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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第 31 章

    入夜。

    昼黎在前院安排了夜宴。

    说是夜宴,实际上是一盘竹笋炒肉,一盘竹笋煮鱼,一盘竹笋焖竹笋。

    落阶估计,这竹笋就是山坡上的那片竹林里挖的。

    五人围坐在一张石桌旁,面面相觑。

    一个小妖端过来竹筒装的竹叶酒,分别搁在他们面前。

    落阶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捆仙索,又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竹叶酒。

    诡异的把酒言欢。

    “如今这么想实属不该。”

    “我打算与妖族合作先灭掉最为棘手的仙族,然后再把妖族解决了,以后我就是天地共主,而你嘛……”他的目光从她娇嫩的脸一直往下,扫过胸脯腰间,最后落在带着铃铛的脚上。“带回去锁起来夜夜玩弄。”

    每一个夜里,他都想把她压在身下,做尽不可说之事。而梦里的她笑得妩媚,会用纤纤玉臂换上他的颈脖,在她身下轻喘。而醒来身侧的虚无让他只觉空虚,梦里一切都是假的,现实里的她,只会提着枯叶剑刺穿他的胸膛。

    ……

    “我这是纯属报复。”他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心。

    “而且你从不为自己所作的决定后悔。”

    他抚了抚她丝滑的发顶,“唔,我知道了。”

    临渊嗤笑,“我对她温声软语她就不砍我吗?”

    该怎么对她说?从前在她面前的临渊,都是装的,装作温柔和煦。他隐藏自我,他本质上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边吾这般对他,连多活一天的资格都没有。

    而如今,她在躺在身下,无法反抗。这一刻,身体里的暴戾叫嚣着摧毁她,捏着她脸颊的手愈发用力。

    “你怎么觉得我不会逃出去?然后把你杀了。”

    不知不觉中,大手已经落在腰间的丝带上,轻轻一扯,腰带松开,他又认真地把腰带重新系好。

    他低低地笑了笑,“你知道你脚上困住你的法器,是谁帮我做的吗?”

    男人轻笑,笑意中带着嘲讽,“怎么?如今当我不存在了?”

    在她看来,这结界设了跟没设也没什么区别。现在最棘手的是脚上的铃铛,看这个法器的模样便知道临渊是花了心思的,针对她而来。

    他冷哼,“但是情爱这种东西,不应讲究你来我往。不爱就不爱。”

    “怎么了?你是会为了仙族委身于我的人么?”临渊觉得好笑,他了解落阶,她只会拿着自己的剑战至最后一刻,死了也在所不惜,却不会背叛自己的心。

    而他卑微只想得到她,却是痴人说梦。

    竹筒里的酒一空,临渊顺手拿过落阶没喝一口的竹叶酒,倒进自己的杯中,慢条斯理地道:“与仙族决裂的是你们妖族,我们魔族与你们只是暂时合作。”

    指尖从纤细的颈脖往下滑落在锁骨上,轻轻摩擦着锁骨。“是辰枢和璃月。”

    “嗯?”不走心的应和,粗粝地指腹落在她的柔嫩唇瓣上,摩擦玩弄。看她睫毛翩跹,脸颊染霞。

    另一人感慨道:“阙涿当初的事做得太绝了,枫木林的屠杀,仙族肯定不会罢休的。”

    落阶看了他一眼,“临渊。”

    也不知道仙族那边和临渊发生了什么龃龉?临渊怎么会突然跟妖族合作了呢?

    ……

    夜深人静。

    他瞧了一眼不动的落阶,“不想在这里吃吗?那自己端着碗去柴房吃吧。”

    蓦然,玄光一闪,一个人影穿过结界出现在房中。

    一室昏暗,唯有窗外如水月光映照。

    他用力一扯,腰间的丝带散开,外袍从肩上滑落,露出莹白圆润的肩头。

    昼黎沉默。

    她道:“你上次问我,你与旁人是否不同,我当时没有回答,这个答案你如今还想要么?”

    临渊的言下之意说得很明白,这是你们仙族自己做的法器,而今反过来困住你,是不是很有意思?

    吃完饭,落阶站起来就回去,寻幽见状放下碗筷匆匆追了上去。

    他按住她想拉回外袍的手,用捆仙索捆住压在她的头顶,俯身亲下柔嫩的唇瓣,大手捏着她的脸颊,逼她张开嘴,含着她的舌尖轻咬。

    昼黎突然开始同情落阶了,虽然他没有在四海八荒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据阙涿方才所说,能与他打成平手甚至占了上风,却在这里被临渊呼来喝去的。

    落阶觉得莫名其妙:这不是你说要讲的么?

    昼黎见她们离开,提着的一口气才舒了出来,“你别这么凶,我总觉得如果她有机会逃出去一定会回头砍死我们。”

    躺在床上的落阶无动于衷。

    算了,她现在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多想无用,睡觉罢。

    “但你也没有喜欢。”有什么差别么?可以转身就陌路,她并不在意。

    落阶明了,大约能猜到临渊的想法。

    房间里腾起一阵黑雾,黑雾散去,房里已没有他的身影。

    指尖按在她的唇瓣上,临渊眼底的晦涩情愫尽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狠戾,“我不想听,别告诉我。”

    “如果当初我没有拒绝你,你会一直跟仙族合作么?”

    临渊没有回答。

    半山腰的竹林里。

    临渊勾唇讽刺一笑,“从前的样子你不喜欢,我换一个模样讨你喜欢不好吗?”

    如今三足鼎立,仙族、妖族和魔族。仙族亡,魔族危;妖族亡,魔族危;少了其中一方,剩下两方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故而如今阙涿被压着打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临渊也认命了,拉过被子,帮她认认真真盖好,撤了捆在她手腕的捆仙索,“睡罢,这个房间我布下了结界,其他人进不来。”

    舌尖舔了舔耳珠,惹得身下的人轻颤,然后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染上绯色。他恶劣地笑了笑,“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要听听么?”

    其中一人道:“辰枢带着仙族已经在北荒边境了。”

    临渊要被气笑了,“你这样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轮到落阶笑了,她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但是她不在意他是何种模样?

    “也算一部分吧,你知道的,魔族对炼器这方面不在行,但是又想你落在我手上备受折磨。跟辰枢合作,他还帮我炼个困住你的法器。”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另一方面,那时候辰枢不在,仙族节节败退,如果仙族败了,妖族更上一层,魔族在南荒就更加岌岌可危了。帮了仙族一把,也算帮魔族自己。”

    “你不会的落阶。”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纤细的腰,又滑又嫩仿佛一捏便碎。

    “你对我动手了。”

    临渊叹了口气,撑在她上方的手臂卸了力,躺在了她的身旁。

    “你就是你跟仙族合作的缘由?”落阶看向他。

    竹叶酒落入白瓷酒盏。

    落阶视线落在腰间被玩弄的丝带上,“你也对我动手了。”

    他说了很多,落阶也沉默了许久。

    他走过去,坐在床上,执起她白嫩的手,放在掌心把玩。

    她把他捂着她眼睛的手拉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临渊,”落阶打断他所想,“我没有不喜欢你。”

    落阶躺在床上发呆。

    他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此刻,她不是被压制灵力,恐怕已经拿起枯叶剑把他打一顿了。

    临渊这套动作就像杀猪匠拿着砍刀在颈脖上比划着怎么下手,让衣带的主人心生煎熬。

    落阶被独自关押在房间里,房间设了结界。

    两个黑影坐在石桌前对月独酌。

    临渊觉得她的模样有些好笑,便撤了她手上的捆仙索。

    落阶把手拿回来,临渊又执着地拿过去,放在唇边蹭了蹭。

    “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也只能认了。”

    “你想做什么?”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落阶:……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正想打圆场,便见落阶自己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他也不好再说话。

    夜色如魅。

    昼黎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

    “她身上有禁制,翻不出风浪来。”临渊率先端起竹筒酒杯。

    他下了床榻,见她闭眼欲睡的乖顺模样,又忍不住回头亲了亲她的唇,“寻幽的事你问到答案了吗?”

    落阶叹了一口气,觉得今日的临渊有些钻牛角尖了,便不想再同他说这个话题。

    屋内有张床,被褥干净,比临渊在丹穴山那张竹床好多了。

    临渊笑了笑,把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别这样看我,你这个模样,太让人想蹂躏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像含着月华,稍有不慎便沉溺其中。她红唇张合,轻声道:“临渊。”

    临渊心想,你伤得还不够么?

    “那我们的计划按之前说好的推进么?”

    “从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

    落阶蓦然睁开眼睛,“问到了,你故意留她给我的?”

    落阶觉得好笑,“你这种行为,好像不是能看得开的模样。”什么不爱就不爱,不过是得不到就强行得到。

    她张嘴,差点含到他的指尖,他收回玩弄着她唇珠的手。

    阙涿讽刺一笑,“如今我们与仙族已彻底决裂,也是不死不休。”

    她偏了偏头,躲开了他啃咬。她抿了抿唇,口中全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俯身,唇贴在她的耳珠,“嗯?”

    昼黎和阙涿没说话。

    “你怎么打算跟妖族合作了?”

    “不,改一下,先杀了寻幽,阙涿自己会疯的。”

    “不先解决仙族吗?”他们的原定计划是先灭仙族,而寻幽是捏着阙涿的缰绳。如今先杀寻幽,便等于亲自把牵着阙涿的绳索砍断,他一定会发疯的。

    “呵。”人影把杯中的竹叶酒一饮而尽,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这样更有意思不是吗?”

    第 32 章   第 32 章

    远方层峦叠嶂,青山白头。

    晨光璀璨,杂草沾露。

    辰枢昨日离开,带着数千仙族在北荒边境扎营。

    而呈越则被派留守在南荒,他一身青色衣袍,摇着折扇看着狱法山方向。

    青鸾从后方而来,递给了呈越一封信,“玄鸟送来的。”

    呈越展开,书信是辰枢字迹,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临渊叛变带走了落阶,妖族那边要求仙族提条件交换落阶,他正在想法子救落阶。让呈越在此处看着南荒的魔族。

    纸张在手掌碾碎成齑粉,呈越笑了笑,“青鸾,你觉得辰枢会用什么换落阶?”

    “啊?”一句话把只是来跑腿送信的青鸾问倒了。

    昼黎也不知道该不该上,便没动。

    “行了,回竹林吧。”

    寻幽目光落在她的紫玉铃铛上,“你头上这支,是法器吧?”

    他在旁边虚心看着,学习学习。

    竹林郁郁葱葱,没有北岳山的紫竹那般遮天蔽日,故而阳光洒下来,竹林漫步,一派写意。

    所以临渊会一早离开狱法山,而昼黎只要在落阶带走寻幽的时候,找机会弄死寻幽便可。寻幽一定要死,不能被仙族带走,不然阙涿为了寻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但是她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而寻幽昏迷不醒。她带着不醒的寻幽,走不出妖族地界。

    昼黎看了一眼临渊,“落阶身上的法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阙涿原以为还有可以谈判的余地。

    深渊风大,卷起发梢和裙摆,发上铃铛晃动。

    穿过幽深竹林,前边是峭壁悬崖,从这里眺望,能看到远方的北岳山。

    “赴死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是吗?”

    寻幽苦涩地笑了笑,“是啊,但是我没有天赋,我只是一个废物,还不如一起死在不道山。”

    她低头笑了笑,大喊了一声,“临渊。”

    ……

    指尖抚过桌上的珠簪,轻声问她,“选哪一支好呢?”

    临渊理了理袖子,“既然昨日已经谈妥,那我们按计划走便成,没什么事的话我今日就回南荒。”魔族还在南荒。

    双方僵持在原地。

    而落阶也吐出一口鲜血,冲破禁制被灵力反噬。

    他设想了很多可能性,连寻幽的死法都安排了好几种。却没料到落阶明知山下有法阵的情况也会往下跳。

    “这么迫不及待了么?”落阶轻笑。

    ……

    ……

    如果临渊此时此刻在这里,只会说,这法器是仙族做的,破那也是仙族不行。

    呈越也不是要青鸾给一个答案,故而他挥了挥手让青鸾下去。

    落阶挑了挑眉,“哦?”

