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津岛修治瞪大双眼，有点不可置信：“你说……这段时间，要我养你老，你养我小？”
坤灵顶着一张仙女脸，郑重点头。
“没问题吧，这很合理。”
“……你觉得合理？！”
“对啊，合理且公平。”
“……”津岛修治打消与坤灵这种厚脸皮的念头。
说不通，显然没用。
坤灵发言很离谱，但津岛修治还是洞悉了她深层的想法——坤灵要留在津岛家，待在他身边。
老实说，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
因为津岛修治对坤灵这个神奇的存在，很感兴趣。
他想近距离观察‘妖精神明’，挖掘不为人知的信息。
可他又不想那么轻易答应坤灵。
“抱歉，好像不太行。”
“为什么不行？”
津岛修治佯装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说：“虽然以后换妖精小姐养我，听起来很不错。但我还小，正仰赖不喜欢我的父亲……没有能力供养妖精小姐呢。”
坤灵松一口气：“这个啊，我不用你——”
“还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津岛修治打断，“如果被家人发现妖精小姐的存在，不仅我会受到严厉责罚，说不定他们还会把你抓去给官方做研究，以此换取利益。”
说着这里，他嘴角挂上不符合年纪的讽刺弧度：“这种概率很大，以父亲和兄长的性格来说。”
坤灵不以为然：“没关系，无论来多少人我都可以杀掉——啊，是你的亲人，那就揍一顿好了。”
“不只是我家人，还有霓虹的神秘武装力量。毕竟是传说中的妖精，很有价值呢。”听出某些信息，津岛修治试探道，“你一个人，能应对这么多人吗？”
“轻而易举。”
“诶，妖精小姐好厉害。”
“我超强！”
津岛修治换另一种方式：“哎呀，以上都是假设啦。不过一旦被人发现，妖精小姐能轻松应对，可我就有麻烦了呢。”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呀。”坤灵安抚说，“放心吧，我有办法不让别人察觉到我。”
津岛修治又说：“就算你这么说，可实际上，我还是个小孩子，实在没办法再养一位老人家。而且——”
顿了顿，他眉眼弯起：“养你又没有好处，我不是很想自找麻烦。”
这番说辞不好听，但他没来由地笃定，对方不会恼羞成怒。
果然，坤灵完全不生气，反而急切地说：“养我不麻烦，而且对你有好处！”
“比如？”
“比如……”坤灵认真思索片刻，细数能想到的好处，“再过一段时间，我给你看山海经里的异兽，很有意思。”
“这个不算。”
“啊？”
“这怎么能算好处呢？”津岛修治指指点点，“这明明是你早就承诺我的事，算在好处里面也太狡猾了。还是说，你想赖账？啊，说话不算话的妖精小姐~”
“我没有！”
津岛修治望着对方，没说话。
“好嘛，我再想想。”坤灵努力思索，“啊对了！山海经有奇花异草，每个都有好玩的效果。比如治病救人，养容美颜。”
津岛修治礼貌提醒：“这些，现代医学全能做到。”
“不可能。”坤灵扬起下巴，“御水避火的果子、不饿又饱腹的果子、忘却忧愁的草木等等。啊，还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不死松。”
她列举了很多，听到最后一个时，津岛修治瞳孔微缩。
他扯了扯嘴角，缓缓道：“长生，这算哪门子好处，明明是惩罚。”
这种说法，坤灵第一次听说。
但她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继续说：“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山海经缺少的。所以，养我吧。”
“……”
等了一瞬，坤灵没等到肯定答案，又说：“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也可以帮你全部宰掉。”
“哇哈暴露了吧，妖精残忍可怕的本性！”津岛修治做出惊恐脸，又快速收起，“那就不用啦。津岛家是津轻首屈一指的家族，我好歹也是津岛家的小儿子，再不受宠也不会受到外人欺凌。”
“这样啊。”
坤灵没辙了，有点沮丧：“我很厉害，但对你好像没用。”
津岛修治眼睫微微颤动，似是想开口说点什么。
还不等他说出口，坤灵忽然打起精神说：“我可以带你来场愉快的经历——你们人类小孩子，做梦都想拥有的体验。”
“那是什么——诶，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马上就知道了。”
“无论要做什么，能不能先松开我的脖子——我要窒息了，这种死法很丑的！！！”
.
