说,吃饱喝足过太平日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乡亲父老们若在韩国有相熟之人,你可以盘算盘算,计较计较,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井陉城中果真有认识韩国人的,现在韩国成了南郡的一部分,那繁华宁和,能吃饱穿暖的日子又如何不让人艳羡呢?

    人心浮动,已经被战火吓破胆子的老人家,依麻木站在原地,耳朵却不自觉的竖起来,听周围的人交谈的内容。

    一个青年人道:“你们也知晓我家有个表妹,她父亲被韩国人救了一命,两家就就结了姻亲。”

    一个中年妇人几乎不用回忆立即插话道:“嘿,你说的不就是红蕊那丫头嘛!我记着呢,她家是就住在冶河中游。”

    提到这事,青年人忍不住抹了眼泪:“阿姊记性真好。之前韩国被秦国所灭,我本以为我表妹他们没有命在了。”

    “谁知几月前,我表妹让人带回了口信儿,说自家成了秦国南郡人,日子过得比以前舒服多了。”

    一旁的几个老人默默听着,脸上闪过思索之色。

    这妇人笑了起来:“那是好事儿呀,怎么你还哭起来了?”

    青年却好似被戳到了伤口,立即哽咽哭泣起来,边哭边说:“她说,她打算过一阵子把她父母接到身边孝顺。谁知一个月半前,渔家强逼她父母给浇水费,他们给不起,竟被渔家人活活打死了!”

    众人到抽了一口凉气,但是涉及到渔家,许多人畏畏缩缩,连句话都不敢询问了。

    青年却咬牙切齿道:“这段时日以来四国联盟军在城里驻守,谁家都是乖乖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消息自然也传得慢,直到方才人聚集在这儿,才有人告诉我我表妹的父母竟然被活活打死,抛尸野外,竟然连个体面死法都没有!”

    他哭得跌倒在地,看向赵瑶君:“谁能想到,兵祸没能让他们丧命。反而是一点不知道用没用的河水,竟让他们死无全尸!若是秦国的四公主殿下当真是神明转世,那就该为我表妹一家做主!”

    这话说得对!这后生的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这秦国四公主不是神使吗?如果她真是神使,如果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把他们都当成了秦国的子民,那就该为他们做主!

    众人心口跳了跳,都不着痕迹的去赵瑶君的反应,本来麻木多年的心,竟冒出了一点点希望之火。

    赵瑶君只觉得此举正中下怀,她扬声道:“自我来井陉城,便早已让人将城中事物一一查清楚。”

    “我也知道那孙家和渔家,勾结赵国府衙官吏,借搬弄权力之便利,罗织平民高额账款,勒索钱财。甚至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恶事,对此两家来说亦是家常便饭!”

    众人闻言,心里纷纷觉得她说得再对不过了。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们身边过,即便是自家有幸逃过一劫,却也耳闻周边之人的悲惨遭遇,不免感到战战兢兢,兔死狐悲。

    如今听到有人光明正大,斩钉截铁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这两家的恶行,就算是心再硬,再麻木不仁的经年老人也不由红了眼眶。

    赵瑶君说着说着嗓音里便带了愤怒,她吐字格外清楚,字字如同钉子钉在了人的心口上。

    “孙家、渔家此等恶行,天理不容!我大秦亦容不得他半分!来人,将这两家之人从死牢中全部带出!我要亲自审理此事,让我大秦的子民们能沉冤得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她话音一落,便有千斤之重,做不得一点假。

    那穿着玄裳轻甲胄,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几十个轻骑,将精神萎靡,狼狈不堪的孙家、渔家之人,全部押送到了赵瑶君身边,齐齐给了他们一脚,让他们支撑不跪倒在地。

    这两家并无什么有骨气的人,一朝从云端落到泥地里,想到自己难逃好死的后果,便哆哆嗦嗦的失禁了。

    这场景如同点了火的炸。药,立即让声势爆炸开来。

    原先不可一世的孙家、渔家,竟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跪在他们这些平民面前!

    原先他们两家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现在苍天保佑,他们这些不值得一提的泥腿子,总被人随意摆弄,肆意夺走生命的人,如今竟然也能够报仇了!

    在场的许多人中,少量热血难凉的年轻人、庸庸碌碌的中年人,以及大多数麻木无比一心等死的老人,原先都是死气沉沉的。

    但是见了这场景,仇恨的血液,好似在身体里燃烧了起来,让他们浑身充满了精神,充满了复仇的力量!

    “杀了他们!”

    不知是谁先喊出的这一句。

    这句话好像一个咒语一般,瞬间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整个府衙门口只剩下了这一句直白的话,回荡在整个主道,穿透云霄。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群情激愤,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具象化,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赵瑶君看着因为仇恨而重新燃起希望的百姓,她知道自己今日不仅能铲除恶人,更能让赵国的百姓,慢慢对秦国生出归属感来。

    杀了孙家、渔家,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作恶,还因为他们要成为井陉城中多年战乱、政治混乱,官商勾结,民不聊生的发泄口。

    赵瑶君想着,不由做了个停的手势。

    原本如同一锅沸水的井陉城人,竟然立即安静下来。

    赵瑶君:“孙家、渔家罪行罄竹难书,不必赘述。两家枝干丰茂,嫡枝庶枝共计一百三十七人,但却无一好人!”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最后的判决。

    赵瑶君拿起自己的令牌,对压守这一百三十七人的轻骑道:“此一百三十七人,该五马分尸!即可执行,不得有误!”

    她干脆利落,一句话就给孙家、渔家的结局划下了句号,也给收拢井陉城百姓起了一个好头。

    井陉城中百姓闻言,只觉得苍天有眼!

    他们全部朝赵瑶君跪下,热泪盈眶,高声叩拜:“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神明公正,大快人心啊!五马分尸,该是这两家人应得的报应!

    第86章

    五马分尸的场面格外血腥,可若是杀害亲朋的仇人被执以此酷刑,便不让人感到残忍,反而让人感觉大仇得报,非得亲眼见证不可

    井陉城中与这两家有过节的人多不胜数,他们留在府衙门口,看到要执行酷刑了,就急急忙忙回到家中,将今日之事一一向家中之人说清楚,末了,还要喃喃将自己看到,想到的学给家人听。

    “这位秦国的四公主,她原是仙人转世,现在身为神使,自然有别于别的贪官酷吏,残暴将军。依我看,我们真归了秦国说不定日子还会比现在好过许多!”

