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上岸的第二天

    如果是陌生男人提出的请求,哪怕他的长相踩在浅早由衣审美点上,她也绝对不会被美色迷惑,一定断然拒绝。

    “留宿吗?”浅早由衣略有些犹豫,“长期的话,有点……”岂不是和同居差不多了?

    她承认她警校时期馋过同届第一的身子,但只是口嗨罢了!

    他们本质上仅仅是有过几次交集的熟人而已,微熟,五分熟人。

    “透君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吗?”浅早由衣提议,“我尝试帮你联络一下?”

    金发青年眼中闪过一抹令人不忍的失望。

    “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雨夜里,是由衣救了我。”安室透叹气,“要说信任的人,我现在只信任你。”

    最绝妙的语言艺术是留白。

    安室透什么都没说,浅早由衣联想到他口中的“不能露面”、“秘密任务”、“无处可去”,脑海中自动给许久未见的同届生补全细节。

    公安的秘密任务肯定危机四伏,连同伴都不能轻易信任,如果她出于好心擅自联络警视厅,说不定会导致安室透的任务功亏一篑。

    “我知道了。”帮人帮到底,浅早由衣承诺,“在伤好之前,透君就住在我家吧,我不会向别人透露你的行踪。”

    安室透笑起来,金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他的眼睫,他不适地眨眨眼。

    “你还穿着湿衣服呢!”浅早由衣反应过来,“快去洗个热水澡,我找邻居借套你能穿的衣服。”

    女孩子慌慌张张地忙碌起来,安室透被她推进浴室。

    “家里好像也没有备用的浴巾,你先用我的。”浅早由衣独居惯了,什么都是一人份,只好先把自己的洗漱用品贡献出来。

    黑发少女交代一通,安室透耐心地倾听。

    其实不需要她讲解,他能分清由衣对洗漱用品的安排,凡是她用过的,都染着轻浅的薄荷香气。

    她喜欢的气味也一点没变,警校炎炎夏日的跑道上,薄荷的清香被风吹过来,咬牙跑八千米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冲刺,弯腰扶住膝盖大喘气。

    安室透每天都能见到这道风景线。

    晨练是警校的日课,他跑八千米气都不喘,安室透习惯比其他人更早去晨跑,再赶在人多起来之前离开。

    优越的成绩和显眼的金发让他在警校一直是被注目被议论的对象,安室透毫不在意那些或嫉妒或好奇的目光,他和这群警校生从来不是同路人。

    毕竟,安室透只是个假名。

    他考入警校也不是和这帮人玩过家家,他身上有组织交代的任务。

    黑衣组织,隐藏在黑暗中的跨国犯罪集团,这才是安室透真正效力的存在。

    警校的考核对久经组织训练的他来说太过简单,任何考核都是绝对的断层第一。

    “要我说,这一届最难以言喻的两个人就是安室和浅早吧。安室到底是怎么能考出这么高的成绩?浅早又是怎么能门门垫底啊?她好几门课都没分,但教官也没劝退过她,怪得很。”

    路过教室时,人们的议论声传入安室透耳朵。

    浅早由衣,本届倒数第一,安室透对她有印象。

    黑发绿眸的少女,模样漂亮极了,任何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时都会被硬控,无一例外。

    安室透记忆较深的是开学时她自我介绍,说她的自我定位是文职,请打打杀杀的暴力之事远离她——开学第一课,格斗术,五大三粗的硬汉教官第一次给学生跪下,哭着求她挺住不要死。

    这么不经打的人也要当警察吗?安室透产生一丝好奇。

    浅早由衣一天的精力被每天的八千米长跑消耗99.9%,她用余下一格电量撑够剩下所有课程。

    成绩自然惨不忍睹,门门挂在及格线边缘,安室透看着自己的满分答卷,实在不理解她怎么能扣那么多分?

    后来他知道了。

    第一名总是承载教官更多的期望,安室透被教官叫去,帮忙批改试卷。

    情报分析课的试卷,题目很难,安室透难得没有提前交卷,落笔后检查了半天,最后发现他还是忽略了一个小细节。

    “这个不给你扣分,题目是太难了,我出题的时候就猜到没人能注意这点细节。”教官说,“标答在这里,按步骤给分。”

    安室透依言批改试卷,他不带感情地写下分数,一份份批阅。

    红笔停在一份格外干净的试卷上。

    真的是干净,简直像张白卷,黑笔非常敷衍地在文本中圈出情报点,寥寥几笔分析完,最后一句话给出结论。

    按步骤给分,她只能拿到一个结果分。

    “一个都没漏。”安室透目光停在被他遗忘的细节点上,潦草的黑笔圈出文字,在空白处画了个鬼脸。

    什么都没说,但嘲讽意味很足,八成是看出了出题人的险恶心思,隔空对出卷教官指指点点。

    “她一直这样吗?”安室透拿着这份试卷请示教官,教官看见浅早由衣的名字,露出头痛欲裂的表情。

    “浅早!又是这样!”教官深呼吸,“习惯了……我习惯了……你给她及格分就行,她不会说什么的。”

    “我已经拎着她的耳朵和她说过很多次步骤写完整不写步骤没分,好家伙,一字不听。”教官忍不住和警校第一吐槽,“你知道她会怎么回答你吗?”

    “我知道。”计算机课的教官插话,“她会一脸惊讶又无辜地问你: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过程?”

    反跟踪课教官路过:“再加上一句:教官,你菜就多练。”

    浅早由衣受害者齐聚一堂,各自唉声叹气。

    “幸好她的职业规划是当警察。”教官们唏嘘,“如果不是在警校见到她,我一定会看见一颗犯罪界的新星冉冉升起。”

    恐怖的观察力和情报分析能力,黑客技巧娴熟,并且出乎意料地极具射击天赋——安室透暗中观察了浅早由衣一周,得出结论。

    如果不是体力和格斗技巧拖后腿,谁是真正的警校第一可不好说。

    他来了兴趣。

    警校的生活规律且无趣,安室透和所有人都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以免被私情影响任务,观察浅早由衣变成了他仅有的娱乐。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女孩子敏锐得超出想象,安室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不过三秒就会被发觉,浅早由衣东张西望,纳闷地把脑袋晃来晃去。

    幸好女孩子容貌优越,几乎人人的目光都得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安室透的目光不太容易被发现。

    这让他既满意又不悦。

    好消息是浅早由衣一点儿不在乎被人看,看就看呗又不少块肉,你把她当显眼包她都不在意。

    坏消息是,他在她眼里和常人没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就制造出不同,黑方真酒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安室透调整了晨跑的时间。

    和一向去的最早的他不同,浅早由衣对八千米深恶痛绝,恨不得拖到最后一秒才踩着点姗姗来迟。

    她打着万一教官不在能混就混的主意,为了摸鱼绞尽脑汁,哪怕被后面的同学超了两圈情绪也无比稳定。

    安室透每次看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都想要不他架着她跑完算了,他一带一都能超浅早由衣三圈。

    鬼冢教官发现安室透改了晨跑时间,托他帮忙看着浅早由衣:“让她跑完就行,时间不限。”

    金发青年答应下来,他站在操场边,对浅早由衣笑笑。

    “还有四圈。”他鼓励,“你可以的。”

    浅早由衣:我不可以!

    “教官走了吗?”她问。

    “没走。”安室透摇头,“我是你的新教官。”

    “同学何苦为难同学。”浅早由衣不气馁,“这样好不好,我假装摔倒在地,你假装送我去医务室,我们两个同时拥有一上午的摸鱼时间。”

    “上午的课很重要。”安室透说,其实一点也不重要,课上的内容他早就掌握了,纯故意为难女孩子,“你快点跑完,我们快点去上课。”

    “好冷酷无情一男的。”浅早由衣吐槽,“今天上午又没有课需要去档案室,你那么积极做什么?”

    安室透嘴角笑意收敛。

    她为什么知道他经常进警校的档案室?安室透没在档案室碰见过浅早由衣。

    “干嘛露出危险的表情?”跑步跑到头晕眼花的女孩子问,“一副我知道太多的模样,我上次脱口而出教官假发的牌子他都没和我计较呢。”

    噢,原来不是对他多有关注,而是习惯性收集周围人的情报吗?