秋雨后的夜晚，温度很凉。
耳畔急速划过风声，津岛修治紧闭双眼，感受到冷空气从和服领口灌入，本能缩了缩脖子。
半空风很大，他适应了好一会，才勉强睁开眼。
等看清头顶和脚下飞驰掠过的景象，眼睛即便被风吹得发涩，津岛修治却还是舍不得闭上。
真的，太美妙了。
津岛修治借着坤灵的力量，维持飞在空中身体的平衡，看着下面有着零星灯光的青森县。
青森县三面环海，森林占据全县土地面积的六七成，有许多被官方指定保护的天然风景。
以天鹅光临而出名倒映月光的十三湖，有被海水冲洗得秀丽的海岸，沿途有各种瀑布的溪流……
此刻，这些无与伦比的美景，全在津岛修治的脚下。
从高空向下望去，一览无余。
不受氧气限制尽情翱翔在夜空，月亮和星星更清晰，稀薄云层也变得触手可及。
这种经历是津岛修治以前未曾想象过的。
美妙，有趣，自由。
——妖精小姐带来的。
相比过快飞行速度带来的凛冽冷风，津岛修治和坤灵紧握着的手心，升起了让他觉得可怕的热度。
坤灵问：“好玩吧？”
“……嗯。”
风有些大，吹散了小少年的轻声回应。
好玩。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簌簌的风声，从他们之间流淌而过。
过了会，津岛修治转过脸，看向用温热掌心包裹住自己小手的坤灵，眸色幽幽发暗。
并排飞在空中，他只能看清少女几缕长发拂过的精致侧脸。
她的长相清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迎着皎洁月光。
不知道是因为月光，还是本就如此，津岛修治觉得坤灵即便不戴那蠢兮兮的光环，也彷佛自带淡淡光晕……
过了很久，他收回视线，慢慢阖上干涩发冷的双眼。
嗯，妖精小姐，也许真是神明。
不知过了多久，津岛修治感觉飞行变慢，似是正向下滑行。
等他再睁眼时，脚已经踩到实地。
“刚发现的地方，在这里歇歇脚。”坤灵松开津岛修治变热的手，“虽然远远比不上……但凑合看看吧。”
“这里是——”
高达二十五米的云井瀑，月光下的水流散成珠状，飞落而入溪流中，荡起一层层银色涟漪。
津岛修治说出了地名。
“奥入濑溪流。”
“是叫这个呀。”坤灵轻跃到溪水中的青苔石上，“刚才见你一直张望这里，就带你来了。”
“因为我？”
“嗯。”
津岛修治没说话，望着潺潺流动的溪流水面，有些怔忪。
过了会儿，他抬起脚走向并不深的溪流，“这么漂亮的河面，水深却不太够，好可惜。”
“不可以。”
坤灵看向想进入水中的津岛修治，不赞同：“水太凉，人类幼崽身体太脆弱，会生病。”
“略略略，才不要听你的~”
津岛修治吐吐舌头，完全不理会坤灵的劝告，自顾自地抬脚走向溪水。
下一秒——
“？”
津岛修治目光呆滞，看着脚下如履平地的水面，不信邪地在水上踏了踏。
可他无论怎么尝试，都没办法将脚丫浸入对他充满吸引力的水中。
就彷佛水面之上，有一层他看不见的玻璃，无声拒绝了他与水的亲近接触。
“……什么啊！”
坤灵双臂环胸，从鼻腔中漫出一声轻哼，既得意又不满：“笨小孩，还很不听话。都说过了，入水禁止啦。”
津岛修治收集到新的信息，面上却不显。
他语气委屈又带着小抱怨，嘟嘟囔囔：“什么嘛，擅自替别人做决定的大人，真讨厌。”
“你不高兴了？”
“当然啦，这不是很明显吗？！”
“那怎么办？”坤灵皱起秀气的眉毛，有些纠结，“我不想你生病，也不想你不高兴。”
津岛修治愣了愣。
然后，他微微低下头，发丝藏起眼中的情绪，声音很轻：“说这种话……”
可能是没听见，坤灵没回应他这句呢喃。
她摸着下巴，似是在跟某些隐秘的存在对话——
“你们说怎么办？”
“这小孩又笨又不听话，可避水果还要过段时间才有。”
“同意？不行，他看上去身娇体弱，绝对会生病的。”
“给溪水升温？你们把提这个建议的笨蛋叉出去——控制不好温度，小孩会被煮熟吧！”
“给溪水抽干？蠢货，你比刚才那个蠢货还蠢！”
“没办法，他现在生我气，万一不养我，那可就糟糕……所以怎么办？”
“真是，这么多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人比我聪明，唉。”
……
坤灵的声音不算小，津岛修治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脸色也因为这几句话时而变色。
他厌蠢，但妖精小姐这种……
算了，不捉弄她了。
“妖精小姐。”
津岛修治打断坤灵，笑眯眯地说：“为了感谢这场奇妙的经历，我想了一下——”
“这种开头。”坤灵双眼蹭的一亮，“是答应养我的意思吧！”
“……嗯。”
“看吧你们这群笨蛋，还是我有办法。”坤灵得意地关闭聊天频道。
重新跃到岸边，她朝津岛修治伸出手。
“走吧，回家。”
怔了下，津岛修治握住坤灵的手，浅笑说：“好——对了，回家的话，是像来时那样飞啊飞回去嘛？”
“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诶，还有别的方式吗？”
“对啊，遁地怎么样——在泥土中咻咻的直线穿回去，速度超快，还不冷。”
“……绝对不要！”
“哦，好吧。”
坤灵面露可惜，牵起津岛修治，刚想有所动作，忽然又停下来，转头打量他的衣物。
“怎么了？”津岛修治疑惑问出声。
“你衣服里面，还有别的衣物吗？”
“嗯？和服里当然——”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说这话的目的，津岛修治不可思议，“等等，你不会是想让我把衣服脱给你吧？！”
坤灵承认：“嗯，我今天穿的衣服露胳膊，吹风起鸡皮疙瘩。”
“那我呢？之前不还担心我会着凉吗？！哇，善变又虚伪的大人。”
“不会的。”坤灵拍拍胸脯保证，“我抱着你飞，严丝合缝的，绝对不会让你吹到一丝风！”
“……不行，和服里面是真空的。”
“哦，在空中光屁屁和露小鸟会害羞？”
“……”
“怎么不说话了？”
“我现在非常肯定——”津岛修治面无表情的，“妖精小姐是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