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 > 都市小说 > 霸总特助拒绝007 > 60-70
    第61章

    纪谦前世短暂的人生中经常得到“奖励”。

    婴幼儿时期,刚会叫“爸爸”“妈妈”“哥哥”的时候有奖励,会爬了有奖,会走路有奖,会自己吃饭也有奖。

    后来长大了,爱在他身上找乐子的家人找不到那么多稀奇离谱的由头给他奖励了,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机会,奖品的丰厚程度一定会翻倍。

    从小在鼓励式教育的环境中长大,纪谦早就过了稍微被夸赞奖励就会脸红害羞飘飘然的年龄,甚至偶尔会给他爸妈说“不够还要”。

    他以为自己已经养成了足够厚的脸皮,可此刻面对迟轲的询问,只能面红耳赤地摇头,眼神忽闪忽闪地乱飘,打着磕巴道:“够、够了。”

    一边“摇头”一边“够了”,是在练习大小脑分别运作吗?

    迟轲说:“趁我现在好说话,你有要的最好快点说。”

    纪谦本还想矜持会儿,转念一想这人的行事作风,生怕他反悔似的开口:“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

    前段时间他俩有几次周末住一起,但都是迟轲去纪谦家。

    纪谦那房子大,住起来舒服,而且迟轲实在喜欢他那的装修风格,种种前提条件摆出来,纪谦实在没由要求两个大男人窝在一居室的小房子里住。

    房子大有大的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独占一张两米大床的权利,非常的……

    让人不爽。

    纪谦那段时间想破脑袋都没想出申请睡一起的由。

    他四肢并用地缠在迟轲身上,不讲了,开始胡搅蛮缠:“跟我一起睡很舒服的,你信我。”

    迟轲被结结实实压住,鼻息之间都是他头发携带的洗发水香味儿:“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有谁实践过?

    纪谦说:“牛奶和豆浆就很喜欢跟我睡……啊,差点忘了给你说,牛奶是我家老三,一只西高地,豆浆是老四,一只棉花面纱犬,同一天接回家的,牛奶比豆浆大一个多月,起这俩名字是因为我早餐喜欢吃豆浆油条,但我哥喜欢牛奶三明治。”

    “你以前养狗?”迟轲好奇,“还养过什么吗?”

    “那可太多了。”纪谦说,“我哥喜欢动物,六岁的时候我爸把一处庄园改造得跟动物园一样送他了,有一只叫菲菲的老虎特别喜欢我,一见面就围着我转。”

    迟轲:“你确定……”

    确定它不是想吃掉你吗?

    纪谦:“什么?”

    “没什么。”迟轲选择相信童话,“感慨一下你的魅力人畜通杀。”

    “还好啦。”纪谦谦虚地摸摸鼻子。

    迟轲问:“来到这里后没想过养点什么?”

    纪谦那么怕无聊的,初来乍到,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人陪他玩,按说应该会很想养宠物吧?

    “我挺喜欢小狗的,但是太忙了,我还要上班,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也没那么多闲钱。”纪谦遗憾道,“以前牛奶和豆浆有专门的保姆全天陪伴,狗粮也是专门调制的,每天还要去上学呢。”

    迟轲:“。”

    什么叫人活得不如狗?

    这就是。

    迟轲忍着心梗问:“你家到底什么背景?”

    “我不怎么关心家里的生意,具体情况其实没太有概念,反正我爸在政坛能说上话。”纪谦抓抓头发,思考了一下,“产业的话……你当时在那边创业,虽然不知道具体做什么的,但你们公司的花销最后大概有一部分要进我家口袋。”

    迟轲:“……”

    迟轲从未如此难受过。

    他把纪谦推开,捂着心脏翻了个身,把自己裹紧被子里。

    纪谦愣了下,坐起来去戳那一坨被子:“老公,你别生气啊,就当提前下聘了呗?”

    “我不是难受钱被你赚走了。”隔着被子,迟轲声音很闷,这会儿心脏堵塞的程度不亚于当年躺CCU,恨恨道,“你怎么就穿过来了呢……”

    没了。

    什么都没了。

    那么多!钱!权!都!没了!!

    纪谦反应过来后笑得不行:“哎,不是,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难受呢,你怎么先自闭上了。”

    迟轲不他。

    纪谦连哄带劝地把他脑袋从被子里剥出来:“换个角度想想,我这二十多年堆积起来的身价,啧啧,你带我出去那不倍有面儿?”

    迟轲:“。”

    好邪门的角度。

    但是说得好像没错。

    想到自己两次倾家荡产的根本原因,他目光复杂地摸了摸纪谦的脸,发自内心地感慨:“你是真贵啊。”

    纪谦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养得起。”

    养不起也得养啊。

    迟轲叹了口气,无力地指使:“关灯,躺下睡觉。”

    纪谦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喜上眉梢,扭身去关台灯,胳膊因为过于激动磕在了床头柜上。

    “嘶。”

    迟轲比他先一步抽了口冷气,抓过他手腕,心疼道:“你怎么一点奢侈品的自觉都没有?”

    苏瑾棉买的喜马拉雅还轻拿轻放呢。

    纪谦:“。”

    纪谦有点儿飘飘欲仙了。

    既然……

    那么……

    是不是……

    他忽然拉开迟轲的衣领,低下头,咬上锁骨,温热的薄唇贴着齿痕轻轻吮吸。

    迟轲:“?”

    迟轲一巴掌把他脑壳拍开,迷惑道:“你有毛病?”

    “嗷!”纪谦捂着脑壳,“啧”道,“你怎么没有对待奇珍异宝的态度呢?”

    还搞双标?!

    迟轲反问:“你不是我的吗?”

    纪谦说:“是啊。”

    “那你管我什么态度?”

    迟轲躺平,闭眼,把态度写在脸上:我的要求你得照做,你的要求我充耳不闻。

    纪谦气笑了,看着他肩颈处的痕迹默默心想:算了,一巴掌换的还挺值。

    他在【哄纪谦】比赛中取得了0.001s的好成绩,美滋滋钻进被窝,长手长脚又缠过去了,从后面抱住迟轲。

    迟轲闭眼道:“我不习惯跟人抱着睡。”

    “习惯是培养出来的。”纪谦只用半小时就完成了从“守株待兔”到“入室抢劫”的转变,对他的口头拒绝不予会,“慢慢就习惯了。”

    迟轲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简直了,无取闹得如此得心应手。

    他放弃赶人,只说:“手再不老实就滚出去。”

    纪谦不情不愿抽出钻进衣摆放他肚子的手,对着他后脑勺mua了一口:“老公晚安。”

    ……

    他老公一晚没安。

    次日早,迟轲先一步醒来,头痛欲裂地从他怀里挣出来,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去浴室洗漱。

    他不解。

    为什么有人睡觉跟条蟒蛇一样?

    牛奶和豆浆真的喜欢和他睡一起吗?!

    纪谦床上有很多很多毛绒玩具他是知道的,平日里睡觉一定要抱着东西他也知道,但他不知道这人抱住那些东西的力气那么大。

    自己平时睡觉很老实,可能是以前在医院插了太久仪器的缘故,基本一晚上都不会翻一次身,今早醒来却发现自己从面朝右边变成了面朝左边,睁开眼就是衣服几乎完全敞开来的饱满胸肌。

    迟轲以为纪谦那么黏人,会很喜欢把脸埋在其他东西里睡觉,实则不然,这家伙喜欢完完全全将手持物禁锢在怀里。

    腰倒是没什么感觉,主要肩膀被勒得太僵太难受了。

    这是个大问题。

    以后还是分床睡吧。

    但是话说回来,入睡还是挺快的。

    ……如果忽略那个不美妙的梦,整体睡眠质量还算不错。

    迟轲盯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自己,叹着气垂下脑袋。

    不一会儿,后面就冒出个人,把他腰抱住了。

    纪谦下巴往肩膀上一枕,还没醒困,含糊道:“你脸色不太好看,昨天做噩梦了?”

    嗯。

    梦到我坐着你上辈子的游艇去海钓,钓到了你上辈子的钱包,还没来及拽上来,钩就被龇牙咧嘴的鲨鱼咬断了,你在旁边气得跳脚,结果把游艇跳裂两半断开,咱俩掉进海里卷进旋涡,被你哥动物园里的老虎救起来扔到一座孤岛上,成了一无所有的鲁滨逊和星期五。

    好神金的梦。

    迟轲捏了捏鼻梁:“没有,病没好全而已,休息一下就行。”

    “是该多休息。凌晨那会儿我给你测了体温,已经完全不烧了,但是小病初愈得多养养。”纪谦又抱了会儿才松开他,回到卧室拿手机,“要不你再睡个回笼觉,许乐眠那事儿晚上再说?”

    “不用,睡不着,快点解决。”迟轲叼着牙刷,看到他拿着手机踱回来,帮他的那支也挤好牙膏,含糊不清道,“你等下去哪儿?”

    “回趟医院,要开个会。”纪谦一边发消息一边接过牙刷,“你明天也休班吧?那我今晚……”

    迟轲吐掉一口白沫,无情道:“回你自己家去。”

    他想睡个好觉。

    “好吧。”纪谦猜他想一个人休息休息,没有强求,“不过你午饭晚饭几点回家几点睡觉都要记得给我报备哦。”

    ……

    许乐眠从看守所出来,眼睛红得能滴血。

    被亲生母亲指着鼻子一顿骂,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委屈。

    母亲说他没用,花那么多钱在他身上,让他学跳舞,学礼仪,结果到现在一事无成,连他的“男朋友”都不帮他。

    许乐眠忽然觉得好累,路都走不动了,只想找个地方蹲一蹲。

    他挪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巷口,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蹲在楼梯上堆石头。

    小孩见到他,小心翼翼把石头堆挪到角落,给他留出行走的空间。

    许乐眠走上去坐在石阶上,双脚踩着刚刚放着石头的梯面。

    小朋友看了他一会儿,没吭声,继续低下头玩石头。

    石头偶尔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许乐眠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抓狂,耐着脾气道:“小孩,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很打扰别人?”

    小朋友肩膀瑟缩了一下,握着石头没敢动:“可是……”

    “不要那么没有礼貌。”许乐眠指指墙根,“那边不会打扰别人。”

    小孩低下头,开始收拾那一堆圆滚滚的石头,也不知道上哪儿捡的那么多形状千奇百怪的小石子。

    许乐眠看到他脏兮兮的手心,把鞋子往旁边挪了挪。

    烦人的石子音没了,他才静下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冷云廷第不知道多少个电话。

    “你在哪儿?”

    冷云廷不耐烦地问。

    “我在哪里对冷总来说重要吗?”许乐眠嗓音冷冽,“冷总何必装得对我那么关心。”

    “我再问一遍,你在哪儿?”冷云廷燃起了怒火。

    许乐眠凄惨一笑:“怎么,你又需要上床工具了?”

    “我他妈问你在哪儿!”冷云廷彻底炸了,“不要逼我亲自去抓你。”

    许乐眠淡淡垂下眸子:“如果不是上床,我想我和冷总没什么好聊……”

    手机忽然被人夺走了。

    “人我找到了,等会儿给您送过去。”迟轲手腕一转,把电话挂断,居高临下看着面露骇然的人,“走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冷云廷让你来的?!”许乐眠猛地起来,膝盖一软,不受控地向前扑去。

    迟轲挑了下眉,稍一侧身,看着他四肢胡乱挥舞着向前踉跄。

    狼狈但没摔。

    许乐眠委屈地看他:“你!”

    “这不是能靠自己站住吗?”迟轲眼里浮现一抹嘲讽,“小少爷,需要我请你上车吗?”

    许乐眠胸口剧烈起伏,忽然很想哭。

    他一天收了那么多的委屈,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没有一个人愿意安慰他。

    “我跟你走。”他哽咽道。

    迟轲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走在前面,这样出现意外也好监视控制。

    路过墙角,那个蹲着玩石头的小孩不小心撞在了迟轲腿上。

    “怎么又是你……”许乐眠抿起唇,“迟助你没事吧?”

    迟轲扶了一把小孩,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衬衫袖口的银蓝色扣子,干脆地摘下来递过去:“喜欢?”

    “喜欢。”小朋友点点头,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从那堆石头里挑出了一个最圆最亮的,用衣摆擦干净后举起手,“跟哥哥交换。”

    “那我要椭圆形旁边的那块。”迟轲把袖扣放在他掌心。

    小朋友立即换了一个,擦擦干净递给他,咧开嘴,很开心地张开五指:“交易完成!”

