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倒V） 宫城之旅（2）……
柳风继父和山口的父亲小时候是对不错的朋友, 但后面各奔东西便慢慢淡了，这几年他们一家会在放假时回来，于是又开始联系起来。
朋友叙旧，其他人就坐在另一边聊天, 柳风抱着柳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但旁边腼腆的山口不怎么敢主动说话。
他一向如此，以前因为脸上的雀斑被许多人嘲笑过, 如果不是阿月帮他, 那么山口可能比现在还要内向。
发觉旁边的小孩有些紧张，柳风捏着弟弟的小肉手去摸山口的脸, 夹着声音：“这位长着可爱小雀斑的哥哥怎么了？不要不开心哦，来跟我玩吧～”
山口一动不动, 被小孩肉乎乎的手触碰到脸颊，耳边还有柳风那在哄小孩般的温软嗓音, 他怔愣着, 被柳家两兄弟靠近后反而更加紧绷。
柳风在家扔了帽子, 用可爱的发夹别着刘海露出好看的额头, 他下巴抵在自己弟弟的头上，皓白的脸蛋莹莹笑着, 秾丽的美貌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孩除了发呆做不出别的回应来。
“小忠？你怎么了啊？一直发呆。”
“！”
“——我我我我——”
山口真的想找个地缝钻回家，再让他隐身吧，要不然真的太丢脸了！
“……我没事……看电视吧……”求求了, 快转过去看电视吧，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有人来告诉他这要怎么应对。
柳风感觉自己好像办了坏事，明明是想让小忠放松的，但他现在似乎更紧张了, 脸和耳朵都是红的，就算捂着脸也能感受到当事人的尴尬。
电视动画片播完了，现在正在放广告，柳风心不在焉地看着里面的明星带着得体的笑容念广告词，想着要怎么跟山口继续搭话。
啊对了，之前不是还有一个金发的男生吗？试着跟他聊一下朋友？
“小忠，之前那个跟你一起的男生是你的朋友吗？”
一直埋着头的男生终于缓了过来，声音还哑哑的，“嗯，阿月是我唯一的朋友。”
聊起他熟悉的人后，山口明显放松下来，讲到月岛第一次帮他赶跑那些欺负他的人时，语气不自觉抬高了许多，眼里有着很明显的崇拜。
“唉？没想到他人还挺好的。”柳风撑着头，认真地听着山口回忆两人之间的故事，“也就是说，他去年发现被自己的哥哥骗了以后就变得冷漠了许多是吗？”
“嗯，但阿月并没有怪他的哥哥，只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很别扭。”
慢慢把话说完，山口呼出一口气，但他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声音正常地在跟柳风聊天，脑子里又开始胡乱搅了起来。
“真好啊，你们之间的友谊，但没事的，我相信阿月他肯定能跟自己的哥哥和好的！”
柳风安慰他，但妈妈突然叫了一声柳风，“小风，有人给你打电话，过来接一下！”
边应边把柳志塞给山口，柳风估计是黑尾或者木兔，因为他们说了在假期的时候会经常给他打电话来着，这次来宫城没有提前跟他们说，好像一堆人都有些不开心。
看着柳风走到外面去接电话，山口双手小心翼翼地抱住柳志，看见动画片又开始了，他便低头提醒，“动画片开始了哦！”
柳家夫妇长相都不错，生出来的孩子也好看，柳志眼睛比一般人圆，发色随了他的爸爸是浅棕色的，看起来很可爱，虽然还小，但也能窥见五官跟那两位大人的许多相似之处，只是跟柳风比起来——
就是太不像了，或者说差太远了。
山口不了解柳风家的真实情况，但就算了解了也还是会多多少少生出一些疑惑来，那种长相感觉就像是基因突变一样。
原本在柳风身边特别乖巧活泼的小孩理都没理山口，在柳风离开后撑着山口的大腿想从他怀里下来。
“唉？”
手忙脚乱，但又怕柳志不小心摔到，男生只能双手护着让他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一句话都不说了呢，安静着看动画片，山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从一个四岁不到的小孩身上看到了冷漠。
打完电话回来的柳风看见柳志自己坐到了一个离山口很远的位置，疑惑地“嗯”了一声，但弟弟立马抬起手跟他撒娇要抱抱便没怎么细想。
亲眼见证小孩两次变脸的过程，山口再怎么傻也该知道了，他好像被柳志讨厌了。啊，这种兄控属性居然可以从这么小就觉醒吗？不过他要是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哥哥，估计也会这样吧。
＊
假期的时候月岛会和山口一起约着写作业，两人成绩都不错，写作业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很少有需要一起讨论的地方。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山口想着跟月岛聊聊天，“阿月，小风哥哥也是打排球的唉，我们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说不定可以一起打。”
金色发丝的高大男生笔都没停，戴着眼镜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题目，“山口，你好吵。”
“……哦，好吧。”
今天已经是山口第十七次提到他的“小风哥哥”了，月岛对那个人没什么兴趣，但身边的人一直喋喋不休地提起他，而且自己还很没有自觉，这让他有些心烦。
出来写作业本来就是一个逃离月岛明光的借口，现在却还要换另一种方式被打扰。
不过这个世界真小，才刚刚遇到的陌生人居然就是隔壁刚回来的邻居，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近距离，月岛觉得现在的山口跟前天的那个白毛不良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蠢透了。
两个男生坐在甜品店里写作业，今天人比较少，安静的环境比起前几天要好了许多，毕竟那个时候店长为了搞促销弄了很多打折蛋糕。
现在门口的促销海报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不过镇上的人们彼此熟悉，来尝个鲜自然也就散了。
“欢迎光临！”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铃”响了几下，甜品店迎来了新客人。
“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熟悉的声音让山口瞬间抬起了头，“小风哥哥？”
柳风跟他打招呼，“小忠。”
他今天跟爸爸妈妈一起出来的，倒是没什么好逛的，这个镇其实没有多大，只是一直呆家里也很闷，还不如出来透透气，正好看见这个装修得不错的甜品店，于是就进来了。
柳家夫妇跟山口也打了招呼，对于甜品没什么太大兴趣的柳风走到山口两人身边。
“你好，你就是小忠的朋友，阿月吧？”
月岛本不想跟他有牵扯的，但是柳风都过来了就只能点头，“你好，但是请不要叫我阿月，我叫月岛萤。”
他的声音和本人一样冷冷淡淡的，在用太过疏离的语气把话说出来后就像在故意刺人，山口在一边就慌张地开始摆手给他找补。
“不不不、不是的，阿月只是比较内向而已！请不要介意！”
柳风倒没觉得什么，不过也是他擅作主张叫了“阿月”，之前听山口说了很多关于月岛的事情，下意识就把自己代入到了他的朋友角色里。
“抱歉啊，那我叫你月岛吧。”
他看见两人桌上吃了大半的草莓蛋糕，带着道歉的心思，坐到两人身边，“我请你们吃草莓蛋糕怎么样啊？作为大了两岁的哥哥，看你们会来这里写作业，应该蛋糕也是不错的吧？”
月岛终于停了下来，透过眼镜看见挂着温柔笑意的柳风，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脸细嫩得过分，还小，睫毛长长的，眼睛是少见的纯黑色，感觉他要是把手盖上去能一下子盖完，还会有富余。
“不用了谢谢，已经饱了。”
“啊？这个蛋糕很小的，就已经饱了吗？”
身边尽是木兔那种人，除了研磨，柳风很少能碰到胃口这么小的男生，他脑子还没转过来，只是傻傻地反问了回去。
啊不是，应该是不想麻烦我吧。
“哈哈哈哈哈，不是，没事，饱了的话那就算了，小忠呢？”
山口在月岛和柳风两人之间来回看，见柳风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后，像在课上突然被老师点起来，浑身抖了一下。
心里感觉像是背叛了月岛一样，山口没敢看月岛，脸皮发烫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小风哥哥。”
站起来摸了摸山口立起的呆毛，柳风去点餐区加了两份草莓蛋糕，其中一份要求打包。
柳妈妈拉着自家儿子的手，往山口两人那边看了一眼，“那是小忠的朋友吗？看起来好高。”
“对，好像比我还要高唉，感觉跟小黑差不多，但人家才国一。”
“嘶——”母子俩说完都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叹地发出声音，把旁边一米八一的柳爸爸给弄得云里雾里的。
“作业写完了我先走了，今天就到这吧。”月岛收拾着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并不想跟柳风打个招呼再走。
这个人刚才被刺了两下还能挂着笑，一般人早生气了，月岛虽然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但也并不想变成跟前面两人那样相同的蠢货。
第32章 三十二（倒V） 宫城之旅（3）……
“阿月！这么早就回去吗？小风哥哥还没有——”
“停, 先走了，就这样。”
月岛利落地把包挎到肩膀上，不想再听到山口的“小风哥哥”，俊秀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扶了扶因为起身而稍微往下滑的镜框, 迈着步子想趁柳风回来之前离开。
柳风原本在跟自己的父母聊天，但余光看见高大的金发少年已经往外去的背影, 想也没想就一把拎起店员刚刚打包好的草莓蛋糕跑了过去。
“月岛——等一下可以吗？”
他一只手摁住快要关闭的玻璃门, 卡着点挤了出去。
“这个给你。”似乎因为怕冷，柳风只小心地露出了两根手指头紧紧捏着纸盒, 见男生没有要接受的意思，又伸着往前递了递。
月岛并不想要, 虽然他很喜欢草莓蛋糕，这家甜品店的东西也确实不错, 但拿了柳风的东西就好像要跟他扯上很多关系了。
“谢谢, 但我觉得真的没必要。”又一次冷淡地开口拒绝, 月岛其实还可以说出更难听的话的, 但内心一点点奇怪的想法让他仅仅只停留在了礼貌上面。
柳风见男生还是很坚定，只能放弃了, “好吧，其实你拿着也没事啊，把我当成邻居家的哥哥就好了。”
“我感觉月岛好像挺喜欢这个的, 两块蛋糕里面你剩的比小忠的少了很多。”
月岛顿了一下，没想到柳风会关注到这些细微的小事情上，不过他还是冷着张脸，想把面前的人挡在陌生人的安全距离里。
“下次见喽～”
“……嗯。”
面对这种热情的人如果不回应的话感觉会很不好，月岛把脸藏到围巾里, 他想，反正以后也没机会见了，都一样。
柳风拎着没送出去的蛋糕回到了甜品店，月岛真的好难接近，如果不是小忠跟他说了那么多，他肯定也跑得远远的，毕竟没人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两人的动作山口也看到了，他傻傻地看着柳风把另一份蛋糕递给他，“小忠，喏。”
阿月居然没开口讽刺人，好难得。
作为唯一跟月岛熟悉的同龄人，山口见过太多次月岛几句话把别人怼到黑脸的场景，虽然刚才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最起码不是多难听的词语。
既然月岛走了山口也就没必要再待在这边写作业，正好和柳风一家一起回去。
回到家，柳风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前几天堵他的白毛，耳朵上的耳钉好像换了，但还是很显眼，另一个跟白毛差不多高，黑卷发，眼睛也是灰黑色的，在柳风进门的时候跟他意外对视上，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正在觅食的乌鸦。