    含了一口口脂,唇色艳丽了不少。她对着镜子妩媚一笑,“走吧。”

    粉色珠簪插上发髻,流苏在鬓边摇晃,确实美艳。

    “那就粉色。”

    落阶早有预料,瞬移至悬崖边。

    “自己强大才能自救。”

    ……

    昼黎打心底是不愿意与落阶对上。

    悬崖风大,吹起了衣袂。

    山间风大,她在坠落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昼黎看了寻幽一眼,“你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她轻笑,瞬移至寻幽身旁,剑柄对着昼黎胸口就是一下,昼黎没料到她会过来打他,避无可避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阙涿闪身而上,甚至没有摸上她的衣袖,悬崖的风卷着她们的衣裙,宛若两只翻飞的蝶,在山间的白雾中瞬间没了影踪。

    话刚落,竹林里便出来一群拿着长镰刀的妖,慢慢围了上来。

    发间铃铛消散,在她们落地瞬间变成护身的法阵把她们两人包裹其中,护身法阵与地上法阵相触碰,法阵灵力抵消,她们两人重重地砸在地上。

    她拉起寻幽的手臂就走,身后的结界碎裂,阙涿追了上来。落阶也没想困住他多久,只要她能到寻幽身边便成。

    “啊?”所以,就不管落阶了吗?

    阙涿讥讽一笑,“也不用等仙族了,直接杀了吧,省得天天惦记寻幽。”

    如今他们是死是活没人知晓,事情的发展去往一个他无法预料的方向。

    “因为我打架很菜。”

    临渊走得干净利落,恰好风过,浮云遮了烈阳,云散时,人已不见踪影。

    昼黎觉得他们刚刚的大声密谋肯定被落阶听到了,总觉得有些心虚。

    寻幽:……

    阙涿冷笑,“落阶,实话跟你说吧,悬崖下有法阵,你跳下去也逃不掉的。法阵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这是昼黎第一次看落阶打架,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温柔的人,下手这么狠戾。

    一句撕心裂肺的“寻幽”响彻山间。

    “行。”

    寻幽的卧房,昏暗无光,窗外大树成荫,遮了光线。而她就坐在桌前,梳着头。

    他率先提剑而上,迎上枯叶剑剑锋。

    寻幽有些许不满,“但是我今天穿的粉色衣裙。”

    昼黎这时也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剑站到阙涿身边。

    寻幽对他们笑了笑,“我与落阶去半山坡的竹林走走。”

    落阶笑了笑。

    昼黎看着阙涿趴在悬崖边的模样,自己的心也快碎裂了。

    阙涿放下杯子,有些不耐烦,“行了,派人去竹林把落阶杀了,把寻幽带回来。”

    但下一瞬便是落阶拉着寻幽一脚踏空,身后悬崖万丈。

    昼黎看到此情此景心里骂了临渊几百遍,不是说这个法器很厉害吗?说破就破是什么破玩意?

    “看看仙族用什么交换?不行的话就杀了。”临渊说这话的时候,落阶恰好从屋子推门而出。

    一大清早,三人就坐在了前院。

    “他们好像都小瞧了你。”

    寻幽只是对着阙涿笑了笑,在阙涿碎裂的目光中翻身被带了下去。

    悬崖间的法阵压制灵力。她只得祭出一层层结界阻挡下落的趋势,灵力消耗得越发快,她无法,趁着指尖的伤口未结痂,赤金色的血涂抹在发髻上的紫玉铃铛上面。

    昨夜竹林里,临渊跟他说的话他历历在目。

    昼黎没敢说话。他们都知道,落阶在这里便是最大的变数,她的目的就是带走寻幽。

    “而且,”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明明他们给你用了压制灵力的法器,但是你好像并不在意,一心只想带着我回仙族接受天道的审判。”

    狱法山。

    落阶看了寻幽一眼,寻幽回望。

    她们推门而出的时候,院中只剩下阙涿和昼黎在院中喝茶,临渊不见了。

    昼黎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感慨道:“她们好像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啊。”

    呈越又笑了笑,“我觉得以落阶的能力,不需要仙族去交换,你觉得呢?”

    “那支绿色的。”落阶随意道。

    下一瞬,枯叶剑已出现在手中。

    寻幽的这句话,让落阶想起临渊,曾经的临渊也是一个灵力低微的魔,虽然选择了剑走偏锋的修炼方式,却也走到无人敢欺的位置。

    落阶看着四周的方位,盘算着怎么在这里设法阵。

    落阶错身避过阙涿迎面而来的一剑,站在他身后,划破指尖,出血的指腹虚空画诀,结界层层叠加,困住阙涿。

    落阶的目光落在镜中她苍白的脸上,“随便吧。”

    ……

    落阶没有理她。

    他看着远方鸿雁掠过山巅,收敛了笑意。

    寻幽跟在她身后,看向竹林深处,轻声道:“如果那时候,洞溪渊的人来不道山救我就好了,那样我也许就能在洞溪渊跟你学习法阵。”

    昼黎:……

    昼黎挠了挠头,“那落阶怎么处置?”

    寻幽也笑了,“不用带着我,你自己逃出去。我从这里跳下去,也省了回仙族的路。”

    此地不能久留,阙涿和昼黎很快就会带着人下来。

    落阶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恰好,我也是。”

    落阶垂眸看着万丈深渊,含笑道:“最坏的打算,便是我带着你从这里跳下去。”

    妖族数人提着镰刀冲上前来,却在两步后撞上一层泛着金色流光的幕墙,所有妖反弹回头摔落在地,结界压制无法动弹。

    临渊说:落阶脚上的法器最多能困住今夜,以她对落阶的了解,明日便能恢复灵力,届时落阶一定会找机会带寻幽走的。

    寻幽笑了笑,“我毕竟也是仙族出来的,他们妖魔不知情,我还是能看出些许门道来。”

    她拉起寻幽的手臂,“走。”

    临渊望向她勾了勾唇角,落阶只是淡漠回了一眼,便无视他们走去寻幽的房间。

    寻幽走到他身旁,问他,“你不上去帮忙吗?”

    有机会得问一下临渊。

    长剑破空而来,拦在她们面前。

    寻幽问她笑什么。

    “说不定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可惜,不道山的人死绝了,其他灵泽也没有派人来。来的只有阙涿,也只有阙涿。

    收起了枯叶剑。

    还没跑进竹林,阙涿和昼黎已经带人数十个妖跑了出来。

    不过她觉得挺有意思的,妖族屠杀仙族,仙族与妖族不死不休。魔族屠杀妖兽,妖族却选择与临渊合作。真耐人寻味。

    但是阙涿不是这么想的。他冷笑一声,“落阶,上次打的那一场被临渊打断了,现在继续罢。”

    寻幽落在地上滚落几圈后一动不动了,而落阶吐出一口血,血染了纯白衣裳,她靠着枯叶剑撑着跪在地上,想起身,发现不能。

    “不会。”临渊站起身,“行了,我走了。辰枢他们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北荒了,我回南荒收拾呈越了。”

    她清脆的声音在悬崖底回荡,她蓦然想起,她与临渊的第二次相见,与今日无尽相似。不过是,角色互换。

    而不远处的树林间,走出一个人。

    一身玄衣,剑眉星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落阶,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第 33 章   第 33 章

    悬崖底清风吹拂,不远处的树林雀鸟啁啾。

    落阶用枯叶剑撑着跪在地上,半披的青丝垂落,发梢沾了尘土。

    临渊一步步走近,勾唇一笑,“何必呢?”

    他从袖中取出红绳,把她披肩垂地的发捆了起来。

    发髻间那支走路一步一摇的紫玉铃铛已碎,唯剩一根通体温润的簪子。

    他了然,那支铃铛竟是护身法器。

    他蹲在她面前,指腹擦净她唇边的血迹,“你这娇弱无力的模样我真是爱惨了。”

    大掌覆在她紧捏枯叶剑的手上,枯叶剑化成万千黄蝶消失不见,她脱力失去支撑栽倒在他怀里。

    临渊勾唇一笑,眸中杀意现。一人独闯妖族地盘,属实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来到南荒枫木林前,阙涿对她说:“我打听过了,这枫木林也是一处仙泽,你进去求救,说你从不道山而来,也许他们会收留你。”

    那夜的不道山恍若炼狱,她哭着被阙涿带走。

    阙涿也不需要她想通,“寻幽,其实八荒之中不需要分什么妖族仙族魔族,我们势力越来越大,等其他种族被屠尽,我便是天地之主,而你就是那个站在我身旁的人。所有妖都会对你俯首称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有力的手臂环着她的纤腰,他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她折返水渊,坐在水渊旁的石块上,看着平静的水面。

    ……

    ……

    蓦然想起了那个寻幽跟她说的故事。

    “仙友是哪一处灵泽的?你受伤了,上不道山来养伤罢。”她追了上去叫住他。

    不道山被踏平,她无处可去,阙涿说他也无处可处。蛟妖一族数量稀少,修成人形的几乎没有,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后来的她再也没从不道山偷跑出去过,自然也再也没有见过阙涿。

    最后妖兽被阙涿杀死,而他的左臂也被妖兽咬断吞食。

    四周空气仿若凝固,双方一触即发。

    提起手上的剑便上前与妖兽打斗,那时的她以为阙涿是其他灵泽的人。他打妖兽尚且吃力也要挺身而出救她,她深觉自己无用。

    阙涿说:“寻幽你看看这美好山河,往后你和我并肩一起看,那都是我们的。”

    洞溪渊灵气充足,她的伤恢复飞快。

    今夜难眠,她便随意出门走走,不知不觉中,却走来了山宗。

    她这一生都在为了自己,辜负了所有人。连她都嫌恶这样的自己。

    落阶坐在栈道的竹椅上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那时候的她恰好沉迷炼丹,想到没想便跟着小师弟一同下山。

    后半夜的洞溪渊下起了大雨,打扰了在水渊旁发呆的落阶。

    双人沉默良久。

    大约是她在不道山不曾外出已久,忘了世道险恶,也忘了妖兽横行。

    她被带回仙族,纵然是受天罚,也算是自己罪有应得。

    她只知逃不过,提着剑上前杀妖兽,她觉得她应该勇敢一次,与族人一同战死也是荣光。

    直到有一日,阙涿说时机已成熟,她只要在深夜时打开枫木林的结界。

    “你跟寻幽我只能带走一个。”他低声笑了笑,“你现在杀了寻幽,我便带你走。”

    ……

    辰枢觉得自己问错话了,这受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他以为她会想要一个始终。

    从此之后她便在枫木林住下,因为在法阵上小有所成,时常能不惊动别人出入结界与阙涿见上一面。

    辰枢垂眸看了地上的寻幽一眼,走过去蹲下,把一颗丹药塞到她嘴里。又对她道:“落阶,我们该走了。”

    “她死,或者她留在这里。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临渊见她不说话,又继续道:“阙涿他们快来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染血的衣袖,又继续往前走。

    “但是寻幽从醒来到现在,都不愿意说缘由,只是承认枫木林屠杀确实是她与妖族联合。”

    “反正仙族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

    她并不想要。她明白自己是自私的,为了报阙涿的救命之恩,她把枫木林的人推去死。为了自己不被折磨,寻死丢下阙涿。

    临渊把落阶放下,站起身召唤出渡魂剑。

    枫木林的人都好,但是她每一日都盼着阙涿来接她离开。

    “至少都在我预料之内不是吗?”

    落阶咳嗽一声唇边又溢出鲜血。

    直到落阶的出现。她蓦然拨开迷雾看清前路,她觉得自己找到解脱之法了。

    不过没有用,枫木林的人都留在那个下着血雨的夜晚,她也不例外。

    她抬头对他粲然一笑,唇边鲜血艳丽,苍白如雪的脸却美得不可方物。

    所以当他们采摘了那丛仙草后遇到妖兽时毫无招架之力。

    还没来得及接话,临渊便看到水涧那头走来一个男人,一身月白色衣衫,玉冠束发,摇着折扇缓缓而来。

    落阶更诧异地看向他。

    ……

    小师弟为了掩护她逃走葬身妖兽腹中,她自知逃不过,却在这一刻,阙涿从天而降。

    大约是两次的救命之恩和一路相伴被护着的依恋,她刹那哭得梨花带雨,问阙涿是不是嫌她是累赘。她不想去别的仙泽,也不想寄人篱下。

    眼前是山宗的百级台阶,她站在下方,看了一阵,终是决定不上去了,她不喜欢走台阶。

    辰枢:“确实。”

    临渊嘲讽一笑,“怎么?当我不存在吗?”

    落阶看着天边不断变换的云,淡淡地开口问道:“寻幽安置好了?”

    寻幽残害族人应该回去接受审判,而不是她一刀了断。

    落阶说:“回去,给枫木林一个交代。”

    抚慰了枫木林的亡魂,也不算背叛阙涿。

    但是阙涿夸她做得很好,“很多高阶妖兽已接近化形,此次吃掉枫木林的仙族,妖族的势力又壮大了不少。”

    山宗的牢狱原是用来关押活抓的妖兽,现在是叛族的罪人。

    指腹揉弄着细腰。

    落阶笑了笑,“临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无遗策?”