    但凡是去了一趟府衙门口的人,回来之后就像是被秦军灌了迷魂汤一般,张口闭口都是公主殿下、神使殿下不一样,秦国不一样。

    起初他们的家人都不相信,秦国的公主会为他们做主,会把原本属于赵国的人,真心实意当成自己国家的子民一样看待。

    可是他们除了听自家去府衙门口的人说,还去问了下左邻右舍,得到的还是一样的说法。邻居们将过程和细节说得更加言之凿凿的,直言神使殿下没有半分弄虚作假的可能,秦军真的跟以往的军队,跟不久前的四国联盟军一点也不一样。

    人人都这样说,井陉城中人也只能相信了家人的话。他们怀着兴奋、期待的心情,纷纷走出了紧闭的家门,个个都走到城边,想要看看那黑心肝的孙家、渔家最后的下场。

    刚到城门口,主道已经水泄不通了。轻骑开道护卫,没人敢乱闯乱撞。先来的人有好位置,后来的人乖乖寻了个地,踮足举目观看。

    城门口骏马嘶鸣,惨叫声不绝于耳,鲜红的血液溅在泥土中,一条条命丧生,一件件罪恶之事,也被一一清洗。

    众人默默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心神俱震,半晌也没有说话。

    井陉城门上下,到处是玄色肃穆的轻骑,他们手持弓箭,恭敬且敬畏的拱卫着城墙上站着的赵瑶君。

    虽然孙家、渔家被处罚的人数众多,但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轻骑,那手段可不是虚的!不过两刻钟,孙家、渔家之人,就死的干干净净。

    又过了一刻,他们尸首就被焚毁殆尽,城墙外的血迹被泥土重新掩埋,墙内沾染的血迹被清水一冲,便什么也没有剩下。墙内墙外焕然一新,如同没有发生过五马分尸的酷刑一般。

    做完清理尸体的事,轻骑们又重新昂然回到自己的位置处默默守候,如同一把收放自如的剑,套上了剑鞘,敛尽了光华。

    几乎全城百姓都汇集于此,他们见到轻骑执行五马分尸之刑时那过分干净利索的手段,平静冷硬的神态,好像杀的不是人而是杀鸡屠狗一般,他们心里也不禁发怵,控制不住的感叹。

    这些精兵果真是秦国的虎狼之师,原先就听说大秦的虎狼之师有吞天换地之能,他们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如同玄色的风暴一般收割敌人的性命,六国之兵远不及矣。

    如今亲眼见到这场景,果真名不虚传!

    赵瑶君站在城门上,俯视着黑压压的人群。

    等众人安静下来,纷纷昂首注视着她的时候,赵瑶君才缓缓开口:“诸位,我秦国为国内黔首屠杀首恶,不过是应有之义。人都是向前看的,当恶人被绳之以法之后,活着的人应该要活得更好才是。诸位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井陉城中的百姓自然懂得这话,他们纷纷点头:“殿下说的对,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对赵瑶君的称呼,从秦国公主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殿下,其中的亲近之意可见一斑。

    赵瑶君注意到了这个转变,她笑了笑,在无人看的时,却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虽然我洗脑、传销的话术说多了,神仙的壳子戴久了,洗脑业务已经格外熟练。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传销,不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传播迷信,我还是第一次啊!】

    【怪让人难为情的。】

    赵瑶君思绪纷乱,神色却能做到符合人设。她垂下眸子,朝城楼下的百姓温和又疏离的一笑,让人只感觉她眉目端和,整个人就像站在云中看向尘世的仙人。

    井陉城中的居民,更加信服的抬头看她。

    赵瑶君嗓音淡漠,却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我秦国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百姓们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假若诸位从此刻起将自己当做是大秦子民中的一个,本神使便有向你们赐福、带你们过上好日子的职责。不知各位乡亲父老可否愿意,将自己当做秦人?”

    普通的百姓总是盲从,且恐惧独自作出重大大决定。但此时是赵国已经破灭,赵国领土全都被秦国占领了,连四国联盟军也不敌大秦的天雷。用脚趾头想一想,井陉城的居民也知道,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顺从的成为秦国的一个子民。

    不过井陉城的归属,自从春秋时就变来变去,时常在各个阵营里颠簸轮换,打来打去之后,他们又归属不同的政权。

    井陉百姓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常换国家的日子,他们原先属于鲜虞国,后面归属过晋国、中山国,现在成了赵国领土。其实他们对赵国也没太大的归属感。

    但他们都极为认同赵瑶君说的话,经历的战火多了,才知和平的宝贵。他们如今就只想吃饱穿暖,只想过安安生生的日子,至于井陉城最后属于谁,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想明白这一系列关系之后,城楼下年轻的男子、女子率先朝赵瑶君拜了拜,大声回应了她:“殿下,自今日起我们愿意成为大秦的子民,望殿下能保佑我们一年到头平平安安!”

    只要有个人带头应和,便有人会响应。等这些人的意见形成一股趋势之后,其他剩下的人就会随波逐流,盲目跟从,生怕自己落后了大部队,生怕自己同他人意见不一致。

    这一过程竟是难以想象的顺利,几乎人人都向赵瑶君拱手回应:“殿下,我等都愿意成为大秦的子民,为大秦效力!”

    “好!”赵瑶君朗声说了一句后,心中开怀。

    她语气含了些蛊惑和神秘:“既然诸君都承认了自己是大秦的子民,那我便开始为大家祈福!让大家能看到自己吃饱穿暖的未来生活。”

    井陉城中的百姓呆住,有些不敢置信的议论起来:“这么快就要祈福,可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好。”

    “是啊是啊,我不曾沐浴更衣,不知神祗是否会觉得我不敬。”

    “”

    先秦时期最重要的就是军事和祭祀两件事,每到大祭之时,上到国家主君,下到普通黔首都会沐浴更衣,以显示自己的虔诚。除了沐浴更衣之外,祭祀前不仅要准备各种礼器,贡品,还要有礼乐、祷词,以及各种仪式。

    赵瑶君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当即就准备祭祀祈福,这行为可以说得上草率,这态度可以说是对神明缺乏虔诚。

    不过众人都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们都知道四公主本就是转世的仙人,她现在是小神使,当然是她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了。不过,众人对着特殊的祈福,还是格外好奇的。

    于是人人都仰着头,甚至连年幼的孩童也注视着赵瑶君。

    赵瑶君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在心里呼唤系统:【山神,山神,现在我就需要领取666个红薯的奖励!666个大红薯,是我领取过最多的一次粮食,请你给我的特效弄的震撼一点。你还记得上回那十个大红薯的特效吗?我觉得那个就很震撼,用那个也行。】

    玄鸟这回倒是不拉跨,立即给了回应:【宿主已领取奖励,特效已经到达,666个红薯即将发放,请宿主验收。】

    祂话音一落,所有人只见到赵瑶君浑身都散发着莹莹绿光,祂好像回归了神明的身份,身子缓缓的飞起,在城门上方凭空停下。

    众人眼中的赵瑶君身着翠绿繁复的衣衫,玉珏仙物佩戴在身上,手持六七月才会盛开的荷花。她满头乌发随意用仙草琼花装饰,身边环绕着吉鸟彩雀,她身上既有天真浪漫的纯洁,更有身为神明的威压压迫。

    一阵清风徐徐吹过,带来了甜甜的淡香,让人心旷神怡,瞬间从方才神异无比的场景之中回过神来。

    有人揉了揉眼睛,看到天空之中仍然光耀世人的神明还存在,整个井陉城之人正要大呼神迹,却感觉自己一瞬间便又转换了空间。

    眼前是肥沃连绵的土地,凭空出现仙娥童子嬉笑着捧着比成人拳头还大的土疙瘩,将上面发芽的绿苗种植到土地里。仙娥童子们施肥浇水,等待那绿苗渐渐长大,等它成熟后,众人惊奇的发现,不过是一个小芽,竟然连三带五的长出了大大的几个土疙瘩!

    井陉城百姓有人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好高的产量,只是不知此物味道如何,可能填饱肚子?”

    眨眼间,众人只见那土疙瘩被仙娥童子烤熟后,他们才扒开外皮,众人就闻到从未闻过的香甜气息,勾得人垂涎三尺。

    众人继续看下去,只见这不知名的土疙瘩,里面看起来如同橙黄色流浆一般软糯可口!

    看上去真好吃啊!

    只挖出一株时,震撼还不够。等众人瞧见那仙娥小童挥一挥袖子,土壤里就被风刨出来数不清的、一个比一个还大的土疙瘩。

    众人惊呆了!天爷呀,这宝贝,一亩地竟然能产这么多!简直不可思议!