“这是——？”
柳爸爸问坐在客厅的柳爷爷，他离开宫城好几年了，跟镇上的人不是很熟悉，这两个孩子看着眼生。
“说是来跟小风道歉的，我看他们挺真诚的就让他们进来等了。”
柳风心里忍不住“啧”了一声，他第一天来到这边的好心情就是被这个不良给打断的，对他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你好，我叫宇内天满，这是我弟弟，宇内春香。”宇内拉着自己扭捏的弟弟，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柳风道歉。
该说不愧是两兄弟，身上的气场都是一样的恐怖，弟弟是因为常年打架带出来的，而哥哥有一种沉稳的、压在无波表面下的强势。
宇内今年刚刚高中毕业，已经考上了大学，一心想要成为漫画家的他天天泡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漫画，两兄弟平时不怎么聊天，但妈妈经常因为春香的事情头疼，各种惹出来的麻烦层出不穷，他只能分出点心思来管教弟弟。
起先是不知道的，只是春香这个混球居然罕见地露出了烦恼的表情来，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大半夜敲他的门。
“哥？哥！！！！”
“哥你在吗？帮帮忙！”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宇内带着怨气开了门，结果被迫听了十几分钟少男的心动事纪。
他一把薅住弟弟的衣领，因为打排球而练出来的手劲很大，“你打架把脑子给打坏了？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还要去堵别人？”
“还有这身打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最起码不要戴这个耳钉，那个戴假发的年级主任找了你多少次？”
“哎呀先不说这个，”春香对这些话早就免疫了，“我现在就想怎么跟他道歉，拜托你了哥，我是真的喜欢他！”
再怎么不爽可还是自己的弟弟，宇内最后答应帮忙，而小镇偏远人少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只要认真去问一问就能知道春香说的人是哪家的。
所以他今天带着弟弟来了，不过画面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进来的男生个子高挑纤细，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因为怕冷闷在黑色围巾下的动作显得特别可爱，看着感觉还小，不过这张脸有种超乎年龄的吸引力。
什么啊，春香根本就配不上人家好嘛？！
柳风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所以不要再见了，好烦。
宇内看出柳风的不乐意，又再次开口：“真的很抱歉，春香他是个混球，不过确实没有恶意的，请你一定要原谅他。”说完压着白发男生深深鞠了一躬。
原本因为春香而连带着对宇内不怎么喜欢的柳风，面对这特别正式的道歉，稍微缓和了点。
“好了，可以了，反正事情都过去几天了。”
柳妈妈不清楚柳风之前遇到的事情，问了一句：“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被揪着的春香尴尬地捂着脸，但他哥哥根本不会考虑别的，直接说了前天发生的事，不过隐去了因为喜欢才想要去搭讪的这个部分。
听完事件的经过，柳妈妈差点没赶人，那天她本来就不赞同柳风一个人出去逛，从小到大，说是过度保护也好，孩子童年时期的经历让她依然把柳风当成了最需要人照顾的柔弱小孩。
“哈，没有恶意？我家小风这么乖巧，被陌生人堵在不熟悉的地方威胁，这是没有恶意吗？”她罕见地冷了脸，平时脾气很好，连大声说话都很少的母亲，因为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忍不住出声呛宇内两兄弟。
完了……
宇内心想，这第一印象也太差了，都怪这个不省心的弟弟！
“嘛嘛，孩子妈妈，我认识宇内家，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可能真的有什么误会，不要生气了。”
奶奶出来缓和气氛，不过她倒也不是在说场面话，宇内天满这个孩子真的好多人都知道，去年的时候带着附近的乌野高中打进了全国排球大赛，还被称作“小巨人”，给小镇长了不少脸。
有了老人的帮助，柳妈妈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望过来的眼神让人害怕。
被留下来吃晚饭的两兄弟不是很自然地坐在柳风旁边，春香因为害羞一直垂着头，他的哥哥倒是光明正大地盯着柳风看。
嗯……感觉比漫画里的女主角还要好看很多啊。
已经成年的准大学生，在经历十几年的、不算漫长的岁月里，头一次因为看一个人而发起了呆，不是那些还很稚嫩的初中生，更不是身旁这个只会打架的白痴，但依然被吸引得脑子开始发昏。
“宇内，实在没事的话你就看看电视吧。”
柳风没法对这对兄弟喊出前辈的称呼来，直接叫了名字。
宇内的眼神感觉凶凶的，什么啊，他又没惹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被直接点出来的男生一点害羞也没有，眨眨眼，“哦，好的。”
但是过了一会儿，柳风又忍无可忍地继续说：“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我又不是钱，就算是钱，一直看着也不可能是你的。”
不知道是被点中了心里的什么想法，一直很冷静稳重的男生突然无措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看了！”
柳风真的觉得这两兄弟不像是成年人，一个比一个烦。
＊
谢过柳家人后，宇内两兄弟一起回家，虽然个子都不高，但被路灯照射的影子拉得很长。
“春香，你就别想了，好好读书再说。”
宇内拍拍弟弟的肩膀，他其实蛮希望春香考上大学的，感觉这样会让老妈放心一些，就算考不上，接下来的一年里能让他老实点也不错。
略显沮丧的不良少年对于哥哥的话毫无反应，但是脑子里想了很多，或许他确实需要改变了，就跟哥哥一样，明明去年的时候这人还在球场上腾飞，转眼就放弃了排球部的正选身份，老老实实为考大学而做准备。
人生遇到的某些人，确实只能是遇到。
“——但是你刚刚盯着人家看干嘛？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小风了吧？不可以！这是我喜欢的人！”
难得聪明一回的笨蛋不良，终于将了哥哥一军，他不屑地看着宇内，“你这个肮脏的大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
“哈？”
宇内对自己的弟弟实施了正义的制裁。
第33章 三十三（倒V） 宫城之旅（4）……
二月十七号, 柳风跟着父母来到宫城已经五天了，柳爸爸只请了一周的假，不过这也正好，能赶上仙台市那个所谓国宝级的神社——大崎八幡宫的祈年祭。
跟之前新年去参拜的不一样, 这次的要更大更正式许多, 只是让柳风想不到的是，他的奶奶以前居然是那个神社里有名的巫女。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奶奶在镇上德高望重, 一起去街上买菜时能看到很多人跟她打招呼。她虽然退役多年了，但一到某些重要的祭典时仍会被邀请过去。
柳风看着奶奶换上了红白的巫女服, 头发扎起来，倒真的很有以前动漫里看见的那种巫女的感觉, 他想起之前关于“神明”的讨论，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那么相信的原因吧。
巫女, 传说中神明的代言人, 传达神的意志, 为人们驱邪、祈祷、预言, 是最靠近神明的人物。
一家人混在围观祭典的人群中，今天有太多太多从外地赶过来参拜的人, 人声鼎沸，没多久柳风就被挤到了别的地方。
大概知道爸爸妈妈在哪个方向后，柳风就没太担心了, 他看着被特意开辟出来的道路上，身着专门服饰的人，按照祭典的仪式来来往往。
手腕突然被紧攥住，力道大得吓人，柳风“嘶”了一声, 觉得好痛。
“……宇内？你也来这了？”
他刚以为自己又是碰到了哪个不长眼的不良，结果低头发现是不良的哥哥。
宇内今天换了一套白衬衫，比起之前的套头卫衣，倒是添了几分学生气，只是那双慑人的灰黑色眸子眨也不眨，看起来压迫感太强了。
“松手。”柳风摆动手腕示意男生放开，但宇内不是很赞同地说：“人太多了很容易被挤到，你跟我一块儿。”
说完不管柳风怎么挣扎死活不松手，明明比他矮，却摆出了靠谱大人的样来。
“你～好～烦～”跟在宇内的身后，柳风撇着嘴，他已经放弃了，虽然可以用蛮力甩开他，但那也没必要，毕竟宇内是好心。
走在前面的宇内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压着声音。
“咳，我可以叫你小风吗？”
“随便。”
“小风？”得到同意后宇内立马喊了一下，像是意外被主人同意趴到腿上撒娇的小狗，一点点开心地试探。
“干嘛？”
好可爱！！！！
就算没有特意转头去看柳风，宇内也能想象得出来他此时正软软压着的嘴角，其实很不愿意被他拉着，但因为礼貌还是乖乖地跟在后面。
“我带你去人少点的地方看祭典吧，换个地方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每年都会过来这边，便慢慢摸索出了很多既不挤又方便的小位置，现在刚好可以带着柳风过去。
两人拐了几个弯，人果然慢慢少了起来，还有着可以俯视的好视角。
“哇，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唉，谢谢你了。”
柳风看着眼前开阔的视野，顺便晃晃手腕让宇内松开，他怀疑那儿现在都肿了，这家伙看着人小小的，没想到力气倒是挺大。
“抱歉。”宇内带着点依依不舍地把五指放开，只是在柳风把手搭到栏杆上被光照亮时，那深红色的指痕差点把他吓到。
“这、啊？我刚刚没有很用力吧？”他以前跟排球部里的队友打闹时用的力气比这个还大，但男生们皮糙肉厚的，嘻嘻哈哈地也就略过了。
甩了甩手，柳风头疼地看着自己已经开始变肿的地方，不知道一会儿被妈妈看到了会不会被说。
“宇内，你以前是搬过砖吗？”
不懂来自临国网络梗的宇内挠挠头，“没有啊，周围没有工厂的。”
“那你力气这么大，该不会跟你弟弟一样当过不良吧？我就说，不良的哥哥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不是！”
明明柳风语气里的玩笑意味很重，但是宇内非常不希望自己被误解，哪怕只是开玩笑也不行。
他抬着头，表情认真，在放弃排球一年后的他比起高二时少了很多锋利，一些柔和的特质便慢慢显露了出来，本来就长了一张娃娃脸，如果放软语气跟人说话的话看着很像一个乖学生。
“力气大是因为打了两年排球，并不是因为像春香一样天天打架。”
“春香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不要理他。”
这样跟别人说自己的弟弟真的好吗？
柳风看着宇内一脸正经的表情，没崩住笑出了声，“喂，你这样的哥哥会被讨厌的哦。”
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聊起排球，柳风感兴趣地问他：“那你为什么高三不打了啊？”
就跟奶奶说的，这个带领着籍籍无名的乌野高校踏入东京体育馆的瘦小男生，在众人都以为会在高三再创辉煌时，却突然离开了社团。
一个才将将一米七的人，在普遍一米八五往上的排球世界里，凭借自己的跳跃给乌鸦破开了一片自由翱翔的天地，这种光是想着就会觉得热血沸腾的画面，居然被他亲手给斩断了。
宇内沉默了，他下巴抵在木质栏杆上，在柳风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宇内说：“作为王牌，我一直有着绝对的自信，要给队伍带来胜利，要毫不犹豫地扣下去。”