    辰枢摇着折扇,淡定得仿佛只是来游山玩水。

    夜半月色明媚。

    拦着她腰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拿出羊皮舆图瞧了一眼,“过几天我要往西行了。”

    直到不道山被妖兽冲破,师尊师兄们都提着武器上前迎战,而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在栈道从早上坐到暮色降临,辰枢才从山宗回来。

    “别动手。”落阶握着临渊的手,借着他站起身,朝辰枢走去。

    血雨像一场诅咒,她也没有逃脱。每天夜里的梦,都是枫木林的惨叫和妖兽撕碎残肢的声音萦绕耳畔。她每次醒过来皆是一身冷汗。终于在一次午夜梦回时,她把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胸口。

    那一夜的屠杀让她想起不道山被踏平那日的光景,她觉得她应该时疯了,不然怎么会答应阙涿打开枫木林的结界,让妖族的人进来呢?

    “算我多管闲事。”

    两人一路南下,路上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妖兽,阙涿一人抵挡尚且游刃有余,顾着她便太吃力了。

    他一身血,捂着伤口转身就走,寻幽叫住了他。

    她那次没有死成,便再也死不成了。

    临渊只是看着她,岿然不动。

    那夜的不道山火光冲天,妖兽一只只死去,而不道山的人也一个个被啃食。

    她想不通。

    “临渊,在此处打起来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你应当知道的。”

    那日阳光正好,碧空如洗。

    寻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日复一日的煎熬,死了方能解脱。

    “那你为什么会救我?”寻幽不懂,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他为了救她失去了一臂,还诛杀了同族。

    但她确实灵力低下,甚至没有抵挡妖兽的第二下爪子,她以为她要死了。阙涿第二次从天而降,救她于妖兽利爪之下。

    寻幽犹如久旱逢甘霖,窥见了一丝希望。

    阙涿冷笑,“你在想什么?”

    她没有回答,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沾染他的玄色衣袍。

    拉住他手臂的手松开。

    直到人越来越少。

    那是她第一次与阙涿相遇。

    辰枢站在他们十步开外,道:“落阶。”

    落阶摇摇头,“我没有资格杀她。”

    那时阙涿躺在她的身旁,迅速用妖兽内丹给她疗伤,最后在她身上下了禁制。

    她不需要所有妖都对她俯首,她蓦然发现,她好像没有了解过阙涿。

    “关在山宗的牢狱里了。”

    辰枢:“临渊,你该放手了。”

    寻幽第一次遇到阙涿的时候,他尚且还是在不道山附近的妖。

    “你不看寻幽受刑了吗?”辰枢诧异。

    阙涿讥讽一笑,“我是蛟妖一族,与你们不是一道的。”不道山自诩仙族,是不屑与妖族为伍。

    阙涿用粗粝的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垂着眸道:“如今的我自问没有能力能护好你,等我回妖族杀出一席之地,我便回来接你。”

    小师弟一脸兴奋地跑回来与她说,他在不道山的山底下发现了一丛稀有仙草,可以挖回来炼制仙丹。

    冬日的十里泊静谧萧条。

    寻幽知道,只要她不撤去枫木林的结界,里面的魂魄便不会这么快消散。她自知多此一举,暂时不会消散不代表不会消散,但她就这么做了,好像多做一些便能慰籍做错事的自己。

    辰枢淡定地收起折扇,尘离剑出现在手中。

    后来的寻幽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后悔,如果那一日,她没有下山就好了。

    此刻应该守在北荒边境的辰枢。

    揽着落阶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临渊笑着挑了挑眉,“哦?”

    阙涿只是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挠,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她剑术差,而小师弟只比她好上些许。

    她撑起紫竹伞,回望山宗牢狱最后一眼。

    也许,七日后的天罚便是枫木林屠杀的句号。

    她收回目光,在夜雨中独自走回十里泊。

    第 34 章   第 34 章

    三日后。

    落阶伤好,便收拾收拾准备往西走。走得干净利落,没有惊动洞溪渊的任何人。

    五日后,她在西海看日落。

    风吹缱绻,无比惬意。

    玄鸟便是此刻落在她肩上。

    算算时日,寻幽的天罚之劫应当结束,但是玄鸟此刻送信而来,就耐人寻味了。

    果不其然,玄鸟送来的书信上只有七个字:洞溪渊出事,速回。

    落阶在洞溪渊多年,对洞溪渊还是很有信心的,充其量也就是妖族进来把寻幽救走,双方发生了些冲突。

    微尘他们几人,虽然地位高学识广,但是论战力,几个人加起来都够不着十分之一的辰枢。

    “忘记把这个给你了。”金丝线捆起的画卷,他听师尊曾经提起,落阶锻造的神器魂阵,能困住世间万物。

    “你不想要吗?”她歪头看着他,一脸疑惑。

    还未引来天雷,阙涿、临渊和昼黎三人便出现在栖仙台上。

    落阶应和,目光扫过长案时,见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赤峰。”多年前与她一同在咕阳山收服妖兽,而如今,她在原地,而他只余在案上的名字。

    辰枢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牌位上。

    落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走回方才的蒲团,坐下继续发呆。

    辰枢叹了一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昼黎被微尘拖着,心里真觉得这个寻幽是红颜祸水。

    她看着押送她上来的人掉落在地上的剑,颤抖的手拿起剑柄,剑锋泛着冷光。

    她心道,不至于,招魂阵里所见皆真实,寻幽不可能是被冤枉的。

    什么?寻幽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落阶实属想不到现在的洞溪渊还有哪里是可以说话的,然后辰枢带着她走到塌了一半的山宗里。

    正经严肃的话题聊完,辰枢突然话题一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之前跟我说那个喜欢你的人,是临渊么?”

    阙涿抬头,看着高台上的寻幽,长剑一挥斩断缠在他身上的金丝绳索。

    上次狱法山悬崖底三人碰面,临渊揽着重伤的落阶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挑衅和占有,而落阶也并不抗拒他的触碰。

    微尘滚落,白袍沾染血迹尘土。他吐出一口血,嘲讽着大声道:“寻幽,你难道不知道,不道山灭族之祸,便是阙涿带领妖兽干的吗?”

    而知道真相的寻幽在众人面前自戕,阙涿当场发疯把仙族的人打了个半死。

    落阶看着长案上的牌位问道:“然后呢?”

    落阶清浅一笑,毫不在意,“碎了便碎了,命运如此。”不过是没有一物能遗留,而这里将成过去。

    他不敢想日后这段情深入骨髓,她会如何做?又会如何受伤?

    栖仙台下站着各个仙泽的人。寻幽被带着走上栖仙台,捆绑在台上通天柱垂着锁仙索上。

    “对了,十里泊我回去看了,你的琉璃盏被砸碎了。”他只捡回了他的青铜盏。

    那日在洞溪渊里,唯一能与之一战的唯有辰枢。

    她看着眼前被微尘等人困在阵中的阙涿,苦笑道:“这本就该是我偿还的血债,我无法逃也不应该逃。”

    擦干脸上的眼泪,她闭上眼,长剑剑锋贴上颈脖,像睡梦中的每一次自刎,冰冷剑锋划开颈上的皮肤,血溅而出。

    而后山的栖仙台上,通天柱倾倒,锁仙索断裂,一片废墟。

    他回望,看着她从地上的蒲团爬起来,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卷画轴。

    昼黎不理她,长剑与锁仙索碰撞生出火花,他依然奋力在砍,直至锁仙索全然断开,碎了一地。

    长案上的牌位没有受到波及,只是山宗倒塌时覆上了灰尘。

    “所以,那日洞溪渊发生了什么事? ”

    辰枢见她目光游离,一副就没在听的模样,问道:“你听我说话了吗?”

    那边困着阙涿的金丝阵光线越发的弱,微尘分身补了个诀,却在下一瞬被昼黎踢下栖仙台的台阶。

    “辰枢。”落阶突然叫住了他。

    “不过也是,临渊之前就一直没答应合作,不过是打到他门前,顺手一救罢了。”

    关于寻幽的背叛仙族这事,因为兹事体大,故而各个仙泽都派了人过来监刑。

    昼黎飞身而下,提着剑欲想解决微尘。微尘却一个闪身,又回到原来阵外的位置上,与其他人重新布阵。

    他以为落阶把寻幽带回来,是因为寻幽是知情的,却没想到落阶一字没说。

    落阶拍了拍他的肩膀,“仙妖魔修炼方式各不相同,决裂是迟早的事情,你也不必为此烦恼。”

    辰枢见她站在栖仙台上沉思,也没理她,只是吩咐其他人收拾这里,安排好事务他才拾级而上。

    幸亏上次从狱法山出来,落阶帮她解开了身上的禁制。她想。

    “那日啊……”

    因微尘受伤,困着阙涿的法阵灵气减弱,阙涿挣脱,朝着寻幽大声喊道:“不要听这个老头胡言。”

    ……

    他高声朝阙涿和临渊道:“快走。”

    辰枢坐在蒲团上,她跟着坐下。

    落阶见他过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但当她回到洞溪渊看得这副光景时,还是不免吃惊。

    落阶点头。

    微尘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在她前面的路只有一条,她早就选好了不是吗?

    辰枢拍了拍她的发顶,“开心便好。”

    台下两方激烈鏖战,打得难分难舍。

    ……

    衣袂划过木质门槛,辰枢叹了一口气。

    落阶大方承认。

    辰枢笑了笑,“看来你是有答案了?”

    红裙被山上的风吹得翻飞,她倒下时如同翩跹的蝶,耳畔唯剩阙涿大声喊她名字的声音。

    阙涿打断,“你闭嘴。”

    微尘一声冷笑,“寻幽,到今时今日你还护着这群妖魔吗?”提剑而上便要把她斩在剑下。

    落阶点头,“与他在一起时是开心的。”

    昼黎拉着寻幽欲往下跑,微尘见状,让旁人补了他的位置,飞身上去栖仙台拦住欲走的昼黎。

    辰枢跨过山宗门槛时回望一眼,她撑着脸在发呆。

    “反正虽然这次出了一点意外,但是结果也没什么不同。那日各个仙泽派来的人都被阙涿打了个重伤,大家在养伤期间也没闲着,带伤开了几次议会,一致决定搬去昆仑之境。”

    辰枢叹气,“其实这事也怪我们,理应防范于未然,也该预料到妖族会来。”

    落阶:……

    “师尊的意思是,现在妖族魔族联合,我们各个灵泽还是分散开来,容易被逐个击破,从前的不道山和枫木林到今日的洞溪渊便是个前例。”

    辰枢叹气,“之前魔族与仙族合作,能把妖族撵着打。现在魔族叛变,形势瞬间逆转了。”

    微尘冷笑,“枫木林于你就没有救命之恩了吗?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然后阙涿就像疯了一样,把洞溪渊干成这个样子了。”

    落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会是冤枉了寻幽,天罚的雷劫把这里劈成了废墟罢?

    而此时洞溪渊外传来妖兽的嘶鸣,每一声都像催命的钟声。

    昼黎已经到阙涿身旁,只得帮他破阵。

    但是现在劝她放弃吗?太过残忍了。

    不道山被踏平,仙族原以为是妖兽做的,后来去收复不道山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劲,直至枫木林屠杀,便可以确定此事就是阙涿所为。

    寻幽摇摇头,眼泪从脸上坠落,湿了衣襟,“微尘仙人,枫木林之事全皆我一人之错,阙涿于我有救命之恩。”

    辰枢低头看着递过来的魂阵,不解地问道:“给我?”

    落阶静静听着他说。

    寻幽看着奋力想要砍断锁仙索的昼黎,无奈地道:“你们快些走吧,不要管我。”

    他与落阶相识多年,故而了解她,她一生所求不多,几乎没有。她说出开心的时候他是替她开心的,可惜,造化弄人,他们与临渊终究不是一道的,殊途不同归。

    十里泊上她和辰枢的房子被夷为平地。往山宗上走,树木倾倒,焦土遍地,就连山宗都塌了一半,百级台阶粉碎。

    昼黎提剑迎上。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外面有人来找辰枢,辰枢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长剑锋利泛着冷光,一身白袍的微尘就站在台阶之上。

    恰好辰枢带着人前来。

    “哦。”搬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往后回来甚少,在四海八荒游荡,镇压诛杀妖兽。而十里泊,也只是片刻停留。

    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穿过结界,那时候洞溪渊的人基本都还在南荒和北荒边境,监刑的只有寥寥十数人。

    枫木林永不停歇的血雨,该停了。

    “从不道山到枫木林,你到此刻还看不清吗?”