    不是个好习惯,比旁人看到更多,更容易被麻烦事缠上。

    可惜晚了,已经他被缠上了。

    安室透分了下神,浅早由衣体力本来就差,边跑步边说话更是让她体质-1-1,某个瞬间,女孩子突然向前栽倒。

    她鼻尖撞到金发青年胸膛,疼得眼泪当场流下来。

    “谢谢你,但你胸肌练这么好做什么?”浅早由衣吃痛,“能不能考虑一下脆弱的我。”

    安室透:冷知识,只有骨头撞得更痛。

    “腿抽筋了?”他支撑着浅早由衣全部的体重,手臂施力将她抱起来。

    “你干什么?”突然的悬空感让浅早由衣心慌,她不得不搂住安室透的脖颈维持平衡,“我缓一下就好了。”

    “小腿抽筋缓不好,要把筋脉揉开。”安室透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人家好像是好心想帮她,浅早由衣不好意思再挣扎,即使她觉得两个人的距离着实过于亲密了。

    医务室这个时间没有人,安室透也不在意,他把浅早由衣放在床上,让她躺下。

    有力的手掌覆盖浅早由衣的小腿,压住她不自觉的挣扎,一点点揉开抽痛的筋脉。

    “疼疼疼……”女孩子小口吸气,手指攥住床单。

    “揉开才能好。”安室透垂眸,抓住她的脚踝把向后退想跑的浅早由衣拖回来,“别乱动。”

    女孩子呜呜噫噫地抗议,金发青年不痛不痒地照单全收,掌心圈住她的踝骨。

    好细,几乎一折即断。

    “差不多可以了。”浅早由衣试着动了动腿,抽筋的症状已然消失。

    安室透慢慢松开手,将表情调整为友善和担心。

    “真是多谢你。”被迷惑的女孩子甩开直觉隐隐的提醒,眼睛亮亮地道谢,“我一定会报答的。”

    “不用谢。”安室透微笑。

    迟早让你报答他。

    报答来得稍微晚了些,但到底是来了。

    安室透关掉热水,他擦干身上的水渍,避开小腹处的伤口。

    “好险。”他呢喃,“差点被条子逮到。”

    枪伤还挺难处理的,然而好运站在他这边。

    “希望她下次记得,不要随便往家里捡人。”安室透玩味地说,“不过也没有下次了。”

    第82章 上岸的第三天

    “浅早,你今天工作不太专心啊。”

    目暮警官的声音惊醒了神游的浅早由衣,她匆匆回神,一副“我在认真工作我完全没有摸鱼”的正经社畜表情。

    “早上也是,差点迟到。”目暮警官摇头,“你平时都很准时的。”

    他没有注意到,提起早上二字,得力下属的眼神更飘忽了。

    浅早由衣家里没有客卧,原本是有的,但她心想她一个孤儿,根本没有能够留宿的朋友,干脆把客卧改造成了书房——书房才是加班社畜真正的归宿。

    房间的布局一直以来都十分完美,直到她头脑发热暴雨天捡回一身伤的安室透。

    “完蛋了,家里只有一张床。”浅早由衣抱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备用枕头,迎头便是晴天霹雳。

    她的家庭状况根本不适合收留另一个活人,何况还是异性,想和他挤一张床将就一下都不行。

    女孩子抱着备用枕头焦躁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安室透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半天。

    由衣准备怎么办呢?

    沙发上可以睡人,但安室透是客人且身上有伤,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睡沙发。

    可浅早由衣的人生信条是对自己好一点,要她把主卧让出去自己睡沙发可委屈死了。

    “透君。”终于,浅早由衣下定决心,她一脸我牺牲很大的表情,“你睡床吧,我在沙发上将就几天。”

    安室透根本不在意睡在哪里,只想看她纠结的表情。

    现在看够了,他又变回贴心的模样:“由衣愿意收留我已经很感谢了,怎么能继续麻烦你?”

    安室透拿走女孩子抱着的备用枕头:“能再给我一张毯子吗?”

    浅早由衣忙前忙后安置好家里突然多出的客人,熬到快两点,她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倒头就睡。

    第二天闹钟响起,被警视厅打卡机硬控多年的浅早警官一跃而起,一边闭着眼往身上套警服一边依靠身体记忆走进浴室。

    “醒了吗?”轻笑的男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由衣。”

    警服袖子穿到一半的浅早由衣猛然睁眼:恐怖故事!家里有鬼在说话!

    哦,想起来了,不是鬼,是她昨晚亲手捡回来的人。

    “早上好。”浅早由衣慢半拍回答,困意让她眼前模模糊糊的,女孩子低头握拳揉了揉眼眶。

    她抬起头,男人矫健的脊背如挺拔的山丘,手臂肌肉流畅有力,隐约能看见浅色的青筋。

    安室透站在镜子前,牙齿咬住绷带一角,利落地给伤口换药。

    浅早由衣:“……”

    浅早由衣:“!!!”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不对,你在浴室换药为什么不关门?还不对,你为什么大大方方和我说早上好而不是要我快点出去?”

    浅早由衣语言系统混乱,起手三个问句一起砸向安室透。

    金发青年无奈地比了个投降的手势:“慢点说,让我一个个回答。”

    “我一直起这么早。”他如实回答,“我有早起晨跑的习惯,你没有吗?”

    浅早·我只是个文职啊·由衣:目移.jpg

    离开警校之后谁都别想再逼她跑八千米,只恨当初上学的时候没偷带一双溜冰鞋进校。

    “我换药之前关门了。”安室透继续说,“由衣即使闭着眼睛也能一下把门拉开,真是非常厉害。”

    浅早由衣:擦汗.jpg

    她习惯了,为了多睡哪怕一秒钟,她将从卧室到浴室的路背的滚瓜烂熟,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至于为什么不让你出去,”安室透眨眨眼,“这里不是由衣的家吗?”

    “家里的一切都属于你。”他笑笑,“包括被你好心收留的我。”

    “有伤在身,我今天不去晨跑。”安室透走向浴室门口,在即将和浅早由衣擦肩而过时他停下来,温声问,“早餐想吃什么?”

    浅早由衣脑子的转速跟不上他改变话题的速度,她下意识回答:“警视厅食堂。”

    安室透点头:“我自由发挥?懂了。”

    不是,他懂什么了?浅早由衣宇宙猫猫头。

    她把没穿上的半只袖子穿好,刷牙洗漱,等浅早由衣梳好头发,穿着围裙的金发男人正巧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

    “吃完再去上班吧。”安室透说。

    这个人为什么围裙里不穿上衣?浅早由衣瞳孔地震。

    田螺姑娘的自我修养里包含这部分吗?不确定,再看看。

    浅早由衣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吃完了水果麦片和火腿三明治——好吃得太超过了,让她觉得安室透不该进警校,他该进远月,十杰痛失首席。

    听女孩子赞不绝口的夸夸听了好半天,安室透才慢悠悠地提醒她:“由衣,你快迟到了。”

    黑发少女漂亮的浅绿色眼眸一下睁大,她抄起公文包就跑,速度秒了曾经八千米跑生跑死的她自己。

    卡在最后一秒,浅早由衣死线打卡,保住了她的全勤奖。

    这个早上过得太惊险刺激,浅早警官无心工作,金屋藏娇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我的成语应该没有用错吧?”浅早由衣思忖,“虽然作为警察,更常见的用语是窝藏来历不明的可疑分子。”

    怎么可能,那可是安室透,她的警校同届生,被无数人憧憬的存在。

    结束一天的工作,按照往常的习惯,浅早由衣会先去食堂吃晚饭再回家。

    “咦?你今天不吃食堂?”她的饭搭子松田阵平奇怪地问,“是什么让你背叛了对食堂的信仰?”

    浅早由衣:是田螺姑娘,啊不,是金屋里藏的娇。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报答而已。”餐桌对面,金发青年神色柔和,“好吃吗?”