    众人只见仙娥童子做完这一切,害羞的朝赵瑶君的方向拜了拜,便消失不见。

    井陉城里所有的人,双眼异彩连连,激动得近乎癫狂的看向赵瑶君扑通下跪:“见过仙人!

    赵瑶君轻灵浅笑,一出口就是经过系统改造的飘渺仙音,越发让井陉城中所有人如痴如醉。

    恍惚之间,只听见她道:“诸位,此物乃是高产粮种,名为红薯。”

    第87章

    “红薯?”

    所有人抓到这个关键词,便见半空中的赵瑶君身影一闪,出现在了连绵无尽的田野之中。

    她做了个繁复的手势,一阵绿光闪过,众人便看到土壤之中的红薯全部浮现出来。一个个堆叠在一块儿,成了好几座小山!

    这是多少粮食啊?井陉城中的居民神色痴呆的看着这几座红薯山,连话都不会说了。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赵瑶君空灵飘渺的嗓音响起:“这红薯是十分高产的粮食,优良红薯的产量达到了一亩3000~5000斤!有些特定品种的红薯,在适宜它生长的环境下甚至可以达到一万斤。”

    “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三千斤到五千斤,产量惊人啊!”

    “啪!”有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抬手就扇了自己一耳光。

    赵瑶君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他毫无所觉,脸颊上的刺痛,令他形容越发癫狂起来,“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也有红薯这中神粮!我没有在做梦。”

    赵瑶君意味深长道:“自然是真的,本神使从不说谎。这红薯还比较抗旱,红薯长在地下,还能保护它不被蝗虫吃。红薯藤不仅做菜美味,牲畜也可以吃藤蔓,可以说红薯浑身都是宝啊!”

    一个妇人闻言,鼓足勇气问道:“仙人让我们看这神粮,可是,可是要赐我等神粮?”

    她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井陉城中之人则纷纷激动的看向赵瑶君,脸上写满了期待。

    眼前一切忽然消失,连绵肥沃的土地变成了萧瑟荒凉的井陉街道。悦耳的鸟鸣,一座座红薯山,变成了井陉城破败贫穷的城门。井陉城中人脸色立即苍白,还以为祂是因为他们的贪婪愤怒了。

    赵瑶君浮在半空缓缓下降,祂嗓音温柔宽和,唇边含着悲天悯人的淡笑:“这红薯自然是要给你一些的。只是神粮难得,大部分还要送回咸阳城育苗。”

    井陉城中的居民没想到,这天大的好事竟然真的落到他们头上了!

    赵瑶君说着,如同心领神会一般,用泛着绿色荧光的指尖在自己身边轻点。她手指点过的地方,都出现一个个装满了优质红薯的大竹框,666个优质红薯,约莫装了二十个大框。

    井陉城中的居民眼巴巴的看着,心里确实想要这种神粮,可就是不敢出声。

    赵瑶君身上翠羽光华的仙衣消失,她又成了大秦的四公主。巡视一圈,自己辛苦熬粪尿得到的战利品,她心里满意极了!

    注意到井陉城百姓越发火热渴望的眼神,赵瑶君悠悠然坐下,朝城下所有人正色道:“这红薯非此时人间之物,所以我所有便只是这些。我看过竹简,据闻井陉城如今只有七百余户人家了?”

    估摸着就是这个数,城中人点头。

    站在一旁已经看过各种卷宗的扶苏,眼下青黑,精神尚好的答道:“经过战乱,据统计井陉城现有约莫七百三十多户人家。”

    赵瑶君赞赏的看了眼扶苏,对城下百姓道:“这红薯若是寻常种子,便只发两三个个芽苗。但我这是优质红薯,可以发五六个芽苗。每家分一个芽苗是不行的,因为本身红薯就少,我只能让两户人分一个芽苗种下,若能成功种植,便两家人平分红薯如何?”

    井陉城人已经知晓红薯是个好宝贝了,本来以为这些神粮都要运到县城成去。没想到四公主竟然真的要分给他们芽苗!

    虽然两户共育一株,但想到红薯成熟时的产量,他们也觉得满足而惊喜了!

    井陉城人朝赵瑶君深深下拜,心悦臣服,满怀感激道:“多谢殿下赐粮种,小人定会用心培育种植的。”

    赵瑶君笑道:“归属我秦国,可不止这点好处。”

    井陉城百姓几乎要被赵瑶君的话砸得晕头转向,他们觉得能见神迹显灵,能得天下人尚且还没得过的神粮芽苗,已经是天赐之喜了。

    难道这还不够吗?

    赵瑶君道:“这点当然不够,如今井陉城中百废待兴,之后官府会发布许多工程、活计,你到官府门口登记领取,完成之后便能得到相应的报酬。”

    “诸位注意,这不是发劳役,不会让你白辛苦一趟而什么都得不到,这些活计是多劳多得的,到时候你们便清楚了。”

    井陉城因为战火,今年一年都没能顺利的春耕播种,因为四国联盟军的驻守又夺了他们家里的口粮。

    城中许多人吃不上饭,正好能以工代赈,先让人修公共旱厕应急堆肥,保证种植冬小麦时能够有肥料可用。

    井陉城矿产丰富,可以大力发展制瓷业先设立矿区,招到矿工去挖瓷土,也算给他们提供就业岗位,让他们能够赚取粮食钱财,渡过现在的难关。

    等瓷器烧制成功,瓷窑有了一定规模,这个行业定然会成为井陉城发展的支柱型产业,对井陉城产生巨大的影响。

    通过赵瑶君对井陉城地理气候的研究,发现这里特别适合种植花椒。不过现在不是种植花椒的好时间,等到秋天一到,再让他们扩大种植,让花椒也能成为此地的经济作物之一……

    许多事情总要慢慢的来,关于急躁放反而有害无利。

    赵瑶君将事情处理完后,终于同扶苏一起回了府衙之中。

    连续几日以来高强度的工作,别说早已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扶苏了,就是赵瑶君自己,也感觉有些疲惫。

    两人在厅中略坐了坐,时不时交谈两句。

    涉及到红薯,事关重大,所以他们都想等到红薯全部分配收拢好之后,再放心的回去休息。

    午后时光热烈,喝完一杯茶,赵瑶君原形毕露,安安静静斜躺在软榻上,犹如放松的小咸鱼,可手里依然拿着一本鳞册随意翻看。

    扶苏吃着桌上的点心,看了一眼她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悠长的叹息声。

    “瑶君改变了许多,阿兄还记得你之前连字也不愿意写,书也不愿意碰的情景,只要一上课便想逃课,还千方百计,逃避功课的事情。”

    扶苏含笑的看着赵瑶君,眼里是欣慰骄傲的笑意:“没想到现在,你竟然变得如此勤勉刻苦,阿兄远不及你啊!”

    赵瑶君身子一僵,她忽然反应过来。

    【是啊,我最大的梦想,难道不是做好吃好喝悠闲自在的咸鱼吗?怎么不知不觉的,我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死样子!】

    【卷宗熬夜看完了,井陉城恢复生产生活计划勉强有了雏形,事情有了一个好的开头,我怎么还在看书呢?

    这一点都不像我!唉,小小年纪就一身班味,等到成年已经有了10多年的工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赵瑶君一边心里吐槽一边给自己下了个结论:“阿兄提醒我提醒的好,我悟了!你一直勤勉上班,你就会有上不完的班!你能吃苦,就会有吃完的苦!”

    “所以我该回归孩童天真本性,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就是不应该在这里上班!”