“哪怕站上了让人激动不已的赛场，面对更多实力强劲的对手，我也要稳下来，比任何人都更相信自己的队伍会赢。”
“每一次的跳起，会面对怎样的高墙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打手出界，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身高终究是一个弥补不了的缺陷。”
“老妈天天为春香操心，我光是靠着所谓的热爱想要走上职业的道路，这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难，正好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漫画，与其仍然挣扎在两难的境地，倒不如直接了当地选择一个合适的未来。”
越说越低迷，宇内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场都减弱了许多，“而且毕业以后也没有任何球队来邀请我，这让我彻底放弃排球的念头变得更加坚定了。”
“我确实是个懦弱的人。”
柳风愣在一边，他也打排球，但是跟这些人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什么执念，以后要做什么工作还没确定，可他的想象里绝对没有打职业这个东西。
“你并不懦弱，宇内。”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意义，或许你因为各种原因走上了别的道路，会觉得自己也就那样，但那段振奋人心的记忆可能会成为激励别人的动力，说不定在你扣球的某个瞬间，某个角落里刚好出现了一个小孩，他看着你的背影，从此就走上了你没走上的未来呢？”
“唉？真、真的吗？”
宇内瞪大了眼，原本有些失落的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要真那样的话就好了，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少年漫里男主的启蒙老师一样。”
说完自己都开始笑了，眼睛亮亮的，在柳风这个视角看过去还蛮可爱的。
又开始手贱，柳风“嗯嗯”点头，但他缓缓靠近了宇内，等摸上那头卷毛时这个比他大三岁的成年人呆住了。
“你干嘛？！我可是前辈啊？！”
抬手按住头顶乱动的手，宇内涨红了脸，这让一直都只能看到他装作成熟大人的柳风觉得新鲜极了。
“虽然比我大，但是宇内很可爱嘛，脸也圆圆的。”他不收手，反而趁机摆脱宇内的禁锢，往下一滑，直接掐住了那点软肉。
“期待你以后成为一个著名的大漫画家吧，不，应该说是最会打排球的漫画家，最会画画的排球选手。”
两人都轻松地笑了出来，宇内轻轻拍开柳风的手，“没大没小。”
柳风挑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宇内，“谁大谁小？”
本意是指身高，但被宇内误解成其他的意思，他一把捉住了柳风的两只手，特别严肃地说：“小孩子不要学坏。”？
这人在说什么鬼东西啊？
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让反应过来的成年人生出一股浓浓的羞耻来，他手都捉不稳，“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柳风看着年龄很小，但和他聊天会觉得像是在跟同龄人说话，而且还要更成熟一些，刚才摸他头的动作太过熟练，明显平常没少干过相同的事。
“唉唉，先看祭典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仙台，还刚好碰上祈年祭。”
“之前小风没来过这边吗？”应该是没来过吧，要不然早碰到了。
柳风不想解释太多，只能模模糊糊带过去，“之前都呆在中国呢，去年刚刚过来。”
“唉？！小风是中国人吗？！”
宇内很惊讶，因为柳风的日语太过流利，根本听不出来是外国人。
“嗯。”
他看着下面穿着巫女服的年轻女人们，注意到自己的奶奶就站在后面一点，抻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对了，宇内，我奶奶每年都会来参加这个祭典吗？”
顺着柳风的视线，宇内也同样看到了仪式中心的柳奶奶，“嗯”了一声，“镇上的人都很尊敬她，听我爷爷说，柳奶奶年轻的时候曾经是皇室神社巫女的一员，而且能力很强被称为‘神女’，后来主动申请调来了宫城的大崎八幡宫。”
“不过没出几年，这位风光霁月的巫女大人就退役嫁给了你的爷爷，算是出人意料吧。”
第34章 三十四（倒V） 宫城之旅（5）……
确实是挺出乎意料的。
在拥有那么宏大的光明未来时, 居然先是从东京调来了宫城，再是退役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男人，柳奶奶的行为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柳风不认为这是什么天赐的爱情，两位老人家平日里的相处, 比起夫妻更像是朋友, 而且柳爷爷对柳奶奶有一种，不明显的, 似乎是下位者对上位者才有的尊敬。
偶尔挨坐在一起时那不仔细观察就发现不了的不自在, 递东西也是双手朝上，这些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尤其是出现在这个国家。
不过再去深究也没必要，作为孙辈的他没资格去评头论足。
“宇内？”
一个个子奇高的浅色头发男生, 在下面拥挤的人群里仰着头冲宇内打招呼，柳风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
“啊, 月岛前辈。”
嗯？这难道就是月岛萤的哥哥吗？
两人以前都是乌野排球部里的队员, 虽然差了一岁, 不过关系还可以, 在羡慕能够作为王牌出战春高的同时，月岛明光其实很佩服这个后辈。
柳风见月岛视线转向他, 便礼貌地点点头。
月岛从下面走到两人这边，穿着厚外套，刚刚被人挤得厉害脑门还挂着几滴汗。
“听说你考上关东那边的大学了？”
“嗯。”宇内仰着头, 语气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自从前辈毕业以后我们再没见过了。月岛前辈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说到这个，月岛就有些头疼地抿着嘴，“我和我弟弟一起的，但是他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其实他今天是想缓和关系的, 便拉着阿萤一起，只是没几下阿萤就一个人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明明个子挺高，应该很容易找才对。
柳风在一边有些迟疑地开口：“是说月岛萤吗？前辈的弟弟是叫这个名字吧。”
“唉？你怎么会知道？”
月岛转过来看他，有些惊奇，这个人他完全没有印象，但跟宇内站在一起，应该是朋友之类的。
柳风有一点点感慨月岛家的基因优良，已经成年的哥哥目测超过了一米九，那弟弟只会更高。
“我认识小忠，之前在甜品店里见过他们，算是搭过话的关系吧。”
“哦哦，我家弟弟是跟小忠关系很好呢，经常看见那个孩子来找他……呃，你是新搬来这边的吗？”
认识小忠，也认识宇内，那应该是住在同一片区域了，虽然他在外地读大学不怎么回来，但对镇上挺熟悉的。
这个男生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比宇内高不少，身材纤细，听声音年纪不大，搭在外面的手指很细腻，看起来像个富庶家庭的小少爷。
“不是，只是从东京来看望爷爷奶奶的。”
柳风把手收回来插到兜里，“就是街角那个柳家。”
“爱子奶奶家？”柳奶奶很出名，而且为人和善，月岛以前小时候还跟她接触过一段时间。
“——原来，柳叔叔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他没见过柳风的继父，毕竟那个男人离开日本时月岛甚至还没出生，只是隐隐约约听大人偶尔聊到那个叛逆的柳家独子。
在还没成年的时候疯狂爱上隔壁的国家，成绩很好，明明只要老老实实按照普通的路走下去就可以读个不错的大学，当年柳家因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但最后还是爱子奶奶同意了。
月岛要继续去找自己的弟弟便没有待多久，跟两个人匆匆告别后就走远了。
感受到兜里手机的震动，柳风见是自己妈妈打来的电话，跟宇内打过招呼，也准备离开了。
“宇内，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嗯，以后有机会再见。”
看着走远的背影，宇内心里闪过几丝可惜，这样的人估计以后跟他都没什么交集了。
＊
照着妈妈说的位置找了过去，果然一家人都在那里等着他。
柳妈妈帮他拉了拉因为一路跑过来而散开的衣领，半是担心半是指责，“小风不要一个人到处跑啊，很危险的。”
“好的，我会小心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的，但柳风很听她的话，低着头乖乖地任由女人动作。
柳风继父抱着柳志，不是很赞同，“孩子妈妈，你不要太过度保护小风了，他是男生，要更独立的。”
出生于书香世家的柳妈妈手里没有半点停顿，她长相温婉，但关于柳风的一切事情都不愿意轻易松口。
“他还小，我保护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两人一直在这方面有分歧，不过往往都是以柳风继父的退让为结局，柳妈妈没跟他说过太多以前的事情，这个男人有时甚至会吃醋，毕竟柳风是她和前夫的孩子。
当然啦，他也很喜欢小风的……除了那个男人。
默默在心里吃醋的高大男人瘪着嘴，这一幕被他的父亲看在眼里，一时间觉得自己儿子很没出息。
“一会儿你奶奶就结束仪式了，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柳爷爷中气十足，他们两夫妻都一样的身体硬朗，腰背挺拔，在相同年纪的人里面已经是很出色的了，老人坐在石凳上，紧紧盯着自己妻子所在的方向。
夜色降临，神社里挂着的灯笼开始起作用，昏黄的灯光打在变暗的路上，人还是很多。
柳家真正意义上的一起出行，红白的巫女服和踏在地上发出声音的木屐，让路过的人们都下意识看过来。
“小风，以后要经常过来看我们哦。”柳奶奶包着柳风的手指，眼神慈祥，虽然已经变老了，但仍然可以看出来她年轻时候的风采。
“好的，肯定会经常过来的！”
柳风继父心里感慨，果然所有人都是会变的，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一直都是比较冷淡的性子，为人处世大方冷静，很少有这么亲近人的时候，反而是他的父亲活得像个幼稚鬼。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甚至不是疑问句，柳爷爷幽幽出现在儿子身后，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孙子，估计会像以前那样一巴掌呼了上去。
“……你是有什么读心术吗？！从小到大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柳奶奶和柳妈妈呵呵笑着看那两父子拌嘴，这样轻松的家庭环境反倒是让柳风莫名伤感了一下。
以前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他已经忘了曾经的家人长什么样，那对压着他日日读书不能出门的夫妻，现在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倒是没有怨恨，只是心里好惆怅。
“小风，那是不是小忠和他那个高个子朋友啊？”
妈妈指着不远处似乎在准备写绘马的两个男生，那头显眼的绿发和呆毛，怎么看都只能说是隔壁小忠那孩子了。
想起之前还在到处找月岛萤的月岛明光，柳风准备过去问一下。
“小忠！月岛！你们是在写绘马吗？”
被突然叫到名字的山口抖了一下，手里的黑色字迹打了一个弯。
“小风哥哥？”