    浅早由衣腮帮鼓鼓,只能用不断点头表达她的认可。

    突然留宿在家里的异性带来了很多不便,连熟悉的生活都变得陌生,隐隐的失控感让浅早由衣有些不安。

    但是!饭真的太好吃了,好吃得可以原谅这个世界,透君有这样好的手艺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真不可思议。”浅早由衣惊讶,“全是我爱吃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口味相近。”安室透轻描淡写地说。

    警校食堂窗口新推出了蜜汁猪排饭,黑发少女排在长长的队伍中,时不时踮脚看什么时候轮到她。

    教室最后一排,鬼鬼祟祟的女孩子借桌子挡住自己,尖尖的木签插入鸡块,咬在嘴里露出幸福的表情。

    联谊会上,黑发少女毫不在意凑过来献殷勤的男生,只在听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邀请她拼酒时挑一挑眉,轻快地答应说:好啊。

    她喜欢喝酒且擅长喝酒,一个人不知道喝倒了多少对手,兴致上来的时候浅早由衣把烈酒混在一起仰头一饮而尽,指尖抹去唇边的酒液。

    想看她喝波本,安室透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

    可惜那时他不能左右浅早由衣对饮食的偏好,他只能观察、记录。

    然后在今天派上用场。

    女孩子还在夸他,说每道菜都是她爱吃的,透君真是太厉害了。

    安室透坦然收下,这份称赞是他应得的。

    浅早由衣吃了多年食堂菜,从警校食堂吃到警视厅食堂,第一次她回家有人做饭给她吃。

    这就是家的味道吗呜呜,连身上的社畜味仿佛都被驱散了两分。

    “感觉明天又有上班的动力了。”浅早由衣感动不已,“人就是要靠好吃的才有力气过日子啊。”

    “听起来很烦恼的样子。”安室透好奇,“警视厅的工作对由衣来说应该很简单才对。”

    完全是屈才,她的才华明明站到他这边才能得到彻底的发挥。

    “可是警察抓人要有证据。”浅早由衣忿忿地拿起叉子戳中一颗草莓,一口咬掉草莓尖尖,“那个社长,绝对是真凶。”

    “但是账本被他烧掉了。”女孩子泄气地说,她和安室透讲述最近搜查一课在查的案子,“现有的证据不足以给他定罪,可恶,看他逍遥法外的样子我好不爽。”

    “嫌疑人居然还嘲讽我。”浅早由衣越说越生气,“阴阳怪气地说他上头有人,就算我找到证据也定不了他的罪,太嚣张了。”

    “上头有人?”安室透抬眸,“谁?”

    “不认识。”浅早由衣摇头,“我只听到了一点风声,好像是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的高层。”

    “代号,威士忌?”她歪歪头,冥思苦想,“是哪一种威士忌来着?”

    冰冷的酒液注入倒满冰块的酒杯,一杯被安室透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向浅早由衣。

    “波本?”安室透问。

    浅早由衣拿起酒杯,低头嗅了嗅浓郁的酒气,尝试性喝了一口。

    “好喝。”她唇瓣贴在杯沿边,眼眸中漫出喜爱的神色,“我喜欢。”

    “喜欢什么?”安室透问。

    “喜欢波本。”

    浅早由衣不设防地回答。

    她喝完一杯又去找安室透要,缠着他倒酒:“你今天出门了吗?我记得冰箱里只有黑啤。”

    “确实只有黑啤,连片菜叶子都没有,我出门采购了晚餐的食材。”

    安室透一句话带过浅早由衣的问题,他手腕倾倒,注满女孩子的酒杯。

    “喜欢就多喝一点。”他若有似无地笑,“我就知道你喜欢波本。”

    酒水喝进喉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浅早由衣没有宿醉的烦恼,第二天神采奕奕去上班。

    社长杀人案因为证据不足,嫌疑人已经被释放,浅早由衣在办公室埋头写卷宗,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被杀,发现尸体……”

    门外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搜查一课大门被推开,目暮警官大步走进办公室。

    “浅早,情况有变。”目暮警官喘气,“今早释放的嫌疑人又被带回警视厅了。”

    “以尸体的形式。”

    第83章 上岸的第四天

    尸体?

    “嫌疑人死了?”浅早由衣霍然起身,“他才离开警视厅多久?”

    得意洋洋的竖着离开,几小时后被横着抬回来,子弹贯彻他的太阳穴,干脆利落的一枪。

    虽说以米花町的犯罪率,死亡在任何时间以任何方式降临都不足为奇,但社长之死实在太过古怪。

    他离开警视厅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为什么被对方不由分说地处决?

    “嫌疑人与跨国犯罪集团有所勾连,受到组织高层的庇佑。”浅早由衣喃喃自语,“如此说来,他逃脱法网后第一时间去见的人是……”

    难道是一起内讧谋杀?她眉头紧蹙:可是,为什么呢?

    嫌疑人名下会社收入流水不低,他应该不是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而死,恐怕是得罪了人。

    “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浅早由衣不理解,“可能他就是招人恨吧,毕竟嫌疑人也狠狠得罪了我。”

    她上午写到一半的卷宗得重新写一份了。

    今天一天都忙,浅早由衣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才回家。

    “抱歉让透君一直等我。”女孩子一边吃重新热过的饭菜一边和安室透讲今天发生的怪事。

    “昨天我还抱怨说看他逍遥法外好不爽的嫌疑人,今天就死了。”浅早由衣咬住筷子尖尖,“死状很惨烈呢,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居然会这样,”安室透配合地说,“真意外。”

    “不过对由衣来说,也算好事一件。”他舀了一勺汤送到唇边,缓慢下咽,“开心吗?”

    “我更想他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处以私刑。”浅早由衣说完,顿了顿,“这话我只悄悄对透君说——当然开心!他嘲讽我时的丑恶嘴脸我还记着呢。”

    她超记仇!

    “开心就好。”安室透满意地说,他把樱桃派推向浅早由衣,“不枉我特意忙活一场。”

    女孩子以为他在说烤制点心的事,高高兴兴拿起刀叉。

    一顿晚餐吃得轻松又愉快,浅早由衣心想透君真的太体贴了,他看她喜欢樱桃派,说今晚他再烤一个,让她明天带到警视厅吃。

    “和朋友分享也可以,如果你吃不完的话。”

    “怎么会?”浅早由衣小气吧啦地把点心盒揽到怀里,“小小的,我一口一个,谁都不分。”

    她以为正义的公安会借此教育她与人分享是一种美德,没想到金发青年看起来十分愉快,纵容地说:“好,谁也不给,都是你的。”

    人人称赞的警校第一,他的本性似乎和浅早由衣想象中不太一样。

    可是好喜欢,好开心。

    浅早由衣带着点心盒走进办公室,工作中途趁目暮警官没发现她的摸鱼行为,偷偷摸摸低头往嘴里塞点心。

    站在前面一目了然的目暮警官:“……”

    他想到他读警校的时候,教官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你们在底下干什么我都知道,我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多年之后,目暮警官终于明白教官此言不虚。

    罢了,孩子吃块点心怎么了,饿谁不能饿着孩子。

    “前辈,浅早前辈。”

    实习生走过来,呼唤浅早由衣:“这份卷宗我有个地方不理解。”

    浅早由衣咽下樱桃派,她舌尖抿过唇角的樱桃酱,把手递过去:“拿来我看看。”

    女孩子瞅了一眼,不懂实习生为什么不理解,她想起她每次说“菜就多练”“这么简单还要写过程?”时教官扭曲的表情,掏出自己为数不多的前辈责任感:“我从头给你讲一遍。”

    实习生乖巧点头。

    浅早前辈在偷吃点心,好可爱。

    她喜欢甜食吗?沾着樱桃酱的嘴唇看起来甜甜的。

    想和前辈尝尝一样的味道。

    “你有在听吗?”浅早由衣停下讲述,狐疑地问。

    “啊!有有,我在听。”实习生连忙回神。

    “那个,前辈吃的点心是自己做的吗?看起来好好吃。”他试探着搭话。

    给浅早由衣十次炸烤炉的机会她也烤不出同款樱桃派。

    “朋友特意做给我吃的……应该算朋友吧。”浅早由衣解释。

    实习生其实不在意她吃的是樱桃派还是黄桃派,他只想找个话题和前辈搭讪。

    真被他找到了,天才的搭讪思路!