    扶苏一脸不解且大为震撼:“?”

    难道他夸一夸女弟勤勉,还夸错了不成?

    赵瑶君将自己手里看了一半的书,立即放到一边去。

    她看了眼黑眼圈浓重的扶苏,立即从软榻上爬了起来,良心丝毫不痛的将工作开始分给其他人。

    哦,现在没有其他人,只有扶苏。

    那就分给扶苏。

    赵瑶君翻箱倒柜,一边念叨:“阿兄,王翦、李牧大将军去邯郸前,嘱咐我坐镇井陉城,安抚百姓,让城中稳定下来。我感觉现在差不多了,该铺垫的我也全都铺垫好了,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完成。”

    赵瑶君翻出自己的计划册子,放到扶苏身前,朝他讨好的笑笑:“我自己还是个奶娃娃,不好好吃吃玩玩就罢了,怎么能整日沉浸在这些公务当中呢?”

    扶苏依旧被着言论震惊到了:“可你并非是普通的懵懂孩童,难道不该多劳多得吗?”

    赵瑶君立即开始打感情牌,一双湿润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扶苏,可怜兮兮道:“大体要做些什么的章程,我都写在这册子里了。这几日我疲惫不堪,只能求阿兄帮帮我了。”

    “阿兄你也知道,几个将军不会做人,给我留下的都没有内政人才。现在我可以用的人实在是少,徐护卫已经累得起不了床了,于校尉和成校尉,一人处理文书一人清点徐、渔两家的家财,实在忙得团团转。”

    赵瑶君拉住扶苏的手,软语撒娇:“接下来一切监管工作,只有阿兄才能帮我了。阿兄,求求你了,帮帮瑶君吧。”

    扶苏困顿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只是看着赵瑶君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点头:“好,阿兄帮你。”

    赵瑶君感动极了:“阿兄真好,阿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不要钱的甜言蜜语来了几句,赵瑶君就急匆匆跑去睡觉休息。

    【嘿嘿嘿,下班下班,我自由喽!谁爱上班呀,怨种才爱上班!】

    扶苏看了一眼她活泼的背影,感觉她像是撒欢的小犬。

    大冤种·扶苏翻开着细致的册子,感受到其中过于繁杂又重要到不得不做的事情,他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眼下黑眼圈更黑了。

    班气传递,小小年纪,扶苏身上疲倦的班气,穿越两千多年,同后世之人一模一样。

    第88章

    四月末,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徐长龄畏热,还没到真正热的时候,额角就有了细细的汗珠。

    他随手擦了擦,扭头就看见十来个沧桑年老的陶匠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儿,眼神无措紧张,衬着一张满是风霜的脸,显得各位畏缩。

    徐长龄温和的笑了笑:“各位无需担心,我们殿下最是平易近人,尊老爱老的。你们也知道她不是凡人,此次要见各位,也是好事。”

    陶长春是陶坊里手艺最好的,他因为手艺,也见识过些大场面,所以他也是这十来个陶匠人的主心骨。

    不过今日这大场面,他们还真没见过。

    陶长春听了徐长龄的话,也只能强撑着笑了笑,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绕嘴般重复:“晓得了,晓得了,我们都晓得了。”

    只是他们心里还是又慌又期盼。

    毕竟四公主殿下可是真神!能多见她一眼,都够他们感觉倍有面子的了!只是他们也实在理解不了,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就要见他们这些玩泥巴、塑胚子的人了?

    徐长龄见状,十分无奈。只好带着他们走到了府衙门口。

    那十几个陶匠人一抬头,只见府衙门外守值的玄衣佩剑,昂首站立的轻骑,目光如同闪电一般从他们身上扫过。

    十几个老汉立即深深的腰杆弓了下去,脚都有些发软。

    陶长春盯着自己最好的一双鞋,心口老跳,他心里忍不住叹息,娘呀!不愧是公主殿下的手下,那威风劲儿,简直甩了之前府衙的衙役几条街!

    那轻骑见了徐长龄,知道他是赵瑶君的得力手下,立即笑了笑,主动打招呼:“这几日大人日日在外忙碌,今日可算是有收获了?”

    徐长龄事情办得好,心里开怀,爽朗一下,连眼下青黑看上去都淡了许多。

    “有收获了!这几位都是殿下让我寻的陶匠人,我整个井陉都翻遍了,也就十来个。今日我带他们去见见殿下,也算交差了!我熬了许久,待得了空儿,我请兄弟们喝酒!”

    因为殿下传烧瓷之法,会涉及到女娲娘娘的留下的神影,徐长龄不仅找到了井陉中所有的陶匠人。更是从这些陶匠人中选了品行好的、手艺佳的。

    筛选来筛选去,也就剩下这十多个还能看了。

    轻骑也笑了笑,让开了路:“那我们便等着大人的好酒了!”

    徐长龄笑着点头,带着十多个同府衙格格不入的陶匠人,脚步轻快的跨过门槛,朝里边儿走去。

    对于陶匠人们来说,现在的府衙比原先的府衙更有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在其中,比原先赵国官员在时的府衙,还让他们感到敬畏。

    十多个陶匠人连头也不敢抬起,更不敢乱看,仿佛这府衙之中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了仙气,不能亵渎。

    他们晕乎乎,胆颤颤的走了许久,只看得到自己脚下的方砖,从石砖变成台阶,又同台阶变成长廊,最后变成光滑平整的地面。

    他们才发现带路的徐大人忽然停了下来,朝前方拱手一笑:“殿下,长龄幸不辱命,将殿下想见的陶匠人都带回来了。这是名册,还请殿下一观。”

    徐长龄将自己做的陶匠人名册,交给赵瑶君。

    赵瑶君翻开第一页,便看到了第一个名字。

    陶长春,井陉人士,年约四十又五,制陶技艺最佳,性稳重认真,为人忠厚老实。

    赵瑶君点头:“记得不错。”

    这声音,便是府衙门口神使殿下的声音。十几个陶匠人闻言,膝盖一软,心跳加速,无措的想要跪下,行最虔诚最大的礼仪。

    赵瑶君温声淡笑:“诸位老者无需多礼,今日来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交给你们的。”

    十多个陶匠人不禁新生奇怪,他们只是平常普通的匠人,本来殿下这样的身份召见他们,就有些奇怪了。

    现下听到她要交给他们要紧的事情,陶匠人心里不仅惴惴,不知自己有何本事,值得神使另眼相看的。

    陶长春压着紧张的情绪,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含笑清凌的眼。

    他呆了呆,就见神使殿下小脸上朝他露出了更加温和的笑容:“老丈抬头抬得好,好有胆色,好极了!诸位一会儿也正要像这位老丈一般抬头的。”

    赵瑶君猜到了这人是谁,却还是问了一句:“老丈如何称呼?”

    陶长春老脸发红,连忙道:“小老儿名叫陶长春。小老儿不过一玩泥做泥胚子的匠人,当不得神使殿下一句老丈。”

    赵瑶君看了他一眼:“你年纪大了,我一句老丈也是常事。诸位大匠不要站着了,你们坐下喝些水,吃点点心,再听我说话。”

    她话音一落,早有侍从搬来的软垫铺在地面上。

    陶长春,与十几个陶匠人战战兢兢,手足无措的坐在精致的软垫上,他们并不敢整个身子都坐下。

    虽然身上穿的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衣物了,但比起跪坐的软垫,他们还是只觉得自己衣衫粗糙不洁,生怕污了这精美的垫子。

    他们身前的桌案上,更是放了精致的、美味的,他们从未见过的糕点,以及热腾腾的饮子,他们也不敢伸手。

    赵瑶君温和道:“各位大匠,千万不要拘束。你们尝尝这点心和饮子,吃完了才好帮我做事。”

    陶匠人们不敢耽误神使殿下的事情,听了这话,果然拿起了一块糕点和一杯果饮,急急忙忙的吃了起来。

    那点心不知是如何做的,入口香软酥嫩,吃起来竟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这种甜味,比他们吃过的果子甜多了!甚至比他们一生当中,吃过带甜味的东西还要甜上许多!太让人着迷了!