他身旁的高瘦男生显然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柳风，脸上的惊讶没来得及掩住，但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时的面无表情。
“……柳前辈。”
柳风靠过去，“好巧！不过之前都没看到你们。”
山口腼腆地低头笑，“我们是刚刚才进这个神社的，之前都在外围。”
怪不得，不过这样显得月岛前辈好可怜。
“月岛也有自己的愿望吗？”
柳风觉得像月岛这么成熟的孩子，应该是想着许愿什么的很幼稚才对吧，但看他刚才好像很认真。
“咳。”不自在地把自己的绘马往身后藏了一下，月岛有些脸热，“我也才国一，愿望什么的当然会有……”
“哎呀这又不是什么可害羞的事情。”柳风心里偷笑，毕竟还是个孩子嘛，之前的冷淡一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都没有。
示意让两人继续，柳风站在旁边，他因为今天戴了帽子和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山口怕他无聊问了一句：“小风哥哥也写了这个吗？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吗？”
柳风眨巴眨巴眼睛，“没，我没有很想要的东西。”
月岛突然忍不住刺了一句：“他肯定没有什么想要的，毕竟想要了就立马有人为他做吧。”
“哈？”柳风不懂为什么月岛突然说这个，“我就是没有愿望啊，感觉这种东西，怎么说呢，太虚幻了，再说了，什么叫‘毕竟想要了就立马有人为他做’？”
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本来心里还有的一点好感立马降了下来，月岛收起那点心思，挂起伪善的笑，“没什么，柳前辈你也该离开了吧，我并没有要和你一起逛的打算。”
“阿月？！”山口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月岛不对劲了，他好像恢复到了平常对待那些人的状态。
“呃，我本来就是要回家的，那就这样吧，先走喽。”柳风转过身，在两人以为他真的要走掉的时候又立马绕了回来，速度很快地看了一眼月岛的绘马。
“哟——乖孩子。”
故意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月岛隔着口罩都能读懂柳风的戏谑，他的耳朵爆红。
“你、你、你——笨蛋吗？”
柳风听着月岛不痛不痒地骂他，“走了走了，不逗你了。”
不过嘛，确实是个乖孩子。
那块小小的木板上用工工整整的字写着——希望哥哥开心。
第35章 三十五（倒V） 枭谷高一（1）……
参加完祭典再待了一天, 柳风一家就要告别两位老人回到繁华的东京。
柳爷爷傲娇着脸让柳风继父赶紧滚蛋，挥手的样子看起来嫌弃极了，他的妻子没拆穿他，带着笑默默站在一边。
“之后会经常回来的, 爸, 您能不能别老说违心话。”
“啊？！你是不是欠揍了？！”
高大的男人下意识抱着头，看来是小时候被揍得多了, 但他继续说：“得了得了, 少来这套。”
柳风躲在继父后面偷笑，这对父子的日常相处其实很好玩, 一个嘴硬，一个直球。
“小风啊,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哦，奶奶很愿意帮助你。”柳奶奶温柔地抚摸着柳风的额头, 动作轻轻的。
“嗯嗯, 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的。”
于是这短暂的宫城之旅结束, 柳风没来得及去要山口和月岛的联系方式, 不过他想以后多的是机会。
＊
二月二十号，枭谷学园的入学考试如期举行, 刚刚从宫城回来的柳风没在家蹲几天就要去参加考试。
木兔因为是特招生不需要参加这个，但他在考试那天还是跑来了。
“小柳，加油！”
在耳边一直叽叽喳喳的, 柳风其实很想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稍微安静一点儿比较好，如果是别人说不定直接要被他搞得紧张起来。
“我考得上的，相信我。”柳风把一块巧克力塞进木兔嘴里，大猫头鹰因为要咀嚼终于消停了一点。
“话说，木兔你是不是长高了一些啊？怎么感觉……我现在都是在仰视你。”
去年八月刚刚见面的时候, 两人身高差不多，甚至木兔还要矮上那么一丢丢，每次从后面搂上来时他的重心明显放在上半身，柳风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踮脚了。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在休息日把头发放下来的男生，虽然不明显，但视线已经开始往下了，或许是因为半个月没黏在一起，突然的见面后这点不明显就变得明显起来。
心里略微有些不爽，怎么这些人都长得这么快。
“有吗？”木兔晃晃脑袋，黑白发丝跟着来回飘，“不过等四月份开学体检就可以知道了！”
两人站在考试的教室外面，今天来参加测试的人很多，高中和国中的放假时间略微有些不同，这个时候高中生刚刚放春假，正好给升学的新生们腾出地方考试。
跟木兔约定好一会儿考完可以去参观一下枭谷，柳风就走进了考场，不过他好像看见了同一个教室的雀田班长。
女生脸上不再戴着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平时低低的马尾也扎高了，眼中多了很多自信和大方。
柳风朝雀田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女生明显一愣，随即抿着嘴笑起来回应他。
考试有三门，柳风基本上都是提前交了卷，他背着自己的包去和等待已久的木兔汇合。
枭谷学园比丑三大了一倍不止，而且具有更加完善的基础设施，柳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有两层楼高的学校食堂，以后要是嫌麻烦可以来这。
虽然是春假，但学校仍然有一些学生会过来，比如体育部的人。
推开门，体育馆里是一些穿着枭谷队服在练习排球的学长们，熟悉的拍击声让木兔眼睛亮起来，蠢蠢欲动的样子让人注目。
其中一个比两人高了半个头，留着寸头，五官锋利，看起来凶凶的男生走过来，但他开口声音意外地柔和，“你们是今天来参加入学考试的初中生？”
“嗯，不好意思，我们打扰到你们了吗？但我们只是想进来参观一下什么的。”柳风抬着头，刚才他们两人一进来，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在这个寸头学长身后，还有一堆探头探脑的队员们。
“哦！你们是丑三的吧？我记得你们！”
另一个学长很惊讶地看着两人，之前因为闇路教练曾经提到过丑三的木兔，而且是作为特招，想到将来要成为队友并肩作战，于是他和朋友在十月的时候去看了全国赛的预选决赛。
不过除了作为王牌的木兔，那个据说是三年级才接触排球的柳风也很耀眼，反应速度优越，击球点高，偶尔还会充当二传给木兔创造扣球的机会，最让人震撼的，是在第二局突然使出来的快攻。
丑三的二传手制造抛物线，木兔作为诱饵，柳风凭借自己的速度和高度从中间截断迅速扣球，不过因为前半部分跟普通的进攻没什么区别，很多时候对手还没反应过来球就已经落地了。
但可能是因为配合时间还不够长，出奇的招数只能偶尔发挥成效，这样的紧密配合需要三个人具有更多的默契，他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可以比那个二传做的更好。
“那你就是柳风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小孩喜欢戴着黑漆漆的帽子和口罩，但这个身形他绝对不会记错。
说来丢脸，决赛那天第一次看见柳风的时候，他自己都傻了好久，脑子里反复挣扎着这真的是男孩子吗？
“前辈知道我们？！”木兔拽着柳风往前，“我们当时打得不错吧，嘿嘿！”
“很厉害，但没想到你们两个人都来了枭谷。”
木兔得意地抱着柳风，“小柳是因为我才来的！”
“少给我得意了。”随手给了木兔额头一个轻敲，让男生松手。
“前辈们请继续吧，我们过一会儿就会离开的。”
竹田——也就是寸头学长，他点点头，作为队长的他，也有点想在后辈面前好好表现的意思，大声让其他人认真练习，最好能把枭谷排球队的精气神表现出来。
认出木兔和柳风的二年级学长倒是没有急着离开，他饶有兴致地继续跟两人搭话。
“你们当时那个快攻，”边说边比划，“真的很厉害啊！”
“唉？前辈你也这样觉得吗？那个是小柳想出来的啦。”
有些意外，任谁第一眼看柳风都不会联想到他是打排球的，感觉更像是搞艺术的那种，漂亮的，脆弱的，柔和的，排球的暴力美学和他完全不搭。
丑三前几年成绩平平，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偶尔出现一个像木兔这种捡来的天才，但是排球毕竟是六个人的运动，光靠一个人是行不通的，可是就在去年，丑三一路闯到决赛，成为了热门，这个半路加入的人，给那只平平无奇的队伍注入了新力量。
“只是觉得得用自己的速度做出点什么东西而已。”柳风看着其他学长们努力练习的样子，对这个学校的好感又提高了不少，关键是，枭谷的队服好帅！
这个孩子还挺谦虚的。
二年级学长靠着墙，看两人静静观察着别人练习，不过他们俩是不是关系太亲密了点？
木兔像没骨头一样挂在柳风身上，虽然眼睛没离开过打球的大家，但时不时会蹭蹭柳风的脸，双手很没规矩地把人圈在怀里，像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
他还从来没见过男生之间这样相处的，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如果是竹田学长这样对他，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一拳头上去。
“樱成！你打算偷懒到什么时候？”
竹田声音洪亮，把还在瞎想的樱成吓得一哆嗦，甚至因为刚才糟糕的想象画面让他无法直视队长的脸。
“马上……”
他一脸绝望地走过去，步子慢吞吞的，让竹田更加恼火，毕竟后辈还在这里看着。
樱成实力不错，就是喜欢偷懒，上一届学长们隐退后他自然而然成为了正选二传手，身为队长的竹田就对他这副懒样生起了很大的不满。
来参观的两人待了半小时，柳风心里隐约对这只队伍有了大概了解，进攻能力很强，防守能力一般，不过每个人的综合素质都很高，是一只稳定的队伍。
休息间隙，队长擦着汗过来，想要一点来自后辈的评价，他的声音听着跟脸太不相符了，柳风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他后面配音。
“很喜欢这样的球队！更期待开学了！”
为人一向正直喜欢规矩的队长，看着没个站样的木兔，处于礼貌和不礼貌之间挣扎，终于还是开口：“木兔还是好好站直吧，既然都是高中生了就成熟一点。”
“……好、好的。”
木兔意外地听前辈的话，乖乖挺直背脊，只是没几秒又靠上了柳风。
柳风发誓他绝对看到了竹田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不喜，对方似乎是一个很在意细节的人，很可能是因为家庭教育的原因让他比较严肃正经。
“木兔站好。”不想让木兔第一次见面就留下坏印象，柳风抬手从肩膀那里把木兔的脸顶起来，男生乖乖地，倒真的没有再继续那样了。
这是什么？母亲和孩子吗？
竹田并没有因为木兔站直而舒服，反而觉得这两个很可能就要加入他们的新生更奇怪了，感觉未来会很麻烦。
当然，比起木兔，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柳风更像个怪人，从一开始他就想问了，这是在cos什么大明星吗？还是说中二期没过。
这么想他也就这么问了，一直很平淡的柳风突然尴尬地脚趾抠地，跟木兔说是一回事，当着一堆人的面说又是另一回事。
樱成也跑过来凑热闹，好奇地看着他，不过因为刚才的对话，柳风给他一个比较成熟的形象。
想起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或许是因为害怕被坏人盯上呢，毕竟长得太好看了，这几年上新闻的垃圾越来越多。