    迟轲短促笑了声,跟他友好握手:“期待下次合作。”

    告别“石头商人”,迟轲把换来的货品拍照发给纪谦。

    【k:好看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好看!居然是爱心形状,你哪儿找到的?】

    【k:买的,回去放你那个盆栽里。】

    【了不起的纪茨比:爱你老公~非常完美的安排!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卖石头的小摊?】

    迟轲不紧不慢地打字,旁边许乐眠说:“迟助你手脏了。”

    “嗯。”迟轲眼都不抬。

    许乐眠咬唇:“迟助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用万宝龙的袖扣换这块破石头?还把手都弄脏了,我记得你洁癖哎。”

    迟轲懒得搭。

    千金难买他乐意,万宝龙的袖扣哪有爱心形的小石头能让纪谦稀罕。

    回到别墅,冷云廷不等他俩进门就开始嚎。

    “许乐眠,谁准你一言不发偷跑出去的?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他狂风般冲了过来,硬生生地将迟轲挤到一边。

    许乐眠低声道:“你答应我要救我妈妈的,什么时候能做到?”

    “急什么?”冷云廷心虚地看了眼迟轲。

    他根本没想帮许乐眠。

    不帮许乐眠,哄一哄就能糊弄过去,但是跟迟轲出尔反尔,迟轲大概能整死他。

    “我怎么能不急?那又不是你妈妈!如果你妈妈深陷其中,你难道也会这样拖拖拉拉、浪费时间吗?!哦,我忘记了,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许乐眠猛地抬起头,眼神仿佛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刺向冷云廷心中最柔软也最敏感的角落。

    冷云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母亲一直是他心中的逆鳞,是他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区。

    平日里,身边的所有人都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如今竟然被一个玩物公然提及,这如何能忍?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忍住没有动手。

    片刻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残忍而冰冷的笑容,不屑道:“我妈可不是法制咖。”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大厅里骤然响起。

    冷云廷脑袋一阵嗡鸣,头不由自主地侧到了一边。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许乐眠竟然真的敢动手打他!

    迟轲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纪谦。

    冷云廷怒极反笑,伸出舌头,用力地顶着被扇的脸颊。

    红肿的脸颊传来一阵刺痛,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愤怒与屈辱。

    他狠狠地瞪着许乐眠,眼神中满是狠戾与杀意:“如果你是想故意激怒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扛起许乐眠,像扛着一袋毫无反抗之力的货物一般,大步流星朝着卧室走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 许乐眠拼命地挣扎,双脚在空中胡乱地踢蹬着,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冷云廷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干了!你放开我!”

    “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你以为你是谁?”冷云廷挨了几脚,烦得不行,直接把人扔沙发上开始撕衣服,动作没有丝毫的温柔与怜惜,就像对待一个发泄愤怒的工具。

    他单手拉开旁边的抽屉,里面竟然放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具,那些小玩具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

    迟轲:“……”

    要长针眼了。

    他用手挡着眼睛往厨房溜。

    “阿姨,今天有没有什么——”

    “哐!”

    客厅传来一声巨响。

    迟轲和管家王妈齐齐转身往外走。

    只见冷云廷衣衫不整,脸色难看地单膝跪在沙发上;许乐眠下身不着寸缕,只穿着上衣坐在地上,旁边七十多万的瓷器碎了一地,而沙发上的手机还在清晰传出司马逸尘的声音:

    “冷二?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之前让我帮忙办的事情我搞定了,许培本来就没什么出来的希望,现在更不可能出来了,大概率要在里面住三五十年。冷二?冷二你在听吗?”

    声音在寂静混乱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一道冰冷的判决书,彻底击碎了许乐眠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回来再说。”冷云廷沉声挂断电话,对上许乐眠怨恨的眼神,心脏一痛。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我,是吗?”许乐眠忽然大笑起来,“好,是我天真,是我对你还有信任,活该被你骗……”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眼眶蓄满泪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道:“结束了,冷云廷,我们结束了。”

    冷云廷握拳,试图跟他讲道:“我跟你说实话,你妈妈这个情况,就算我不插手,也绝对没有翻案的可能,涉案金额太大了,就算我爷爷出手也很难保下她。”

    “世界上居然还有你冷云廷做不到的事?”许乐眠“咯咯”地弯起眼睛,“你不用再费劲骗我了,我再说一遍,我们结束了。那个电视剧我不演了,解约费我会还给你,不管以什么方式,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冷云廷胸口剧烈起伏:“我说了,结不结束你说了不算。”

    “你还想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许乐眠开始疯狂尖叫,双手四处摸索着可以砸的东西,用力朝四周扔去,“上了我一年你还不腻吗!”

    “不腻!”冷云廷抓住他下巴,勾起唇角,“怎么会腻呢?没有比你更对我胃口的床伴了。归根结底,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开个价,睡一次多少?十万?二十万?不然我给你五千万,把你的屁股买断,怎么样?”

    许乐眠被迫仰起头,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冷云廷,你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冷云廷抓着他胳膊往卧室走,丝毫不怜香惜玉,“你这辈子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

    许乐眠一个趔趄,眼神黯淡下来,猝不及防放弃了抵抗。

    厨房门口的三人目送他们上楼,对视一眼,各忙各的去了。

    迟轲坐在单人沙发中,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着处文件,耐心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两小时后,冷云廷从二楼下来,边穿衣服边出门,下了道不容置喙的命令:“吴叔,看好别墅,不许许乐眠离开半步!”

    大门“哐”地关上。

    与此同时,迟轲新买的小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春眠不觉晓:很久没联系了,您最近生活还好吗?】

    迟轲愉悦地回复。

    【笑口常开:一切安好,您呢?】

    许乐眠雇人查他手机,为的就是看他有没有和这个账号联系过,那些小混混已经在他们的胁迫下撒谎骗了许乐眠,表示一切顺利,许乐眠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许乐眠那个脑子想不到他们被策反的可能,很爽快地打来了尾款。

    而他需要确认的银行账号,纪谦去查了,发现户主是厉修明公司一个已退休保安的父亲。

    一个普通的六旬老人,他身后肯定是厉修明,迟轲直接找到当事人询问,对方眼神复杂,什么都没说,直接将“笑口常开”的微信号给了他。

    这个账号和许乐眠的聊天记录很少,基本上都是许乐眠对“笑口常开”的关心,“笑口常开”回复一直很简短,不是“嗯”就是“好”,或者已读不回,看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六年来,“笑口常开”一直在给许乐眠打钱。

    每年年初打钱,一转就是几十万,平时偶尔还有几万的小额转款,转款时间发生在许乐眠每一次的关心后。

    怪不得他们娘俩在炎坪生活得那么滋润,还有钱学舞蹈。

    迟轲有个不怎么好的猜测。

    【春眠不觉晓:我记得您之前来电时给我说过,您生活在S市,实不相瞒,我在这读大学,但是一直忙于学业,一直没来及和您多联系。】

    【春眠不觉晓: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帮助,如今我可能要离开S市,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请您吃顿饭?】

    【笑口常开:可以。】

    【笑口常开:为什么离开?不是还有一年才毕业?遇到什么难处了?】

    【春眠不觉晓:有些难以启齿,还是不说这些烦心事打扰您了。】

    迟轲没回。

    过了会儿,对面又发来消息。

    【春眠不觉晓:其实是我妈妈被人陷害,可能后半生都要在监狱度过了。】

    【笑口常开: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春眠不觉晓:真的很抱歉再次打扰到您,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不能失去我妈妈,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跟您借一些钱吗?我发誓我一定会还上!】

    【笑口常开:你要多少?】

    【春眠不觉晓】发来一个计算器截图。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这笔钱,正好是许乐眠和星棉以及剧组那边的违约金。

    不是说为了救妈妈吗?违约金和救许培有什么关系?

    许乐眠这人……

    迟轲胳膊搭在椅背上,讽刺地垂下眼睛。

    【笑口常开:见面说吧。】

    【笑口常开:就现在,怎么样?】

    对面犹豫片刻。

    【春眠不觉晓:好。】

    不一会儿,穿戴整齐漂亮的许乐眠步履蹒跚地下楼,路过迟轲时,眼神明显心虚闪烁:“我、我想出去吃顿饭。”

    吴管家立即阻止:“抱歉,少爷说了您不可以离开别墅。”

    许乐眠惊慌:“这是非法囚禁!”

    吴管家笑得温和:“许先生,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许乐眠跺脚,走投无路,求到迟轲身上:“迟助,求你了,我发誓,我过一个小时就回来!”

    “是吗?”迟轲看向吴管家,在对方意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一个小时而已,放他出去吧。”

    吴管家不太赞同:“可是……”

    “出事我来负责。”迟轲说。

    吴管家叹了口气,侧身避开:“既然迟助都开口了,好吧。”

    许乐眠喜出望外,看都没看迟轲一眼,大步离开。

    迟轲给纪谦发完报备才悠哉起身,紧随其后。

    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主角从原主手中抢走了什么。

    ……

    与此同时,圣汇嘉院长办公室迎来了一位风风火火的客人。

    纪谦躺在椅子里,正研究着王妈给的柠檬挞食谱,抽空抬眸看了眼,笑道:“苏总怎么来了?你未婚夫可不在我这儿。”

    “我不找我老公。”苏瑾棉摘掉墨镜,敲敲办公桌,“我找迟轲。”

    纪谦不太高兴:“你找他干什么?”

    苏瑾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懒得废话:“你老公人呢?发消息不回。”

    纪谦惊讶掩唇:“你怎么知道我老公是迟轲?”

    苏瑾棉:“……”

    苏瑾棉:“你和冷柏尧都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吧?”

    第62章

    炎坪有过一段治安非常混乱的时期。

    小孩失踪、诈骗抢劫、盗窃打架……

    总之频发的事故闹得人心惶惶,在一起入室杀人事件后,每个家庭都装上了防盗窗和防盗门,有小孩的父母再忙也会接送孩子上学。

    这种时候,没有家长接送照顾的小孩就成了“异类”。

    有些小孩子看似天真却伤人至深的恶意被无限放大,聚在一起议论嘲笑没家长接送的同学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

    还在上小学的许乐眠很不幸地成为其中之一。

    在他最需要照顾关心的时候,母亲和那时的男朋友,也就是妹妹的父亲,正处于感情深厚的好阶段,一家三口搬去市里居住,把他留下来和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跛了脚,种花种草都费劲,更别说亲力亲为接送他了。

    十多岁的许乐眠还不怎么懂事,只是潜意识里非常抗拒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不喜欢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母亲,更不想让大家看到跛脚的奶奶。

    没人接对他来说,也是松了口气。

    为了不被人询问家庭情况,他天天迟到晚退,这样等大家走完了,就不会发现他是一个人回家的。

    从学校到家,许乐眠要走一段很远很偏僻的山野小路。

    白日里,这条小路就跟被世界遗忘了一样人烟稀少,夜幕降临后更是寂静得可怕,有时等上一整天也难见一辆车的踪影。

    那年十二月的某一天,他因值日耽搁了时间,放学后又不好意思拒绝朋友的邀请,在外面吃了晚饭,踏上归家之路时,夜色已然将四周包裹得严严实实。

    许乐眠走惯了这条路,平日里倒也没觉有什么不妥,可年末的深冬时节,天色黑得愈发早,一个人走在这阴森的小径上难免心里发毛。

    幸好隔壁初高中部有个晚归学生跟他走一条路,许乐眠全程默默无言地紧跟在其身后,心里那点儿恐慌这才稍有舒缓,还好奇地打量起前面这个“学长”。

    这个学长身量很高,比他高了半个头,但那么冷的天,身上还穿着秋冬季破旧的校服外套,肩膀被沉重的书包肩带勒着,甚至能隔着衣服看到瘦骨嶙峋的肩背,两条裤腿在风里跟枯叶一样来回摆动,好像里面啥也没有似的。

    他应该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只是一直没回头,也没赶人,沉默地替这个陌生的弟弟挡住身前吹过来的风。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前行,四周静得唯有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

    就在许乐眠思考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忽然一道强光从田地里照在他们身上。

    他难受地惊呼一声,还没来及抱怨,前面的男生已经跳下小路,往枯草堆里跑去了。

    许乐眠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往那边看——

    居然是一辆翻地里的车。

    轿车四轮朝天,应该已经躺这很久了,那束光是在向终于等到的过路人求救。

    许乐眠下意识往前走两步,跳下去的时候却犹豫了。

    这片地荒芜很久,谁知道会不会有毒蛇毒虫?反正那个哥哥都已经跳下去了,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许乐眠转过身,走了两步,可前面路还很远,视野越来越黑,风也越来越凉。

    ……还是等那个人回来再一起走吧。

    他缩着脖子蹲在路边拔野花解闷,等了好久好久,腿都快等麻了,终于等到那道人影回来。

    “你——”

    “你好,可以麻烦你过来帮一下忙吗?”