    战力最弱的昼黎用剑砍断寻幽身上的锁仙索,临渊一人拖着辰枢,阙涿对付剩下的人。

    寻幽垂头站着,栖仙台上躺着的两人,是方才带她上来受刑的,如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处处断壁残垣,平日昏暗的山宗正殿今日亮堂了不少。

    两人沉默了一阵,辰枢又继续道:“你没有跟寻幽说么?不道山的事是阙涿做的。”

    寻幽擦了擦眼泪,想起不道山的种种,一路与阙涿相伴,被他护着南下,再到枫木林的悲鸣。

    寻幽挣脱昼黎拉着她手臂的手,大声道:“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真是,物是人非。

    她翻转看了一眼,多好的法器啊,简直所向披靡,想困谁就困谁?

    辰枢笑了笑,接过魂阵,“谢谢了。”

    “故而,各个仙泽联合都会搬往昆仑山。”

    三人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来救寻幽的。

    辰枢收起魂阵,走过断裂的千年梧桐,走下百级台阶。

    天空乌云层层叠叠,风起,带着寒意。

    战争起。

    第 35 章   第 35 章

    西海。

    夕阳西坠缓慢落入海平面,漫天霞光,东方玄月初上。偶有鸿雁掠过天际。

    落阶盘腿坐在海上的石块上,海水漫过礁石,她仿若置身西海之中。

    孤寂落寞。

    “好看吗?”

    身后的声音问道。

    落阶没有回头,“好看,你要一起看吗?”

    临渊上前,在她身旁屈腿坐下,放下手中的苦杏酒。

    不待落阶再说什么,她又继续道:“行了,你下次半夜回,你就把你破伞收起来。”

    接着杯盏就塞到她手中。

    “你说,咱们魔族与妖族合作,他又送来了珍贵龙鳞,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临渊把木盒盖上,放在身旁的礁石上,“不过我也没料到洞溪渊这么弱,就一个辰枢能打,其他都是行将就木的老头,连你也不在。我想着洞溪渊该守卫森严,我就过去做做样子,打不过就撤了,啧啧。”

    揉着她细腰的手力道又重了些。

    手中杯盏里的苦杏酒一滴没撒。

    落阶了然。

    落阶低头看了一眼,酒一壶,没有杯子。她抬头望着临渊,“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喝?”

    落阶冷哼。

    紫竹伞能隔绝灵力,但是她一踏进昆仑山便被发现了。

    “但你这常年下雪。”

    临渊突然想起带过来了一壶酒,从袖中取出两只酒盏,壶中苦杏酒落入杯盏的时候,远处夕阳已然没入海中。

    夕阳西坠,最后一丝光被收敛,四周暗了下来。

    琥珀色的酒从唇角溢出,他低头,吻住滴落的苦杏酒。

    落阶沉思,“从前回家可以随时回,如今洞溪渊已毁,这种随心所欲回家的日子竟是没有了。”

    “结果呢,寻幽自刎栖仙台,阙涿就疯了,他非要抢回寻幽的尸首,那我们也不能丢下他走,就跟老头们打了一架。”虽然在他的计划中,寻幽一定要死,但是这个时机就不恰当了,稍有差池,他们三人都会折在洞溪渊。

    这酒,甚烈。

    落阶:“好,有空去你的沼泽地玩。”

    “你接下来去哪?”临渊问道。

    她叹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临渊笑了笑,看得出她灵力又精进了不少。

    临渊深觉背脊生凉,“怎、怎么了?”

    龙鳞收起,她撑开了紫竹伞,提着碧流灯,一脚踏入海中,落脚处荡出层层波纹,她却走得如履平地。

    临渊被她理直气壮地模样气笑了,他也理直气壮起来,“我不会锻造之术。”

    临渊觉得好笑,他来的时候她不问,现在这个旖旎气氛倒是想起来问了。

    他执起酒杯,又往杯子里倒上了酒,酒盏相碰。

    “啊?”

    落阶站起身,“我要启程去昆仑山了。”

    “那你现在是计划有变么?”

    苦杏酒入喉,他笑得开怀,“若此灯生出灵识,会羞愧自刎罢?”

    落阶冷哼。

    “你们魔族也看话本子吗?”

    明月高悬,惊涛拍岸,壶中苦杏酒见底。

    “哪有那么容易?”锻造法器不易,护身法器更加不易。“你赔我一个。”

    木盒被打开,绢布上一块巴掌大小的鳞片泛着彩光,烨然生辉。

    落阶瞧了他半晌,“我就说你怎么会帮阙涿勇闯洞溪渊去救寻幽呢?原来如此。”

    “有意见也憋着。”

    天边和海面逐渐幽暗深邃,落阶拿出了碧流灯,碧流灯的幽光照亮方寸天地。

    她试探性问道:“你这酒,是不能见太阳吗?”明明可以把酒赏夕阳,为什么要等夕阳落下了才开始喝?她不理解。

    瑶玄要被气笑了,“从前你用枯叶剑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怎么数年不见?总觉得染上了些茶气。

    “第一次见魂阵的时候我属实没想到那玩意最后是用来对付我的,想想就觉得有趣。”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大手捏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唇瓣摩擦,蹂躏唇珠,“当初被你所伤,不是立志要杀妖族诛仙族,然后把你困在我身边么?”

    她顺手拿起了盒子里的龙鳞,“你这块龙鳞就送我了。”

    他在她身后叫住了她,落阶旋身回望,他道:“往后遇到阙涿躲远点。”这个疯子现在是盯紧了落阶,他觉得寻幽之死是落阶造成的,除了与仙族不死不休,还打算手刃落阶。

    抚着背的手不知不觉落在腰间,轻轻揉捏。

    临渊低低地笑了笑。

    她抬起伞,对着台阶上的人清浅一笑。

    苦杏酒一饮而尽,“一会回昆仑山。”

    昆仑山常年飘雪,从山底到山巅是千级台阶,雪落在台阶上消失不见,没有凝结成冰,昆仑之境的风雪如同幻境……

    见她不动,临渊上前抱起她就转了个方向。

    “你呢?”落阶反问。

    “喝个酒都不能好好喝吗?”

    迫于无奈跟老头们打架,结果把老头都打成了重伤。

    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苦涩味在唇舌中弥漫,酒液入喉,像吞下了一团火。

    瑶玄是山主,昆仑山的一气一脉皆与她相通,夜半突然闯入一个毫无灵识的东西,她从温暖馨香的卧房中出来,来到山底便看到拿了遮掩灵气法器的落阶,气得要命还拿她毫无办法。

    昆仑之境在西北,辰枢得知她在西海,便让玄鸟送了信让她回昆仑山一趟。

    轮到临渊冷哼。

    落阶看着他,神色认真。

    下一瞬,细细密密地吻落在唇角下巴,落在耳珠轻轻含弄,啃咬娇嫩的脖子,留下一串艳丽若桃的红痕。

    临渊低低地笑了笑,伸手拿起旁边的酒壶,把苦杏酒倒入她的口中,看她吞咽酒液,睫毛轻颤宛若欲飞的蝶,眸子像含着秋日的溪水,心底的魔蠢蠢欲动。

    临渊觉得好笑,“好好一盏聚魂灯,让你用来照物。”

    她感应到落阶便也不用出这趟门。

    落阶不解,“我为什么要躲你?”

    落阶:……

    夕阳美景,应当把酒共赏。吃独食就过分了,还要在她旁边吃。

    落阶站在山下,紫竹伞把细雪隔绝在外,她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叹了一口气。洞溪渊山宗的百级台阶已经让她惆怅万分,昆仑山的更甚。

    临渊沉思,“你不会觉得我们仙魔殊途,不能被仙族发现你与魔族过多接触,然后躲着我不让我找到,但是天涯海角无处可逃。”

    俯身把她压在臂弯里,舌尖描绘着花瓣般的唇瓣,含着舌尖轻轻逗弄。唇舌纠缠,看着她苍白的脸染上绯红,更胜方才的天边彩霞。喘息间隙,指腹划过锁骨,带起阵阵颤栗。

    落阶睨了他一眼,淡漠地勾了勾唇,“这不是你选择的站在对立面么?”

    “我不守山你来帮我守吗?”

    昆仑之主瑶玄,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

    “你下次进昆仑山白天进,大半夜的我不想出来。”

    落阶乖巧点头。

    蓦然间,风雪中出现了一个人,站在台阶之上,浅金色繁复裙装,发上玉石步摇晃动,珠翠满头。抱臂站在风雪之中,下巴微抬,声音宛若晚春的烟雨缱绻,她道:“是谁擅闯我昆仑之境啊?”

    落阶:……

    忽然,她发现落阶脖子上的鲜艳红痕,如同冬日枝头的寒梅,在雪白的肌肤上盛放。

    临渊忍不住笑了起来,落阶不解,“笑什么?”

    说话间落阶走至她身旁,风雪的凄冷中漫着幽兰香气,独属于落阶的味道。

    台阶的人回以一笑,“你大半夜回来做什么?”

    落阶:……

    她收回目光,又继续往前走。临渊看着她走远,直至素伞白衣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啊?但是我不在这里久待。”

    落阶并不觉有何问题,“灯不就用来照物的么?只是它恰好有聚魂之功用。”

    “交给辰枢了。”

    临渊问非所答,“若水的另一端,有一块沼泽地,灵气充足,人迹罕至,你觉得怎么样?”

    “不过嘛。”临渊拿出一个木盒,“前些日子阙涿送了我一片龙鳞。”

    她睁开眼,漫天星子璀璨夺目,而他抬头看她的那一眼,是众多星辰中最耀眼的一颗。

    落阶笑了笑,“沼泽地有什么好玩的?”

    星辉映照,踏碎星辰。

    ……

    临渊看着她轻笑道:“好。”

    “落阶。”他声音低哑,手臂收紧把她拥紧在怀中。

    她讶然,“你有男人了?”

    “等我抢下来了,你就可以来玩了。”

    瑶玄翻了个白眼,她真不喜欢跟落阶聊天,总有一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

    她被酒液呛住,咳嗽了两声,临渊把她抱起,抚着她的背。

    话落,他带着苦涩酒香的唇便落了下来。

    她拾级而上,答非所问。“怎么今夜是姐姐在此守山呢?”

    “唔~也没变。”揉弄着唇珠的手越发用力,他垂着眸看着她,眸底情愫暗动,“落阶,你觉不觉得,如今我们仙魔有别,做这种事的时候,别有一番滋味。”

    临渊低头笑了笑,手指抚上她发髻的紫玉簪上,“你的护身法器还没重新做出来吗?”狱法山的时候,紫玉铃铛护主碎裂,如今发髻上空空如也,只遗留一根素簪。

    手握着她的脚踝,指腹按在冰丝线悬吊着的小铃铛上。

    “你想躲我,在你们仙族的结界内就可以了。”

    “魂阵你炼好了?”

    她原来是打算看完日落就走,结果临渊来了。

    临渊拍拍她的腰,“来,转过来,看东方的月。”夕阳没了而已,今晚的月色应当也不错。

    没等她回答,临渊又继续道:“我觉得挺不错的,隔着若水,易守难攻。”

    瑶玄嗤笑,“我跟你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玩玩就行了。”

    “这就是你玩玩呈越的理由么?”紫竹伞遮在她头上,替她挡住细雪。落阶沉默良久继续道:“我觉得呈越应该是好东西。”

    瑶玄嗤笑。

    第 36 章   第 36 章

    落阶一直都很讨厌走台阶,但是今日的千级台阶,有人相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昆仑山下的台阶两旁种着灵藤树,灵藤长满千年便会结出灯笼大的果实垂在枝头,永不凋零,生生不息。灵藤果会在夜里散发着萤光,照亮方寸台阶,往上望去,宛若挂着千灯直至山顶正殿。

    细雪飘摇,夜风轻拂。

    瑶玄站在她的伞下,陪她拾级而上。

    她道:“今夜你要跟我睡吗?”