    这次滋味极好,但是陶匠人们只敢吃了一块点心,喝了一点果饮便停了下来。

    赵瑶君也不强求,她站了起来,在厅中缓缓踱步:“今日请各位大匠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这件事便是教会你们制作瓷器。”

    瓷器?何谓瓷器啊?

    十几个陶匠人忍不住抬头,陶长春更是担心道:“殿下,我等蠢笨不堪,只怕学不会,耽误了殿下的要事。”

    “无妨的。”赵瑶君想起那,直白详细、富有画面感,井陉烧瓷法的每一道工序更是有针对性的,拍得清清楚楚的纪录片,她神色更淡然了。

    “我有一个法子,你们若是照着做,定能成功地烧制出精美的瓷器。这法子十分简单,只要你们一直看,把作瓷器的流程记在心里就够了。”

    赵瑶君说着,她心念一动,一个遥控器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陶长春和十多个匠人只看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画面!

    神迹啊!这就是神使殿下的手段!果真厉害!

    十个陶匠人惊讶的坐直了一直弓着的身子,抬眼看着还没开始播放的投影屏幕,忽然发现,画面里的是许多像他们一样的人,他们好像也是在烧陶!

    陶长春率先反应过来:“不,这不是烧陶!难道旁边那些便是烧制的成品?”

    好神奇,这画面凭空出现,竟然如同真实的一般!可惜那画面是静止的,没有让他们看清楚到底在烧什么!

    难道旁边那些雪白的,青黑的、有各种花纹,各色美妙的长瓶碗碟,就是烧制出来的成品吗?

    赵瑶君缓声道:“没错,旁边便是烧制成功的瓷器。此乃我的宝物留影石,其中十分详细的记载了瓷器烧制的过程,今日我便将此法传予尔等,希望尔等也能烧出精美的瓷器。”

    十几个陶匠人,有人沉浸在神迹之中,有人双眼发直,痴痴的盯着精美的瓷器图案,想不出是如何烧制出来的。

    但听到赵瑶君的话后,他们都激动了起来!原来,殿下今日寻他们来是要传他们瓷器烧制之法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如此精美的瓷器,若是他们能烧得出来,不仅是多了一门手艺,更是一种为殿下办事成功的殊荣啊!

    赵瑶君浅笑:“各位大匠只能能烧出好瓷器,将来的日子定然比现在好上百倍千倍。其余之事,我不多说了,唯独说一件事,瓷器之法在本神使不允外传之时,诸位需要保密。”

    十几个陶匠人连连点头,发誓赌咒定然不敢外传。

    “那就好,接下来,便由徐护卫看着你们学瓷器的制作方法。”赵瑶君说完事情,正打算点播放,却看见徐长龄过于紧张激动,神色又严肃到近乎冷硬的模样。

    赵瑶君忽然想起了这事儿,她看向十几个陶匠人,语速极快道:“对了,这留影石中保存了一抹女娲娘娘抟土造人的虚影,若是你们看到了无需大惊小怪。我有事先行离开,徐护卫在一旁,有需求可以寻他。”

    徐长龄神色越发严肃了:“是,殿下,长龄会拼死守护在一旁!没有殿下应允,决不让屋外之人看到女娲娘娘的仙影!”

    那可是女娲娘娘!纵然只是虚影,但也不能不严阵以待,恭敬以对!

    赵瑶君绷着笑朝徐长龄尴尬的颔首,快速点了播放键后,放心去午睡,不顾一脸茫然,不敢置信的十多个陶匠人。

    她走了之后,投影的致词纪录片开始播放。

    陶长春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的问徐长龄:“方才殿下何大人说的女娲娘娘是何意?”

    十几个陶匠人也立即朝徐长龄看去。

    徐长龄比之前和气的样子,显得反常的冷酷:“尔等只需知道,此神器留影石中保留了娘娘抟土造人的虚影便够了,旁的不许多言。”

    正好此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已经伴着神话历史传说中女娲抟土造人的场面,以及那阵阵悠扬的古乐声缓缓流淌。

    “世界上创造性的事物,总得益于大自然的馈赠与人类智慧灵感的碰撞。就好像昔日女娲抟土造人,水与泥的混合形成了奇妙的变化,水与泥的混合产生了不可思议的造物”

    稳重无比的陶长春,看着眼前人首蛇身,充满神性的女神,老脸激动得通红!

    天啊,他竟然见到了女娲娘娘。

    十几个陶匠人简直呆住,随即朝着屏幕疯狂跪拜磕头:“见过女娲娘娘!”

    陶长春跪在地上,他看着屏幕,双目瞪得快要鼓出来。

    他喘了一口气,但因为激动得一口气没喘上来,陶长春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第89章

    一队千人轻骑,自井陉秘密护卫着红薯,如同一道黑色旋风,日夜不停歇,呼啸席卷着朝咸阳城极速奔去。

    正值夜晚,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没多久,咸阳城便发现了这一队玄裳轻甲的骑兵。

    这队骑兵是传说中的黑骑轻甲,如同呼啸而来的黑云,伴着踏碎的马蹄,飞跃而至,而后在夜风呼啸中席卷而至,整整齐齐停在城楼下。

    那城头上的小兵打眼一看,眼睛一亮,神色有些崇拜:“于校尉,您回来了?”

    于目温和点头,满是风霜的脸上有这喜悦。

    他解下自己急事直奏的腰牌:“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返回咸阳城,面见大王,请小兄弟开城门。”

    城头上的小兵看了那牌子,大声道:“此事小的做不了主,需要去伍长。”

    于目点头:“应该的,请小兄弟快些!”

    小兵连忙跑向了另一个方向,不一会儿有个魁梧的男子,急匆匆走来,朝于目拱了拱手,便立即下令:“开城门!”

    城门大开,于目朝伍长颔首:“多谢,我们进城!”

    “是!”

    一声令下,玄甲轻骑就如同呼啸的狂风,长驱直入,进了城又直直进了咸阳宫。

    章台宫中,原本漆黑的宫殿之中,急匆匆点起了烛火,周围掌灯的宫女利索的点完灯后便告退。

    李城站在光影之中,看侍女给嬴政整理衣裳,一边道:“于目带了千人轻骑自井陉直奔进宫中,说自己本不想打扰王上,但无奈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报。”

    嬴政穿好衣裳,稍微洗漱了一下,坐到桌案旁:“寡人知道了。于目是个稳重之人,若无大事,他不会深夜进宫。”

    他端起茶羹,对李城道:“去宣他进来。”

    李城恭敬应诺。

    嬴政吃完茶羹,只觉得精神百倍,恰好于目也进殿,笑着朝他拜下:“臣见过王上,深夜打扰王上休息,实乃臣之错。只是臣有天大的喜事,想要禀告王上,不敢耽误片刻!”

    嬴政坐直了身子,笑道:“到底是何事?难道此事是同四公主有关的吗?”