    男生苍白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骇人,明明正值胶原蛋白最充盈的青春期,脸颊却有些凹陷下去了。

    许乐眠犹豫道:“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很简单的,帮忙抬一下车门就好。”男生说话很温吞,或者说是不熟练,平时肯定不常跟人交流,努力解释道,“有人被压住了,我卸不掉车门,没法把他们拉出来。”

    可是我也卸不掉啊。

    许乐眠瘪瘪嘴,看着他脏兮兮的裤腿,说:“我怕虫蛇。”

    男生张开双臂:“我抱你过去,你只要帮我扶一下门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乐眠也拒绝不掉了,只好不情不愿地搂着他脖子,被抱着往田地中央走。

    男生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看着瘦弱,力气大得很,抱着他小跑起来都不喘气,飘起来的发丝有清新的洗发水味道,很干爽。

    许乐眠好奇地问:“你家住的很远吗?”

    “嗯。”男生话非常少,应完觉得不太礼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三里多才能到我家。”

    “啊……比我住的还远。”可能是遇到了同病相怜的人,许乐眠心里不知怎的好受了些。

    不等多问,他就被放下来了。

    “麻烦你抬一下这里。”

    许乐眠扭过头,看到一片血污,惊恐地大叫一声。

    “别怕,他们都还没事。”男生看出来他嫌脏,把外套脱掉,只留下里面的单衣,“你用这个抬,不会弄脏手。”

    许乐眠狠狠咬住下唇,颤抖着手去接外套。

    车门比他想象的重,不到三分钟他就没了劲儿,急着催促道:“你快一点呀!”

    “后座有点卡了,再坚持……”男生顿了顿,“一下。”

    他感到后背一沉,是车门压在背上的重量。

    许乐眠手臂酸痛,不自觉地松了力气,把车门搭在他身上借力。

    可他本人好像对这种“潜意识”行为毫无所觉,还在催促:“好了吗好了吗?”

    “好,可以松手了。”

    一个头发沾满鲜血的人被抱出来,看起来跟男生差不多大,双目紧闭,明显处于昏迷状态。

    他被放下来,两人一起跌在地上,差点撞到许乐眠的脚。

    还好许乐眠反应迅速,躲开了。

    男生后背火辣辣地疼,估计已经被车门压出血痕了。

    他喘着气看向门内:“叔叔,你……”

    “先带他走,不用管我。”司机无法动弹,身边全是变形的尖锐车体,空间被挤压成一团,呼吸跟不上,说话都喘得很费劲,“快点,他血都快流没了!”

    “……好,那我等会儿再来找您。”男生咬了咬牙,把昏迷的伤患背在身上,低头看过去,“你——”

    矮他半个头的小弟弟张开双臂,等着抱。

    “……”

    他吞回没说出口的话,单手将人抱起来。

    前后两人加起来将近二百斤,把他腰背压得快要折断,如果有第三个人在旁边看到,肯定以为他们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可许乐眠被安然无恙地送回地面上,抬头看着男生,依然稳稳当当背着那个病患,快步朝前走去。

    “走吧,我要把他送去医院,正好你可以回家。”男生说,“谢谢你帮忙。”

    许乐眠很少收到“谢谢”,闻言有点开心:“幸好有我在吧!”

    男生轻轻点头,步子迈得又快又大,需要旁人小跑才能跟上。

    许乐眠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道:“你能不能慢点呀。”

    “他等不及。”男生说,“前面就有人了,你……”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许乐眠总想到那声“谢谢”,决定好人做到底,“你去找人救那个大叔,我来看着他。”

    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男生没怎么犹豫:“那麻烦你了。”

    又是一声谢谢。

    许乐眠开心地目送他离开,没看到对方打颤的小腿和双臂。

    病人从急救室回到普通病房时,眼皮不安地抖动,终于有了意识。

    许乐眠想跟这人聊一会儿,却听到隔壁床在讨论医药费。

    他猛地顿住,心想等会儿医药费不会问自己要吧?

    不巧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开口了,嗓音粗粝,根本听不出本音:“你送我来的?”

    许乐眠想到今天要不是自己,他根本活不下来,骄傲地点头:“嗯!”

    那人见他神情笃定不似作假,闭眼,点头:“你叫什么?”

    “许——呃……”许乐眠想起妈妈跟奶奶吵架时说过,一个残废会把一整个家庭都拖累垮,忙不迭刹住口,生怕他认识自己,“老师说做好事不留名!那个,我那个,我妈妈催我回家,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这件事在许乐眠看来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不会知道,那个瘦削的男生一晚上跑遍办个镇找人找帮手,陪着那个大叔到凌晨,把人送回医院,回家取走自己全部的零花钱,都交在他们两人的医药费上。

    这件事被职场失意的父亲知道后,拿皮带用力抽了他一顿,本就着凉不适的身体夜里发起高烧,连续烧了两天,差点没能挺过来。

    许乐眠将这件事告诉许培,作为和迟正兵相识的老熟人,许培瞬间知道了儿子遇见的那个男生是谁。

    她偷偷前往医院,得知受伤的男生没什么大碍,大叔却没那么好运,送到医院的时候左腿已经坏死,醒来后出现了认知障碍和解离性遗忘症状。

    从护士医生的口中,许培得知大叔是男生家的司机,翻的车是奥迪,虽然不是迈巴赫宾利劳斯莱斯那种豪车,但加上内饰大概也要小百万了。

    家里配备司机的人,身份应该不简单吧?

    她留了个心眼,在医院多转几圈,逮着几个护士医生询问情况,故意透露出是“自己儿子救了他们以后一直放心不下”的消息,欲盖弥彰地没说明自己的身份,刷够存在感就走。

    过了几年,果然有一个陌生账号加了他们,说是为当年那件事情表示感谢,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只转钱不闲聊,看起来除了还人情,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其他交集。

    许培之前没有告诉许乐眠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许乐眠一度忘记那个人的存在,很心安得地享受着这份“回馈”。

    但前不久许培给他说了这件事,他莫名有点慌。

    他确实帮了忙,这份“回馈”拿得也不心虚,可迟轲应该也有一份,现在要他分出来一半,他实在是没有这笔钱。

    还好迟轲没有发现……

    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他以后有钱了,就把那笔属于迟轲的还回去,他现在只是暂借。

    而且那个人是他离开冷云廷最后的希望了。

    他再喜欢冷云廷也是有自己尊严的!

    许乐眠独自坐在包厢里,焦急地扣弄手指,隔几秒就要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室内灯光昏暗,比富丽堂皇的大厅让人有安全感,隔音也很好,好到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让人预感不到等待的尽头。

    终于,等桌子上摆满的菜全部凉透,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许乐眠立刻站起来:“您好,我是——”

    声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骤缩,惊恐地看向来人,在对方往前走了一步后,猛地向墙根靠去,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滋啦”噪音。

    “怎么是你?!”

    对比他的盛装打扮,迟轲穿得和刚才一样简单。

    没了袖扣的黑衬衫左侧衣摆随意地扎在腰带中,裤子和腰带也是黑色,只有腰带扣和亮面皮鞋在灯光下隐隐闪出光泽。

    他表情淡然,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两步,鞋底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均匀平缓,但落在许乐眠耳朵里,就成了枪决前的倒计时。

    许乐眠从未有一刻像这样慌张过,数着他的脚步,不到五下,拔腿就往门口冲。

    迟轲牵起唇角,没有阻拦,将一份文件扔在桌子上,转身抱着胳膊看戏。

    听到文件砸在桌子上的闷响,许乐眠心脏都在颤抖,掌心布满汗水,好几下才把门锁打开。

    耀眼的光从门缝钻进来,他眼里流露出欣喜和庆幸,迫不及待地拉开大门——

    “许先生。”

    厉修明站在门口,垂眸静静看着他。

    许乐眠呼吸一窒,搭在门锁上的手用力一攥,不小心劈断了食指的指甲。

    这是……

    什么情况?!

    “许先生,怎么了吗?”厉修明关切地向前一步。

    许乐眠下意识后退。

    就是这一退,厉修明趁机进了门,顺便反手将包厢门反锁。

    “忘记自我介绍了,”他说,“一直很感谢您当年伸出的援助之手,那么久不见,我想你大概认不出我了。”

    “居然是你?!”

    他是冷云廷的朋友,所以之前不打钱了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而是知道他已经不缺钱来了吗?

    许乐眠忽然扭过头,死死看向一旁平静的迟轲。

    “啊,迟总刚刚跟我在一起谈生意,我顺便喊他一起来吃饭。”厉修明比了个“请”的手势,“迟总对我来说不是外人,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许先生应该不介意吧?”

    只是一起吃饭?

    并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都还不知情吗?

    许乐眠怔怔望着桌子上的文件,看着迟轲将手搭在上面,抬起手指随意敲了两下,心脏跟着一起狠狠颤动。

    “我……不介意。”许乐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那就好。”厉修明略过他,为迟轲拉开座椅,“没想到菜上这么快,已经冷了,再重新上一份吧。”

    许乐眠的“好”还没说出口,迟轲便摇头:“不必,等会儿我们还有事,也吃不了几口。”

    “说的也是。”厉修明对许乐眠颔首致歉,“抱歉,我们只有十五分钟时间能给你。”

    许乐眠僵硬地坐下:“没关系,我……也没什么胃口。”

    “是我招待不周,下次再让我正式请次客吧。”厉修明将一盘海胆推过去,“当年在医院没能多聊两句,许先生这些年没怎么变,一直那么瘦。”

    许乐眠尴尬笑笑,现在最不想提的就是“当年那件事”。

    他只想赶紧要到机票和支票离开这里,根本不想回忆往昔!

    或许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的,但现在……

    他隐晦地看了迟轲一眼。

    这人听到自己是炎坪的老乡都没反应,应该也不记得那件事了吧?

    应该,不会想起来吧?

    厉修明说:“我一直没来及叙叙旧,后来回了趟炎坪,把事发地点到医院的路又走了一遍。那么远,我挺好奇你是怎么把我带过去的。”

    许乐眠支吾道:“当时有个好心人也帮了忙。”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厉修明惊讶,“还记得是谁吗?”

    许乐眠根本不敢看迟轲的眼睛:“记不太清了。”

    “可惜了。”厉修明嘴上说着可惜,面上还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如果你记起来了,一定要给我说。”

    室内不知道有没有开空调,许乐眠热得呼吸粗重,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提当年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搭话。

    不管有没有第二个人,他都救了他一命不是吗?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问出第二个人的存在?

    就在他急得按捺不住之际,厉修明终于收了话题:“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但是你要的钱,我暂时给不出。我们这种二代没有你想的那么有钱,还是我这种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没办法随手拿出几千万,等过段时间我手里有现钱了再支援你,可以吗?”

    不可以也没办法。

    许乐眠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求助的人了。

    除非有其他好心人愿意帮他。

    他看着全程沉默吃牛肉的迟轲,难免失落可惜。

    如果迟助还是那个善良慷慨的学长就好了。

    厉修明随便吃了两口就要离开,许乐眠很想跟上,却被迟轲拦住。

    “冷总两小时后结束会议到别墅,您现在最好快点跟我回去。”

    许乐眠脖子发出僵硬的“嘎吱”声:“我、我可以自己打车。”

    他现在一秒都不想跟迟轲待在一起!

    “还是跟我一起走吧,我放你出来的,万一你跑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迟轲打开门,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明,“请吧。”

    许乐眠上下牙死死咬在一起,用力迈步。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迟轲低声开口:“许乐眠。”

    许乐眠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迟轲头也不低地抓住他衣领,问道:“你很怕我吗?”

    “没。”衣领被抓的很紧,许乐眠快呼吸不过来了,“我就是,我就是没休息好,今天好累。”

    “也是。”迟轲松开手,任由他狼狈扶着门,轻飘飘地说,“平生不做亏心事,确实没必要怕半夜鬼敲门。”

    许乐眠眼眶一红,整个人被灭顶的委屈包裹:“迟助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没做对不起别人的事!”

    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没有被厉修明找到,又不是他的错!

    难道当时他没有帮忙吗?没有他帮忙,迟轲能一个人把他们救下来吗?!