    “不。”落阶拒绝。

    瑶玄也不强求,妖媚地笑了笑,“最近昆仑山来了许多人,故而没有空房间了。”

    落阶:……

    各个仙泽齐聚昆仑山商讨讨伐妖魔一事,所有仙泽之主都在殿中有一席之地。

    “妖族魔族欺辱我等,定要顽抗到底。”

    撩开了门口的琉璃珠帘,走出去,昆仑风雪扑面而来。

    她在桌边坐下,手肘撑在木桌上支着头,看着镜中正在拆发髻的瑶玄,道:“说真的,我与临渊的事也只是我与他的事,与仙族无甚关系,不必多想。”

    禺彊:“她带着魔族的临渊来北海打的我。”

    落阶看到桌上有一株山巅上盛开的晶莹剔透的莲花插在琉璃瓶中,走过去拿起一旁的雪水正准备浇进去,听了她的话顿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大战在即,你想什么不行,想我的感受大可不必。”

    瑶玄为什么眼神这么好发现她呢?

    落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

    落阶低头笑了笑,这漫山巅的雪莲花又藏不住。

    她挑了挑眉,抱过她的肩,道:“是他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伞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果断拒绝,“不去。”

    瑶玄一身浅金色的繁复衣裙,裙摆上金丝绣的蝴蝶展翅欲飞,头上珍珠串串绕过发髻垂在半披着的青丝上,随着她走路摇晃。

    压根就没法睡。

    瑶玄没让她走。

    从前可没人关心她是怎么想的,而等她习惯了,忽如其来的关心却让她不适应。

    她忍不住问瑶玄平日是怎么睡觉的?

    落阶无法,只得走上前,低声道:“你们议会,找我干什么?”

    “杀死妖魔,我要回到故土。”

    回应她的是瑶玄一声叹息。

    翌日,晨光熹微,雪未停。

    瑶玄从镜中瞧见,立马起身欲想拦住,却在两步后眼睁睁看着雪水全部落入瓶中。

    玉石长桌旁坐了数十人,于她来说,除了几个熟人,其他人都不认识,甚是陌生。

    而仙泽的其余人都按照仙泽分派整整齐齐地站在大殿台阶之下,落阶自觉自己的地位,便混在其中听候差遣。

    落阶:……

    “你们认识?”瑶玄好奇地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看不来不像旧友,像有旧仇。

    落阶觉得从前和睦相处的日子就挺好,把挑起战争的阙涿解决了,临渊那边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四人沉默,唯有昆仑山的夜风呼啸,细雪飘摇。

    瑶玄坐在琉璃镜前,把满头珠钗一支支取下来,丢回妆奁。“主要是现在这个情况吧,咱们和魔族肯定是有一场大战的。我把临渊杀了,怕你伤心。临渊把我杀了,也怕你伤心。”

    落阶回以一笑,“好久不见。”

    ……

    落阶:……

    风中细雪飘摇,夜间寂静无声。

    禺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上台阶率先走进大殿。

    身旁的禺彊眯着眼瞧她,冷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落阶。”

    说话间便到了瑶玄的寝居,大门上挂着一副琉璃珠帘,风一吹叮当作响。挑开珠帘走进里间,满地的玉石在深海明珠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瑶玄走在最后,出来时恰好站在她身后,问她,“今晚还跟我一起睡吗?”

    瑶玄身旁的禺彊在瑶玄说话时也看到了落阶,目光一凝对着她勾唇讥讽一笑。

    ……

    瑶玄叹了叹气,“我只想你开心些。”

    “还仙族一片净土。”

    “你跟我说说你跟临渊怎么回事?”

    议会结束,落阶觉得他们实属没必要叫她来,毕竟,镇压诛杀妖兽这事她一直在做,若有变动,让玄鸟通知她便行。

    为什么还要多余问一句?

    她坐在台阶上,任凭细雪落在发端和肩膀,看着远处青山白头,云卷云舒。

    落阶:……

    落阶转脸看了一眼门外,远处最后一丝夕阳已敛在山后,她叹了一口气,低声问身侧的璃月,“他们在外面站到了现在?”

    瑶玄惊奇,“嚯,厉害啊落阶。”

    “想去山上喝酒。”瑶玄道。

    落阶:……

    落阶:……

    夜色孤寂,忽然想与他同喝一杯苦杏酒。

    原以为她是因为仙族的事叹气,却不曾想是这个理由。

    “这花,百年一开。水里养着花的是灵水。”瑶玄咬牙切齿,“这雪水,是用来煮茶的。”

    她也没有必要再问有没有空房间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了。

    瑶玄冷笑一声,正欲说什么,身后的呈越淡淡道:“我陪你去罢。”

    好一个习惯了,可惜她不习惯。

    一同回去的路上,瑶玄与她同行,辰枢和呈越走在后面。

    落阶低低地笑了笑,“谬赞谬赞。”

    瑶玄抱臂看着她,笑得莫名其妙,“你在这里做什么?上来。”

    原来受罪的只是她。

    她啧着摇了摇头。

    落阶心想:你别笑了,怪让人害怕的。

    几位仙泽之主大概有了分歧,同一个事情已经吵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停歇的苗头。

    落阶回头一眼,看到了呈越晦涩不明的眼神落在瑶玄的背影上。

    仙泽之主们陆陆续续走进殿内,昆仑之主还没到,大家都在等她。

    落阶:……

    冰凉的指尖点在还没消散的红痕上,瞧着她轻笑道:“你也是,男人嘛,玩玩得了,别上心。”

    第一,仙族要主动出击,不能被妖魔压着打,所以集结仙将找到妖魔的踪迹,一举歼灭。

    禺彊理了理金丝袖边,冷哼,“打了一架。”

    夜深,瑶玄在她珠光熠熠的卧房中熟睡。

    第三,妖族有妖兽可修炼成妖,但是仙族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故而,仙族会用灵力创造另一种意义的“人”,让“人族”修炼成仙,壮大仙族。

    大约是久站,身旁的几个人开始小声地说话。

    瑶玄见她不动,便不耐烦了起来,“人快到齐了,你快过来。”

    两日的议会结果有三:

    “有你一席之位,用得上你。”瑶玄冷哼。

    璃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殿前远处的山峰,蓦然反应过来她问的话,“啊?他们吗?点完卯就回去了。”

    瑶玄叹了一口气。

    她正思绪游离,便听到珠翠碰撞的清脆声音,她抬头,便看到瑶玄拾级走上大殿,身旁是北海之主禺彊。落阶看到禺疆总觉得有些心虚,上次去人家地盘偷东西,还当着人家下属的面把他打了一顿,实属理亏。

    说罢,便不理会他们,拉起落阶走回寝居。

    落阶站在殿前,撑开了紫竹伞。

    大殿里看不到台阶下的光景,不知道她早上看到的仙泽全部人是否还站在下面,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整天在外面站着也太受罪了罢?

    但是此次连四海之主都来了,看来仙族也没有议和的打算了。

    说罢便眼疾手快地拉开落阶缠在脖子上的批帛,落阶想扯住却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围在脖子上的流云纱落在臂弯,露出白嫩的脖子和锁骨。

    而会造灵术的,有且只有瑶玄。

    落阶放下水壶,“是百年一开,但是一开便是漫山遍野,这朵枯萎了再摘一朵不就好了。”

    她们走入大殿,正殿里琉璃碧瓦,玉柱雕花,横梁上挂着雪莲花状的繁复琉璃灯,每盏灯的灯芯都是一颗拳头大的深海夜明珠,与洞溪渊的朴素不同,这里珠光宝气。

    这场议会开了两日,第二日的夜里大家才散。

    瑶玄一愣,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小事,她连我都打过。”

    “从前仙泽联合,从未如此大阵仗。”

    ……

    她目光与辰枢看好戏的眼神对上。

    落阶无奈道:“其实我可以不睡觉的。”前夜她躺在瑶玄的床上,屋内宝光晃眼,珠帘在风吹动下声音嘈杂。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三族已经水火不容到此地步了么?

    昆仑之主瑶玄到了,议会自然就开始。这场仙族的议会从清晨开到了暮色四合。

    昆仑山大殿里的玉石长桌旁坐着许多人,大家皆神色凝重。

    综上,“这朵百年一开的山巅莲花要枯萎了。”

    她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不显突兀,仿佛本该如此光辉耀眼。

    瑶玄走至最里面,落座坐在主位,而落阶,她坐门口的末位。

    落阶:……

    “我挺开心的。”话落,雪水倒入琉璃瓶。

    瑶玄打断她的话,她轻笑,笑意明媚宛若三月繁花,语气坚定,“男人只会阻挡我修炼的步伐。”

    答曰:习惯了。

    话落,她又抱臂沉思了片刻,道:“前夜你从外面回来时印子鲜红是刚咬出来的,看来不是昆仑山的人。禺疆说你带谁去打他来着?哦,对,魔族之主临渊。”

    “怎么了?”落阶不解,鲜少见瑶玄这个模样,她心目中的瑶玄,所有皆虚妄,一切皆可杀绝。

    橘金色的光落在山巅的积雪上,美得如同幻境。

    昆仑雪纷纷扬扬而下,落阶不想淋雪,但看到大家无视白雪落了一身,一脸凝重,她便也不好意思自己撑伞。

    她蓦然想起那个玄衣身影,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会提着酒来到她身旁,与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陪她看月升日落。

    第二,由于妖兽会进化成妖,故而安排落阶去镇压诛杀妖兽。

    瑶玄不知何故,走到一半时停了脚步,她回身一望,站在人群中的落阶便与她的目光对上。

    “我愿与命相拼,誓死杀死妖魔。”

    落阶睡不着,她掀开被子下床。

    “连四海之君都到齐了,此战声势浩大。”

    各个仙泽的人都站起身鱼贯而出,陆陆续续回去。

    落阶:……

    瑶玄啧啧称奇,“你这么出息呢,带着魔族去打北海啊?”

    落阶:……

    瑶玄断然拒绝,“我与落阶喝酒可以聊些闺中密话,跟你们两个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瑶玄摸了摸下巴,“禁忌之恋啊,有些刺激。”

    旁边还在议论纷纷的大家都噤了声,好奇地瞧她看过来。

    身后两人一动未动,目送她们离开。待她们走远,落阶才小声问道:“你与呈越……”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苦杏酒辛辣苦涩,她竟觉得怀念。

    她不自觉低笑出声,她怀念的是他陪她喝的那杯酒?还是陪她喝酒的人?

    在今天夜里好像有了答案。

    第 37 章   第 37 章

    落阶在昆仑山山的这段时日,瑶玄经常跟她说仙族与妖魔两族的战况——那就是大家都没战。

    魔族退至若水之后,妖族也销声匿迹了一段时日。现在仙族在昆仑山上养精蓄锐,瑶玄着手创造“人”族事宜。

    风平浪静反而像暴风雨的前夕。

    ……

    落阶打算东去,但是瑶玄说她难得来一趟,让她多留几日。

    要留下她的瑶玄却被造“人”族一事忙得不见踪影,落阶这段时日无事可做,便日日去扫山门的千级台阶。

    又是一日清晨,落阶拿着扫帚往下走,几日不见身影的瑶玄却出现了,还陪她走台阶。

    落阶了解她,知道她定是有话说。故而不理她,自顾自地扫尘埃,等她主动开口。

    “连仙族都不知道你的影踪,我又何德何能啊?你说呢?”

    仙族见妖族动,他们也飞身上前欲想上去救景偿,但他们不是落阶,刚一入阵便被压制部分灵力。

    落阶沉思了半晌,抬眸瞧向她,“上次给你的莲灯,能聚灵气,你拎着多出去晒月光能快些恢复。”除此外别无他法。

    话未落,落阶一个旋身,枯叶剑从阙涿身后刺进,血从枯叶剑尖滴落,地上红色咒文大片大片被破坏。

    落阶觉得好笑,“你杀她亲友族人,还希望她既往不咎好好呆在你身旁吗?”

    为什么是呈越给她送信?

    电光火石间,落阶拔下鬓间的发簪,尖锐的簪尖划破掌心,赤金色的血泊泊而出,落阶跪下掌心用力按在咒文上。

    她捏着信与眼前的玄鸟四目相对,玄鸟歪了歪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喙啄了啄自己泛着七彩流光的黑色羽毛。

    阙涿脸庞的恨意褪去,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又笑了起来,眼底荡着讽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遵守承诺?你太天真了落阶。”

    便是她这一阻挡,给了困仙阵的人逃脱时间,他们退回都落阶身边。

    仙血破坏咒文,原本缓慢旋转的咒文不动了,落阶来不及召唤枯叶剑,便看到阙涿的长剑砍断吊着青鸾的玄铁链,落阶闪身上前接住坠下的青鸾。

    瑶玄抿了抿唇,倒也没再说什么。

    “昨日呈越仙君便带着仙兵仙将出去了。”能直呼呈越仙君名讳的人,也没必要隐瞒。

    惊雷落下,阵中的咒文越发鲜红。

    仙族的其中一人道:“昨日我们原本是跟着呈越仙君过来救人的,路遇魔族的截伏,仙君被魔族拖住,我们几人好不容易脱身便过来救人。”

    困仙阵的他们打得难分难解。

    吹起衣裙猎猎。

    溪回看着自个跑进困仙阵的仙族觉得有些好笑,便真的大声笑了出来,他挥了挥手,让妖族带着妖兽一同而上。

    “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遵守承诺呢?”