    于目朗笑出声:“确是!王上,四公主殿下为井陉城百姓祈福,神明降下深厚福祉,赐予殿下六百一十六颗优质高产粮种红薯!殿下思虑之后索性为了井陉城百姓,留了百颗红薯,余下566命臣尽数送进王宫之中,交付给王上!

    “涉及这神粮之事,臣不敢怠慢!一到咸阳城,便立即前来面见王上。”

    嬴政越听越精神,听到那566颗红薯之后,他克制不住的站了起来,朗笑几声。

    这可是566颗红薯啊!再加上之前的十颗,也够种上一亩地了!这可是一亩能有3000~5000斤的红薯啊!

    这得到红薯的时节也对,瑶君之前说过,四月底育苗完毕,五月初将红薯苗种下,便是好时机!

    嬴政越想越发高兴,唇边的笑意加深:“快赐坐,爱卿无需多礼,你做得极好!这等神粮,自然要重要,需要送回宫中。如今红薯在好处呢?”

    于目起身坐下道:“玄衣轻骑除了守护的四百余人,其余五百六十六人,每人保护一颗红薯。如今这些人便在宫门口,等待王上召唤。”

    “好,轻骑此次去井陉立了大功!待吾家女公子回家,定要论功行赏。”

    嬴政话音一落,于目立即激动的谢恩:“臣替这些弟兄多谢王上的赏赐!”

    嬴政冷峻的脸上含着欣悦之色:“今日一事不劳二主,于校尉去宣令,让轻骑进宫,将红薯全放到章台宫庭院之中。”

    于目起身:“臣遵令!”

    不多时,五百六十六颗优质红薯,便一颗不少的放在了章台宫庭院之中。

    四周灯火通明,嬴政赏了这一千多人玄衣轻骑,对他们勉励了几句,便让其退下歇息。

    他围绕着红薯,缓缓走在庭院之中,如同丰收的农人,时不时低头摸摸红薯外皮,等走上几步,又忍不住用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大手拿起一个红薯掂量掂量。

    这便是神明赐下的神粮!有了此物,好好培育,好好栽种,秦国便有吃不尽的粮食。每年死于饥馁的黔首,不知要少上多少!

    嬴政想到不久后会出现的旱灾、蝗灾,心里叹息,这不仅是神粮,更是救命粮啊!

    神明大恩,救生民于水火,瑶君辛劳,为黔首而奔波,都让他心中感慨万千。

    可惜如今家中女娃娃不在身边,不能见到她的笑脸,不能抱着她分享喜悦。

    嬴政面上冷静,心中却有激动、有喜悦、还有对未来的规划和雄心,可惜都无一人能够分说。他忽然站定,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不仅轻轻叹气:“不知瑶君那孩子,何时回家?希望四国使者到秦国办大宴时,她已经到家了。”

    不过,她如今在井陉安抚百姓,大力恢复生机,想来暂时还回不了家。哎,有时候孩子过于能力超群,无法陪伴在身侧,还是有些不好。

    嬴政看着明月,心里渐渐有了些惆怅和思念。

    他是个不爱陷于一些情绪之中的人,时常保持冷静,可这世上有个人总让自己牵绊着,既生气又欢悦,既愿她不要离开自己,又想她像羽翼丰满的鸟一般,可以庇护大秦。

    这矛盾的心情,都是在瑶君身上体验到的,嬴政也仿佛从那冰冷高座的秦国君主,一瞬间成了普通人家爱孩子的父亲。

    李城和宫人们默默守在一旁,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明月,心中也想念四公主在时热闹好玩的场面了。

    四公主,到底何时回家啊?不仅王上想念,他们也想念啊。

    *

    五月初,赵国境内,传遍咸阳城王宫之中的旨意。

    赵国不复存在,赵国设置邯郸郡、巨鹿郡,纳入大秦版图,成为大秦下辖的两个大郡。

    旨意一出,代表赵国彻底灭亡。

    此时,咸阳城与井陉城的两批红薯皆成功育苗且播种。

    秦国如同中午的红日,光芒越发热烈而灼人。秦地生民,皆走路带风,国强人盛,使得剩下的魏国、楚国、燕国、齐国整日处在胆战心惊之中,只怕这一轮红日,一个不慎就将自己灼伤。

    邯郸郡与巨鹿郡因为此前战争和混乱的政治,已经错过了种粟的时间。

    粟本要在春分前后,也就是三月中下旬开始种植。如果种得太晚,粟的种子出芽就会又多有偿,这样粟米反而数量少得多,瘪得多,容易造成损失。

    如今这个时机,拼力追赶一番,刚好能赶上种春小麦的最后时机。

    赵瑶君在四月底,立即让两郡的黔首恢复生产,先完成春小麦种植的工作。

    如今,王翦、李牧依旧在邯郸城中安定城池,王贲已经平复完赵国的战乱,在巨鹿坐镇。

    他们听赵瑶君的令,当她让黔首准备种春小麦之时,三人也跟着她恢复生产,等待咸阳指派上任的官员到来。

    天气渐热了起来,赵瑶君没有骑小马驹,而是同扶苏,以及身着便服的成林骑着毛驴,慢慢悠悠的走在郊外。

    徐长龄还在瓷器坊里,忙得脚不沾地。

    被困在府衙许久,日日在案牍间劳形的扶苏,猛然见到一片苍翠青绿的场景,不由感觉心神畅快,烦恼尽消。

    他笑了笑,张口想要说话却扯动了嘴巴上的燎泡,疼得他撕了一声。

    赵瑶君拿了一根枝条走着,见状不由十分心虚:“阿兄,那公务总是做不完的,实在不行你就歇一歇,等歇息一会儿再做便是了。不需要心急的,你看你都心急得长燎泡了。”

    【都是我,让阿兄做了那么多事情,而我就忙着偷懒去了,他急得长泡确实有我的原因。】

    她抬头看了看成林的黑眼圈,又心虚的笑了笑:“成校尉也是,实在累得很了,晚上也早些休息。如今邯郸、巨鹿已经平稳许多了,井陉也恢复了生机,无需像之前一般劳累。”

    【这也是我的锅,等我这次回去就抓点井陉城里可用的人。说起来这地方能用的人才太少了,否则我也不至于逮着身边的人薅啊!】

    扶苏和成林互相对视一眼,干巴巴道:“瑶君(殿下)好意,我们心领了。”

    几人走过羊肠小路,便见路边田野之间,尽是播种春小麦的乡民。他们弯腰劳作,汗水滴到土壤之中,神色倒是平和无比。

    赵瑶君心虚的用柳枝给扶苏、成林编了遮凉的草帽,在他们一脸感激(一言难尽)的神色里,要求他们跟自己一样戴在头上遮阳。

    她后世的学识记得清清楚楚,但手工实在不好,于是三人顶着粗制滥造,乱糟糟的柳树帽子,在农人们有些奇怪的眼神里,慢慢往前走。

    赵瑶君摸了摸自己勉强编成的柳枝草帽,满意的点头:“还不错,虽然这草帽长得丑,但实用性还好,带上去遮阳效果还挺好的。”

    扶苏摸了摸丑草帽,想到是女弟的手艺,心里那点子怪异就不复存在了,他跟着点点头:“瑶君想法新奇,手也巧,有了这顶草帽果然凉爽不少。”

    成林嘴角抽了抽:“”

    三人在被一些农人行注目礼时,前方榆树下围着的一群孩子,忽然惊叫起来:“哎呀,榆钱儿,你怎么了?”

    “她被豆子卡住了,一直咳嗽出不来!”