这要我怎么说啊？！
这种窒息的场面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
“……因为，很帅，这样……”柳风低着头，因为羞耻声音放不开，但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
“……”
“果然还是中二期没过啊。”
第36章 三十六（倒V） 枭谷高一（2）……
柳风发誓,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这样搞了，因为前辈们的眼神过于直白，那种“你居然还真的是因为这种原因”的惊讶十分让人恼羞。
带着尴尬，柳风匆匆告别, 拉着木兔一起跑出了枭谷。
木兔倒是没觉得什么, 对他来说，无论什么样的小柳都很可爱。
后面枭谷的录取结果出来了, 预料之中, 柳风的名字排在前列，而剩下的假期过得很快, 四月初开学的时候路边种的樱花开得刚好。
之前丑三离家近，平时只要走个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但枭谷需要坐公交车十几分钟，路上木兔给他发了消息说有点堵车, 可能要晚一些, 想要柳风在校门口等他。
搞不懂为什么连进学校都要一起, 但柳风还是站在了路边, 他看着满天飞舞的粉红色花瓣，独属于春天的浪漫让人心情好得不行。
周围都是走进学校的人, 人们顺着一个方向移动，新生很容易被区分出来，脸上的期待太过明显, 跟熟悉的或不熟悉的朋友聊天，鲜活的人群像一窝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雏鸟。
但那个人太惹眼了，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站着，弧度好看的肩背微微弯曲，垂下的稠丽的脸蛋比起春色还要更吸引人, 是谁路过都要回头再看好几眼的程度。
于是他的身边没有说话声，形成一个奇怪的局面。
柳风还在等木兔，刚刚一片花瓣落到他脸上痒痒的，想着与其干等还不如找点事情做，于是蹲下来捡了几捧，想要摆出个心形来。
木叶秋纪也是枭谷今年的一年级新生，他作为特招生被学校招了进来，不过当时他的朋友都在吐槽他，感觉不是特别优秀的人，突然拿到免试资格什么的应该是走了狗屎运。
尽管十分据理力争地反驳了回去，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爽，不过这所学校都没有他以前认识的人，倒是无所谓了。
木叶打定主意要在第一天就交到好朋友。他嘴里叼着一片面包，因为昨天晚上打游戏睡得比较晚，导致早上的时候直接错过了闹钟，要不是妈妈过来看了一眼，估计现在还在床上。
眯着眼，连面包的味道都快感知不到了，木叶只想快点去找到自己的分班然后好好补个觉。
耳边一直都是热闹的说话声，木叶都已经听习惯了，但突然没了声响之后让他生出一股悚然，脑子像被打了一下突然清醒起来。
安静的原因很容易就能找到，毕竟有的人就像发光点，不想去关注他都不行。
那个处于人群中心的男生，好像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有关，只是专注地摆弄着花瓣，手很好看，木叶想起来自己之前那个班有个弹钢琴的女生也是这样，随便的几个简单动作就可以吸引到天生爱美的人。
他一点点走到柳风身边，更近以后好像能听到柳风嘴里在小声念着什么。
“小柳！！！！！”
一个超级活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随后就是人跑过刮起的一小阵风，木叶跟木兔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他看着这个又高又结实的男生一把抱住了还蹲着的柳风，刚刚完成的心形此时已经裂得不像样。
“先起来，你好重。”
因为蹲着的姿势不好使力，要不是柳风刚才手快地往后杵了一下，他的新校服今天就得沾灰。
但刚起身就发现心形已经没了，或者说木兔一只脚还踩在上面，他原本还想拍个照呢。
可是刚刚才到的人，脸上因为剧烈运动冒着红晕，倒是没有流汗，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
“我、我，车堵得厉害，就一路跑过来了，想要快点见到小柳！”
“倒也不用这样……”听着怪让人别扭的，柳风也没必要再去计较那点小事，主动帮木兔拿了包，两人才一起进了学校。
木叶傻在原地，手里的面包这回是真的没有任何味道了。
分班的展示板在学校大门附近，因为柳风两个人来得比较晚，正好不用挤。
“我在一班！”木兔视线往下扫，但直到跳到了二班也没看见柳风的名字，于是不信邪地又看了一遍。
“哦，我在三班唉。”两个字的名字很好找，只是木兔这个笨蛋执着于要在一班看到他而已。
“好了好了，就两个班的距离。”熟练地拉住木兔的手，柳风安抚他，“下课了你直接过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不都是一样的吗？反正以前上课的时候也不能说话。”
“那不一样，小柳～”
根本不一样好吗？！他是想要上课的时候也能看见小柳。
跟在两人身后的木叶，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跟柳风在一个班，两人的名字只隔了三四行，看来今天也不是完全的倒霉。
最后柳风用武力压制了闹腾的木兔，把人送到一班时一堆人好奇地看过来，丢不起这个人，他只能一把捂住木兔的嘴，“不准闹了，等开学式结束我们俩就去排球部。”
被柳风专注地盯着，木兔其实全程都没怎么真正地反抗过，他很喜欢被柳风哄着的感觉，以及被这双温柔的眼睛注视。
平时笨笨的猫头鹰怎么说都是猛禽，他也有自己的小聪明，知道会被惯着，所以一点点试探柳风的底线，两人现在的关系，与其说是柳风的无下限包容，倒不如说是另一个人的推波助澜。
“好吧。”
怎么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柳风出了一班的教室，但木兔能骗他什么呢，什么都不能。
一年级在同一楼层，顺着再往里走就是三班，现在班主任还没来，柳风随便挑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了。
“同学，你好，我叫木叶秋纪。”旁边一个浅棕色留着M头的清秀男生，主动跟柳风打了招呼，看起来很活泼，像是那种会在班里人缘很好的类型。
“你好，柳风。”
“你以前是哪个中学的啊？”
“丑三的，你呢？”
两人聊了一会儿，对面的人笑起来甜甜的，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帅气的人，但只要一笑就会让人觉得很开心。
“啊啊啊，对，我朋友居然说我是走了狗屎运！这怎么可能？他们眼睛瞎老师的眼睛可不瞎。”
聊起那些人，木叶就气鼓鼓的，表情灵动，边说还边摆着动作，“不过去年你的学校好像很厉害，我听到好多人说这是一匹黑马，虽然在决赛输了，不过还是很牛啊。”
“也还行吧。”被人当面夸奖，柳风心里还有点骄傲，翘起的嘴角怎么看都不是“还行”的样子。
木叶觉得柳风比外表看起来好相处得多，性子跟他看到的一样温柔，他很想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啊。
枭谷的开学式在早上十点半左右结束，接下来是学校社团的招新时间，因为觉得木叶人不错，去找木兔的路上柳风顺手拉着他一起去了。
“以后都是队友了，现在就认识刚好。”
木叶觉得木兔是一个神奇的人，怎么会有人嘴里一直“heyheyhey”地啊？这难道不觉得很丢脸吗？但男生对他还挺热情，毫无阴霾的笑脸让人不好拒绝。
三人去到排球部的时候，里面还来了几个同样是一年级的人，竹田队长身上穿着制服，看起来也是刚到不久。
“哦，木兔你来了，然后——”队长少见地卡住，但很快就接着说了下去，“报一下名字吧，一年级们。”
柳风指着自己，“前辈，我是柳风啊，之前不是见过吗？”
“柳？”
寸头男生仔细打量了一下他，随即说：“中二期过了，差点没认出来，抱歉。”
前辈绝对是故意的，刚进社团就被前辈逗的柳风脸皮薄，他止住旁边想要询问的木叶。
“我叫木叶秋纪，一年三班，打主攻。”
竹田点点头，让一年级站到一块儿。
“我叫小见春树，一年二班，自由人。”
“鹫尾辰生，一年五班，副攻。”
“猿杙大和，一年二班，主攻。”
木兔站到前面，挺着胸，“木兔光太郎，一年一班，主攻手！”声音大得整个体育馆都听得见。
竹田倒是挺欣赏他这股气势的，满意地点头，示意下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还没介绍自己的柳风身上，他开口：“柳风，一年三班，呃，主攻？”
语气不是很确定，樱成喜欢逗他，“到底是哪个位置啊？”
柳风其实打哪个位置都无所谓，但要他认定一个自己确切的方向倒有点纠结，之前都是监督直接帮他决定的。
“不知道，但我想都尝试一下。”
在心里记住了柳风的话，竹田打算后面跟闇路教练商量一下，关于这个看起来就很新的新手。
升上高三的他不太关注初中排球的事，眼前这个懂礼貌，长得不错的人，加入排球部的勇气很值得赞赏，但要是在场上随便一个扣球就会受伤的话那还是算了。
初次见面只是一个熟悉的过程，樱成提议让竹田学长请客中午去食堂吃猪排饭，这是一个非常费钱的活动，但柳风看着男生表情平静地答应了，显然已经被坑成习惯。
第37章 三十七（倒V） 枭谷高一（3）……
枭谷食堂有两层, 一楼有七八个窗口，二楼就没有了，主要是给学生们提供更多的就餐位置。
猪排饭光是让人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就知道应该是好吃的，枭谷的学生家庭大都富庶, 平时的便当都要更精致一些, 但食堂的饭做得不错，一直有人愿意在中午的时候过来。
樱成毫不客气地拉了木兔这个现成的劳动力过去排队, 而余下一部分人去占位置。
木叶发现最远的窗口有卖布丁的, 就让柳风和小见先过去了。
打自由人的小见是一个性格开朗，很擅长接话的人, 刚才竹田学长的话就是他在跟着聊，队里因为刚刚认识而产生的陌生感迅速被他溶解, 就连那个沉默寡言的鹫尾都笑了一次。
“小柳平时看不看漫画？”
“看，不过不是每一期都跟着看那种, 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才会去买。”
两人聊起了几部最近正在连载的漫画, 没多久, 去买布丁的木叶就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盒刚刚打包好的奶油布丁，一屁股坐到柳风旁边。
“小柳, 吃吗？”
木叶笑起来是标准的八颗牙齿，眼睛弯弯，看起来很傻白甜。
小见自来熟, 直接朝他伸手，“木叶，我呢？”
“去去去，就不能先让小柳挑吗？”
柳风随意拿了一个，奶油布丁被固定在一根小签子上, 软软的，带着很浓的奶香味。
“谢谢。”
他十指流玉，唇红齿白，吃东西也很漂亮，食堂里就有一部分人抬头看了过来。
木叶其实对甜品不怎么感冒，但在转身的时候突然瞥见摆在窗口外面那些精致的布丁，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了柳风，于是傻不愣登地就跑去买了一盒。
但是看小柳表情，应该味道不错。他是一定要跟柳风打好关系的，除了一个班，坐得近，还是一个社团的成员，这怎么看都必须关系很好才像话吧，最好、最好关系能到他跟木兔那种程度，嗯。
“那下次就换我来请你吧，布丁不错。”
小见如愿在柳风之后拿了一个，也点点头，“确实好吃，这个学校还真是来对了！”
去排队的人回来时三个人正聊到一个悬疑漫画的凶手，木叶和小见一唱一和地模仿里面的角色，把柳风逗得笑出声。
“在聊什么这么好笑？”竹田把手里其中一份猪排饭递给柳风，坐到了他的对面，同时还自然地从外套兜里掏出来一盒酸奶推过去，正好和餐盘平行。
其他人没太注意到，但柳风疑惑地看向学长，用眼神询问他这特意多出来的加餐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聊最近那个悬疑漫画呢，作者从去年开始连载，一个案子画了大半年了还不知道凶手，好多人都在猜。”
木兔坐到柳风空出来的另一边，他越听越熟悉，这不就是以前那个让他被小柳说笨的漫画吗？