    实习生立刻找借口下楼,在附近蛋糕店买了提拉米苏带回办公室。

    “我也想尝尝樱桃派,可以用提拉米苏和前辈交换着吃吗?”实习生双手合十,“拜托了,这样前辈也可以尝到两个口味,岂不是双赢?”

    浅早由衣不是很想答应。

    如果想吃提拉米苏,她干嘛不自己买?蛋糕店又不是不提供外卖服务。

    但人家都喊她前辈了,直接拒绝会不会被理解成职场霸凌?

    浅早由衣新人时期在搜查一课过得很是愉快,前辈们都很关照她,她也该维持搜查一课的良好传统关照后辈才对。

    “不用交换。”浅早由衣摇摇头,打开点心盒子,“给你。”

    实习生:搭讪好像成功了又好像大失败。

    他食不知味地拿走一块樱桃派,坚持把提拉米苏留了下来:“就当是对前辈解答我疑问的感谢。”

    于是浅早由衣今天的甜点除了樱桃派又添上一份提拉米苏。

    下班是浅早由衣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从前只盼望回家休息散一散身上的社畜味,现在更多了一份期待。

    “今天的餐后甜点是什么呢?”她雀跃地猜测,“布丁?草莓挞?还是泡芙?”

    “让由衣失望了,今天没有餐后点心。”

    金发青年挽起袖口,状似苦恼地说:“我本来准备做的,但一想到味道不如蛋糕店好吃,就不想做了。”

    “欸——”浅早由衣大为震惊,“谁说的?透君的手艺秒了整个东京的蛋糕店,谁说不好吃,站出来,我要和他单挑!”

    是不是远月学院哪个十杰过来踢场子了?可恶,当透君没有拥护者吗?她一个人能摇旗呐喊喊出一支军队的阵势。

    “没有谁。”安室透避重就轻,“点心还是有的,我点了外卖。”

    外卖员恰好敲门,浅早由衣开门去拿,看见外卖袋上熟悉的logo。

    “好巧。”她边打开外卖袋边惊奇地对安室透说,“我今天才吃过这家蛋糕店的提拉米苏。”

    浅早由衣的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一盒提拉米苏。

    她:“?”

    她今天和提拉米苏杠上了?

    “喜欢吃这个?”安室透说,“那之后都从这家店买吧。”

    不要啊!浅早由衣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想吃透君做的。”她眼巴巴地说,“蛋糕店卖的才没有你做的好吃。呜呜,你不知道,我今天被迫把樱桃派分了一块出去,心都在滴血。”

    为了前辈的体面她付出了太多,实习生吃樱桃派的时候居然露出一副味如嚼蜡的表情,浅早由衣差点把人压去口腔科看门诊。

    眼泪快要从嘴角流下来的女孩子绕着安室透团团转,好话几乎快被她说尽。

    “只喜欢我?”安室透挑眉。

    顾不上指出他省略了定语,浅早由衣点头如捣蒜。

    男人终于满意,不再刻意为难她。

    被安室透牵着情绪走的浅早由衣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这么巧,他偏偏今天在同一家蛋糕店订了同一款提拉米苏。

    实习生在警视厅的搭讪过程,明明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

    搜查一课的组员们都知道,浅早警官最近有了带点心上班的习惯,问就是朋友特意做给她吃的,无暇,不出。

    “虽然这种日子很美好,我也差不多习惯透君在家里借住了,但他迟早会离开。”浅早由衣边翻卷宗边想。

    她昨晚帮安室透换药,他的伤口差不多快痊愈了。

    执行秘密任务的公安……究竟是怎样的任务呢?

    浅早由衣登录警视厅内网浏览,最醒目的无疑是全国范围内的通缉令。

    “波本。”她在车载电台中听过到这位危险人物的代号。

    重大要案的幕后策划者,跨国犯罪集团的高层骨干,神秘危险的罪犯。

    在逃中,尚未落网。

    这种等级的罪犯,公安一定在想尽办法地抓捕,连公安都没有头绪吗?

    “浅早。”目暮警官喊她,“有份文件是不是在你这里?”

    “我昨天把文件带回家加班了。”浅早由衣一拍脑门,“糟糕,今早出门太急没拿,我现在回去一趟。”

    她抓起车钥匙。

    这个时间,安室透在家吗?

    浅早由衣每天晚上无论几点回家都能看见他在等她,但家中多出的东西和玄关地毯上的灰尘又显示出安室透时常出门。

    她一向不过问,透君做事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保密原则她牢记在心。

    白天上班时间,整座公寓都静悄悄的。

    浅早由衣站在家门口,正准备指纹解锁开门。

    “……你准备消失匿迹多久?”

    手机中模糊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浅早由衣耳中,她下意识停住动作。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露面,出手便杀了找你寻求庇佑的社长,他的死无足轻重,但你态度莫测可是闹得人心惶惶啊。”

    “不关你的事,贝尔摩德。”

    浅早由衣听见安室透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威胁语气。

    贝尔摩德?这不是酒名吗?

    “是是,不关我的事。”贝尔摩德说,“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波本。”

    指甲猛地陷入肉里,浅早由衣呼吸骤停。

    躲起来!

    快躲起来!

    绝对不能被安室透——被波本发现她在门外!

    浅早由衣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两步。

    吱呀。

    房门敞开,金发黑皮的男人站在阴影中,他朝女孩子笑了笑,笑容一如往昔。

    “过来。”波本说,“听话。”

    第84章 上岸的第五天

    听什么话,他的话是能听的吗?

    浅早由衣拔腿就跑。

    “不长教训。”

    波本一把将人抓回来,牢牢钳制住她的胳膊,轻而易举化解掉浅早由衣用尽全力的挣扎。

    “没办法呢,毕竟是八千米跑到一半就想尽办法耍赖、格斗课能逃则逃的由衣。”金发男人遗憾地说,“如果当初有好好努力,说不定能多逃几秒。”

    浅早由衣:悔恨!

    何苦为难文职!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跑。”浅早由衣冷汗连连,“我只是急着赶回警视厅上班,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旷工会扣工资的。”

    她原本只是想回来拿文件而已啊。

    “文件在书房的桌子上,不过我猜你想听的不是这句话。”波本微笑,“由衣,你知道的太多了。”

    完蛋,浅早由衣心如死灰,灭口专用句都说出来了,她命不久矣。

    她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你是冒名顶替了透君的身份吗?”浅早由衣质问,“因为长相相似,将他灭口再借用他的身份。”

    波本把女孩子半拖半抱着挟制进公寓,顺手带上房门。

    “冒名顶替?”波本玩味地重复她的用词,“假如我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安室透这个人呢?”

    金发青年抬起浅早由衣的脸,让那双浅绿色的眼眸被他的身影占满。

    “好好看着我。”波本低声说,“你记忆中的警校第一,不是这个模样吗?”

    浅早由衣晃了下神。

    说来奇怪,她和安室透在警校时不太熟,两个人的交集却不少。

    总是无缘无故地遇见,目光被吸引着在他身上停留。

    安室透是怎样的模样?过往的记忆在浅早由衣脑海中一帧帧回放,她不能继续自欺欺人。

    “……假名?”她喃喃,“为什么,用假名考警校……”

    浅早由衣升起一个最有可能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猜测:“因为你的真实身份过不了政审?”

    “聪明。”波本夸她,“不过你叫‘透君’我也爱听,继续那样称呼我也没关系。”

    “或者叫我波本。”他一副好商量的语气,“不是说喜欢波本么?”

    浅早由衣立刻想起那瓶威士忌,和他诱哄她说出的一句喜欢。

    太诡计多端了这个人!

    “什么意思?”浅早由衣听出他的潜台词,“你不打算杀了我吗?”