    他只是拿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份,没有帮这人讨要而已!

    “那自然最好。”迟轲笑意不达眼底,无视他没由来爆发的怒火,径直略过他,招手打车,“回去吧,许小少爷。”

    “小少爷”三个字,被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迟轲将许乐眠送回别墅,车都没下,直接转道去医院。

    他摘掉眼镜,视野瞬间变得模糊。

    都市繁华的夜景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个涣散的光点,隔着玻璃车窗,那些建筑忽然变得很遥远,触不可及。

    他想起厉修明说的话。

    【我是被我哥迷晕扔进后备箱的,当时司机——就是那个微信号的主人,和另一个人一起去出差,本来他们被买通了,要把我在半路丢掉,但是司机反悔了,他把我从后备箱抱出来放在后座,想去村镇给我找个好人家收养,为了这个和同行人发生争执,两人忙着吵架,没看路,车就翻了。】

    【我本来就该死掉的,不会有人来救我。】

    【如果当时没人帮我垫付后面几天的医药费,我真的会死,那笔钱在当时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少了。】

    【我一度怀疑过那个人不是许乐眠,但是我找到的所有人证物证都告诉我是他,我找了医院,找了警局,警察却告诉我,当时去报案的是个中年男人,而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过世了,当时的司机至今仍然拒绝回忆那场车祸……迟轲,你知道吗?我印象中隐约看到的第二个人好像不存在一样,只是我当时的错觉。】

    迟轲听的时候,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但从许乐眠刚刚的只言片语中,他对实情已基本了然。

    他情绪起伏一直很平缓,很少出现所谓强烈的“冲动”。

    但刚刚在饭桌上,他真的差点没忍住掀桌子。

    “师傅,”迟轲忽然开口,“不好意思,麻烦改个道。”

    他报了原主家的地址。

    许久不曾回来,这里和他刚穿过来时一模一样,连家具的摆放都没有变。

    原主的时间就停在了这一刻。

    搬出去前,他在家具上罩了防尘罩,现在地板上落了层灰,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整间屋子都白茫茫的,像九月一场过早落下的雪。

    迟轲走进门,地面落下几个很轻的脚印痕迹,总算让这间屋子不显得那么空荡荡。

    他摸了摸整齐的床铺,掌心一片冰冷。

    这大概是和他初来乍到时唯一的区别。

    那时刚睁开眼,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床上还有温度。

    如果他不曾来,如果他所当然地借这个身份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还有谁会记得“迟轲”?

    他和原主素不相识,却又割舍不开,这种斩不断的线总会在某个瞬间冒出来,让人舌尖泛苦。

    迟轲收拾了一下屋子,将地面清扫干净,悄然离开。

    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小区正在返修,他走过崎岖的水泥路,捡起一片落在路中央的树叶。

    看到树叶上枯黄的痕迹,迟轲恍然惊觉,有一场盛夏正在离去。

    蝉鸣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树上沙沙作响的叶子不是知了在闹,而是秋风在吹。

    又快要年末了。

    有些事情也该有个结束了。

    他把枯叶扔进垃圾桶,快步走向离开的出口。

    目光触及街道旁一抹张扬鲜艳的红色,迟轲意外地挑起眉梢。

    “你怎么来了?”

    “苏瑾棉和厉修明刚刚都给我发过消息,我了解到一些事,你也不回我消息,我猜你可能会在这儿。”纪谦靠在红色超跑车身上,歪了歪头。

    迟轲无奈:“还真是甩不开你了。”

    有些话不必明说,他们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甩开我?你还有过这个念头?”纪谦恶狠狠道,“想都别想,我告诉你,以后咱俩骨灰都要葬在一起的!”

    迟轲轻哂,知道他是故意提及“死亡”话题的。

    纪谦很了解他,如果他因为什么事情感到低落和不开心,第一时间想到的绝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坦然提及的时刻,也是晦暗成为过往的瞬间。

    纪谦这句话意不在话语本身,迟轲却还是回答道:“行,正好省了一块墓地钱,你想住哪儿?”

    “那都几十年后的事了,不着急,到时候再考虑地点。”纪谦笑着伸出手,“先来跟我抱一下。”

    迟轲顺从地把手递过去,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纪谦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口气,感慨道:“啊……健康的活人气息。”

    啧,神金。

    迟轲在吸引更多目光之前挣开,把人带上车聊:“厉修明跟你说了什么我大概能猜到,苏瑾棉给你说什么了?”

    提到这个,纪谦腼腆地锤了一下他肩膀:“老公,虽然我们没有公开,但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公了哎~”

    迟轲:“。”

    迟轲:“说正事儿呢,别闹。”

    纪谦用指尖挑起他下巴,一副浪荡二世祖的表情:“想知道吗?你猜猜?猜中有奖励哦~”

    迟轲没有生气,反问道:“什么奖励?”

    纪谦邪魅一笑:“奖励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什么都行,猜不中的话,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行。”迟轲生怕他反悔,语速飞快,“苏瑾棉找你是不是要跟我说许乐眠是她同父异母生物关系上的弟弟?”

    纪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纪谦原地表演笑容消失术:“你作弊了吧?”

    邪了门了,这怎么猜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世界观正在收束,预计这个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就能正文完结,剧情苦手码字有些慢,最近更新时间有点儿迟,跟大家滑跪致歉!这章评论前50发红包,后面的评论再随机发放20个~感谢大家支持!

    第63章

    十月二十一日是许乐眠生日。

    好巧不巧,司马逸尘在当天帮纪颂做了个局,说是纪颂刚拿下了G城的项目,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冷云廷收到邀请时有点儿犹豫。

    昨晚许乐眠缠在他身上,口齿不清地祈求他今天回家跟他一起过生日,他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没料到司马逸尘今天会突然组局。

    看他犹豫,司马逸尘打趣道:“不是吧冷二?你最近都不来跟我们玩了,难道真被你家那个小情人迷得神魂颠倒动了真感情,打算浪子回头了?”

    “开什么玩笑?”冷云廷眉毛一竖,嘴巴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否认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了,我晚上会来的。”

    司马逸尘一锤定音:“那就这样说定了。”

    冷云廷心不在焉的“嗯”道:“还有谁去?”

    “不知道,反正能叫上名的都喊了,能来几个就不知道了。”司马逸尘笑笑,“对了,你哥和你嫂——咳,和苏瑾棉也喊了,还有你的私人医生和曾经的特助。”

    “迟轲肯定不会去。”冷云廷很笃定。

    “难说,纪谦为了给纪颂添堵,这次很有可能去。”司马逸尘摊手,“纪谦最近跟他哥闹得挺不愉快,他医院跟英国那边有个交流项目的审核被他哥找关系给卡了,上周气得不行。”

    冷云廷蹙眉:“这跟迟轲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司马逸尘:“?”

    司马逸尘真懵逼:“你不知道?”

    冷云廷一副“你在打什么哑谜”的表情:“知道什么?”

    “……”司马逸尘问号脸,“你不知道你的私人医生和特助在谈对象吗?”

    冷云廷:“……”

    冷云廷:“???”

    冷云廷:“谁和谁?!”

    ……

    “不陪我去?”

    “真不陪我去?”

    “确定不陪我去?”

    穿戴整齐的纪谦一步三回头,眼神幽怨,语调婉转,试图唤醒沙发上冷漠男人的良心。

    迟轲还穿着家居服,悠闲地用笔电处工作。

    闻言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示意他快点滚蛋。

    纪谦“哼”了声,拿起手机大摇大摆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没听到挽留,一个丝滑掉头又扑回去,直接把人扑倒在沙发上:“陪!我!去!”

    迟轲陷进一堆抱枕中,无奈地推开他脑袋:“疯了吧你?”

    “快陪我去嘛,我一个人害怕。”纪谦扯淡的由张口就来,“那里人太多了,漫山遍野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一个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迟轲好奇:“你怎么自我感觉那么良好呢?”

    还羊入虎口,一挑三给人家混混打残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小绵羊?

    “这就叫有自知之明。”纪谦那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你这几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该休息一下了,不能为了工作连你对象都不要了吧?”

    迟轲解释道:“我这是为了美好的前景在赶路。”

    纪谦:“赶到一分钟都不能休息?怎么的明天人类进化不带你了?”

    啧。

    别看纪谦平时那么好逗,发起疯来那张嘴皮子真是六亲不认,怼天怼地怼男朋友。

    迟轲没好气道:“人类进化第一个淘汰掉你们这群花天酒地自甘堕落的人。”

    纪谦下巴一抬:“你舍得抛下我独自远走高飞?”

    迟轲:“……”

    迟轲抬脚把他踹下去,起身往卧室走。

    躺在地上的纪谦顺势抓住他脚踝:“哎哎哎你干什么去?”

    “换衣服。”迟轲把脚踝抽出来,漠然道,“跟你共沉沦。”

    纪谦在地上滚了一圈,乐得不行:“爱你哦老公!”

    回应他的是不近人情的关门声。

    两人收拾好出门,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晚的不止他们。

    “Wow,巧!”苏瑾棉热情地挥舞胳膊,“你们也来看戏呀?”

    纪谦叹道:“我今天也是配角之一呢。”

    如果不是纪颂,他就能百无聊赖坐沙发上靠男朋友怀里看戏了。

    “可怜。”苏瑾棉知道前段时间纪家两位少爷闹的矛盾,同情地握拳给他比加油,“迟总呢?有友情出演吗?”

    “没。”迟轲淡淡道,“我起到一个护花使者的作用。”

    苏瑾棉:“谁是花?纪谦?他哪里需要护?”

    纪谦腼腆挽住迟轲臂弯:“我i人,社恐。”

    苏瑾棉:“……”

    苏瑾棉用更同情的目光看向真正的i人:“这恋爱谈的,你辛苦了。”

    迟轲:“不辛苦。”

    冷柏尧:“他命苦。”

    迟轲:“。”

    纪谦狠狠瞪了眼冷柏尧,用肩膀轻轻怼迟轲:“快反驳他!”

    迟轲平静反驳道:“命不苦。”

    “……”

    安静。

    纪谦:“就这?没有可以佐证这个结论的论据吗?”

    “有,但是一时不好举例,等我有空给你写个论文。”迟轲单手帮他了一下领口,“时间不早了,能进去开演了吗纪老师?”

    纪谦低头,在他手指上飞快亲了一口:“当然可以。”

    “哎,哎,哎。”苏瑾棉看不下去了,“旁边有人呢两位!”

    “你和冷柏尧也可以啊。”纪谦大仇得报般望向一脸菜色的冷柏尧。

    苏瑾棉打冷战:“别给我吓得晚上做噩梦了。”

    冷柏尧眼神一暗,用力把她揽进怀里:“这样就会做噩梦?”

    苏瑾棉轻笑一声,没回头,抬起脚往旁边用力一踩——

    “嘶!!”

    冷柏尧松开手,疼得差点弯下腰。

    苏瑾棉:“上次就说了不许随便从后面搂我肩膀,冷总脑袋是中空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吗?”

    迟轲和纪谦沉默地看着冷柏尧皮鞋上被高跟踩出来的一点凹陷。

    纪谦小声道:“忽然想起来,以前我对你动手动脚,你都不揍我的。”

    迟轲说:“不一样。”

    纪谦:“哪里不一样?”

    迟轲:“哪儿都不一样。”

    在联姻这个前提背景下,拒绝结婚生子的苏瑾棉对冷柏尧有偏见,别说喜欢,能同意为了表面功夫同居,就已经是冷柏尧不幸中的万幸了。

    四人经历了一番互相伤害,纷纷遍体鳞伤地入场了。

    今天这地儿被纪颂包场了,来的人不少,刚进去耳蜗就能被冲天的音浪震碎。

    纪谦不适地蹙眉,紧紧抓住迟轲的手,在他耳边大声道:“你牵好我!别让我丢了!我没来过这种地方!”

    音响太吵,这个程度迟轲才刚好能听见他说话。

    他不想把嗓子嚎废,把人带去一个略微安静的卡座里,好奇道:“从来没来过?你完全不参加社交?”

    “社交肯定有,但不是这种局。”纪谦前世从未去过这么鱼龙混杂的社交场合,就算去酒吧也是直接走vip通道去专属包厢,跟朋友唱唱歌打打游戏,“放心吧,你男朋友我可是很守男德的!”

    话音刚落,隔壁卡座传来一道玻璃瓶落地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看去,看到了冷云廷那张惊愕、诧异、不解、郁闷、难以置信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的脸。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两人,艰难开口:“你们……真的在谈?”