    “怎么办,快去叫她阿父阿母啊!”

    一旁一个没穿鞋子,约莫五六岁的女娃娃正在大榆树下咳得脸色通红,眼珠子朝上翻,看上去好不吓人。

    田间看赵瑶君三人热闹的一户乡民见状,立即丢下手里的东西往大榆树下跑。

    一个妇人和青壮男子,一把搂住那女娃娃,着急的叫出声:“榆钱儿,榆钱儿,你睁开眼,看看阿父、阿母!”

    那榆钱的父亲,立即将榆钱抱起来,让她头朝下,自己焦急担心的拍着她的背。

    田间众人见状不对,纷纷朝大榆树下跑去,不一会儿就围了几圈人,着急的说着些什么。

    有个极为年少的少年拔足狂奔,不一会儿就请来了一个发虚皆白的老者,众人纷纷让开。

    赵瑶君三人也快步走到了这里,正听见那老者说:“榆钱儿的阿父,你继续给孩儿拍背,将那豆子拍出来,老夫给她施祝由之术,让公主殿下保佑她将豆子咳出来。殿下神力无边,榆钱儿定能平安无虞的!”

    老者说着,周围之人散开,老者对这榆钱默默念起咒语来,其间夹杂神使庇佑,健康无虞之语。

    榆钱眼睛越发上翻,咳嗽渐渐变弱,脸色已经由红转向了青黑。

    榆钱父母肝胆俱裂,一边快速的拍背,一边痛呼:“榆钱儿,榆钱儿,你睁开眼看看阿父,睁开眼看看阿母啊!”

    周围人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有人忽然道:“不成了,不成了,这不是殿下不庇佑的缘故,而是小榆钱儿命数该如此啊!”

    赵瑶君整个人都裂了:【不是,我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千里治病的本事了?我怎么不知道啊,人命关天啊大爷!这一出整出来,人真的会没的!还命该如此,狗屁!】

    她立即分开人群上前。

    众人只感觉一阵巨力,自己便被一个忽然冒出来,头戴着柳枝编的绿帽子的女娃娃给推到一边去了。

    只见她立即道:“让开让开!我试试能不能救她。榆钱儿的父亲,你将她背对你站着,环抱着她,脚插在她的腿中间,一只手拇指侧放在她的腹部,一首握拳快速冲击,让她呕出豆子!”

    榆钱儿父亲呆呆的看着赵瑶君,完全没有了章法。

    赵瑶君见状,立即走向前去,强硬的掰着榆钱儿的父亲,摆出这个姿势来,让他用力冲击了两下。

    榆钱儿就做出欲呕的模样。

    眼见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娃娃打断了神圣的祝由之术,一个老人立即愤怒道:“哪里来的娃娃,这人命关天的场合你还胡闹!”

    他还要继续说,却被医者叫停:“各位肃静,请退开一些。”

    医者看了眼赵瑶君,对榆钱儿的父亲道:“你照她的话做。”

    榆钱儿的父亲闻言,快速用着怪异的姿势冲击、压迫榆钱儿的腹部。榆钱儿迷迷糊糊的,却因为生理的缘故不断做出欲呕的模样。

    赵瑶君以及周围的乡民,心都高高悬了一起来。

    赵瑶君双眼紧盯着欲呕未呕的榆钱儿,心里焦急道:【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急救也算及时,海姆利克急救法也符合现在的情况,一切都会好的!】

    第90章

    榆钱儿的父亲压迫着她的腹部,众人都焦急、担忧的看着。

    终于在榆钱儿父亲的努力下,用力呕了出来:“呕……呕……”

    污秽之物伴随着豆子一块吐了出来,榆钱儿睁开眼睛,脸上青黑之色渐渐减少。

    一股股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之中,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的急喘了几下,随后才平静下来。

    医者瞧见,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榆钱儿好了,被救回来了!”

    “真神奇啊,刚才榆钱儿的脸都青黑了,眼见人就要传不过来,留不住了。这女娃娃那奇奇怪怪的救人招式,还真让她把人给救过来了!”

    “这可是榆钱儿一家人的救命恩人,是她家的贵人呐!”

    榆钱儿感觉自己的脸颊一湿,抬眼看见自己阿父阿母正喜极而泣,榆钱儿想起刚才好像要窒息的感觉,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失而复得,惊险无比,一家人抱在一块儿,哭得难以自抑。

    周围之人见状,心中也觉得今日一波三折,惊险无比,让人感慨万千。

    他们连连劝说安慰榆钱儿的父母:“没事了没事了,惊险一场!榆钱儿这娃娃经历了这一遭,往后再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了!今日神使殿下保佑,让她遇见了贵人,她才得以死里逃生。”

    “是啊,别看这女娃娃小,她可真有本事,你们可要好生感谢人家!”

    榆钱儿父母听到此话,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抱着榆钱,抬头感激的看着赵瑶君,忽然就跪下,朝她磕头。

    榆钱儿父亲道:“多谢这位女公子救了我家女娃性命,大恩大德,难以为报。只要你有需要,我家拼死也会做到。”

    榆钱母亲也对怀里的榆钱儿道:“快来给你的救命恩人磕头,谢谢这位阿姊救了你。”

    榆钱儿回想起方才自己好像溺水一般,窒息陷入无数黑暗之中,呼吸不过来,难受得快死的时候,忽然就忍不住呕吐起来。

    随后,拉扯自己陷入窒息的感觉,全部消失,她能呼吸也不难受了。

    原来竟然是这个阿姊救了她。

    榆钱儿看了眼赵瑶君,立即朝她跪下,还没跪下,就感觉自己被人拉了起来。

    她仰头一看,看到赵瑶君浓密杂乱柳枝下莹白。精致的半张脸,粉嫩如花瓣的唇边含着甜笑,隐约能见到她挺翘的鼻子。

    榆钱儿呆住了。

    赵瑶君随口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用跪来跪去的。今日不过恰好是我路过随手为之而已。今日也不早了,我们这就要走了。”

    小恩人如此不计回报,榆钱父母心中真是感激愧疚极了。

    榆钱儿母亲连忙道:“如今快到用饭之时了,若是小恩人,以及随小恩人来的几位不嫌弃我家粗茶淡饭,还请随我们回去吃一些,不然我们心中当真过意不去。”

    榆钱父亲连忙道:“请小恩人到家中坐坐,否则我们一家实在心中难安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瑶君只好道:“那便去坐坐吧。”

    榆钱儿父母喜出望外,收拾了东西便往自己家中走去。那位医者想到赵瑶君救人的奇怪法子,也跟在后面,有心想要问上一问。

    医者一边走,一边观察赵瑶君、扶苏和成林,越看他就觉得这三人越发眼熟,却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他便暗自仔细观察。

    这三人分别时是壮年、少年、女童,他们都带着那绿油油的柳枝草帽,将脸遮去了大半。

    这三人衣服穿的虽然是极为普通的麻衣,但衣裳鞋子都干干净净,且没有半点补丁。他们行走之时,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姿态悠然,同村中之人一点也不一样。

    医者特意看了眼赵瑶君,觉得更加眼熟了。

    村野之中,有一条小小的河水,自村头贯穿到村尾,滋养着村中的万物。桥旁边有一个巨大的古树,树冠舒展,犹如巨大的伞盖,下面有路人在此纳凉。

    榆钱儿的父亲一边走一边介绍自家情况:“我们这个小地方名叫胡家滩,乡民多姓胡,村中有一条河流经过,最后汇入滹沱河。我家在湖边第三家,所以我父名唤胡老三。我叫胡岸,妻子唤作胡春,我家中有一阿姊已经嫁出去了。”

    赵瑶君点点头,看见人家路边有零星几棵花椒长得极好,她瞟了一眼,随口道:“此处倒是适合中花椒,你们怎么不多种一些?”