“凶手是那个警察，我从去年就知道了。”
“不是！”
“不是！”
拥有共同话题的木叶和小见一起反驳他。
柳风头疼地捂着头，看木兔这个笨蛋还在倔强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先吃饭。”竹田一锤定音，让几个一年级瞬间闭上了嘴。
安静下来后，这几个人只坚持了十几秒就又开始聊天，不过都是东拉西扯、天马行空的。
关于那盒酸奶，柳风边吃饭边想，一会儿直接推回去算了，但没等他安生多久，樱成就说：“小柳，你太瘦了，真的要多吃点。”
这句话让其他人都赞同地点点头，离他最近的木兔抬起胳膊隔着制服捏了捏柳风的肩膀，细细的好像就一小把，还有突出的锁骨。
“只是你们太壮了而已好吗？”柳风无力吐槽，他这只是正常体型，这帮打排球的男生练出来的肌肉量是普通人可以比的吗？就连最矮的小见都有着厚实的肩膀。
“不过，吃再多也没用，反正我力气最大。”
这猖狂的语气让没见识过柳风打排球的人都下意识“唉”了一声，樱成虽然去过现场，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以后，慢慢的，他只留下了一个柳风打排球技术不错的印象。
只有木兔缩了缩脖子，因为他想起了被柳风支配的日子，最夸张的一次是柳风居然单手就摁住了他。
木叶下意识看了一眼柳风拿着筷子的手，浓雪一样的手指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他生出了一种想要亲自摸摸看会不会真的很脆弱的想法。
柳风把酸奶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请不用担心，我这副身体别的不说，打排球还是可以的。”
被拒绝了也不尴尬，竹田干脆把酸奶给了正吃得香的木兔，这个单细胞没有任何芥蒂地接过去了。
只是他刚吃完，擦干净嘴后，打开的酸奶一转就怼到了柳风面前，“小柳，喝酸奶吗？”
木叶脑子里控制不住冒出一句话：木兔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桌上的人都朝两人望了过来，柳风有时候真希望木兔多长点脑子，他才刚刚拒绝竹田，结果东西立马就被木兔换了个方式送到他眼前，要是接受了不就说明他对竹田有意见吗。
“噗——”猿杙差点喷饭，他旁边老成的鹫尾皱着眉，“吃饭就好好吃。”
而木兔还越来越近，“小柳？”
柳风摇摇头，“你自己喝吧，吃那么多正好帮助消化。”
“哪多了？那是正常饭量！”
木兔最后自己一个人闷着喝完了，他的前辈们，尤其是竹田，觉得这个一年级真的让人有点难以理解，而他不知道的是，第二天下午的练习才是真正的痛苦。
＊
体育馆里一阵阵运动鞋和地板之间发出的摩擦声，正式开学的第二天，排球部也步入正轨，接收了新成员，一步步在磨合当中。
该说学校老师的眼光不错，木兔人奇怪了点，但实力和天赋上等，竹田对他很满意，前辈们走后他一直担心枭谷的荣耀会断送在他手里。
或许今年的IH可以跟老对手井闼山争一下，这两所学校年年在预选决赛上碰上，但枭谷很少有赢的时候。
“木兔——你在干嘛？”
跟木兔一起练习的樱成惊讶地看着被打到网上的球，他刚才传出的球没有错误吧，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前辈再来一球可以吗？”
“啊、啊，可以。”木兔真诚的道歉倒让樱成不好意思起来，他从框里拿出了另一个球，继续抛出去。
这回球没有撞到网上，直接被木兔扣到了自己的场地里。
“啊啊啊啊啊——”木兔抱头倒到地上，让樱成手足无措。
这、这现在是要怎么办？他不懂啊！他完全不懂啊！
竹田过来询问了过程，他很有耐心地蹲下来问木兔：“你怎么了？”
地上的男生自己好像也觉得不好意思，说话声音小小的，“昨天小柳没喝我的酸奶……”
那一瞬间，竹田和樱成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怎么会有人因为这种小事情而消极成这样？！
“你，”艰难开口，竹田甚至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他只是被无语到了。
小见走过来，“木兔怎么了啊？”
被一年级搞得头大的队长，没有回答小见的问题，只是无力地问：“柳去哪了？”
“哦，他刚刚被教练叫出去了，估计还得过会儿。”
柳风原本在和木叶练习传球，但闇路教练冲他招了招手，显然有话要说。
“之前我听竹田说了，柳还没有确定自己真正想打的位置是吗？”
“嗯，我接触排球的时间并不算久，去年开始正式比赛以后就是主攻了，但我觉得自己应该要多尝试一下别的。”
闇路教练在竹田跟他反应过柳风的情况后，专门去找了丑三跟怒所的决赛录像，除开那些优秀的配合，他发现柳风最大的问题是体力。
体力不足，前期或许可以拉开分数，但后期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这也许就是常说的那句话，上帝给你开了一道门，肯定就关上了一扇窗。
优秀得不像正常人的速度和跳高能力，却不能拥有稳健的体力来支撑，这或多或少把柳风的上限给拉低了。
但要把这份优异给发挥到最大也很简单，丑三之前是因为人员能力过低没有可以接替的人，可枭谷不一样。
戴着眼镜，看起来稳重靠谱的教练沉思了一会儿，“柳，你知道关键分发球员吗？”
“嗯，教练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学发球吗？”
“排球是六个人合作的运动，可发球是一个人的战斗，有的人仅仅凭借发球就能为队伍争取到很大的优势，有时候还是震慑的一种手段。”
“柳的身体素质很好，你跟木兔的配合也不错，但我认为，或许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更强，也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当然了，这只是高一，或许到了以后，你还能换到不同的角色里。”
柳风点点头，发球确实还没怎么认真钻研过，凭借一个人的力量给队伍带来得分的喜悦，这种事情想想是蛮帅气的。
跟教练继续聊了一会儿，柳风转身回到了体育馆里，只是现在里面一团糟——倒地不起的木兔，干瞪着眼的队长，以及惊慌失措的樱成学长，对了，还有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
第38章 三十八（倒V） 谁跟我世界第一好？（……
看到柳风回来, 竹田连忙叫他过去，脸上无奈极了，“柳，来处理一下木兔！”
遇到这种情况, 他的直觉告诉他, 只要柳风过来就可以解决了，就跟当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纠正木兔的站姿一样。
木兔倒在地上, 压着眉, 嘴角也向下，可怜兮兮地看着前面的一小块地板, 柳风蹲着，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 猫头鹰的眼睛下意识去追寻他的手指，好像真的就是一只被主人逗弄的鸟一样。
“木兔, 你干嘛？”
竹田都不好意思替他说出来, 这个面对许多事情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队长, 摸着自己的寸头, 少见地犹豫起来，但是当事人这时倒是没有任何的羞耻心。
“小柳, 昨天为什么不喝我的酸奶啊～”
虽然知道木兔是一个很容易因为各种小事被影响到的人，但这种理由是不是太过任性了？
木兔边说边轻轻敲了敲柳风刚才晃着的小拇指，那截泛粉的指腹被他捏住慢慢摩擦着, 打了大半年的排球了，小柳还是一点茧子都没有啊。
“因为我不喜欢酸奶，我只喜欢纯牛奶。”
“唉——”刚刚还一脸沮丧的人突然爬了起来，木兔因为动作太急了半边肩膀歪下去差点栽倒，柳风连忙扶住他。
“我还以为, 小柳讨厌我了……”
不过他好像有点失败啊，居然不知道小柳不喜欢酸奶！
柳风像是能读心，揪着木兔的耳朵，“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喝酸奶了？笨蛋！拜托，小兔，动动你可爱的小脑袋吧。”
其实昨天不想接受竹田的调侃是一回事，他不怎么喝酸奶，但也不是讨厌，可现在为了哄这个单细胞，他直接说自己不喜欢喝了。
“哦哦，抱歉小柳！”
“既然知道抱歉了就给我好好训练啊！”
柳风故意板着脸，阴恻恻地对木兔说：“再有下次我就直接上手了。”
“啪”地一下，木兔整个人都站直了，他急匆匆跑去找樱成继续练习，动作比起刚才不知道麻溜了多少。
旁观整个过程的竹田目瞪口呆，他开始感到庆幸，如果柳风没有跟着木兔一起来到枭谷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只会更痛苦。
“竹田学长，木兔他只是比一般人更敏感了一些，情绪变化得快，但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不要因为今天的这件事就不喜欢他。”柳风在木兔走后声音压低了跟他解释。
“嗯，不会的，倒是柳，你不要这么惯着他了，太过依赖一个人不好。”
柳风应了，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缓慢转变的过程，木兔在丑三的时候孤立无援，倒也没必要这么早就让他脱离可以依靠的地方。
其实竹田是觉得两人应该从小学就认识了，毕竟这种包容心和依赖度，不像是认识没多长时间，还是趁早让木兔独立比较好，这不光是为了枭谷排球队考虑，也是他作为前辈对木兔个人的考虑。
回到一开始的分组里，柳风和木叶搭档练习，排球在一来一回间旋转着。
木叶作为一开始看热闹的其中一员，现在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幸灾乐祸。
柳风俯下‖身问木兔的时候，身上的温柔像是打到了他的心脏一样，那种控制不住发烫的感觉，让他想着，如果他跟小柳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朋友，小柳会不会也这样哄他呢？
像以前的每一个阶段，木叶有着在第一天就立下要交到好朋友的目标，幼儿园是，国小是，国中也是，他天生的活泼性格一直很受人欢迎。
只是这刚开始的高中生活，那个小小的目标还没有实现，最想要了解的人一点进展都没有。
有点羡慕木兔了。
“木叶，你今天是要骑自行车回去吗？”
“啊？”看似在认真练习的木叶脑子里绕了一大堆弯，他的表情呆呆的，对于柳风突然的发问完全没反应过来。
“哦、嗯，因为自行车要方便一点，排球部练习得也晚，公交车不一定赶得上。”
柳风其实是在考虑要不要自己也买一辆自行车，毕竟枭谷离家更远了，木兔经常要练到很晚，自行车直接蹬个十几分钟就到家了，还不用等。
“我最近也打算买辆自行车，木叶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啊，比如你觉得靠谱的牌子什么的？”
木叶顿了一下，随即立马开心地说，“可以！”然后他又犹豫着加了一句，“要不然就今天吧？我带你过去，然后让工作人员把车送到你家。”
“我和那家店的老板很熟的！可以让他给你打折！”
为了让柳风同意的概率更大，木叶着急地加大了可信度，像是怕他反悔。
感受到木叶的热心，柳风想想自己带的零花钱足够就同意了，“谢谢你了，那明天我请你喝牛奶怎么样？”
计划通！
木叶差点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左手虚握着挡在自己前面，但是他忘了两人还在练习传球，下一秒就被打到了脑门上。
“木叶！你没事吧？”
＊
按照木叶的许多经历来看，很多人的友谊都是从这些小事情一点点建立起来的，一起吃午饭，一起上课，一起练习排球。
因为昨天的帮忙，柳风今天特意多带了一盒牛奶，不过他考虑了几秒钟就把原本的纯牛奶换成了草莓味的。
三班的位置在第一天下午就被重新调整了一遍，考虑到身高的问题，男生基本上都在后面一点，不过因为这个班有几个篮球部的，身高直奔一米九，木叶和柳风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排。
“木叶，你来得好早。”
柳风拉开椅子把书包挂到桌子旁边，“给你。”
“嘿嘿，谢谢小柳。”
木叶咬着吸管，“吸溜吸溜”地喝，“自行车怎么样？跟我的那个一样好骑吧？”
