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 > 其他小说 > [秦]陛下何故水仙? > 3、相谈
    二人对视而笑,片刻后,赵政手里的石子又打出一颗。

    嬴政可不惯他,偏身躲了过去,而后伸手接住下落的石子,转而打了回去,正正落在赵政晃悠的脚背上。

    赵政没料到他能有这个准头,吃了这一口气,又抓起几个石子来,一幅不打中不罢休的势头。

    嬴政便陪他玩,他打不中就算,打中便接起石子,原样给他打回去。

    几次下来,赵政什么便宜也没得着,反倒让给他最后一颗石子砸了眉心,气得在断墙上站起身来:“你!”

    “哈哈。”嬴政干笑了两声,对赵政摊摊手,神情无奈,但又挑衅,和他方才那副表情如出一辙。

    上辈子在邯郸可没人和他这么玩闹,更别说回去咸阳那宫墙。

    再后来,也没人敢与他这样逾矩,他从没见过自己气成小鼓包的样子,也从来没想过逗他会这么好玩。

    赵政还想报复回来,周边却有人来,他脸色一变就要走,又想起来此行目的,对嬴政小声道:“愣着做什么,快走!”

    接着便直冲嬴政的那小破屋,他走得急,嬴政却好整以暇,跟在后边走得缓慢。

    赵政初来,却都不需他带路,想来是早就找到了他。

    却也长着心眼,并未直接上门来,而是观察几日,见他身边确实只有一个羸弱妇人,这才放心出现。

    小小年纪戒心却大,嬴政评判起另一个他来。

    有些东西放在上一世的自己身上是好事,可如今不一样,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小赵政,这一个谎,可能需要千万个理谎来做补。

    赵政戒心有多重,他就要下同样多的功夫把他给骗过去。

    且若日后一朝谎言拆穿,他手中就要有同等的筹码,让赵政不得不将他留下。

    否则伴君如伴虎,留在赵政身边,迟早会把自己赔进去。

    这片的人大多起早贪黑,这个时辰安静得厉害,嬴政一路不见人,推开屋门去,就见赵政已经坐在了他塌上,正打量着这屋子,见他来,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嗯,你带我住更好的?”嬴政在他身旁坐下。

    赵政没答他的话,而是问:“你上回说让我回秦国,如何回?”

    嬴政反问:“你觉得呢?”

    赵政明显在来之前就想过许多,听他这样问,当即问道:“你有钱?”

    赵姬曾给他讲过他父亲异人与吕不韦,那时父亲很是潦倒,靠着吕不韦一掷千金才重新立足。

    “没有。”嬴政的一句话却打碎了他的想象。

    “那你有什么?”赵政问。

    嬴政故作神秘:“我会看天下局势。”

    赵政半信半疑:“如何看?”

    他与赵姬在这邯郸城,光是活下来就费劲,消息闭塞得很,嬴政故意问他:“可知你父亲异人的现状?”

    赵政摇头。

    嬴政便道:“他回秦后,认秦太子安国君之正妻华阳夫人为母,更名子楚,有华阳夫人作保,他会是安国君将来的继承人。”

    “嗯。”赵政答应一声,等着他继续。

    嬴政却不讲了,笑道:“想听我继续说?”

    赵政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不妙:“你想做什么?”

    “你帮我将这屋子收拾了,”嬴政示意他看乱糟糟的周边,与他道:“收拾好了,我再告诉你。”

    赵政:“……”

    他的视线扫去屋内,简陋的陈设蒙着灰,却又不厚,看着像是打扫了却又没有弄干净。

    与床榻斜对的屋角更是,他方才一进门,就看到这处的一堆杂物。

    看起来像是想打扫屋内,却又没做完全。

    赵政看向他,心道这人怎么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心中不愿,无奈确实想从此人身上听到秦国的消息,只得跳下塌去,拿了嬴政丢在一旁的盆出去打水。

    片刻后,赵政回来,为他擦干净染尘的桌台,又将杂物都好好堆去了闲置的米缸。

    嬴政看他满脸不情愿,心中好笑。

    前些日子他确实打扫了,但是除去床榻收拾得比较像样,其余全是表面功夫。

    一是体弱,二,这些事向来都是宫人下仆做,他几十载从未经手这些,自是做得粗糙。

    一朝见到幼时的自己,第二面就差使他做事,来到这边后,每一件事嬴政都觉得甚是稀奇。

    待赵政弄完,复而坐到他身边,嬴政顺势便摸摸他的头,满意道:“真乖。”

    赵政没有像昨日打开他,却也默默将他的手别开,而后半是威胁道:“你最好说些有用的。”

    他可不会白白帮人干活。

    嬴政笑着收回手,这才继续:“秦王年老,已是多病之躯,怕是熬不过明年。他走后,太子安国君继位,届时,子楚便会得太子位。”

    他继而指向赵政:“而你,就会是秦国太子的后继者。”

    “有了这层身份,无论是秦宫中的势力,还是赵王臣下,都不会任由你被丢在邯郸。也就是说,秦王离世,就是你回秦的契机。”

    赵政问:“为何?当初阿父也为太子后继者,还不是一样被丢在这里?”