    阙涿不见得她这个淡然模样,看着她勾唇一笑,眼中杀意欲裂,“你自行走进阵中,我便放了树上的五人。”

    阙涿恨恨地看着她,紧绷着脸庞,“你怎知不行?”

    阙涿站起来,提起长剑冷笑一声,“既然落阶不来救人,这些人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台阶未下几阶,瑶玄开口问道:“大规模的使用造灵术太消耗灵力了,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

    她什么都没说,一步步走近。

    落阶探了探青鸾的脖息,见她只是晕厥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阙涿笑了,“落阶,希望你能拖到你全身血液流尽。”

    裙摆曳过台阶,耳畔除了风声便是远处的玄鸟啁啾。

    落阶不理解他的愤怒,也不想理会他的愤怒,“我已入阵,现在轮到你遵守承诺了。”

    风刮着风沙吹了众人一身,大家也顾不上了。

    落阶知道留在此地无用,便匆忙往雷电落下的方向赶去。

    看这阵势,看起来是要启用大阵的样子。

    他哈哈大笑起来,却在下一瞬收敛了笑意,像是给落阶一个下马威,长剑直穿往枯树上的玄铁链砍去。

    阙涿看到她破坏法阵,愤怒地向剑刺向树上的景偿,枯叶剑出,抵挡住下一招杀招。

    落阶没管滴血的掌心,血寸寸滴落,破坏困仙阵。

    坐着的阙涿笑了笑,“落阶呢?落阶还没到吗?”

    阙涿淡定地坐在最前方的竹椅上,翘着腿看着前方。

    ……

    但是能穿过仙族结界来到此地的都不简单,故而他主动问道:“这位仙子,你有何事?”

    最后所有人看着景偿摔落在地,被地上的红色咒文切割成碎片,瞬间血雾飞散,肉身祭阵,困仙阵瞬间被修补好。

    落阶没听,一脚踏入阵中,身上的灵力刹那被封印。

    阙涿受伤,血顺着手臂滴落,困仙阵的法力又减了些许。

    “阙涿,寻幽没有跟你说过吗?锁仙阵最忌讳见血,你万不该进来同我在这里打。”枯叶剑抽出,“从前的你或许还能同我打个势均力敌,现今的你早已不是对手。”

    妖兽踩踏前来,溅起尘土。

    落阶自知不可能带着仙族的这数十人对付妖族的上千人,她提着剑躲开阙涿的攻势,拎起地上的青鸾便闪身逃出困仙阵。

    他们想等,但是阙涿没有耐心等。

    他们这数十人,去打阙涿带领的妖族无疑是蚍蜉撼树,唯一出路,便是等在东荒的落阶仙君前来。

    ……

    说话间,方才还隐在厚云后的闪电裂开苍穹,苍雷打在空旷的荒野上。

    她到若水三十里外的荒地时正值晌午,空中却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日光。

    营地的兵将都视她为无物,忙着自己手里的事。

    与困仙阵相隔的前方是仙族的数十人,两方皆不动。

    仙族的剑指前方却无可奈何。

    阙涿的剑破空而来,她只能用枯叶剑抵挡,眼睁睁看着景偿从上方掉了下来。

    “放过她罢。”

    阙涿满意地笑了笑,他原以为要擒住落阶还需要废几番功夫,没想到只需要一句话。她便听话毫无反抗地步入圈套。

    阙涿捂着腹中伤口,念了个止血诀,怒目圆瞪,挥着剑便向前。

    落阶随手叫住了一个人。

    剑锋寒光一闪,剑便冲枯树上吊着的青鸾而去,倏忽间,狂风大作,风中穿出一把剑与阙涿的剑相碰发出令人心悸的铮铮。

    落阶没有应话,问了一句来的时候便应该问的话,“呈越呢?为什么只有你们数十人?”

    阙涿冷笑,“落阶,你现在可以逃,但是他们就只能以身祭阵了。”他目光落在枯树上吊着的剩下三人。

    身后仙族的数十人大声阻止,“仙君,不要去。”

    云层后隐约窥见雷电闪烁。

    结界碎裂,妖族却也不再上前。阙涿也跳出了困仙阵,念诀止血。

    多想无益,她收起了信,匆忙赶去信中所标注的地方。

    送信人是呈越,信的内容是两字“速来。”另附一张寥寥几笔的简约地图,是若水三十里外的一处空旷荒地。

    “阙涿,你要见我说一声便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那人一身银色盔甲,皱着眉头看向她。此处都是要上战场的人,而她身穿一身素衣裙装,仿佛只是来游山玩水。

    前方地上漂浮着一圈泛着金光的红字咒文,咒文旋转着移动阵心是一棵枯树,树上用手腕粗的玄铁链吊着五人,五人皆低着头一动一动,响雷落在枯树上,围绕着枯树的咒文又扩大了一圈。

    “呈越呢?”落阶开门见山。

    “落阶,你的骨头我定寸寸敲断,烧成粉,以祭寻幽。”

    阙涿冷笑,“我还以为你贪生怕死不敢来呢?”

    落阶显身站在阵前,枯叶剑绕了一圈回到落阶手中。

    “想都别想,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他亲自欺身而上,执起长剑与她对打。

    落阶丢下青鸾,瞬间念诀结起结界,阻挡冲上来的妖族。

    风愈发的大。

    妖族齐结,黑压压的人头拿着长镰,身后妖兽昂头嘶鸣,叫声响彻天际遮盖雷声。

    与瑶玄道别后,她一路往东海而去,路上收拾了几只妖兽,剖了妖丹炼了点小玩意,在东海看了半个月的日出。

    阙涿的手下大妖溪回带着妖族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

    落阶从上往阙涿的肩膀砍了一剑,对着仙族的人大声喊道:“退回去。”

    晨光熹微,碧波荡漾。

    狂风席卷惊寒冷意,仿佛刹那间进入了暮冬时节。风吹起她的紫色裙摆和半披的青丝,金色枯叶蝶围绕着她飞舞。

    天雷一道道落下,阵修补完成是迟早的事。

    乌云层层如盖,一望无际的荒野上暗色四合,完全看不出现在是正午。

    他咬着牙齿咯咯作响,“你找死。”

    她道:“阙涿,趁现在我还想跟你做交易,把他们放了。”

    隐下心中的不安。

    落阶从昆仑之境离开是两个月后,碧空万里无云,微风不燥。

    雷声一阵一阵,狂风吹过原野。

    风过无痕,台阶之上只余她一人。

    他见阙涿落了下风,便拉起弓箭,对准了枯树上吊着的景偿,羽箭射出,玄铁链断裂,景偿从空中坠下。

    仙族驻扎的营地只余寥寥数百人留守,落阶走了一遍都看不见一个熟悉面孔。

    天雷一道道落下,红色咒文缓慢修复。

    落阶摊开手掌,手中的枯叶剑与周身围绕飞舞的枯叶蝶化为齑粉。

    呈越叫她过来,自己却不见影踪。

    她淡定地把散乱的青丝用涤丝捆起,“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骑着小毛驴正准备折转往东南而去的时候,收到了一封玄鸟送来的信。

    仙族欲想后退,但为时已晚。

    结果却并不如意,妖族数千人带着妖兽就在这里等着落阶前来,他们走不得也不能走。

    阙涿见落阶不答话,耐心告罄,示意溪回。

    溪回已经等了很久,三支箭一同上弓,对准树上吊着的三人。

    弓越拉越满,下一瞬射出。

    第 38 章   第 38 章

    狂风大作,云层越来越厚,天色也越发的暗。

    溪回弓上的三支箭同时射出,冲枯树上的三人而去。

    落阶只得提着枯叶剑重回阵中,她身影消失之前只留下一句,“找机会带青鸾走。”

    困仙阵未修补完毕,她提着枯叶剑飞身而来,抵挡急速而来的箭矢,其中一支擦着她的手臂而过,她没有躲闪,任由箭矢划出伤口,血液流淌滴在阵中,她趁机结了个结界,挡下剩下的一支箭。

    她落在阵中,跪到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阙涿站在千军之前,看着她的狼狈模样笑了笑,“落阶,我有时间陪你耗,你耗得下去吗?”话落便抬了抬手。

    溪回饶有兴致地看着落阶,然后又搭起了三支箭,对准吊在枯树上被狂风吹得摇晃的三人。

    箭出再此被落阶挡下。

    不过,他们一群人,而落阶孤身一人。

    两人从青鸾的房间出来,瑶玄有事要忙,被人唤走了。

    十日前,呈越偷偷回昆仑山,恰好妖族和魔族突袭,营地突然没了主心骨,宛若一盘散沙,五位主将带着人撤退,终究不敌。

    他思考道:“上回狱法山落阶好像还没有这般……”狠戾。

    身后厮杀声刺耳。

    ……

    这个样子?落阶低头,看着手上缠得厚厚的白色纱布陷入沉思。

    ……

    阙涿与她剑锋相抵,“落阶,你逃不掉的。”

    紫色闪电穿透云层,又一惊雷落在枯树上,咒文逐渐往外扩散。

    被落阶劝阻。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大殿前,看到呈越跪在台阶之上,身上都是一道道长鞭打出来的血痕,染透长衫。昆仑雪纷纷落下,沾染发顶。

    阻拦妖族的结界轰然碎裂,落阶提剑一步一杀,身上的深紫衣裙被鲜血沾染,她也不在意,不多时,脚下已尸山成堆。

    落阶伤重,闭门修养了两天。昆仑山灵气充裕,恢复飞快。

    临渊理了理袖子,挥了挥不存在的尘土,对昼黎道:“你带一队妖族人过去帮一下。”

    辰枢从天而降落在落阶身旁。他带来的百个仙将马上加入战局,与妖族妖兽厮杀。

    落阶往后结了三重结界阻挡妖族的冲势,往身后大喊:“快走。”

    落阶低头笑了笑,“用魂阵,我坚持不了多久。”

    她被困在中央,妖族一层又一层的围困。

    “嗯?”昼黎震惊,“你说的是……溪回?”

    枯叶剑剑尖指地,血顺着剑锋而下。

    她纵然不能全身而退,也能带走阙涿。

    等呈越收到消息时为时已晚。

    她回到昆仑墟,在偏苑脱下衣裙的时候,身上血肉模糊。用昆仑墟的雪水冲洗伤口,一地鲜血流淌。伤口翻开皮肉泛白,看着让人心惊。

    局势瞬息扭转。

    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

    所以落阶,要速战速决,杀掉阙涿,带树上的两人离开。

    辰枢赶到的时候便是眼前的这个场景,风吹黄沙,荒原寂寂弥漫着血腥气。落阶一身伤紧捏着枯叶剑,踩着妖族的尸体一步一杀。

    落阶觉得可笑,想要用仙族的阵困住她?还是少了祭阵的青鸾的情况下。

    昼黎觉得可惜了,“阙涿就这样被抓,我们的力量又削去了一截,怎么算都是我们亏了。”

    她提着剑直冲阙涿而去。

    落阶知道他们的想法,拖到困仙阵越来越广,压制她的灵力,诛杀她便不在话下。

    魂阵已经祭出,阙涿逃无可逃。这役,是妖族输了。

    也是因为落阶之故,他能及时赶到用魂阵收了阙涿。

    临渊勾唇一笑,“甚至在你之上。很有意思是不是?”