    “不配吗?”纪谦不开心了,扭头在迟轲侧脸上吧唧一口,“这还能有假?”

    迟轲被亲了也没什么反应。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遇到这种事儿,没反应就是他最大的偏爱和纵容。

    冷云廷皱着脸揉眼睛,匪夷所思地问:“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契机是什么?怎么就恋上了?”

    提到这个,纪谦精神了:“那我们的爱情真是命中注定,还得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迟轲叹了口气,把他扔在冷云廷那个卡座寄存,转身前往自助美食区。

    他还要跟厉修明确认一下许乐眠那边的安排。

    厉修明果然在自助区闷头狂吃。

    看到有人过来,吃得稍微含蓄了点,把鹅肝咽下去才抬头,自觉地把手机递过去:“许乐眠的航班和酒店信息都在这儿。”

    “谢谢。”迟轲一边看一边问,“厉总之前对我那个态度,应该有怀疑过许乐眠并非唯一一个救你的人吧?”

    厉修明一顿,放下了餐盘,低声道:“迟总不记得了吗?我问过你,你跟我说对那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迟轲手指停在半空,凭借这段时间对原主的了解,大概猜到了对方这么回答的原因。

    原主的确很善良。

    认为那是不值一提的举手之劳,所以不想挟恩图报。

    他不信原主没有认出许乐眠,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借恩情绑架厉修明那么久,否则不会对这件事视若无睹。

    迟轲叹了口气:“你……算了,以后长点心眼。”

    厉修明就是太安于现状,明明能力足够,却还是没把势力发展到能和厉家那些少爷抗衡的地步,以至于查个救命恩人都处处受限,找不到真相。

    不过这也没办法改。

    厉修明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美食,以及有个舒适的环境当码农。

    人各有志,也挺好的。

    厉修明看着他侧脸,抿了抿唇,愧疚至极地开口:“我知道你在冷云廷身边过得不是特别开心,没能及时发现,对不——”

    迟轲抬起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

    迟来的歉意或许足够真情实感,但原主永远都听不到了。

    错过就是错过,没来及就是没来及。

    厉修明有些着急:“我不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件事——”

    “厉修明,”迟轲把手机还给他,淡声道,“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道歉,是我没资格接受你的道歉,你这些话,我也不能听。”

    “或许你没办法相信,但事实就是,你再也找不到你想找的那个人了。”

    ……

    和厉修明暂别,迟轲回来路上,正好看到本场聚会的几个核心人物正围在纪谦所在的那个卡座边喝酒。

    他没着急下楼,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撑着扶手俯视那群人。

    纪谦穿着清爽的夹克衫牛仔裤,看着跟清澈的大学生一样,在一群皮衣和西装里显得格格不入,还真有点儿“羊入虎口”那味儿。

    他坐在纪颂对面,漂亮的嘴唇不知道在吧啦吧啦说啥。

    对比他的笑容灿烂,纪颂脸色就很难看,周围人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不用想就知道嘴皮子利落不过纪谦,丢面儿了。

    迟轲对着下面拍了两张照片,转手发给纪谦。

    纪谦忙着舌战群儒,没顾得上看手机。

    不一会儿,纪颂猛地拍桌站起来,食指差点指上纪谦鼻子,咋咋呼呼地一顿输出,在二楼都能隐约听到他骂娘骂爹的词。

    纪谦不为所动,看猴子似的看他发疯,等他骂得口干舌燥累了,优雅地站起来衣摆,端着酒杯去另一边找冷柏尧玩。

    纪颂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一秒都不想再一楼多呆,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闯上二楼舞池。

    迟轲站在原地没动,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纪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迟轲见面,目光下流地打量他,嗤笑一声,径直和他擦肩而过。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表达得挺明确了: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根本不屑搭你。

    迟轲转过身,接过旁边酒保托盘里冰蓝色的鸡尾酒,后腰靠在扶手上,似笑非笑看着这群人。

    冷云廷也在其中。

    这傻子完全察觉不到氛围的焦灼,还指着他手里的酒问:“挺好看的,这杯叫什么?什么味?”

    “不知道。”迟轲就随手一拿,“我又不喝。”

    纪谦不允许他今晚碰一滴酒精。

    “不喝你拿着它干什么?”冷云廷不客气地抢走那杯酒。

    迟轲冷眼:“还我。”

    “……你又不喝。”冷云廷不情不愿把酒杯递还给他,“男人,你太斤斤计较了。”

    迟轲懒得跟这个神经病扯淡。

    他的东西,扔了也不给讨厌的人。

    一旁的纪颂脸色有些难看。

    纪家说到底还是不如冷家,他都不敢对冷云廷这个态度,这个人却那么……嚣张。

    自己刚才还那副看不起的态度,落在别人眼里一定很微妙。

    他环视一圈,互相说着悄悄话的大家果然不敢跟他对视。

    作为今晚的主角,纪颂有点儿下不来台,故意提高声音想落别人面子:“说起来,我弟弟最近好像在跟男人谈恋爱……啊,云廷,跟男人谈是什么感觉啊?”

    冷云廷其实并不喜欢纪颂。

    这人总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这种事儿他冷云廷不屑于去做。

    要不是头脑一热答应了司马逸尘,他才不会来这种局。

    闻言随口道:“就那么回事。”

    “哎,是不是搞起来挺简单的?嗐,据说那些小鸭子比小姐好勾搭多了。”

    纪颂自诩风流,招起人手到擒来,扭身混进舞池,随手捞了个穿皮裤的0跳舞。

    那个0扭得正欢,配合得在他掌心舞动。

    周围一阵欢呼骚动,都在笑着调侃纪颂男女通杀,魅力不凡。

    纪颂得意地抱着那个0,视线却往迟轲那儿飘去。

    迟轲漫不经心看着“演出”,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这种人他见过很多。

    太多人想在他面前博存在感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站在他面前“自尊心”就泛滥,为了所谓的“风头”绞尽脑汁,自以为能享受和他一样多的注视,以为他能多看过去几眼……

    总之拼尽全力丑态百出,为的不过是他的另眼相看。

    事实上迟轲很少分给这种人眼神和精力。

    纪颂不够格。

    如果不是纪谦,甚至不配被他记住名字。

    想到纪颂差点戳在纪谦鼻子上的手指,迟轲勾起唇角,走到舞池旁边的吧台处,趁换音乐的两三秒安静空档,将手中盛满鸡尾酒的玻璃杯重重放在台面上。

    杯子和大石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迟轲转头和调酒师对话,只给了纪颂两分余光,挑衅意味至极。

    纪颂瞳孔骤缩,还没来及反应,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0忽然走了过去,翘着屁股趴在吧台上,双眼含情地望着迟轲。

    震耳欲聋的音乐再次响起。

    没了舞伴的纪颂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舞池中央,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一股难掩的羞耻几乎快要把他溺死。

    迟轲没想到自己会把人招来,立刻直起身拉开距离,抱歉道:“我不是单身。”

    “啊……没事的哥哥,”0娇羞笑道,“我不介意双飞。”

    “不好意思,我不玩这些。”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小0虽然大胆奔放,但从刚开就一直很有分寸地不靠近他,迟轲也不会给人家难堪,耐着性子解释道,“是真的有对象,不是玩一玩的那种。”

    “纯爱?好吧,祝你们幸福。”

    0不再过多纠缠,遗憾又隐晦地看了眼他腰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迟轲松了口气,低头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冷云廷震怒的声音从角落传出,响彻二楼。

    “你再说一遍!”

    迟轲默默拿出手机录视频,方便错失直播的纪谦等会儿看回放。

    “什么叫不见了?什么叫走了?”冷云廷暴起,“你再说一遍?”

    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向他行以注目礼。

    冷云廷额头和手背都暴起青筋,眼里却是无措。

    他举着手机,无视众人目光,下意识看向迟轲。

    迟轲立马挡住录视频的手机,不动声色收回去,淡然道:“帮您安排回去的车?”

    “嗯。”冷云廷在他这句话中镇定下来,大步朝楼梯口走。

    他一直是这种场合的焦点,这样一声不吭离开,主角面子往哪儿搁?

    纪颂都顾不得舞伴被勾走的尴尬了,忙不迭追过去:“云廷,发生什么了?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起开,不要挡路。”冷云廷的表情阴云密布,用力甩开他的手。

    纪颂咬牙:“冷二,你——”

    “你没订到的那辆车我回头让人给你,恭喜你事业成功。”冷云廷随口敷衍完,也不等回话,再也没回头。

    纪颂仿佛被那句话打了一巴掌,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想订购的车上周就被冷云廷拿走了。

    至于事业?

    这么多人在庆祝他的事业有成,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早上,他手里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开始处于亏损状态,明年年初和泰秦商业广场的合作彻底黄了,他一手拉扯起来的颂图股价也在疯狂下跌。

    所以纪颂才慌忙举办这个派对,向全世界昭告G城那边的成功。

    这样等其他消息散布出去,别人最多说一句做生意偶有不顺纯属正常,而不是用“一事无成”的败家子评价他。

    还好没人——

    “颂图还有多久破产?”

    纪颂机械性扭头,双目猩红。

    迟轲腰胯倚着吧台,礼貌一笑:“纪总,今晚消费可不低啊。”

    纪颂目光阴狠,哑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来给纪总提个醒而已。”迟轲留了几分面子,等灯光暗下去才缓步走到他身前,微微弯下腰,低声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纪颂骇然:“你!”

    “如果我想,整个纪家都会是纪谦的。”迟轲左手落在他肩膀上,逐渐收拢五指,疼得纪颂五官扭曲,“不用担心,那些破烂纪谦没打算要,你老实点就能一切安好。不过再让我看到你找纪谦麻烦,就不止警告那么简单了。”

    那天跟许乐眠厉修明的饭局结束,他就一直在计划推动这件事。

    原著中,许乐眠真正离开冷云廷的日期在明年春天,也就是孟早被人洗脑逼婚冷云廷、冷云廷同意的那天。

    他等不及,便把这个节点设计提前到了生日。

    冷云廷生日失约夜不归宿,足够刺激许乐眠下定决心离家出走。

    他不会让孟早成为这件事中被利用的工具,就算计到了司马逸尘和纪颂头上。

    他暗中找关系帮纪颂疏通了G城那个项目,他安插过去的眼线被成功派遣到G城跟进负责,方便同时监视纪颂和即将抵达G城的许乐眠。

    纪颂亏损和终止的项目也是他去年就埋下的雷,本来不会那么快引爆,是这人自己找死,最近给纪谦找太多麻烦了,他懒得再耗下去,干脆帮纪谦报个仇,顺便促成这场派对的出现。

    纪颂不知道前因后果,可这几句话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气血疯狂往头上涌,他气急败坏地举起手,下意识想利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然而不等手落下,后腰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你敢动他?”纪谦面沉如霜,将迟轲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定没事,重重松了口气,看死人一样看着纪颂,“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许打扰他。”

    纪颂跌在沙发里,被两人轮番警告,憋屈得想吐血:“我他妈没故意找他事!”

    “我没长眼吗?”纪谦冷笑,“你给我等着。”

    说完拉着迟轲转身:“走吧老公,我们不在这儿找晦气了!对了,你刚刚没喝酒吧?过来给我摸摸脸颊热不热。”

    “真没喝。”

    迟轲被动手动脚也不反抗,跟刚才阴狠的模样比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纪颂怀疑自己疯了的时候,走到楼梯口的迟轲忽然回头,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回头看他干什么?”纪谦抓着他下巴矫正他的视线,不满地哼哼道,“看我看我多看我,别看那个晦气东西,正主在你面前呢你还看那种劣质品?我跟他长得也不像吧!”

    迟轲:“……”

    迟轲:“我分得出你和其他人。”

    他又不是冷云廷,没有找替身的爱好。

    纪谦感动至极:“我就知道你爱我。”

    迟轲拒绝煽情:“贵成你这样举世无双的很难有仿品,我又不瞎。”

    纪谦:“。”

    纪谦:“你撤回,重新说,说爱我,快点,现在,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最喜欢写小情侣日常互动,恨不得写八百章二人转[托腮]

    评论区依然随机掉落小红包,感谢大家支持!