    想想看她都知道了些什么,同届的警校第一竟是跨国犯罪集团派遣进公安的卧底!

    浅早由衣窝藏了被全国通缉的罪犯,藏了这么多天!

    可恨,被坏男人骗得团团转。

    “由衣好心收留我,我怎么能恩将仇报?”波本抚摸女孩子的脸颊.

    她马上把脸扭到旁边,假装自己是一只脖子能扭360度的猫头鹰。

    扭过头后,黑发少女白皙的侧颈在男人眼中一览无余。

    波本欣赏了片刻,他没有用强硬的手段把浅早由衣的脸蛋掰回来,不急不徐地说:“浅早警官,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因公殉职吧?”

    浅早由衣:“……”

    她超不想死的。

    “你想干什么?”浅早由衣咬住嘴唇,“我只是搜查一课一名普通警察,接触不到警视厅的机密。”

    她的黑客技术倒是可以做到,但绝对会被发现,上一秒衣冠楚楚警察,下一秒锒铛入狱罪犯,她这辈子简直白活了。

    浅早由衣才不会轻易屈服,她可是很有原则的。

    “我不想干什么。”波本拇指按住她的唇瓣,让她的牙齿和嘴唇分开,“别咬。警视厅的机密我还不放在眼里。”

    咬不到嘴唇,又不敢咬他的手,浅早由衣磨牙:“是啊,毕竟你可是公安,还是社长级别的人都要凑上来祈求庇佑的大人物。”

    对了,嫌疑人被杀案!

    “是你下的手?”浅早由衣不理解,“他说自己上头有人说的是你,杀了他的也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波本显然没把社长的命放在心上,听见她的问题只轻轻一挑眉:“你说呢?”

    “由衣不是很开心吗?”他轻飘飘地说,“纯粹是哄你高兴。”

    黑发绿眸的少女怔住:“你就为这种理由杀人,杀的还是自己人?”

    “他算哪门子自己人。”波本被逗笑了,他亲昵地贴贴女孩子的脸蛋,浅早由衣因为震惊忘记了避开。

    人的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波本可以笃定,至少在生理上由衣绝对不讨厌他。

    虽然被她讨厌也没关系,但你情我愿总是更好。

    “你刚刚问,我想干什么?我的确有一些诉求。”波本在沙发上坐下,浅早由衣被迫坐在男人腿上,推也推不开,逃也逃不走。

    “沙发,睡得不太舒服。”被捡回家中的坏人说,“我更喜欢睡床。”

    和命比起来一切都不重要,浅早由衣忍辱负重:“主卧让给你——要不我把公寓给你,我去警视厅茶水间睡。”

    “何必那么麻烦?”波本好心地说,“我们一起睡就好。”

    浅早由衣:“???”

    等一下,她倍受打击的头脑终于恢复了一丝丝清醒。

    让她捋捋目前的情况:

    工作中途临时回家拿文件的她无意间撞破了同届生的真面目,警校第一竟是通缉犯,可怜的浅早警官悲惨落入坏男人手中。

    波本不打算杀了她,也不要她窃取警视厅的机密,他仍准备继续留宿浅早由衣家中,只是想从沙发搬到床上。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

    “你……我……”她指了指自己,喉咙里的话想说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想多了,一定是想多了,警校第一兼黑方卧底一定不可能暗恋她。

    “我喜欢你。”波本毫不避讳地说,“并且希望你也能喜欢上我,这样能少吃许多苦头。”

    浅早由衣:这是告白吗?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好恐怖的追求者,哪怕他笑起来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也好恐怖。

    怀里的女孩子呆呆的,脑袋因为摄入过量信息而过载,波本几乎能听见齿轮艰难转动的声音。

    真可爱,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冰凉柔顺的黑发自他指缝滑过。

    “下午请个假好吗?”波本用商量的语气说,“我找人帮你把文件送到警视厅。”

    浅早由衣:“……你不会找人顺便帮我递交辞呈吧?”

    “怎么会?”波本否认,“由衣能从警校毕业有多不容易,我最清楚不过。”

    浅早由衣想起来了,她格斗课在挂科边缘摇摇欲坠以至于不得不大半夜到教室吭吭哧哧自己练习的时候,在练习室遇见了安室透。

    格斗课满分的警校第一面露惊讶,听闻她的苦恼,主动提出教她几招。

    “管管警校,救救孩子!”浅早由衣差点没给他跪下,“你只有今晚有空吗?明晚呢?我可以承包你的夜晚吗?虽然暂时没钱,但我可以打借条。”

    金发青年被她逗笑得厉害,好脾气地说他睡得晚,能来的话尽量来。

    “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安室透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只当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浅早由衣当然说好,她白天的时候和安室透擦肩而过假装谁都不认识谁,晚上靠抱警校第一大腿硬是在鬼冢教官惊讶的眼神中低分擦过格斗课及格线。

    那时,浅早由衣以为安室透帮她是因为警校第一格局大,乐于助人。

    现在,她终于懂了。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浅早由衣大彻大悟,“尤其是坏男人做的饭。”

    每一粒米都要偿还。

    波本对她的评价照单全收,他手指插入浅早由衣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握。

    “从现在起,我和由衣就是正式交往的关系了。”金发青年亲昵地说,“你会乖乖当个好女友吧?”

    坐在他的腿上,被牵着手,后背紧贴男人结实的胸膛。

    浅早由衣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控制自己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然而,但是,她不知道什么叫“好女友”。

    毕竟浅早由衣也没当过别人的女朋友,她毫无经验。

    日剧里是怎么演来着?

    她应该参考虐恋情深剧本还是巧取豪夺剧本?

    浅早由衣头脑风暴。

    她不是没想过先假意迎合再趁机报警,可风险太大了。

    浅早由衣一点也不想赌命,更重要的是,哪怕她是被骗了,她私自窝藏波本也是确凿的事实。

    只是孤儿的浅早由衣没有背景,一旦她窝藏波本的消息暴露,她的职业生业将迎来毁灭性结局。

    如果和他交往并不让人很难忍受的话……要不,先观望一下?

    至少波本主动提出帮她送文件和请假,没有无视浅早由衣可怜的工资,觉得旷工只是件不值得他在意的小事。

    即使对跨国犯罪集团高层来说,这就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以及这些天的早餐晚餐和点心,完全是按照浅早由衣喜欢的口味来做的,再怎样也不能说波本没有用心。

    咦,这么说来,他其实一直在追求她吗?

    “终于发现了?”波本失笑,“还好,不算晚。”

    “会继续给你做的。”他在浅早由衣耳边说,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小情侣,“只要别再让我发现实习生对你大献殷勤。”

    “当然,那不是由衣的错。”波本梳理女孩子的额发,“不会怪到你身上。”

    “你为什么知道?”浅早由衣反应过来,“你一直在监视我?”

    “用注视更恰当。”波本改了个词,“好了,别露出烦恼的表情,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

    浅早由衣不知道他口中的“好女友”是怎样。

    她照例吃到了金发青年亲手做的晚饭,今天的餐后甜点是泡芙。

    因为没有工作,他晚餐后还陪她看了一会儿电影。

    没有一点儿成年男女情调的猫和老鼠大电影,浅早由衣想看,波本都由着她。

    只是这样就可以吗?浅早由衣一边吃男人剥好的橘子一边想,什么好女友,她完全是在做自己啊。

    连酸橘子不想吃,悄悄放在盘子里,再假装不经意地把盘子转向波本的方向,也只得到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波本拿起来吃了一瓣,眉峰皱成一团的样子有点可爱。

    不不不,浅早由衣用力摇头,怎么可以用可爱形容坏男人,错觉罢了。

    坏男人就是坏男人,他无情地抢走了浅早由衣主卧大床一半的位置。

    “我可以打地铺,真的,我能克服。”女孩子言辞恳切,她头一次想打破自己的利己原则,选择奉献的利他主义。

    “我不说第二遍。”波本空出怀里的位置,“过来。”

    他的怀抱温暖舒适,别说和“酷刑”一词毫不沾边,根本就是温柔乡。

    浅早由衣以为她今晚注定失眠,事实上,没过几分钟,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她秒睡。

    怀里的少女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的,她一点儿不乱动,完全是个又软又好抱的大抱枕。

    “这就对了。”波本奖励似的吻了吻女孩子柔软的脸颊,“好乖。”

    第85章 上岸的第六天

    “唔……”生物钟迷迷糊糊把浅早由衣叫醒,她缓慢地眨眼,“早上了?天怎么还是黑的?”