    瑶玄冷笑。

    落阶竭力跪倒在地,仅剩的力气握剑支撑自己。

    风云骤变,惊雷停歇,风止。

    临渊偏头对站在身后的决夙道:“把拦住呈越的魔族叫回来罢。”

    捆着青丝的紫色涤丝被隔开,半披的发丝散落,在狂风中吹散凌乱,唯有发髻停留着一只展翅的枯叶蝶。

    两日后,落阶又生龙活虎地到处走走。

    仙族的数十人在落阶的掩护下已经带着青鸾离开,妖族派了少数人去追,剩余的人回头围困落阶。

    此时此刻,溪回已经带着剩余的妖消失在荒原之上,身后的仙族追兵狂追不舍。

    困仙阵的咒文沿着枯树迅速扩散开来,不多时,移到他们站着的边缘。

    话毕,山顶团起一重黑色烟雾,烟雾消散,早已没有了人影。

    临渊负手而立,风吹起玄色衣袂。

    昼黎站在他身旁,看完了全程。

    当时瑶玄就准备提剑去再杀一次妖族,让阙涿跪着上千级台阶来给落阶道歉。

    他感慨道:“落阶太强了。”在困仙阵下救走青鸾,重创妖族,打伤阙涿和溪回,拖到辰枢来支援。“如果辰枢不来,她能跟妖族同归于尽。”

    “救走的也活不了,拭目以待。”临渊看着即将结束的战场,看着溪回带着剩余的妖族逃脱,“溪回能力在阙涿之上。”

    落阶这个位置很妙,至少呈越看不到他们。

    再射出去,一次又一次皆尽数挡了下来。

    “呈越怎么了?”她没有回头,也知道身旁的人是辰枢。

    两人身上都是剑划出来的伤,却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叹了一口气,“魂飞魄散。”

    就在落阶挥剑劈来之时,溪回一个旋身,往后退了数十尺,上箭拉弓。便是此刻,一直退避的阙涿迎了上来,落阶被拖住,眼睁睁看着枯树上的最后两人以肉身祭阵。

    乌云压顶,天色暗得如同没有月光的夜,唯有地上的咒文鲜红得晃眼。天雷越来越密集,恍若催命的钟声。

    妖族的人围了上来,却被落阶的结界阻挡。她出剑狠戾,招招都是杀气,阙涿和溪回结节败退。

    卷轴出现在辰枢手中,他起手一抛,画卷在空中徐徐展开。

    阙涿讽刺地勾了勾唇,“落阶,现在的你确实比以前厉害多了。可惜,再厉害也只有你一个人。”

    剑锋划破指尖,赤金色的血从虚空中结了一个符阵。

    落阶此战艰难,还要分神打一圈圈围上来的妖。

    青鸾等人被带走。

    溪回的箭再此破空而出,同一刻,妖族带着妖兽绕过困仙阵冲向身后的仙族。

    但是,仙族这次损失了太多人,连唯一能活着带回的青鸾都至今未醒。

    落阶步步紧杀,他们两人只是躲避。

    瑶玄抱臂倚在门前,淡淡道:“再想不到办法会如何?”

    今日,他必定要在此诛杀落阶!

    远处的土山上。

    “落阶这么厉害,仙族为什么藏着掖着?”这一直是昼黎想不通的地方。“仙族主将是辰枢和呈越,就我现在看来,落阶在他们两人之上。”

    下一瞬却出现在溪回面前,面无表情地把枯叶剑送入他的腹中。

    此战妖族损失惨重,仙族同样损失惨重,被带走祭阵的青鸾一直未醒,景偿和另外三位主将命陨战场。

    她旋身后退,与阙涿隔开一丈距离。

    他顺着落阶的目光,看到了跪着的呈越。

    “哎?不对,不是才四人么?还有一个救走了。”

    跨过门槛的落阶顿住了脚步。

    临渊:“不算亏,祭阵的五人换一个阙涿,怎么能算亏呢?”

    “是,主上。”决夙领命离开。

    她见无事可做,便去瞧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青鸾,昆仑山的药仙全部被召集过来,八人站在房间内束手无策。

    天雷击落时同时落在枯树和符阵上,下一瞬,枯树在天雷中炸开,在妖族震惊的目光中化成齑粉。

    便是这一刻的分神,枯叶剑只抵挡了两支箭矢,其中一支射断玄铁链,那人跟景偿一样落入红色的咒文里被切割成血雾。

    阙涿提剑迎上去,“我必定要你的血祭寻幽!”

    血在黄沙中涓涓而流。

    辰枢恰好出大殿出来,见她趴在柱子东侧的石雕围栏上,便走过去。

    溪回始料未及。

    一出手皆是杀招。

    身上都是刀伤和镰刀砍出来的伤口,看着严重,实际确实很严重。

    他们未受伤前尚且不是落阶的对手,如今两人都受伤,更不可能在落阶手上抵挡几招。

    落阶展颜一笑,“你为什么觉得没有了人质,你们还能牵制我?”

    狂风吹起她紫色的衣裙,恍若怒盛的花。

    临渊笑了笑,眼底都是温柔缱绻,“落阶只适合单打独斗,她没办法领兵,那些人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

    她在困仙阵修复之前,闪身离开。

    两人沉默。

    她皱眉不解。

    战场的刀光剑影尽收眼底。

    ……

    “阙涿这东西,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还要引你前去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擅离职守,让他麾下的五位主将中计被带走,部分兵将被杀。”

    阙涿和溪回亦好不到哪里去,衣裳染上血污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个在妖主之上的手下,隐藏自己,不露苗头。如果不是今日他站在高处,恐怕也看不出来。

    这不难选。

    辰枢夸赞,“落阶,你做到很好。”一人对抗妖族,坚持到他来此。

    妖族设困仙阵让落阶来换人,呈越没有办法,写信让落阶到战场。他在带人去支援的路上被魔族拦截,一扣一环仿佛早已算好。

    地上鲜红如血的咒文瞬间消散,不见踪影,唯有黄土飞尘。

    阙涿见落阶出阵,便知要坏事,提着剑上来与落阶对打。

    溪回被她的凶狠模样吓了一跳,慌忙后退。

    落阶知道枯树上的人是牵着她的绳,她要救仙族的其他人就要放弃祭阵的剩余两人。

    “此次确实是呈越之过,师尊亲自打了三百一十六鞭,罚跪三日,已祭死去的兵将。”

    仙族撤回了昆仑之境。

    落阶抬眸,对上了溪回惊恐的眼神,她轻轻笑了笑。

    远方云聚又散,风雪未停。

    “师尊让你伤好后去一趟,想要问问你魂阵之事。”

    哦?

    第 39 章   第 39 章

    夜里的昆仑山寒凉。

    浅金色披风滑过青石地板,落阶走进大殿时,呈越还跪在下头。

    她回头那一眼,恰逢呈越抬头,落阶觉得都到对视的份上了总得打个招呼,故而她用包得不见五指的手朝他挥了挥。

    呈越不悦地眯了眯眼。

    ……

    大殿的长桌上坐了十数人,皆是各仙泽之主,瑶玄没来,主位空着。

    落阶照旧在末位坐下。

    她来之前辰枢跟她说过,此次让她前来,是关于魂阵。

    微尘道:“辰枢说,魂阵祭出便能困住世间万物,无法反抗是么?一旦祭出,无法收回?”

    辰枢:……

    落阶点纸成筏,筏飘在若水水面,不一会,竹筏便沉入水中。

    ……

    ……

    “三百多鞭,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啧啧。”说完便觑了瑶玄一眼。

    微尘又问道:“只能困住一人?”战场上辰枢祭出魂阵,只收了阙涿,放跑了妖族的其他人。

    她想起在北海与禺疆的一战,冰锥穿透身体留下满身的血窟窿,是临渊一路抱着她逃亡,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为了让她安睡抱着她一动不动直到天亮。毫无怨言,不谈舍弃。

    悬崖上白雪坠入黑暗。

    三个月后,一直未醒的青鸾,魂飞魄散。

    落阶继续点头,“只能困住一人。”

    可惜,她能力有限。

    但是她依旧睡不好。

    她没有说谎,纸皮兽世间仅此一只,只生活在北岳山,这小东西跑不快咬合力又不行,在这乱世,能活这么久已经让她意外了。

    她站起身,大殿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她挑了挑眉,“别我出去一趟,回来家没了……”

    但是,她把纸皮兽的所有纸皮收藏一事,并没有说出来。

    故而她只能实话实说,“我没办法再复刻另外一个魂阵。”

    为首的冷笑:“我们主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

    落阶未知会任何人,在一天夜里,独自离开了昆仑之境。

    进退两难,无后退的余地。

    落阶坐在榻上,镂空雕花木门敞开。

    落阶勾唇一笑,低声道:“不堪一击。”

    辰枢一脸震惊,他在此刻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魂阵给他了。

    落阶便是这样,横渡若水。

    伸手推到她面前,“吃桃子。”

    她撑着紫竹伞,一脚踏在若水上,落脚处泛起圈圈涟漪,如履平地。

    她觉得有些好笑。

    师尊从落阶到洞溪渊的那一刻,就从未信任。今日,甚至没有为落阶说上一句话。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好好保护自己。”

    瑶玄烦躁地在她面前转悠了两圈,眨眼见便消失在她卧房内。

    金光一闪,不知什么从他们眼前划过,若水之上的落阶身影消失不见。

    其间一年长仙人在众人沉默中开口问道:“那……魂阵可以锻造多少个?”

    临渊到底是怎么带着魔族渡若水的呢?

    她觉得有些好笑。

    瑶玄默默地移开了目光,放下竹篮里装着的两只毛茸茸粉嫩嫩的大桃子。

    ……

    他们刚一转身,万千枯叶蝶往他们袭来,未曾做出反应,枯叶蝶在他们面前碎成齑粉,强大的灵气冲撞五脏六腑,下一瞬,若水边上的守卫全部倒地。

    不多时,风雪中,跪在殿前的人头顶被遮了一把油纸伞。

    他们终究殊途不同归,在世间各自沉浮。

    落阶其实明白他们的想法,单是能困住世间万物这一点,如果有无数个魂阵,那便能让仙族立于不败之地,妖族和魔族都不在话下。

    方才师尊怀疑的目光让他坐如针毡、芒刺在背,他看向落阶,却发现她习以为常得淡然,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

    ……

    瑶玄走后的第二日,呈越带着人回了南荒,辰枢带人往北荒驻扎。

    跟瑶玄的宫殿不同,这里幽暗静谧,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地方。没有风吹琉璃珠帘的声响,也没有宝物夜明珠散发的耀眼光芒。

    是夜。

    落阶好奇地看向她,“他回来找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落阶不知这话该怎么接?看向了辰枢。

    落阶站起身,无视众人或探究或怀疑的目光起身,走了出去。

    在场送别的的辰枢和呈越:……

    瑶玄离开昆仑山之前跟她说:“最近外面太乱了,你也不要乱跑,就在这里帮我看着昆仑山吧。”

    微尘道:“我们也是这两日才知道魂阵的存在。”

    他们已经走远,听不清他们吵架的内容。

    但是,芥蒂的种子从开始便种下了,无解。

    这话说得重,甚至有埋怨的成分在。

    瑶玄也没再说什么,“记得看家,我走了。”

    落阶笑了笑,“我明白,你也是怕今日这种情况不是么?”

    落阶离开昆仑山大殿的时候,呈越还在下头跪着,她没有停顿,径直离开,辰枢跟在他身后。

    落阶点头。

    魔族善战,带着人一直沿着若水往前推进。

    “能说些好的么?”落阶无语。

    她也不在乎他们相不相信。

    背后腹部手臂全是伤,躺着不行,趴着不行,连侧着都会压着手臂。

    “什么人擅闯魔族之地?”

    故而她刚坐下,微尘也没什么铺垫,单刀直入,“落阶,辰枢说魂阵是你所锻造的。”

    落阶低头看了一眼包成一团的不见五指的手掌,又看了一眼桃子。

    妖族自阙涿被魂阵收了之后便一直没有动静。

    落阶只得用无关紧要的借口推搪,“魂阵所用到的材料,其中一样是北岳山的纸皮兽褪下的纸皮,但是我这些年无数次路过北岳山,再也没有见到纸皮兽的踪影。”

    她顺着落阶的目光看去,悬崖对面是昆仑山的主峰,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到朱甍碧瓦的大殿,雕花鎏金的巨柱,还是大殿前台阶之下跪着的一身雪的呈越。

    风雪凄冷,桌上烛火摇曳,明明灭灭。

    她大多时候,都是静坐到天亮。

    门外是悬崖栈道,山侧风大,大雪纷纷扬扬落入深不见底的山涧。

    枫木林的一百二十八个魂魄锻造的魂阵,要怎么复刻?让长桌上的仙人们都奉献自己吗?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辰枢知道,这些年在洞溪渊中她锻造了无数法器,几乎都拿出来给他们所用。她除了一把枯叶剑,便只有一把伞,还是掩盖灵气所用。就连魂阵这么所向披靡的法器,说给他就给他了。

    “落阶,此事关乎仙族生死存亡,大家都在想办法,连瑶玄仙君都用自己修为去造灵。我觉得在座各位,有能力便不要藏着掖着,也给仙族出一份力。”说话的是个鬓发全白的仙人,落阶不认识,仅限见过几面。

    瑶玄从门口走进来,看到她坐在榻上看着外面,疑惑道:“你不睡觉你在看什么?”