“嗯。”柳风拿了自己的纯牛奶戳开，“骑着自行车来上学好爽，刚好锻炼身体。”
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只大手搭到柳风的肩膀上，木兔不知道什么时候蹿来了三班教室，他精神饱满，“hey！hey！hey！小柳早上好啊！”
“早上好。”
因为不像以前那样在一个班，柳风不好让木兔坐别的同学位置上，就自觉站了起来坐到自己的桌子，让木兔坐他椅子。
“小柳，今天中午一起去食堂买蜜瓜包怎么样？”
“这才早上吧，你想那么远？”柳风用自己垂下来的小腿踢了踢木兔，“行，我今天还带了便当，中午分你一点。”
“好耶！！！”
木叶的草莓牛奶喝完了，但他无意识咬着瘪掉的吸管，看着两人的互动，最后默默加了一句：“我和你们一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是朋友唉。”最先回应的反而是木兔，他说：“木叶也带了便当吗？”
“嗯，带了，我妈妈今天还做了炸丸子。”
“好耶！！！那木叶一定会分给我吃的对吧？”木兔眨着真诚的眼睛望向木叶，浅棕色头发的男生哽住，但还是点了点头。
“噗——木兔你怎么好意思惦记别人的便当啊？”柳风真的哭笑不得，他两只手撑着往后坐了一点，“木叶，遇到木兔这种占便宜的行为就应该直接拒绝他，要不然他会得寸进尺的。”
“小柳，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想要拉近关系，拉近关系懂吗？”
然而木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记住了。”
“喂！木叶你也针对我！”
三人闹哄哄的，但后面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其他同学，位置坐在柳风后面的一个男生就在他们在聊下午排球部训练的事情时进来了。
他个子一米八‖九，国中时进过全国大赛，再加上脸不错，经过两天的时间在学校里拥有了不错的人气。
木兔在他进来时忍不住“喔”了一声，柳风连忙让他安静下来，毕竟这样有点不礼貌。
“柳君，木叶，早上好。”
这个外班的人他不认识，不过听说跟两个前排的同班同学是一个社团的。
“早上好。”
发觉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柳风跳下桌推着木兔让他回去，抬起的手腕翻折搭在前面人健硕的后背，木叶又想起了在食堂时学长们调侃柳风的事，有了明显对比后那种脆弱感好像更强烈了。
“木叶君，那是谁？”同样是体育社团成员的后排男生问他，那个人看起来跟柳君很亲密。
“哦，他是一班的木兔光太郎了，是我们的朋友。”木叶社交能力强，这两天他跟班上很多人都熟悉了起来，包括后排的几个篮球部的男生。
但他不知道，问他的人重点在于为什么木兔会跟柳风关系好，而不是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知道，一年三班有个很好看的男生，不好搭话，性格淡漠，他上去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写了个名字，连自己的喜好都不愿意透露，跟班上的人也不怎么说话，只有坐他旁边的木叶能经常和他聊天。
“朋友？以前一个学校的吗？”
“嗯，你问这么多干嘛？好奇怪。”木叶察觉到点不对劲，这人干嘛一副急切的样子问关于小柳的事情。
“没事，只是想更多地了解柳君而已，我们是同学不是吗？”
“是同学也不能这样，你要了解小柳的话就自己去找他。”木叶少见地冷漠起来，他觉得一般人因为好奇问问没什么，但是这个男生刚才的表情有些奇怪。
第39章 三十九（倒V） 谁跟我世界第一好？（……
被冷不丁挡住获取更多信息的后排男生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在看到柳风回来后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安静着掏出自己的课本。
木叶默默在心里对男生起了防备，虽然不知道这么形容准不准确，但刚才语气不自觉变得焦急的人，他在问起柳风时的眼神黏黏的, 像只躲在阴暗角落里随时等着刺人的毒蜘蛛。
中午, 三人如约去了食堂，柳风自觉拿出了一双备用筷递给木兔, 被整齐分装在不同餐盒的菜摆在桌上, 加热过后散发着不同于这个国家菜式的香味。
“小柳！阿姨今天又做了糖醋排骨吗？”
“嗯，我今天特意多装了点, 你想吃就吃吧。”
两人之间的各种小习惯和对话，让一旁的木叶觉得有种插不进去的痛苦,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关系很好，但亲眼看到过后还是产生了另一种深刻的不自在。
“木叶, 你也尝点吧？”柳风注意到木叶可能有点放不开, 他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说过, 便当盒子打开了但他拿着筷子无意识地在发呆。
“谢谢。”
木叶不想跟木兔夹同一个盒子里的菜, 手指操纵着筷子随便夹了一片土豆，但柳风期待地看着他, “怎么样怎么样？我妈妈做饭很好吃吧？”
柳风的身上有股不明显的香，但很奇怪的是，一旦靠近了就会发觉那个味道的存在感强得过分, 矛盾地让人觉得又淡又浓，若隐若现的，这跟他闻到过的各种好闻的味道都不太一样。
嘴里的土豆片好像尝出了点甜味似的，明明很明显的看出来是和辣椒一起炒的。
“好吃，但感觉小柳带的便当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唉, 这些菜不像是平时会做的。”
木兔抢答，“因为小柳是中国人啊，阿姨喜欢照着小柳的口味做菜！”
中国人吗？
这几天相处得太过自然，木叶从来没考虑到这方面过，他对那个国家的了解不多，最多也就是从新闻上偶尔看到媒体报道关于它的一些事情。
这样一看，小柳好像是跟他们不太一样，黑发黑眼，嘴唇红艳，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让他轻松跟周围人区分开来，既柔和又温暖。
柳风推了推另外一道菜，“这个这个，都尝尝。”
木兔吃了点糖醋排骨后啃着自己刚买的蜜瓜包，他因为知道柳风不喜欢吃甜的就只能自己解决，不过在看到木叶毫不客气伸手夹了好几次柳风的菜后，心里莫名不爽起来。
“木叶，你不可以这样吃小柳的东西！你自己不是有便当吗？”
其实只吃了三口的木叶：“？”
比起我你吃得不是更多吗？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我明明只吃了一点点好不好？待会儿我也会把便当分给小柳的啊，再说了，今天就你没带吃的好吗？你自己看看你在说什么啊！”
“我哪有！”
“得了得了，你俩吵够没？”柳风声音不大，但两人都立马消停了下来，“幼不幼稚啊？不觉得很丢人吗？”
木叶这才发觉食堂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刚才因为情绪上头他就变成了跟木兔一样的笨蛋开始大声说话。
但是，明明就是木兔先开始的啊，怎么能一起说他？
控制不住地感到委屈，这种丢人的心情说出来不得让他以前的朋友们笑疯。
木兔被说了之后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又开开心心地用着柳风的筷子吃他喜欢的糖醋排骨。
一顿饭三个人里就木叶不开心，他提着吃完的便当缀在两人身后，有气无力。
木兔比柳风高一点，这从后面看时就会觉得很明显，除开那奇葩的发型加成，他侧过脸找柳风说话时视线向下，神情专注，好像就算是柳风无意的一句话都会认真记在心里。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温度适中，还是阴天，但木叶觉得真是哪哪都烦。
走在前面的柳风倏地张手在背后招了招，动作不是很明显，可木叶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头脑一热就牵了上去。
小柳注意到他落在后面，所以让他跟上来。
预料之外手里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触感，柳风感觉这一幕莫名跟以前的某个时候很相似，可他的本意从来都不是牵手啊。
走到柳风旁边的木叶笑得没眼看，一副不值钱的傻样。
之前想要摸摸看柳风手指的想法，在这个没料到的时刻突然就实现了，果然跟想象的一样很柔软，滑滑的。
不过他自己很自觉地先松开了，要是被柳风主动拒绝的话他可能会更尴尬。
＊
下午的课是很容易让人犯困的数学，尽管足够努力去进行抗争了，但柳风还是使出了以往最擅长的撑头装认真大法，并起的手指遮住闭上的眼睛。
以往他都会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午睡的，但今天在食堂费了点时间，走到教室时都快上课了。
木叶坐在柳风的右边，在柳风歪头时很敏锐地注意到了。
他对数学的兴趣一般，不过学得很好，各科成绩均衡，是参加入学考试也能考进枭谷的程度，不过可能因为天生的活泼以及均衡这点，身边的人总是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木叶的优秀之处，反而认为他很平凡。
木叶在这几天都是跟柳风搭档练习，这个他第一眼就觉得是朋友的绝佳人选的人，毫不保留地夸赞他接球和传球的技术都很好，在他自己开玩笑说是“样样通样样松”时，一脸认真地反驳：
“不是哦，样样通就是很厉害了，这是全能和天赋。”
这样不就让人更想和他成为好朋友了吗？！
动作慢慢改变了原本的直向，木叶不自觉侧过了身子朝着柳风，这明显的动作果然立马惹来了数学老师的注意力。
“木叶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被叫起来的人梗着脖子，他甚至不知道老师说的题目是哪一道，在他茫然打算沉默的时候，前面的一个女生悄悄说了个“A”。
“啊，是、是A，老师。”
全班哄堂大笑，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拿着手里的课本，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我问的是一道计算题，就在第十一页。”
“木叶同学坐下吧，以后上课不要老盯着别人看了。”
这话里的“别人”此时还在犯困中，刚才的笑声完全没影响到他，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其实很轻易就能发现柳风的状况，但他并没有要喊醒他的意思。
这个女生咋这么坏啊。木叶尴尬地坐下后回想这几天，他也没招惹到她啊。
捉弄木叶只是一个小小的坏主意，毕竟谁让他是班里唯一一个可以跟柳君说话的人，还很小气地不愿意透露一点跟他有关的消息。
第一节课下课后柳风终于有了点精神，刚才偷来的一点补觉时间作用不大，但也足够了。
不过旁边的木叶是怎么回事啊？趴在桌上一点精神也没有。
“木叶，你怎么了？”
平时不是精神饱满得跟木兔一样吗？
“有些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比如我。”感到心累的木叶手压着后脑勺，“今天真的是幸运和不幸运一半一半。”
柳风也把脸趴到桌上对着木叶，两人隔着过道，“那这也是幸运了，毕竟正好抵消！”
他笑起来，眼尾弯着，漂亮的鼻尖蹭在桌上，让木叶突然被烫到了脸。
“……嗯，挺幸运的。”
训练、结束训练、回家。木兔今天少见地没有加练，他跟在柳风身后去学校的车棚，看着他推出来自己的自行车。
“小柳！今天要不然你载着我回家吧！”
面对木兔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柳风早就习惯，他把书包放到前面的篮子里，“先不说我们两家方向不一样，后面再坐着个你我会很累的。”
“那就我来载你吧！”
所以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们回家的方向不一样啊！
后面的木叶发现自从遇到木兔后，他的吐槽欲‖望达到了顶峰。
“小柳，你买了自行车都不跟我说的吗？”