    她面前好像有一堵墙,触感细腻温热,脸贴上去蹭好舒服。

    仿佛爱抚小动物般的轻柔力道抚过浅早由衣的后背,有人在她耳边低笑:“不想起床?再给你请一天假好不好?”

    不行!她的工资!

    浅早由衣猛然清醒,抬起头。

    “早上好,由衣。”波本单手撑在枕头上,侧躺着和她打招呼,被子随意搭在男人腰间。

    晨曦透过风吹乱的窗帘倾洒在房间内,宛如在他身上涂抹一层晶亮的蜜糖。

    喉咙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昨天的记忆如潮水将浅早由衣淹没。

    哇呜,她也太没警惕心了吧,居然真的躺在通缉犯身边睡了一晚上。

    好心大,完全没想过半夜被他偷偷掐死的可能性,难道她潜意识中对面目全非的同届生依旧抱有信赖之情吗?

    浅早由衣自我反省,然后发现自己的睡眠质量前所未有的好,一夜无梦。

    一大早看见这张未来将刊登在通缉令上的脸,困意全无,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目暮警官将惊讶发现往日工作之余总是偷偷打呵欠的得力下属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勤勤恳恳热爱工作。

    上班好,她爱上班,快让她上班去吧,这个被坏男人入侵的家浅早由衣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虽然内心活动非常丰富,但秉承着激怒波本吃苦的一定是她的原则,浅早由衣老实回应:“早上好。”

    “只是这样?”波本反问,“想用一句话就打发我么?”

    他的暗示意味很强,浅早由衣权衡了一下假装听不懂的后果。

    罢了,她能屈能伸!

    “早上好。”女孩子手臂攀上金发青年的肩膀,她仰起头,犹豫两秒后吻在他的脸颊,“男朋友。”

    波本弯了弯眼眸,他应了一声,温声问:“草莓挞还是舒芙蕾,或者全都要?”

    这还用问吗?浅早由衣眼睛都亮了。

    私密马赛正义道德公理和警校教官的栽培,虽然但是,犯罪分子的糖衣炮.弹着实美味,先让她吃两口再说。

    犯罪分子的糖衣炮.弹不仅如此,浅早由衣睡前散落的黑发睡醒后难免打结,她以往都要在镜子前梳理好久,手臂抬到酸痛。

    波本让她不急着起床,她背对着靠在男人身上,他耐着性子小心地帮她一缕缕解开打结的发丝,手指插入发间一梳梳到尾。

    浅早警官有点太不争气了,她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穿上警服,感觉自己好愧对这身衣服。

    “放我去警视厅,没关系吗?”浅早由衣低头摆弄警服领带,“说不定半小时后警察一拥而入把你五花大绑拷上警车。”

    “我以为由衣知道,我身后有个组织。”波本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领带,“杀人、劫狱、绑架,都是组织的专长。”

    他灵巧的手指系出漂亮的领结,金发青年耐心帮浅早由衣整理制服,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除了越狱,在我的罪名中再添一条绑架在职警察,听起来也不错。”波本笑着问,“由衣觉得如何?”

    浅早由衣觉得不如何。

    “开个玩笑罢了。”她一脸正义凌然,“我怎么会出卖你呢?”

    如果时间能倒流回那个暴雨天就好了,浅早由衣一定向目暮警官申请值夜班,不踏出警视厅大楼半步。

    “前辈今天带的是草莓挞耶。”实习生凑上来搭话,“又是前辈的朋友做的点心吗?”

    因为浅早由衣一直没透露“朋友”的信息,实习生以为是类似邻居的角色,喜欢烹饪,所以大方地承包了浅早由衣的甜品。

    他还有机会!他一定有机会!

    浅早由衣一看见实习生就想到了提拉米苏,一想到提拉米苏就想到波本。

    波本在警视厅一定藏有眼线,他的目光从未自她身上移开过。

    打从身份曝光后他就不装了,波本喜欢和她肢体接触,他的每一次触碰都让浅早由衣感受到强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要是让波本知道实习生死心不改又来搭讪,那还了得?

    “是男朋友给我做的。”浅早由衣咬字清晰,说给实习生听更是说给波本的眼线听,“抱歉,不能分给你吃。”

    实习生如遭雷击:“男朋友?前辈谈恋爱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她昨天还表现得像单身啊!

    “我正在和男朋友同居。”浅早由衣说,“今天早上吃到了很甜的舒芙蕾呢。”

    实习生恍恍惚惚地走了,连背影中都透露着落魄。

    浅早由衣:朋友,信我,我在救你。

    她的苦心无人知晓,浅早由衣孤独地吃掉了一整个草莓挞。

    “有这手艺他当什么卧底,开店赚得不比犯罪多?”女孩子依依不舍地舔干净唇角。

    下班时间,浅早由衣习惯性往停车场走。

    按喇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一辆白色马自达停在浅早由衣身边。

    “工作辛苦了。”车窗降下,波本朝她偏偏头,“上车。”

    浅早由衣:等一下,你是通缉犯吧?

    身为黑方卧底,你开这么招摇的车?

    “招摇吗?”波本觉得还好,“组织里还有开古董车执行暗杀任务的人。”

    哪怕骑摩托也要骑哈雷,黑衣组织的高层在挥霍酒厂经费的时候从不手软。

    浅早由衣扣上安全带,她熟知从警视厅回公寓的路线,马自达分明不是往家的方向开。

    “你要带我去哪儿?”浅早由衣警铃大作,“终于反悔打算把我沉入东京湾了吗?”

    “没错。”波本点头,“要不要尝试跳车?”

    浅早由衣:“我还是试试抢方向盘和你同归于尽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抓紧安全带,金发青年笑了一阵:“我口袋里有薄荷糖,吃不吃?”

    用小零食钓女朋友从不空军,黑发少女一声不吭挪过来,把手伸进他的口袋摸出两颗薄荷糖。

    她撕开包装,一颗含进口中,一颗喂到波本嘴边。

    真自觉。波本咬住小颗糖果,女孩子立刻缩回手,继续抓紧安全带。

    舌尖卷起薄荷糖,抿到一抹清甜,浅早由衣扭头假装欣赏车外的风景。

    她头一次和人交往,一点经验都没有,波本又是个把难搞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危险男人。

    可他某种意义上又很好哄,只要不拒绝他,展现出亲密关系,便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温柔又体贴。

    他喜欢她,大概是真的。

    或许这份情愫在警校时期便萌生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说呢?

    “因为安室透并不存在。”波本开口。

    他似乎看透了浅早由衣心里的想法,从容地解释:“你心目中的警校第一既是我又不是我,用假身份交往,不觉得很无趣吗?”

    “无趣也比刺激过头要好。”浅早由衣感觉到他放慢车速,她向车窗外张望,“你把我带哪儿来了?”

    “带你认识一下真实的我。”

    波本拉起手刹,他推开车门,又绕到副驾驶座帮女孩子开门,把手伸向她。

    浅早由衣瞬间就不想下车了。

    她只是警视厅一名普通的警察,不是知道很多机密的公安,真的不必带她见识里世界的阴暗面。

    “不想走路吗?”波本耐心十足地问,“要我抱?”

    浅早由衣麻溜地下车,挽住男人的臂弯。

    “不用紧张。”波本扯下她的警服领带,绕在他手腕上,“你这身衣服在这儿的威慑力超出想象。”

    浅早由衣才发现她下班后仍穿着警察制服,她差点穿着警服闯进犯罪分子的窝点。

    “被纪委捉到下班后来黑酒吧我的工资就完蛋了!”浅早由衣抓住波本的手,“先让我回家换身衣服再来。”

    女人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一阵香风拂过:“波本,你在哪儿认识的小可爱?”