    第64章

    冷云廷回到家,鞋都没换,直接冲到二楼,猛地推开许乐眠的卧室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呆立在原地。

    温馨的卧室早已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令人心寒的寂静。

    那些曾经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名贵珠宝,此刻正孤零零地安静摆在桌子上,衣柜的门大开着,几个孤零零的衣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 “嘎吱” 声。就连桌台上许乐眠平日里最喜欢买的那些小玩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冷云廷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被愤怒所取代。

    他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衣柜,将里面剩余的衣物统统扔到地上,紧接着又疯狂地翻乱床铺,洁白的床单被他扯得皱巴巴的,枕头也被扔到了墙角,甚至还用力地扯掉窗帘,随着 “哗啦” 一声巨响,窗帘杆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窗帘如同一团乱麻般堆在地上。

    门口的王妈愁容满面。

    她刚收拾好的屋子啊!

    “人呢?” 冷云廷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道,“许乐眠人呢?!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不许他踏出这个别墅一步吗!”

    “少爷,” 王妈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解释道,“苏小姐一小时前说想喝梨汤,您当时让我去买梨,我就赶紧去超市了。我真的不知道许先生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啊。”

    “瑾棉……”冷云廷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缓缓地转过头,将怒火投向吴管家,“你也去超市了?”

    管家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董事长那边急需咱们这个季度的报表,我给您打电话联系不上您,当时情况紧急,只好自作主张先送过去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爷爷……” 一听到董事长三个字,冷云廷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在振庭,董事长的地位不可忤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不可能因为这个怪罪管家。

    冷云廷这下有火都不知道该冲谁发了,只觉得心中憋闷得难受。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卧室,忽然冷笑出声:“又耍小脾气,以为这样我就能多看他一眼?他以为自己算什么?这里是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地方吗?吴叔,去拿许乐眠和星棉签的合同,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付得起违约金。”

    付肯定是付不起的。

    但是总得让人涨涨教训。

    管家还没来及领旨,孙秘却突然神色慌张地冲上楼来:“冷总!冷总不好了!”

    冷云廷本就心烦意乱,被孙秘这么一喊,更是勃然大怒:“我好得很!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 冷总,是许先生,许先生不好了。” 孙秘跑得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许先生刚刚来了趟星棉,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就走了,我当时心里放不下心,就赶紧让人跟上他那辆出租车,结果发现他去机场了!”

    “机场?”冷云廷一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低头看去,发现孙秘掌心静静躺着一条项链。

    是那个被扔下水池、没找到的项链。

    ……

    “迟总,人已经到机场了,正在值机。”

    “继续盯着。”迟轲从副驾驶座位前面的储物盒里拿出两块话梅糖,自己含一颗,给旁边司机塞一颗,“冷云廷现在应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不要让他们俩见面。”

    “好的迟总。”那边说,“那个,迟总……”

    这个助跟迟轲关系不错,是工作之余能开玩笑闲聊天的关系,对冷家的八卦也知情。

    迟轲猜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正事儿:“有话就说。”

    果然,那边“嘿嘿”两声:“拦着冷少争取时间不是问题,但是万一冷少不走寻常路怎么办啊?就那种,咳!‘立刻封锁机场!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开!’”

    迟轲:“……”

    纪谦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肩膀抖个不停:“我的天,送你助去演戏吧,下一届奥斯卡小金人奖非他莫属。”

    对面助听见,娇羞道:“哎哟纪少,您真是慧眼识珠!等我火了一定送您十张签名照!”

    纪谦乐道:“得是to签啊。”

    助:“一定一定!”

    迟轲不懂为什么自己身边全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人,扶额道:“清醒点,这是一个有法制法规的现代社会。”

    “哦哦,好吧。”助语气还有点儿可惜,“那他会拦截许先生的那架飞机起飞吗?”

    迟轲:“不会。”

    其实从论上来说,延迟起飞把人抓下去这种小事,振庭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能做到的是冷成邺,不是冷云廷,冷成邺天天盼着许乐眠离开,知情后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手帮忙?

    不过以防万一,迟轲还是做了二手准备。

    能让飞机因为一个人延迟起飞,这说明这趟航班上大概率没有其他贵客,或者说其他贵客的影响力不足以与要求延迟起飞之人相抗衡。

    而他给许乐眠定的这趟航班上有三个身份特殊的二代,航空公司不会为了冷云廷得罪他们的。

    苏瑾棉知道他的安排后连夸三声牛逼,感慨道:“还好我没有得罪你。”

    自从知道纪谦跟迟轲有一腿,她每次想起自己向纪谦发出过联姻邀请,心底就一阵后怕。

    苏瑾棉不知道迟轲当时就在现场,更不知道冷柏尧用来吸引她联姻的诱惑是迟轲给的,此刻还在为瞒住了这个记仇的友军而感到庆幸。

    迟轲一般有仇必报,报完便不再翻旧账,并不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许乐眠的身世给苏家那几个人说了吗?”

    “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苏瑾棉办事效率很高,在冷柏尧深思熟虑的沉稳对比下显得过于雷厉风行,“G城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接应他,剩下的就看我那些哥哥怎么操作了。”

    苏家凭空多出一个私生子,最着急的不是苏瑾棉这种与家产“无缘”的边缘人物,而是那些在风暴中心争得头破血流的少爷们。

    “行,你那边注意一下纪颂和司马逸尘,他俩有点神经病。”迟轲直言不讳道,“尤其司马逸尘,我怀疑他……”

    苏瑾棉:“喜欢ntr?”

    “嘟——”

    刚停好车的纪谦无措地长按喇叭。

    迟轲瞥他一眼,把方向盘上的手拿掉,面不改色地继续通电话:“不准确,他只喜欢绿冷云廷,抢冷云廷的男朋友。”

    苏瑾棉猛拍大腿:“爸了个根的他不会喜欢冷云廷吧?!”

    “应该不是喜欢。”迟轲说,“他的感情有些扭曲。”

    司马逸尘从小在冷云廷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阴影下长大,跟在冷云廷屁股后面当小跟班,每次长辈都要踩他捧冷云廷,这种环境下生长出嫉妒和恨再合不过了。

    只是司马逸尘天生变态,恨意跟别人的不太一样,过于扭曲。

    一边因为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阴影惧怕崇拜冷云廷,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和指使,一边又想超越冷云廷,既然事业上做不到,那就从感情上超越。

    将迷恋冷云廷的追求者拐上床,他的身心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许乐眠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他不会坐视不管。

    “我查过,当年陷害许乐眠把酒水洒在冷云廷身上的那个服务生,和司马逸尘有过接触,合怀疑是司马逸尘发现许乐眠和你眉眼有些相似,故意设局让他俩认识,为的就是等冷云廷爱上许乐眠后,把许乐眠抢走。”

    苏瑾棉:“……我操,这么变态的吗?”

    纪谦脸色也很精彩:“所以之前他没有对许乐眠有过主动的实质性追求行为,是因为冷云廷还没彻底爱上他?约他去酒吧接受亲吻,也是因为许乐眠和冷云廷亲过了?”

    “聪明。”迟轲捏捏他耳朵以示嘉奖,“冷云廷之前包养情人没有做到底过,得到那种人已经无法让司马逸尘内心满足,所以他找了一个最有希望成为冷云廷心上人的人,眼下都快成功了,他不可能放弃。只要冷云廷这边承认动心,他那边一定会去追求许乐眠。”

    虽然不管跟谁在一起,许乐眠都会吃爱情的苦,但迟轲要的不止如此。

    有些人不配活得光鲜亮丽,那就在泥沟里滚一辈子好了。

    他不会让许乐眠得到任何爱,哪怕是冷云廷这种人的。

    “司马逸尘……这个喷不了,这是真变态。”苏瑾棉感慨完,不解道,“但还有个疑问,冷云廷不是昭告天下说喜欢我?为什么司马逸尘不来直接追我?”

    她还挺跃跃欲试的。

    一想到能有光明正大的由从那些人手里搞钱,她就一阵兴奋。

    迟轲言简意赅:“他有自知之明。”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就冷云廷不知道苏瑾棉是什么人。

    司马逸尘很清楚苏瑾棉看不上他们那群人之间的任何一个,便造了个赝品出来,试图以假乱真。

    “迟总,”苏瑾棉品了一下“自知之明”四个字,怪不好意思的,“给我夸爽了。”

    迟轲:“。”

    “总之要注意他,时刻保持联系。”迟轲挂断了电话,看向一直欲言又止的纪谦,“你想说什么?”

    纪谦磕磕巴巴道:“你、你为什么这么懂?”

    “你不也很懂吗?”迟轲没觉得这有什么,“听到ntr你不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那不一样!”纪谦乱七八糟地解释,“我只是知道,你那是……你那有点儿过于熟练……不是,也不能说熟练……哎!总之就是不一样!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迟轲好笑地看着他:“纪谦,我今年快二十七了,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儿太假了?”

    纪谦定定看着他,心情忽然变得非常郁闷。

    他垂下脑袋,眼睛黯淡无光:“那个,你,就之前,那个,我、我也不是介意的意思啊,仅仅只是有点好奇,我知道这个很正常,没有说不能接受的意思,就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

    “没有。”迟轲说。

    纪谦一下抬起头:“你知道我问什么?”

    “嗯。”迟轲点头,“没有爱慕对象,没有暧昧对象,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性关系,牵手、拥抱、接吻……都没有。”

    纪谦眼里的高光一点点亮起,死死绷着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矜持:“那你之前说,追你的人……”

    迟轲:“这个是真的。”

    从财阀大佬到顶流明星到博士教授,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确实是多到数不过来。

    纪谦:“。”

    纪谦不嘻嘻。

    “什么表情?”

    迟轲勾勾手,不开心的纪谦就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来回来蹭。

    “我真不是介意,我知道追你的人多很正常。”纪谦闷声道,“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点难受。”

    难受的不是那些人追过迟轲。

    而是羡慕他们认识迟轲的时间很早,参与过迟轲的过去,见过他没见过的时刻。

    错失的时间是无法弥补的。

    迟轲垂下长睫,眉眼在车内昏暗的光影中显出几分柔和。

    他压下蹭着下巴的头发,问:“有多难受?”

    “非常无敌难受。如果不是趴在你身上,下一秒就会昏厥。”纪谦的表白越来越熟练,“好想早点认识你。”

    即便他心里清楚相遇不分早晚对错,可情至深处,感情是不受控的。

    不只是想见到意气风发的迟轲,是想拥有迟轲人生中的更多时间,开心的和不开心的,都想要。

    这件事上他总是贪得无厌。

    纪谦偏过头,眨两下眼睛,有点儿可怜巴巴求安慰的意思。

    迟轲猜他想要讨个吻,却没有配合,而是很轻地笑了声,说:“那你想想办法,把这二十多年补回来。”

    索吻失败的纪谦气不过地捏住他鼻子:“对不住啊,你找了个不会穿越时空的男朋友,除了爱你,什么都不会。”

    “那也行。”迟轲打掉他的手,开门下车,手腕搭着车顶,弯下腰跟他对视,“方法俗点儿没关系,有用就好,你爱着吧,多爱点儿,我不介意。”

    纪谦咬着后槽牙,连忙去开自己那边的车门。

    等他着急忙慌跑下来,迟轲已经潇洒地关门往单元门走了。

    “别跑!”纪谦大步追上去,“过来亲一个!”

    迟轲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象征性挣扎一下,不出意外没挣开。

    他无奈转过头,妥协地抬起下巴。

    这个吻和他想的一样。

    纪谦没有得寸进尺,柔软的唇瓣一触即分,和之前无数次那样,浅尝辄止,克制守己。

    迟轲挑了下眉,心道这可怎么办。

    恋爱谈了有半年,纪谦看着不老实,其实最多就上手摸一摸抱一抱,实在过分的情况也就是现在这样,非要抓着他亲个嘴。

    亲嘴也没那么多花招,简单碰碰嘴唇,纯情地跟十六七岁高中生玩早恋一样。

    纪谦这黏糊劲儿也不像柏拉图啊。

    他暗自思忖,目光很深沉,给纪谦看得脊背发毛。

    两人无言回到家,纪谦恍然大悟地握拳锤掌心:“嗷——我明白了!”

    迟轲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抓住肩膀,看着越凑越近的脸,心说这刚顿悟就上手,行动力是不是太高了?

    他不解道:“要现在那么突然吗?”

    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开会,家里什么东西也都没有,操作不了吧?

    “嗯?不突然,我知道你从刚刚就想问了。”纪谦笑得很灿烂,大有“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我真是天才”、“我怎么会那么了解你”的得意。

    迟轲:“?”

    问?问什么?这有什么要问的?不是做吗?