    为首的魔大喊:“有不长眼的来挑衅我们魔族,列阵。”

    上次一战,妖族和魔族都退了,仙族也退回昆仑山。

    痛而已,又不是不能睡。

    如果有一天在战场上遇见,她真的能狠下手么?

    南峰的侧院里。

    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

    刹那间,大殿内陷入沉默,长桌上坐着的人都不作声。

    瑶玄冷哼,“他自找的。”

    大战停歇,唯有与魔族的边界线中偶有冲突。

    落阶沉思。

    “其实你不必愧疚。”落阶宽慰他,“从前我问心无愧,往后亦是。”

    落阶:……

    但是落阶确实没有办法。

    “临渊在吗?”

    若水雾重,等她看清前方的时候,魔族守卫沿着若水站了一排。

    她这生遇到的人很多,皆是过客。只有他说与她交换名讳。但是又能如何呢?

    直到身后的声音再也听不见,辰枢才开口,“魂阵之事我确实没有跟仙族的其他人提起,也不是因为有私心。不过是……”担心今日的事情会发生。

    收了紫竹伞,幻化出枯叶剑。

    魂阵的事后来再也没人提起,落阶也落得清闲。

    “实在不忍心去看一眼啊。”她怂恿道。

    ……

    看白雪坠崖,看曦光穿透云层,看木质栈道缝隙里的小蘑菇冒头而出。

    大殿里各仙泽之主的争吵声传来。

    金色衣裳的昆仑山主低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跪在地上的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一个趔趄,栽倒在美人的怀中。

    “魂阵确实无法复刻。”

    辰枢叹气。

    “对了,还有一事。”落阶突然想起什么,“上次把魂阵给你时匆忙,忘记说了,因为是你启用的魂阵封印,一旦你灵力损耗,魂阵的结界便会减弱,到时候阵中的人容易脱阵而出。”

    大家都走了,她帮不上忙无事可做,便在昆仑山研究阵法和法器。

    落阶起身,他也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

    仙族上次一役折损过多,也无力反抗。

    若水延绵千里,雾深浓重,瘴气丛生,水深如浓墨,落叶飘落,瞬刻便沉入水底。

    这话很熟悉,多年前她踏入丹穴山领地时,也是同样的话,字句一样,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唯有前方悬崖虚空深邃。

    落阶看向辰枢的目光更明确了:你之前没用也没说吗?

    她径直走回床榻,无视背后伤口痛入骨髓,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但是瑶玄的目光一直落在大殿前的雪雕身上,无视她吃不了桃子的需求。

    得知青鸾的死讯,昆仑山士气更加低迷,个个都来去匆匆神色凝重。

    瑶玄找了一个很适合的地方安置“人”族,她带着人前往。

    提着枯叶剑的她一转身,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临渊。

    风吹起玄色衣袂,黑发如瀑,一根木簪随意挽起,他就站在沼泽之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临渊朝她伸出手,薄唇张合,吐出两个字,“过来。”

    第 40 章   第 40 章

    落阶踏上沼泽地,风吹起发间的紫色飘带,枯叶蝶在发髻间展翅欲飞。

    临渊倚着树,目光落在她身上晦暗不明,眸底情潮涌动。

    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临渊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枯叶剑,低声道:“收起来。”语气是他不曾察觉的温柔缱绻。

    手中的剑化成万千金蝶消散。

    下一瞬,有力的手臂环上她的细腰,用力压进怀里,一旋身,把她紧紧压在树上。

    她仰头看他,张嘴未曾说话,他冰凉的薄唇就重重地印了上来。

    舌尖描绘着唇线,轻轻啃咬唇珠,感受她在身下轻轻颤抖。

    落阶挑了挑眉。

    落阶:“我会考虑的。”

    落阶点点头,“反正就是在场看我挨揍是吧?”

    她提起裙摆,一步步踏上台阶,露出脚腕冰线坠着的紫玉铃铛。发髻上枯叶蝶展翅欲飞。

    空谷幽兰的香气侵入鼻腔。

    她道:“昼黎不是你的人么?”

    临渊被气笑了,“我拿碧流灯做什么?”

    台阶之上是魔族宫殿,恢弘的穹顶与昆仑之境的大殿不相上下。

    落阶肯定地点点头,“你肯定会喜欢的。”

    “这种大事你得用点珍贵的东西来交换。”拎起她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

    当然,“把你送到我的床上来”这句话只是调戏落阶,他跟辰枢地原话是“你把落阶送到魔族当我的王后。”

    落阶恍然大悟。

    “上次荒野一役,阙涿被困魂阵,然后溪回带走了妖族。之前魔族与妖族合作之事是与阙涿探讨的,现在妖族没了主,也不太愿意继续与魔族合作了。”

    临渊又继续道:“魔族下一步就是往南荒推进。”

    她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答,临渊就偏不信了。“总是诓骗我。”

    “对。”

    临渊觉得与辰枢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最后不欢而散,故而合作之事也没有了下文。

    “行行行,就碧流灯,给我。”说话间已到寝殿,他把落阶放在榻上。

    落阶低声笑了笑,抬眸便看到低头凝眸看着他的临渊。

    落阶扭头看他一眼,“计划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了?”

    临渊脚步未停,“我一个大男人撑把伞像什么话?”

    落阶觉得好笑,“你是这么想的,怎么没想到跟仙族合作呢?”本是同根,灭掉异族,有什么不能细谈呢?

    “你这段时日便是在这里捣鼓你的地盘?”

    临渊走上玉阶,走向大殿尽头的黑玉制王座上。他随意摊着,肆意风流,他张开双臂低声道:“过来。”

    “不够珍贵吗?”落阶假装不明白,“还是你想要四十八骨紫竹伞?”

    “你看啊,虽然我与辰枢没有谈好,但是这个条件我永远对你保留。”他低头含上她的耳垂,轻声道:“你答应当我的王后,所有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有兴趣吗?与我共享这天地。”修长指尖指向远方,“踩着妖族,杀绝仙族。”

    “行。”落阶也不想此刻计较,反正亏也吃了,伤也好了,仇可以晚点报。

    落阶伸手。

    说完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

    “不要动不动就动粗,嗯?”手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摩擦着唇珠。“找我什么事?”

    临渊见她一脸茫然便笑了,“上回困仙阵,与阙涿一起同你打的那个大妖。”

    临渊掀起眼皮认认真真看着她,落阶试探性问道:“真谈过?”

    “你也不要一副被骗了的模样。”落阶召唤出碧流灯。

    “从前仙族的事你不是不管么?此次怎么是你亲自来?莫不是想见我了。”

    他撑着头看着她上前,在最后一级的时候伸手一拽把她拉进怀中,埋头在她颈脖间深吸一口,幽兰香气满腔。

    落阶点头,关于魂阵破解之法,应当没人知晓,那辰枢那边就不用太担心了。

    睫毛轻颤,红唇水润亮泽。临渊勾唇笑了笑,“落阶仙君自己送上门,真让人诧异。”

    落阶就站在殿中,挑了挑眉,“我找你是有正事。”

    落阶歪了歪头,摊开手掌,手腕被临渊掐住压在头顶。

    临渊抬头看着她,勾唇笑了笑,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把你送到我的床上。”

    临渊赶紧按住,“别别别,咱们不动粗。”

    落阶心里默默道:阙涿都不知道被你算计几回了,溪回不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怎么做?

    溪回?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临渊:……

    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手心,她回过神来,歪头看着他。

    “所以那日你在场?”落阶侧身看向他。

    话落,撞上落阶一言难尽的目光。

    “此次与你的交易,我打算用碧流灯交换。”落阶忍住不笑。

    粗粝的指腹摩擦着手腕,“我也可以邀约仙君去我家玩些有趣的东西。”

    “而且,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呈越驻守南荒辰枢驻守北荒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仙族知道我去打呈越,辰枢还能放弃北荒不成?后面可还有一个虎视眈眈不知状况的妖族。”

    “也不是。”临渊拉她转了个身,指向延绵千里的若水,“这一片,我都打下来了。”

    “但是辰枢拒绝了我的条件。”

    落阶此刻太阳穴跳了一跳,不用深想,这个条件肯定与她有关。但她还是问了出来,“什么条件?”

    他的表情淡了下来,一副我就知道我又被诓骗了的模样。

    ……

    “关于妖族。”

    他冷笑,“无趣。”

    “认识溪回吗?”

    临渊对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很意外,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当真?”

    “那……碧流灯?”

    落阶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魔,笑了笑,“要在这里说么?”

    落阶冷哼。

    “但是溪回的出现在大家的意料之外,他从前在妖族没怎么露面,我发现他各方在阙涿之上还是与你打的那一场。溪回在你跟辰枢手底下带着一部分妖族逃脱,我让昼黎带妖去支援,然后就没了消息。”

    落阶想起丹穴山上的潦草木屋和仅此一张的竹床,确实不太像话。

    穿过沼泽地,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湖泊,湖泊上恢弘宫殿屹立。

    落阶心想我又不是阙涿那个有勇无谋的傻子。

    “阙涿当了这么久的妖主,肯定深入人心了罢,那当然是带领妖族救回妖主。”

    “行。”

    辰枢当场狠狠地拒绝了,他甚至很生气,“落阶不是我们之间交易的货物。”

    大手爆着青筋用力掐着腰。

    落阶不解,“他们妖族内部现在在抢妖主的位置?”

    ……

    紫色裙摆滑过石阶,落阶觉得好笑,便真的低低地笑出声来。

    “什么姿势也能谈正事,过来。”

    落阶不语。

    “唉,话不能这么说,你不也揍了他们?”

    “什么事让你主动来找我?”骨节分明的手玩着她的圆润指甲。

    后来阙涿推进锁仙阵一事,也是为了削弱仙族势力,仙族的五个主将命陨,怎么算都是赚的。魔族没理由拒绝。

    落阶问道:“阙涿被魂阵所困,如今妖族是什么情况?”

    “所以现在昼黎要坐妖主的位置,溪回是最大的阻碍。”临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溪回的术法在昼黎之上,不过我不太了解溪回,谁胜谁负还得再看。”

    “应当不太可能,目前这个情况,溪回根本抢不过昼黎,说到底,之前北荒的妖族是昼黎统领,后来与阙涿联合。现在就算阙涿死了,于情于理妖族之主都得是昼黎。但是如果换了你是溪回,你想要妖族,你会怎么做?”临渊把问题抛过去。

    临渊有些许意外,“哦?你看出来了?”

    “话题绕远了,这个事我找个时间给仙君赔罪,说回溪回?”

    他低声哄道:“与丹穴山的竹床不一样,寝殿我命人打造得很好,床也很软,你应当会很喜欢。”

    落阶试探性回答,“照路?”

    “之前妖族四分五裂,阙涿的势力最为壮大,那时候仙族联合,妖族也被迫联合,昼黎只能依附阙涿,但是他不甘心,便想与我合作把阙涿弄死,他统领妖族。”

    落阶歪头避开他狠戾的吻,从他肩上看过去,方才在若水边上被她打倒的魔还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过来,甚至忘记爬起来。

    临渊理所当然道:“虽然你很厉害,他们打不过你,但是总不如亲自看着安心不是吗?”指腹揉了揉她的耳珠,“我怎么舍得?”虽然这个局他出了不少力,但是他不可能看着落阶入局,她可以受伤,但是得活着。

    他又继续低头去玩她的手指,描绘圆润的指甲边缘,摩擦如羊脂般的指甲盖。“就是妖族带走你们仙族五个将领之前,阙涿一直想杀你为寻幽报仇这事你也知道,我也提醒过你注意阙涿。后来他定计划开启困仙阵的事我知晓,我不愿你有意外也是真心,便去找辰枢详谈了一次。”

    “嗯?”

    “其实仙族不应该留时间给妖族休养生息,现在的情况,妖族可是有妖兽修炼成妖,魔族与仙族都是灵识而生,没了就是没了,仙族和魔族不动,就是给妖族时间壮大。”

    他揉了揉她沁红的耳珠,低声笑了笑,“你说用珍贵的东西交换,我怕我不多说你不愿意。”

    “那问吧。”发髻上的枯叶蝶展翅欲飞的模样很像真的,他好奇地伸手捏了捏蝴蝶翅膀,指尖穿过金光,他讪讪地收回手。

    落阶笑了笑,“也许我们所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你想知道的事基本都已经告知你了,你该兑现你方才的承诺了。”说完,临渊横抱起她走下玉阶,往后面的寝殿走去。

    临渊:不就是被骗了吗?

    “真的珍贵。”落阶提起碧流灯,放在他眼前,“这灯,最近好像要生灵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