“说了啊，现在你不就知道了？”
“那我要当第一个坐小柳后座的人！”
木兔总是在关于柳风的事情上表现出莫名的执着和强烈占有欲，就连自行车后座这种事都要第一个坐，虽然柳风不认为会有谁来坐他的自行车。
“行行行，你来坐，我载你到学校前面那个岔路口可以吗？”
“嘿嘿，可以！”
这又是柳风的妥协，他好像无论木兔做什么无理取闹的事情都愿意去包容他。
木叶果然还是觉得今天非常地不幸运！
“小柳！下次我来载你好不好？”
木兔双手轻轻围到柳风腰上，尽量不让他觉得不舒服，宽大有力的身躯委委屈屈地缩在柳风后面。
柳风好像笑了一声，“嗯，你天天打排球都不累的，正好用来蹬自行车。”
两辆自行车并排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这样的组合在枭谷并不稀有，但因为其中一个男生，所有人都分过来几丝注意力。
柳风说的岔路口其实挺近的，自行车几分钟就到了，停下来时木兔“哎嘿”着跳了一下。
“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见。”
柳风和木叶还可以继续共行一段路，没了单细胞的存在，木叶终于有机会和他独处了。
第40章 四十（倒V） 谁跟我世界第一好？（3……
木叶家比柳风家要更远一些, 不过两人在骑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后就得分开了。
看着身旁的人那握着自行车黑色车把越发显得莹白的手腕，木叶觉得再不开口可能就会错过这次机会，于是在一个人少但还亮着红灯的路口，有些犹豫地叫住柳风。
“那个, 小柳？”
他们两人因为等红灯下了车, 正扶着自行车站在马路的其中一边，柳风原本在跟着红灯的倒数一起数数, 听到木叶喊他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可以跟你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吗？就像你和木兔那样。”
啊？
柳风认为他们现在就是朋友啊, 为什么还要一本正经地询问能不能做好朋友？但当他转过头后，发现木叶正认真地看着他, 不像平时那样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呃，这,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不需要这样征求我的意见的, 你——”
“不是啦！我是说像你跟木兔那样！”木叶因为害羞垂着头, 他现在又是羞耻又是紧张, “想像木兔那样可以随便从后面搂住你, 像他一样可以对你任意撒娇，了解你的习惯和家庭, 买的东西第一口都给你吃，想挨着你就挨着你，我是、我是想这样了！”
说完自己先受不了似地蹲到地上, 木叶真是觉得自己脸丢大了，他刚刚说了什么啊都？虽然话里的想法都是真的，但他脑子乱得要死，什么像木兔怎样怎样的！丢脸死了！
蹲着的姿势，让他连自行车都快扶不稳了, 路边的红绿灯随着倒数发出“滴滴”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示意可以通行的绿色，马路那头相对着的人稀稀拉拉穿行至两人的这边。
柳风没有动，他看着无地自容的木叶此刻耳朵尖都红了，刚刚一本正经说出“好友宣言”的人现在好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路过的人们好奇地看着这两个高中生，走到了远处都还自以为藏得很好地回过头来。
“木叶，”轻轻拽住矮下去一大截的男生的衣领，“你害羞了？”
柳风把自行车停好，突然站着弯下了腰，脸凑到木叶面前，手指戳了戳他的刘海，“木～叶～”
木叶单手捂着脸，感受到柳风的动作后，轻轻“哼”了一声躲开，闷在衣服底下的声音听起来别扭极了。
“咳咳，关于木叶小朋友的好友申请我就勉为其难地通过了，虽然傻了点，但是很可爱嘛。”
柳风觉得一个一米七几的大男生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成为好朋友这种事，真的超级可爱好吗？虽然确实挺像幼稚园小朋友的，但是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靠近自己。
今天中午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发现木叶好像不太开心了，一开始以为是他和木兔因为自己的的便当吵起来这件事，没想到是因为他啊。
木叶这个人怎么说呢，究根结底就是个比木兔稍微聪明点的笨蛋而已，要不然怎么会在只是认识了三天的情况下跟人说这种话，羞赧埋头的小动作跟含羞草一样。
“先起来，我们已经错过绿灯了，你今天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天黑吗？”
“嗯，马上……”确定自己的脸已经没有那么烫了以后，木叶才慢吞吞直起身子，但他抓着车把还是忍不住地感到尴尬。
他，木叶秋纪，人生第一次这么傻，比小学时去逗狗结果被狗追了几条街的时候还傻。
两人一时间再没了说话声，车轮“哗哗”转着，但都默契地没有选择骑行，而是慢慢推着车往前。
木叶心里唉声叹气，但是又很开心，那他们，现在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吧？不过就算不行也得行了，他刚刚可是非常清楚地听到了小柳的同意，要是明天见面时小柳不承认——
他就哭给他看！
“好了，明天见吧。”
完全不知道木叶心里一堆神奇想法的柳风，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走了。
他忍不住半路笑起来，怎么遇到的大家都这么可爱。
＊
第二天一早，柳风因为路上堵了点就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当他背着包走到三班时昨天那个因为害羞连再见都不敢说的人正跟同排的人聊天。
想到木叶的在意，柳风走到他旁边时很是自然地伸手摸了一把木叶的头，还拨了拨，“早上好啊。”
其实从柳风进门起就注意到的木叶，他虽然装作正常地在跟别人说话，但垂着的手下意识揪紧了裤缝，直到那人摸到他的头发。
咚——
他和前面的人原本在聊初中的事，讲到关键点上，可嘴里现在只有“然后、然后、呃、不……”
木叶脑子快要关机了。
喂，能不能别这么丢脸啊？不就是被摸了头吗？聊天的同学有些酸，不无满含恶意地想：木叶还真是柳君的乖小狗呢，随便被给了点甜头就变得跟个白痴一样。
匆匆结束了这没有后续的聊天，木叶转过去，“早上好，小柳。”
他怕自己笑得太明显，下半张脸藏进双手围成的小圈里，只露出来自己那双跟发色差不多的眼睛。
“昨天不是很勇敢吗，不是想搂我，想跟我撒娇吗？”柳风眼睛看他，故意把话说得很慢，声音勾着人耳朵。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小柳！”原本就很红的脸现在有了加深的趋势，木叶这一嚎让班上所有人都看向他。
小柳好坏啊，好坏，太坏了！
可他还是很开心，被摸摸头了。但木叶忘了以前的自己差点因为朋友摸他的头而翻脸。
怕把人逗得太过了，柳风收起调侃的语气，“我不逗你了，不过木叶，你真的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你自己就是个很优秀的人，谁会不想跟你交朋友呢？在我心里，木叶是个很可靠的朋友。”
“……我自己知道我很优秀了，小柳你说什么实话呢。”
“啊，除了这点不优秀。”
“哈？”木叶差点跳起来，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反正比木兔好就行。”
非常正式地得到了来自柳风的许可后，木叶一直蠢蠢欲动。早上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他站在厕所门口等柳风换衣服出来。
“走吧。”柳风手里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放到自己柜子，虽然有点费时间，但他是真的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木叶挨着他，成功吸入了一大口那个让他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香味，“小柳，你身上好好闻啊，是用的什么沐浴露？”
“妈妈随便买的，不过她经常换牌子，可能是因为有很多种味道所以混在了一起？”柳风不太确定，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身上的味道好闻，不过他闻不到。
第一节体育课老师讲得比较多，一堆人围着他听，木叶观察了一下班上其他的人，很多嫌站得累的已经靠到了跟自己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身上。
他，现在也有点累了，所以靠一下没关系吧？
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脚，木叶试探着把头抵在柳风后背，柳风觉得好笑，这怕前怕后的模样真的是木叶吗？
不过他站得稳稳的，想让木叶靠得更安心些。
“小柳，这个老师长得好胖，这真的是体育老师吗？”木叶悄咪咪地凑到柳风耳边，因为怕被听到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是气音，强烈感十足地打到柳风的耳后。
“嘘。”不习惯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柳风推开木叶，“小心他听到说你。”
“哦。”
被推开后木叶只站了一会儿，就又靠了上去，他好像懂得怎么一点点把小柳的底线给降低了，毕竟小柳太温柔，只要一步步，慢慢地，就可以了。
讲完注意事项后老师让他们去跑圈热身，待会儿回来讲篮球的投篮。
一个班就二十几个人，绕着篮球场跑步很快就可以结束了，但柳风没注意到，他和木叶身后一直有个人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柳风就大学选修过篮球课，他甚至连规则都不怎么清楚，但因为接触排球的原因，投篮倒也得心应手。
老师虽然看着胖胖的，但据说是学校篮球部的教练，他跟班里那几个打篮球的男生就比较熟悉，在其他人自由练习时找到他们，有意让一年级来一场小比赛。
“广末君，好歹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座位在柳风正后面的男生——广末，他单手抓着篮球，跟其他几个男生点点头同意了。
因为这场老师组织起来的2vs2比赛，班里的许多女生都走近了来看，篮球部的只有三个人，于是班里会打的一个男生自愿加入了。
柳风停下来站在旁边的场地观望，他想：长得高就是好啊，不用挤也能看得清楚。
不过因为看不懂篮球赛，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扭头继续和木叶聊天了。
“我今天准备开始练发球了，木叶你下午的时候给我看一下动作对不对。”
知道柳风和闇路教练谈话内容的木叶同意了，“小柳，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排球的啊？”
“嗯，去年八月，被木兔拉着加入的排球部。”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啊，他提起自己开始学习排球的事情都有点恍惚。
“小心——”
那边的人群突然喊出了声，原本应该在那几个男生手里的篮球正高速着飞了过来，他们之前一直在聊天没注意到比赛，反应过来后球都快落到这边了。
柳风反应快速地抬手挡到木叶脸上，篮球“啪——”一声砸在他露出的小臂，上面立马泛起了看着可怕的痕迹。
也许是直觉，柳风跟球场上的广末对视上，那人眼里的快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这一球，是朝着木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