    纪谦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老公别担心,我的感情史也是一片空白,你初恋是我,不亏。”

    迟轲:“……”

    他没有担心。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纪谦上半生没有爱情这个东西。

    迟轲艰难开口:“你就悟的这个?”

    “昂。”相处这么久,纪谦太清楚他的占有欲了,继续嘚瑟道,“放心了吧?是不是对我更满意了?”

    迟轲:“……”

    纪谦:“怎么沉默了?开心得说不出话了吗?”

    迟轲:“……”

    迟轲微笑:“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要求?”

    纪谦觉得自己要被奖励了,耳根难以自抑地变红:“嗯嗯,你要提什么?”

    “接下来一周,”迟轲笑着把肩膀上的手摘掉,“不许亲我,不许抱我,不许叫我老公。”

    纪谦:“……”

    纪谦:“???”

    不是。

    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纪谦你也真是(扶额苦笑)

    第65章

    “你疯了吗?”

    “没。”迟轲坐在冷成邺对面,平静地回答,“就是因为没疯,才更要这么做。”

    “没疯?你这一年为了那个医院拼成什么样子我不是没看见,现在说卖就卖,由居然是‘不自由’?你给我说你没疯?”冷成邺蹙眉,“哪里不自由?生活?财富?”

    迟轲喝了口茶,淡声道:“我在意的人不自由。”

    他今天不是以员工的身份坐在这里的,而是一个谈买卖的生意人,气势和姿态便没有刻意压低。

    圣汇嘉最初刚创建,冷老爷子早就有入股的打算,但那会儿纪谦自己屁股都没坐稳,迟轲万万不敢让这只老狐狸踏足。

    现在医院不要了,直接打包卖给冷老爷子最省事,老爷子和他对彼此知根知底,能省去社交的麻烦步骤。

    但他并不是求着老爷子买。

    医院发展到现在,愿意高价收的不在少数,他以一个实惠的价格卖给冷成邺,其实也是卖个人情,为离开振庭做打算。

    冷成邺表情凝滞,许久后,不太高兴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被幼稚的感情冲昏头脑。”

    迟轲摇头:“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行,那我也不劝了。”老爷子利落收下那份文件,“我下周安排人跟进医院的调查评估,顺利的话十一月我们开始走手续交接办,有问题吗?”

    迟轲:“没问题。”

    “你给我报的这个价格很好,”显然,冷成邺心明白,“是有什么事等着求我?”

    迟轲靠椅背上的身子逐渐坐直,随意落在腿上的双手规规矩矩摆在桌面上,俨然又是那个以董事长为首的特助:“我想明年离开振庭。”

    董事长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你打算毁约?”

    “并没有这个打算。”迟轲早就想好了话术,“我想了很久,事实上我留在振庭对您和企业未来发展不会有太大的帮助,董助这个位置不是非我不可,甚至有人能做的比我更好。”

    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老爷子哼笑一声:“别看你平时不爱说话,这种场面话说起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得有道您才能听。”迟轲说,“可以向您保证,未来发展不会出现和振庭竞争的局面,如果两位少爷有需要,我也会尽心尽力提供帮助。”

    一个董助的帮助,和一个公司创始人老总的帮助,哪个更有价值,不言而喻。

    冷成邺没说话,把玩着已经空了的茶杯。

    迟轲把在壶里新添茶水,烧热后为他斟满。

    冷成邺终于开口了:“可以,不用等那么久,新年之后,你做完交接就可以离开了。”

    迟轲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来,倒茶的手依然很稳。

    冷成邺笑容深了点,拍拍他手臂:“加油,好好干。”

    迟轲手里急需用钱,这块项目推进自然越快越好。

    辞别冷老爷子,他直接去了医院准备资料,这样到时候走流程会快一些。

    纪谦在手术室,办公室这会儿只有一个实习生在帮忙文件。

    见到他来,实习生立即起身打招呼:“迟总。”

    “忙你的,不用在意我。”迟轲熟稔地去开柜子,“你们院长的……”

    话音戛然而止。

    柜子里摆着一摞文件夹,从资质文件到资产清单凭证等等资料,全部贴上了便利贴,堆得整整齐齐。

    他拿出来随手翻了一下,里面内容也很完善齐全。

    倒是很让人省心。

    实习生偏过头:“迟总您说什么?”

    “没什么。”迟轲取走文件,“我还有事,等会儿麻烦跟你们院长说一声东西我拿走了。”

    “没问题。”实习生说,“不过院长那边应该快结束了,这快到吃饭的点,迟总不多留一会儿吗?”

    医院里八卦传播速度很快,现在上上下下的医护人员都知道他们两的关系,部分住院部的长住客也知道。

    “不了,我等下有个饭局。”迟轲打完招呼就走,没有过多停留。

    上次警告后,纪颂最近没什么小动作,都没敢对纪谦手里的项目出手。

    但他办事不会只准备一条路,不把纪颂按到抬不起头的程度他不放心。

    只针对纪颂的小公司没什么用,只要纪家不倒,纪颂还是那个纪家大少爷。

    目前他当然做不到对纪家下手的程度,还好冷柏尧和苏瑾棉厉修明等人也乐见其成,几人最近没事儿就扎堆吃饭,天天想着怎么阴别人,像极了小说里狼狈为奸的反派团。

    今天这顿饭是苏瑾棉选的地点,两人没过多寒暄,苏瑾棉上来就放下招标书,笔记本一掀,开始长篇大论地输出。

    这位女士工作起来比迟轲还丧心病狂。

    迟轲这边儿刚低头吃了会儿饭,苏瑾棉就着急道:“哥你别吃了,你先听我说!说完再吃!我急急急!”

    迟轲只好放下筷子。

    他解苏瑾棉,因为他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现在纯粹是被纪谦管的,生活作息好生健康,一顿不吃饿得慌。

    但今天苏瑾棉有些过于亢奋了,跟故意不让自己闲下来似的。

    迟轲也没说啥,就听着她絮絮叨叨。

    苏瑾棉把ppt讲到最后一页,忽地沉默下来,绞尽脑汁思考再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

    迟轲无声叹了口气:“苏总最近没回澄江湾?”

    澄江湾是冷柏尧写在苏瑾棉名下的别墅,也就是两人用来表现感情好,用以同居的“婚房”。

    苏瑾棉噎了一下,尴尬道:“你知道了啊?”

    迟轲说:“冷柏尧的行程冷老爷子基本知悉,他连续三天回自己的别墅了。”

    “嗯……确实……我们俩吧,闹了点矛盾。”苏瑾棉心不在焉把玩头发,“也不能说矛盾,就是一点小冲突。”

    迟轲:“他敢跟你吵架?”

    以冷柏尧那个脾气能惹出什么冲突?

    “不是吵架,”苏瑾棉讪讪道,“我前几天喝醉回家耍酒疯,做了点儿不礼貌的事情。”

    迟轲:“?”

    “就是,我酒品不太好,回家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苏瑾棉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大概真是喝疯了,把他抽屉里的领带全翻出来,在他醒之前把他绑在床上……”

    迟轲表情有短暂的空白。

    苏瑾棉:“扒了他的衣服……”

    迟轲觉得后面有些非礼勿听了:“等——”

    苏瑾棉:“在他肚子上用彩绘笔画了一只王八。”

    迟轲:“……”

    苏瑾棉:“超——大的王八。”

    ……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谦快笑趴到地上去了:“你哈哈哈哈哈你未婚妻的手绘水平真是太高超了哈哈哈哈哈!!”

    冷柏尧黑着张脸放下衣摆:“再笑给我滚出去!”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有点好笑。”纪谦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再给我看一眼,啧,我能不能拍一张给我老公——哎哎哎!把烟灰缸放下!不拍就不拍,小气鬼。”

    冷柏尧放下烟灰缸,转而拿起抱枕朝他脑袋砸过去。

    纪谦坐在地板上,笑着偏头躲过:“画就画呗,你别那么小心眼啊,那是你未婚妻,让他画一下肚皮怎么了?还是王八,她祝你长寿哎,你知足点儿行不行?怎么还为了这事儿闹离家出走呢?我可提醒你啊,冷战很伤人的。”

    “我不是因为王八。”冷柏尧不耐烦地抓头发,平时一丝不苟的背头现在抓得跟鸡窝一样。

    “继续说啊。”纪谦嗅到了瓜的味道,“话说一半以后没伴!”

    “你!”冷柏尧听不得这种诅咒,窝囊地生了会儿气,说,“她为什么就是死活都忘不掉她那个前男友?”

    纪谦:“何出此言?”

    冷柏尧:“呵,她醉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叫她前男友的名字。”

    ……

    “Tom,我以前最喜欢的男模。当然,不是那种乱搞的男模,我爱好不多,就喜欢打麻将的时候旁边能有个男模喂我吃东西。”苏瑾棉懊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冷柏尧喊Tom,反正就是喊了,咳,还亲了一口。”

    迟轲想:这不是便宜他了吗?

    一个王八换一个吻,冷柏尧肯定觉得不亏。

    “我第二天醒来后,他问我Tom是谁,你说我能对着他说,我把你看成我点过的男模了吗?那他不得气疯?肯定还会以为我馋他身子。”苏瑾棉分析得头头是道,“我们订婚前约好的,不能对对方有任何非分之想,不动感情没有欲望,我肯定不想他误会我违约啊!我就实话实说,我说Tom是我已过世的前男友……这我没撒谎,那个男模真的在攀岩过程中丧生了。”

    “然后他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我去了,当时就把上衣脱了进去洗澡……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昨天晚上被画了不洗,非要等干得差不多了,牢固了,再进去拿搓澡巾搓,现在好了吧,那么多天了还没掉,第二天他就回去住了。”

    迟轲感慨万千:“所以,你想问我怎么让他不生气?”

    “是啊,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苏瑾棉愁容满面,“我巴不得分居呢……但是做错了就该道歉,我不会因为不想让他回来住不认错,迟总,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啊,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迟轲不怎么了解冷柏尧:“从我个人的看法出发,建议直接坦白问他。”

    “哎哟,你不知道,我要在这个节骨眼说Tom是男模,他能气进ICU,我是想着先让他消消气再坦白。”苏瑾棉摸摸鼻子,“迟总你平时怎么哄你对象的?”

    我不哄。

    他一般是可以自己把自己哄好的。

    苏瑾棉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换了个方法问:“那你对象惹你生气,怎么样才能讨好你?”

    ……

    “第一,疯狂短信轰炸。”

    纪谦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刷屏99+信息。”

    冷柏尧翻阅自己和苏瑾棉的聊天记录,然后把手机砸进沙发,冷笑:“一条消息都没有,她巴不得把我气进ICU吧。”

    “别着急。”纪谦安慰道,“第二,疯狂买礼物。”

    自从那天被迟轲惩罚,他买的礼物已经能把家里卧室堆满了。

    冷柏尧默默去冰箱拿了一扎酒:“别说礼物了。”

    捆废的一堆领带都没赔。

    纪谦看这个人只能借酒消愁,同情道:“第三,在她面前来回闪现刷存在感。”

    冷柏尧凄惨一笑,无言吹掉一瓶酒。

    纪谦拍他肩膀:“你太可怜——”

    冷柏尧忽然问:“那你这么做完,取得原谅了吗?”

    纪谦:“……”

    纪谦安静片刻,拿走了一瓶酒。

    没人知道这一周他经历了什么。

    没人懂他的痛。

    他本来就喜欢亲密接触,不敢提更进一步的交流就用拥抱缓解欲/望,现在抱也不能抱,摸也不能摸,天天睁眼醒来就感觉要上刑。

    这一周跟出家的和尚比,没有任何区别。

    牵手拥抱还能被制止,但好几次下意识喊出“老公”,迟轲就说:“我记着了,以后算账。”

    纪谦那个害怕啊。

    关键是他还不知道迟轲为什么生气!完全没有提醒!

    两个情场失意的男人沉默地干杯喝酒,酒瓶空了一瓶又一瓶。

    冷柏尧问:“你不怕喝醉吗?”

    纪谦说:“喝醉可太好了。”

    冷柏尧:“?”

    纪谦面无表情:“第四,胡搅蛮缠。我不敢,所以一直没有实施,正好喝酒壮胆。”

    冷柏尧敬佩道:“你居然敢对迟总胡搅蛮缠……你想怎么缠?”