    扶苏和成林看了眼那几棵零星却长得格外苍翠,生机勃勃的花椒,发现它们确实长得极好。

    胡岸还没有说话,一旁默默跟随的医者便道:“我们儿这儿的安生日子少着呢,各家各户都忙着种粟子。一年到头能填饱自己的肚子便不错的了,种那么多花椒作何?花椒又吃不饱。”

    赵瑶君笑了笑,看向刚才施展祝由术的医者道:“还没问您如何称呼。”

    医者道:“老夫名唤胡柴,是村中巫医。”

    赵瑶君:【怪不得。】

    胡柴还想问赵瑶君那奇怪的急救法字,却听她继续道:“其实现在巨鹿、邯郸两郡被秦王掌管,秦王英明,这地儿就要过上安生日子了。这花椒在这里长得又快又好,还耐寒,实在可以种植,然后卖出去。”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扶苏一笑牵扯到嘴上燎泡,他嘶了一声,才道:“女弟有所不知,这花椒乃是芬芳之物,自古便是是一种气味芳烈的香料。大家平日里都用来祭祀、陪葬、日常佩戴、或者用来熏柜子。”

    “这花椒还结子繁多,寓意馨香多子,若是有奢靡的王室,也会用它来涂抹墙壁,求子嗣众多的好寓意。这东西,本就不常用,又如何能大量种了卖出去?”

    赵瑶君忽然想起秦汉以前,什么兰、惠、椒、桂的主要用途不是烹饪调味或者医用,而是做为敬神祭祀、辟邪养身、熏香清洁的。

    她尴尬的笑了笑:“其实这东西可以吃的?”

    榆钱儿之前的都听不懂,但她还是认真的听赵瑶君说话。听到花椒可以吃的时候,她瞪圆了一双杏眼,长大嘴巴:“什么?阿姊,这个东西不好吃的!去岁花椒晒干的时候,我闻着香,就偷偷抓了一把嚼着吃。”

    赵瑶君倒抽了一口气,她看着榆钱儿天真的模样,脸都有些扭曲了:“你说你拿了一把嚼着吃?”

    【老天爷,光口嚼一把干花椒,真是太狠了,这可是致死量啊!】

    榆钱儿也像是激发什么痛苦技艺一般,激动道:“是啊,那花椒吃起来,舌头上好像被火灼烧一般,又痛又麻。

    我本以为我那次我舌头都要断了,后面喝了许多水,缓了许久才好,所以花椒不能吃的。”

    胡春听了这话,立即小声训女:“你这丫头,家里现在就你一个娃娃,什么好吃的不给你吃?”

    “你就爱吃些怪的,今日跟着人在属下烧豆子噎着,吓死阿父阿母了,前儿又乱吃花椒,惹的人担心,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榆钱儿小声道:“下次我再不敢乱吃东西了。”

    赵瑶君:“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由于它过于芳香浓烈,只能是像盐一般作为调味使用,而非直接食用呢?”

    【你听听,你听听,什么叫乱吃东西阿?好好的花椒,那能叫乱吃东西吗?

    它绝妙的调味作用还没有被开发出来,作为一个美食达人能忍受吗?根本忍受不了一点,今天我就要为花椒正名了!】

    赵瑶君对胡岸和胡春道:“胡叔,胡姨,一会儿借你们的膳房给我,我得整治点菜给你品尝品尝。”

    胡春连忙推辞:“这如何使得?女郎君是贵客,哪里能做这些活计?若是你有想吃的,只管对我说便是,我来做给你吃。”

    赵瑶君就是记得流程,动手能力不怎么样,她听了这话,连忙道:“这样好这样好,那一会儿我说怎么做,胡姨就怎么做。今天我就要让你们知道,花椒作为调味料有多好吃!”

    胡春有些犹疑:“这花椒当真能放在菜中吗?为何我们从未听说过?女公子生得娇滴滴的,看上去也不似精通这等烹饪之道的呀。”

    扶苏和成林心里不住点头,这花椒放在菜里,他们也没听说过啊!

    出门再外,身份就是自己给的。赵瑶君今天铁了心要为花椒正名,索性三下五除二又给自己立了一个人设,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胡叔、胡姨、胡巫医,你们看我是不是眼生得很。”

    三人点点头,榆钱儿也点点头:“是有点眼生,井陉城小,城中富户也不多,之前也没见过你们。”

    赵瑶君:“眼生就对了,其实我阿父是邯郸城中极为有名的大膳夫,最近才到的井陉。我家世代做烹饪的行当,甚至给王上都做过膳食!”

    “我家有各种祖传的膳食秘法,这花椒如何放在菜中调味,我阿父再清楚不过了。不过阿兄和叔父不喜欢庖厨之事,才不知道这花椒也能食用,不信你问我阿兄和叔父。”

    赵瑶君说着,朝扶苏和成林眨眨眼睛:“阿兄,叔父,你们说是吧?”

    大热天的,扶苏冷汗流了下来,结结巴巴道:“是,是吧”

    是什么是啊?他之前听徐护卫说,女弟曾经编造父王是迂腐刀笔吏的事情,他还不相信。这回自己亲耳听她口不停歇,瞬间就将父王说成膳夫,他心中一片混乱和荒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成林哽住,迎着四公主殿下含笑的眼,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堂堂玄衣轻甲的校尉,此刻竟然双腿发软,几乎想要给信口胡说的四公主跪下来!

    啊啊啊,您怎么敢的啊?那可是九五至尊,大秦的王,怎么能说他是膳夫呢?

    我还是您叔父,同王上称兄道弟,我有几条命也不敢如此说啊殿下!

    求您啦,下回出来你还是带于目吧,我宁愿上阵杀敌去,也不愿如此战战兢兢的被迫成为王上的弟弟。

    想他成校尉,乃是最强骑兵玄衣轻甲的千人校尉,战场上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平时审讯、追踪、打探情报,运送急报,他尸山血海里走来,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可今日这大场面,他着实没见过啊!

    胡春却是信了,她爽快道:“家中什么菜都有的,花椒也有,一会儿您需要什么,只管和胡姨说就是了。对了,还不知道三位姓甚名谁。”

    赵瑶君甜甜一笑,小嘴叭叭:“我乳名叫瑶瑶,我阿兄乳名叫苏苏,我叔父排行第二,你们叫他成二郎便是了。”

    胡岸看向扶苏和成林:“那就请苏苏和成二郎一会儿在屋中稍坐了。”

    这般亲昵的名字,无人这般叫过他。扶苏脸色微红,脚趾抓地,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成林恍恍惚惚,神色越发茫然可怜起来,明明如此魁梧的大高个,看上去就是有种莫名脆弱无助的感觉。

    胡家人和胡柴看得奇怪,怎么那么伶俐聪慧的女郎,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呆头呆脑、懵里懵气的叔叔,以及结结巴巴,害羞内向的兄长啊?

    到了胡家门口,赵瑶君召成林说了几句,成林简单找了个上茅房的借口便离开买菜去了。

    赵瑶君和扶苏踏进胡家大门,就见一个老翁背了一箩筐乌黑饱满的桑葚走了进来,见了众人不由愣住。

    赵瑶君看了那些桑葚一眼,眼睛一亮,想到成熟桑葚甜滋滋的味道,心里有点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