    原本正看着浅早由衣笑的金发男人笑意微敛,叫破女人的身份:“贝尔摩德。”

    浅早由衣听过这个代号,她扭过头。

    “莎朗·温亚德?”女孩子绿眸睁大,“天呐,你这么有名这么漂亮为何误入歧途!”

    “哎呀,这之中有很多复杂的理由,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说清呢。”美艳的女明星故作为难地摇头,脸上写满“我有隐情”。

    浅早由衣同情心泛滥,她不由得对漂亮姐姐生出浓浓的同情心:“你一定是被迫的,对不对?”

    “天杀的,竟然连漂亮姐姐都受尽委屈,你们组织都是些什么人啊,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姐姐。”

    贝尔摩德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好甜好可爱的女孩子,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叫的她心花怒放。

    “总感觉我们很有缘分。”贝尔摩德撩了撩漂亮的金发,“如果能遇见得更早一些,我一定会更喜欢你的。”

    “现在认识也不晚。”浅早由衣一锤定音,“我前不久才看过你的电影呢,我超喜欢你饰演的卧底女主角。”

    这部电影是贝尔摩德的得意作。

    多有品味的女孩子,跟在波本身边真是可惜了,怎么不是她先发现的呢?

    “甜心。”贝尔摩德亲亲热热地叫浅早由衣,“波本等下还有一桩交易要谈,你要不要和我玩儿?”

    好哇好哇,浅早由衣点头点头,当即就想跟新认识的漂亮姐姐走。

    金发男人毫不客气地把她拽回来。

    浅早由衣脚步踉跄,被他掐着脸接吻,唇瓣传来啃咬般的刺痛感。

    “和贝尔摩德一见如故,嗯?”

    波本笑意不及眼底,语调危险地问:“sweetie,你想我也这么叫你吗?”

    第86章 上岸的第七天

    “波本,太容易吃醋的男人可不受欢迎。”

    紧要关头,贝尔摩德出声解救浅早由衣,她施施然过来,一手揽住女孩子的肩膀。

    浅早由衣原本很感激漂亮姐姐,但她陡然发现贝尔摩德和波本一前一后,她变成了两个金发美人中间的夹心。

    这就是伪装成天堂的地狱吧,浅早由衣领悟世间险恶。

    波本不悦地看向贝尔摩德揽在黑发少女肩上的手,他拇指抹过女孩子唇瓣上的咬痕,她疼得嘶了一声。

    疼才好,疼才记得教训。

    饶是心里这么想,波本还是仔细摩挲浅早由衣的唇瓣,确定没被他咬出血才松手。

    反复无常的家伙,浅早由衣腹诽,痛痛痛。

    第一次接吻不该更有仪式感吗?突然就……手还掐着她的脸,不许她挣脱。

    浅早由衣不承认她的心跳在胸腔里吵得耳朵嗡鸣。

    她骂自己:不争气的东西!

    波本瞥见女孩子红透的耳朵尖,心情骤好。

    “要跟着贝尔摩德去换身衣服吗?”他问,“不换也没关系,没有人敢多说半个字。”

    浅早由衣才不要穿着警服混迹在一堆犯罪分子里面,她的立场已经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了。

    “跟我来吧。”贝尔摩德带浅早由衣从另一边的侧门进酒吧,“相信我,你适合穿黑色。”

    浅早由衣想起捡到波本的暴雨天,男人身上黑色的衬衫淋湿彻底,他在阴郁的乌云下掀开紫灰色的眼眸。

    后来想想,比起担忧和同情,或许那一瞬间的危险才是蛊惑浅早由衣的源头。

    黑发绿眸的少女对着镜子微微侧身,纯黑的裙摆波浪般绽开,衬得她在黑暗中白得发光。

    贝尔摩德毫不吝啬她的夸赞:“甜心,你真该来我们这边,黑色多衬你。”

    警服外套被随意丢在椅背上,浅早由衣看见口袋中的警官证露出一角。

    她穿黑色是好看,比制服好看多了。

    “波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浅早由衣想起贝尔摩德的话,“一桩交易?”

    “既然感兴趣,不如亲眼看看。”

    贝尔摩德引着浅早由衣在酒吧一个隐蔽的卡座坐下,透过隐隐绰绰的绿植,她看见被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围拢的金发男人。

    坐在最中央的英俊青年神色漠然,紫灰色的眼眸满是漫不经心。

    冰球在酒杯中晃荡,波本喝了口冰酒,其中一个交易对象急切地向他探身,被男人抬起的眼眸慑住,肢体语言转变为小心翼翼的讨好。

    “看起来很难相处的样子,”浅早由衣说。

    贝尔摩德噗嗤笑了一声:“精辟的总结,波本确实不是好相处的人。”

    “不过只要他愿意,他也能伪装成好脾气的人。”女明星慢悠悠地说,“毕竟是卧底,情商和社交本领都是一流。”

    浅早由衣:真的假的?

    “可他一点都不掩饰对我的威胁。”女孩子蹙眉,“虽然会哄我,但手段强硬得要命。”

    贝尔摩德耸肩:“都说了是伪装之后,他对你展现的应该是真实的自我。”

    浅早由衣:等于说彻底不演了是吧?

    他警校时期可温和了,深夜教她格斗的时候特别耐心,从来不嘲笑浅早由衣肢体不调。

    除了……除了把她过肩摔摔在地上的时候。

    练习室地面上铺满垫子,但不等浅早由衣砸到地上安室透便会收手,及时把她揽进怀里卸力,低头询问:“还好吗?疼不疼?”

    距离太近了,浅早由衣想后退些再和他说话,却被抚在背上的手牢牢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只能保持近距离摇头,说没事。

    说了安室透却不信,非得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才行。

    原来早在那时候便初现端倪。

    可怜的浅早警官一直在回忆里给警校第一带滤镜,自欺欺人。

    眼前才是波本的真面目,位高权重的坏男人,暗中策划危险的交易。

    波本察觉到不远处的注视,他轻而易举捕捉到绿植后明亮的绿眸。

    金发青年笑了笑,眉眼柔软下来。

    “波本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贝尔摩德兴致盎然,“哄女孩的技巧意外得娴熟呢。”

    “一般般吧。”浅早由衣说。

    仿佛被美色.诱惑到的人不是她似的。

    “到这里为止。”波本示意结束,“之后我会继续跟进。”

    没有人敢在他说结束后纠缠,围绕在男人身边的人渐渐离开,他朝浅早由衣招招手。

    黑发少女走向他,被拉到男人腿上坐好。

    “很适合你。”他夸赞浅早由衣的新裙子,“刚刚看得开心吗?”

    “看见一群犯罪分子在眼皮底下谈交易,我开心得起来?”浅早由衣反问,她伸手去拿波本的酒杯。

    令她意外的是,酒杯里装的居然不是波本威士忌。

    “薄荷酒。”金发青年说,“尝尝?”

    浅早由衣喜欢喝酒,碍于工作,她大多时候只喝能在便利店买到的种类,很少来酒吧。

    波本看她试探性伸舌舔了一口后抱着杯子一饮而尽,就知道她喜欢。

    小酒鬼,贪杯贪得很,也不介意是谁的杯子。

    “你喝酒了。”浅早由衣想起来,“不可以酒驾,完了,我也喝酒了。”

    等会儿怎么回家,找代驾吗?

    “酒吧里有预留的空房间。”波本为她斟酒,“明天不是周末么?”

    即使今晚一醉方休也不妨碍。

    言之有理,浅早由衣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吨吨吨。

    要是波本打着把她灌醉的主意可谓大大失策,浅早由衣的酒量深不可测。

    她还没有醉过呢,只假装醉过。

    绿眸迷离的女孩子趴在金发青年肩上,往他耳朵里吹气:“呼——审讯时间,你刚刚和人聊什么呢?”