    “你不一样,”嬴政看着他:“他不像安国君那般子嗣众多,你是他的长子,怎可能将你就这样丢在这里。”

    “真的?”

    “信我。”嬴政肯定道。

    赵政看着他,若有所思一阵,而后蹦出一句:“你怎会知道如此多?”

    “无可奉告。”嬴政总不能说这些事他尽然经历过。

    可对于赵政来说,这些都还未发生过,自然是存了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还不简单?”嬴政道:“且待来年。”

    赵政还是有些存疑:“你住在邯郸最破落的地方,年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又从何知道这些?”

    还真是年纪小,怀疑人家,有话还就这样直说,嬴政于是道:“可不要因为表象而小瞧人。”

    赵政却摇头,道:“我没有小瞧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份。”

    “你既然要随我回秦宫,我总要知道你的身份。”

    “还未印证我所说真假,这就默认会带我回秦宫了?”嬴政笑着逗他,又摸了摸他的头。

    这次赵政都没有反抗,让他摸了个够,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人?”

    嬴政想了想,答:“来帮你统天下的人。”

    “嗯?”赵政越听越迷糊,问道:“统天下?”

    这时候的他只知道秦国强盛,对天下局势没有太多清晰的认知,也不会想到,日后他会站上那无人可企及的高台。

    嬴政既然来了,总可以告诉他些东西,不至于日后回秦那样被动,于是道:“想听我与你讲天下局势吗?”

    赵政几乎是眼前一亮,赶忙点头。

    关于这些,赵姬倒不是未与他说过,只是说得也不大详尽。

    毕竟,在邯郸,他们的头等要事是活下去。

    嬴政却没有继续说,只是这次倒不是要让他再去洒扫,而是道:“今日已晚,你下次来见我,我便告诉你,好吗?”

    每次见面,都留这样一个话做引,这样钓着人,赵政就总会来找他,也就会愈发知道他的价值。

    这样下来,近一年的时间相处,不怕赵政不带他回秦。

    赵政却有些舍不得走,良久都没有起身,而是就这样看着他。

    “不舍得走啊?”嬴政瞧他这副小模样,忍笑指了指床榻,问:“那今日便在这睡下?”

    赵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塌,一时没有答话。

    犹豫片刻,赵政却还是起了身,道:“我不回去的话,娘会担心的。”

    “那明日再来,”嬴政看着他,着实觉得可爱,最后捏了捏他的脸,道:“回去罢。”

    许是认知到他可能来历不凡,赵政全然没有反抗,任他揉捏,末了,临走前还不忘问一句:“你还未告诉我你是谁?”

    嬴政还是避而不谈:“我做的事只要于你有益,你又何必知道我的来历?”

    赵政听完,神色好像稍显了失落,抬步便要出门去。

    嬴政见此,在他踏出门的前一刻,莫名又添了一句:“你只需要知道,在这个世上,除去你本身,还有我永远不会背弃你。”

    赵政又回眸望他。

    两人一个坐于榻上,一个站在门前,又是对视而望,这次却是赵政先露了笑意:“这样吗?”

    随后又摇头,添道:“你且不算,娘也不会背弃我。”

    言罢,他抬脚出门,踏月而去。

    嬴政心中却替他叹气。

    这时候的他有多信任赵姬,日后就会被她伤得有多狠。

    不过这都是后事,嬴政也不想如今就想那样多。

    今日见赵政一面,倒也算舒心,他躺去塌上卧了会,不多时,他便睡了去。

    如此,他也就完全没注意到,屋外一个半大的孩子,自赵政去后,探头探脑望着这边。

    自那夜后,每日清晨,嬴政总能在门外见着一些吃食,有时是浆果,有时是蔬菜,稍微好些,还有烧好的鸟雀。

    一开始他以为是赵政,后来一想,赵政要送,根本没有必要躲藏。

    可除去赵政,谁还会给他送东西?

    明显也不是妇人。

    这具身体原主结识之人?

    可也找不到不露面的理由,嬴政百思不得其解。

    一夜,他干脆不眠,靠在门后听着动静,想直接将这人抓个现行。

    等了一晚,约是寅时,门外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也就是这一瞬间,嬴政夺门而出,外边那人反应倒也快,见他出来,转身就跑。

    明明看着不大,跑起来却飞快,转瞬上了那面断墙,就要翻过去跑走,嬴政手腕一甩,袖子藏的尖锐瓦片飞出,正正砸在那人手边。

    也就是这一个当口,他追了上去,摁住了来人,对方还想跑,被他踹中了麻筋,痛呼又被他伸手捂住,这才老实下来。

    嬴政这才看清,这也是一个孩子,年岁估计比赵政还要小些。

    自来了赵国,倒是捅了孩子窝了。

    他问:“你是谁?”

    对方被他捂着嘴,根本开不了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这幅神态,嬴政心中一颤,居然莫名的,生出一股诡异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