    波本从她摇摇晃晃的手中拿走酒杯,喝了一口,配合地回答:“聊藤田社长的死。”

    “他们害怕像藤田社长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一边争先展示自己的价值一边试探性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波本拨开浅早由衣额前的碎发,“藤田社长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惹恼了不该惹的人。”

    “为了哄我的女朋友开心,只能请他去死。”

    浅早由衣攥住他袖口的手指一下用力,把衣服捏皱。

    这是可以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吗?搞得像她很凶残一样,她明明是代表正义的一方!

    虽然因为证据不足,正义的警视厅把嫌疑人无罪释放了,浅早由衣超级不爽。

    “甜言蜜语。”她咕哝,“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动摇我心中的天秤。”

    “不敢。”波本放下酒杯,抱着怀里的女孩子往酒吧楼上走,“我当然会加码。”

    浅早由衣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但她正在装醉,不能立刻从他怀里跳下来逃跑——即使跑了,不到一秒也得被抓回来。

    浅早由衣时常后悔在警校时没有好好锻炼体力,被她摸鱼逃避的八千米卷土重来把她攻击得好狼狈。

    此刻的女孩子并不知道,接下来她将愈发懊悔,恨自己为什么不认真练体能。

    后背触到柔软的床铺,身前却一重,有谁压了上来。

    “不肯睁眼吗?”低低的气音在她耳边问,“我倒是不介意,但由衣不是喜欢我的脸吗?我猜你更想看着脸做。”

    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浅早由衣装醉装不下去了,她疑心这个可恶的男人打一开始就知道她酒量好。

    “我们才交往第二天。”浅早由衣向后退,脑袋几乎要撞到床头,“这也太快了!”

    波本掌心护住她的后脑勺,把人拉回来:“快吗?我觉得挺慢的。”

    “从警校认识你开始,一直到暴雨天被你捡回家,中间过了有几年时间。”他细数,“重逢之后又隐瞒身份耽误了些日子,零零碎碎加起来,很久了。”

    浅早由衣:是这个算法吗?!

    “我数学不好你不要骗我。”她深感荒谬,“再怎么春秋笔法,我们也是昨天才交往的——而且是单方面被迫交往,这才是事实。”

    除了把女孩子困在身下不放她离开,波本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他享受和浅早由衣交流的过程。

    “被迫吗?”波本一副他也没有办法的样子,“我习惯更有效率的手段。”

    “适当省略一些过程,更快抵达最终的结果,由衣答题的时候不也这样?”

    他记得眼前的人才是最不爱写步骤的问题学生。

    浅早由衣语塞,可恶啊这就是同届生的坏处吗?答题过程和恋爱过程是一个概念吗?

    “你老实交代。”浅早由衣深呼吸,“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手段把我拉上贼船?”

    她从不知情状况下窝藏罪犯,变成被威胁着被迫窝藏罪犯——到这一步,浅早由衣还有可辩解的空间。

    如果她积极主动窝藏罪犯,好家伙,百口莫辩!

    “是啊。”波本爽快地承认了。

    他凑近了些,俊美过人的容貌近在咫尺,金发在昏黄的灯光下耀目得晃眼睛,眼眸仿佛变成了能吸走人理智的漩涡。

    “想要由衣心甘情愿把我藏起来。”他在浅早由衣耳边低语,“想要你的破例,想要你的舍不得。”

    “你会把我交出去吗?”波本垂下眼帘,“由衣应该猜到了,我中的枪伤来自公安的追捕,我的身份已然暴露。”

    “或许哪一天,公安就会找到我。”他指尖在浅早由衣眉眼间流连,“像我这种朝不保夕的人,总是迫不及待想抓住什么。”

    “哪怕用卑鄙的手段。”

    柔软的金发在浅早由衣颈间蹭了蹭,撒娇似地问:“真的不愿意?”

    浅早由衣从来没有醉过,她曾经尝试挑战自己酒量的极限,然后发现自己没有极限。

    她的头脑非常清醒。

    把她压在身下的男人显而易见在卖惨。

    示弱和卖惨都是他的手段,目的是得到她。

    身体意义上和心灵意义上双重的得到。

    别说什么一夜情关系,波本要动摇的是浅早由衣心中红与黑的天秤。

    他根本不讲武德,几乎是按着黑方的一边往下摁。

    什么叫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这就是。

    她平静的人生到底是为什么会遇见这种等级的坏男人,难道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吗?

    好混乱,脑瓜子嗡嗡的。

    能不能让她把脑袋塞进冰箱里思考一会儿,而不是顶着一张浅早由衣从警校时期就忍不住关注的脸在她面前晃。

    校园暗恋已经过时了。某人说过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浅早由衣大彻大悟,她憧憬过的警校第一她其实从来没能理解他的本性。

    现在她理解了,结果呢?

    “这不是……被更深地吸引了吗?”浅早由衣用手背遮住眼睛。

    救命。

    救命。

    原则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她的职业操守在哪里?

    她竟然是这么经不起诱惑的人吗?明明已经彻底看透波本的手段,知道他嘴里没几句真话,为什么还是被吸引了?

    “果然人命中注定有一场劫难。”浅早由衣喃喃自语。

    世界是一片汪洋,她不想溺毙而亡。

    贼船,多少也算船吧?

    女孩子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久经训练的黑方卧底不会错过刹那间代表同意的讯号。

    仿佛烟花在心口盛开,波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喜悦。

    又争又抢有什么错?

    他得到了,结果胜于一切。

    警校的时光在两个人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号。

    除了不为人知的双向暗恋,更多的恐怕是浅早由衣的单向后悔。

    八千米……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每天都好好跑。

    不听教官的话认真锻炼体能是她人生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可这真的全是浅早由衣的错吗?

    警校第一和倒数第一的体力,凭什么放在同个擂台上比较啊,这不公平!

    后悔,问就是后悔。

    浅早由衣甚至还不止后悔了一次,她平均每一两天就要再度后悔一遍。

    一边后悔,一边拒绝波本的晨跑邀请。

    “屡教不改,最适合由衣的形容词。”波本点评。

    浅早由衣:“罪魁祸首不许说话!”

    与其怪她体力差,不如反省一下自己的不知节制,又不是每天都是休息日,浅早由衣第二天还要上班呢。

    “浅早,你最近打呵欠打得好频繁。”目暮警官问,“睡眠不足吗?”

    浅早由衣含糊其辞:“……睡眠质量其实挺好,只是睡眠时间变少了。”

    “最近大家都挺辛苦的。”目暮警官拍拍他的肩膀,“公安那边比我们还忙,今天要抽调一部分人补上公安的工作,恐怕要加班。”

    “公安怎么突然人手不足?”浅早由衣疑惑,“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查到了某个通缉已久的人物的行踪,全城范围内实施抓捕。”目暮警官也不太清楚,“公安严格强调了秘密行动,我们可不能添乱啊。”

    目暮警官吩咐完后继续工作,没有看见得力下属瞳孔的紧缩。

    浅早由衣坐在工位上,她咬住舌尖,抬头看了眼搜查一课办公室的监控摄像头。

    没有对准她的电脑……她只是想看一眼公安的内网而已,悄悄地看一眼。

    十指在键盘上飞跃,许久未用的黑客技巧丝毫不显生疏,一行行代码在浅绿色的眼睛中划过。

    “目暮警官!”黑发少女努力放平呼吸,站在上司面前,“我突然想起把一份文件落在家里了,我想现在回去拿可以吗?”

    “这样啊,你去吧。”目暮警官点头,“不用着急,慢点开车。”

    浅早由衣谢过他,她匆匆赶到停车场,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停在公寓楼下,浅早由衣无心等电梯,她从楼梯跑上去,一边喘气一边指纹解锁开门。

    公寓里静悄悄的。

    浅早由衣径直进入主卧,她翻开床上两个叠在一起的枕头。

    枕头下的枪不见了。

    那把波本用黑衣组织的途径带回来,放在枕头下的枪,不见了。

    “他甚至没有留下一张字条。”浅早由衣深呼吸,狠狠捶打枕头。

    这算什么,吃干抹净不给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