    纪谦:“不知道。”

    管他的,喝醉了还讲什么规矩,先强吻再说。

    他平时是真不敢,自己解决生问题都偷偷摸摸的,还偷了迟轲两件衬衫作为道具。

    迟轲至今都以为那两件衬衫是他扔洗衣机搅烂扔掉了。

    这不是纪谦矜持或者不好意思。

    主要是他怕迟轲觉得进度太快了。

    而且他偷偷摸摸关注过迟轲。

    这人真的很少有生反应,他故意放了部有亲密戏的同性题材电影,迟轲就抬眸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低头,接着看那些全英文的工具书了。

    好多次接完吻去洗澡,他故意让迟轲先去洗,偷摸趴在浴室门口听,没有听到任何水流声以外不对劲的声音,以此断定自己男朋友可能是个x冷淡。

    那怎么办?

    他绝对不可能逼着迟轲做不喜欢做的事。

    冷淡就冷淡呗,能接个吻也是好的。

    先脱敏治疗,循序渐进,说不定以后慢慢的就能接受了呢?

    纪谦就是没有勇气踏出脱敏第一步。

    平时他要求迟轲不能喝酒,自己也以身作则不双标,没找到喝酒机会,而且一个人喝酒耍酒疯目的性太强,肯定会被迟轲看穿。

    这次正好。

    回头酒醒了就把锅推给冷柏尧,说自己是被强迫灌的酒!

    纪谦心里打着小算盘,又给冷柏尧开了瓶酒:“喝!多喝!”

    ……

    “他这样做你原谅他了吗?”苏瑾棉问。

    迟轲摇头:“所以我建议不要这么做,找到矛盾的源头才能解决问题。”

    他也不是故意不跟纪谦坦白,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亲密互动在情侣之间并不是需要羞耻回避的话题,只是那会儿那个白痴真给他气笑了,故意让纪谦不爽几天而已。

    等明天期限到了,他自然会把这件事搬到明面上谈。

    苏瑾棉还想问什么,迟轲却比了个“稍等”手势,接起电话:“张伯。”

    苏瑾棉竖起耳朵。

    张伯是冷柏尧家的管家。

    “嗯,对,有空。”迟轲蹙眉,“喝醉了?两个人都醉了?醉到什么程度?对着月亮唱歌?谁?冷柏尧啊……”

    迟轲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家的那个丢人。

    反观苏瑾棉,正在绝望地捂脸。

    迟轲已经起身穿衣服了:“纪谦呢?吃异物是什么意思?”

    张伯劝完这个劝那个,焦头烂额道:“他把少爷家的花全从花瓶里拔出来了,然后抱着垃圾桶,吃一片吐一片,他说他有那个什么……花、花吐症。”

    迟轲:“……”

    迟轲不该高兴那么早。

    早知道纪谦喝醉了是什么癫样,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会感到庆幸?

    挂断电话,迟轲问苏瑾棉:“你一起吗?”

    “一起。”苏瑾棉想欣赏一下未婚夫的歌喉。

    两人火急火燎赶到冷柏尧的别墅,战况已经进化到第二阶段了。

    冷柏尧不唱歌了,开始对着月亮面无表情背诗。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纸上酸……”

    “此后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

    苏瑾棉啧啧称奇:“这不挺有文学水准的吗?当年怎么能语文考不及格?”

    她拿了个橘子,剥干净整个塞他嘴里。

    世界总算安静了。

    对比她的粗暴,另一边就显得温和很多。

    纪谦手边全是光秃秃的茎叶,垃圾桶里全是花瓣。

    这人吃无可吃,开始用报纸折玫瑰,嘴里含糊地念念有词:“十八,十八,十八……”

    桌子上已经折了十七朵漂亮整齐的纸玫瑰了。

    不得不说,纪谦这双手真的很灵活。

    迟轲好笑地拿手机录了段视频。

    不敢想象生活中没有纪谦会失去多少乐趣。

    在第十八朵玫瑰完成后,纪谦抽出一张新报纸,张开嘴——

    迟轲:“八十。”

    纪谦继续折:“八十,八十,八十……”

    迟轲笑得手都不稳了。

    等笑够了才收起手机,走过去抬起他下巴:“纪谦,走了,回家。”

    纪谦正要不开心,抬起头看到是他,茫然地“啊”了一声:“老公来接我了。”

    迟轲:“第七次。”

    一码归一码,一周还没过完,说不能喊“老公”就不能喊。

    纪谦大概还有点儿智,听到这三个字,立马闭嘴,幽怨地盯着他。

    “还能站起来吗?”迟轲问,“起来,回家。”

    纪谦点点头,扶着他手臂,慢吞吞站起来。

    起来还不忘那十八朵玫瑰,弯下腰一朵朵捡起来。

    迟轲叹了口气,去找了个漂亮的纸袋子,让他把纸玫瑰放进去:“好了吗?还有什么忘的?”

    纪谦摇头。

    “那走吧。”迟轲牵住他,转头跟苏瑾棉点头示意,“那位……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苏瑾棉就没让冷柏尧的嘴空过,橘子刚没,葡萄就塞进去了。

    迟轲点点头,放下心,把纪谦领走了。

    纪谦醉得没上次厉害,话不算很多,没有无取闹到再提不合要求。

    朋友之间喝点小酒正常,迟轲都没把这个当回事,情绪非常稳定。

    按照预设,他只要把人带回家哄去洗澡然后扔到床上就行了。

    迟轲心里想着债权清单,没注意到纪谦异常的安静,只当这是他喝醉后的状态之一。

    于是在开门后被人单手抓着腰推倒在沙发上时,他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第66章

    纪谦是真有些醉了。

    他本来没想喝那么多的,但当时冷柏尧太过悲伤,把情绪调动上去了。

    氛围都到那儿了,他就没控制住,多喝了几瓶。

    好在没有醉到神志不清的程度。

    他的大脑非常清楚地给身体下达命令:

    强吻我的男朋友。

    迟轲看他眼神不太对劲,跟冒绿光的狼一样,心中警铃大作:“纪谦?你还——嘶!”

    纪谦单膝跪在他两/腿/之/间,另一边膝盖撑在沙发边缘,捧着他脸颊俯下身,咬住他下唇。

    是用了力气、实打实的咬。

    迟轲吃痛,感觉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烈酒,下意识张嘴要骂他。

    纪谦反应还挺快,立即松开牙齿,舌头顺着缝隙钻进去,勾住他的舌尖,双手将那对冰凉的耳朵揉热,稍微下滑圈住脖子,拇指在喉结和下颌处细细摩挲。

    这是个很舒服的力道。

    比抚/摸重,比蹂/躏轻,能让人清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迟轲绷紧的腰背逐渐放松,任由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中。

    不算太重的酒瘾被纪谦身上的酒气勾起来,他懒散地眯起眼睛,抬起胳膊环在他颈肩上慢慢收拢,将人压向自己。

    两片胸膛逐渐贴在一起,纪谦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迟轲身上,为了彼此还有气儿能呼吸,无奈松开一只手,曲起肘臂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抓在他喉结处,生怕猎物跑掉。

    迟轲开始还挺配合,但两三分钟过去,这个姿势上不来气了。

    他试图抽出纠缠的舌尖想坐起来,却被误以为要逃跑,用力缠回去,还被咬了一口。

    “唔!”迟轲蹙眉推他,“起——嗯……”

    唇瓣被更封得更加严密。

    舌头进得很深,过分挤压着空气,吮吸中夹杂着黏/腻的水声,还有不知道谁难耐的气音。

    纪谦力气好大,手劲儿更大,他要铁了心抓一个人,根本没法抵抗。

    迟轲呼吸不过来了,胸腔剧烈起伏,隐隐觉得有些窒息,手背青筋暴起,五指cha进他头发中用力抓住,却不是拽离,而是鼓励般地让他继续。

    耳边尾音上扬的chuan息让纪谦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他脖子不正常的红晕,还有微睁的眼睫下未能聚焦的瞳孔,醉意都被吓没了一分,慌忙给他渡气。

    得到氧气的迟轲缓过神,发麻的手指终于找回知觉,卸下力道,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安抚地拍拍。

    同时舌头勾着他的舌头轻轻打转,小心翼翼分离,有一搭没一搭蹭着他唇瓣。

    纪谦这才冷静下来,贴着他脸颊落下密密麻麻的啄吻,眼神再次变得迷离,胸口被不属于自己的心脏震动着,口齿不清地在接吻间隙说:“老公,你喘的好厉害。”

    迟轲依然气息不匀,低骂一声:“废……话,你缺氧,不喘?”

    纪谦笑了下,松开手,满意地看着印出浅淡指痕的脖颈。

    他用下唇的轻咬结束这个深吻,滚烫的呼吸从迟轲唇角落到耳根,又顺着脸颊落在下巴上,最后一路滑到喉结,上下滚动的那块结构在tian弄中开始颤抖。

    迟轲单手捏着他后颈,另一条胳膊搭在眼睛上,忍不住仰起头,哑声道:“你到底醉没醉?”

    纪谦用牙咬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没醉。”

    好的,醉了。

    迟轲推开他的脸:“差不多行了,醉了就去洗澡,上来睡觉。”

    纪谦手不依不饶地钻进衬衫衣摆,去捏那截细腰:“哥哥,我爱你。”

    迟轲把手拽出来:“我让你去洗澡。”

    纪谦把两只手都伸进去:“老公,我真的好爱你。”

    迟轲:“……”

    这是第多少次违规了?

    衬衫已经被他折腾得只剩下腹部两个扣子还坚守在岗位,迟轲绝望地放弃了挣扎。

    推也推不开,说也说不通,真难搞。

    “你今晚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纪谦老老实实回答:“强吻你。”

    “真棒,你已经做到了。”迟轲面无表情地夸奖,“可以去洗澡了吗?”

    醉成这个鬼样子又不可能做到底,搁这儿磨磨蹭蹭有什么意义?

    纪谦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我做到了?”

    迟轲扯扯嘴角:“你还要再回味一次?”

    纪谦沉默。

    迟轲暗道糟糕:“我开玩笑——”

    声音戛然而止。

    纪谦真的回味了一次。

    这回不如刚刚那么疯狂,有了上次的经验,迟轲没再出现濒死的窒息感。

    回过神来,他有些怀疑人生:和男朋友第一次深吻吻到窒息是正常的吗?

    虽然人不太正常,但这件事应该挺正常的吧?

    腰被揉得很软,使不上一点劲儿,只能无力地任由温热的掌心托住。

    手心重量逐渐增加,纪谦抬起头看了他会儿,忽然低下头,舌尖在心脏那边的**上蹭了蹭。

    “……操!”触电般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迟轲错愕地弓起后背,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起来!”

    纪谦现在进化成听不懂人话的醉酒阶段了。

    不仅不起来,还慢吞吞地咬住,牙齿像颜料盘上的画笔,把红黄白颜料混合成漂亮的玫瑰粉色。

    迟轲咬牙切齿:“我让你起——”

    “老公。”纪谦贴到滚烫的耳垂边,曲起膝盖抵在旁人碰不得的高危地段,小声说了三个字。

    迟轲冷笑:“我没有功能障碍。”

    任谁被这样折腾都会有反应的好吗?

    纪谦勾起唇角,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胸口,喃喃道:“真好。”

    迟轲:“……”

    好什么?

    好在哪儿?

    怎么的难道之前一直以为他有障碍吗?

    迟轲忍了会儿,这个金刚圈一样的东西却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他不由得出声:“纪谦?”

    还是没反应。

    迟轲冒出一个荒谬的猜想,费力挣开束缚,抓起他脑袋——

    真睡着了?!

    迟轲木然看着他,半晌,笑出声来。

    笑容里一分凉薄一分讥讽,剩下八分全是无语。

    他扔开脑袋,去浴室冲澡。

    本来想冲冷水澡,但怕明天纪谦知道了发疯,还是把水温稍微调高了点儿。

    他冲澡很快,等微凉的水把那股邪火浇灭,随手套上黑色的v领家居服,擦着头发往外走。

    然而刚到客厅,看到纪谦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瘫在旁边,衣衫不整,面色红润,那股邪火立刻死灰复燃。

    “……”

    迟轲烦躁地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一个电影播放,也不去管存在感过强的某个部位,等它自己消下去。

    可惜的是,电影过了快二十分钟,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没有变化的征兆。

    迟轲更烦了。

    他真的很不喜欢自己解决生问题,如果不是为了身体健康考虑,不得不偶尔纾解释放一下,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做这些事的。

    一半早上起来有反应,或者禁欲久了突然冒火,迟轲都会优先考虑等它自己平静,实在不行再上手。

    今天他格外不想专门去解决这种问题。

    很麻烦,很累,很浪费时间。

    而且凭什么始作俑者睡得跟死猪一样,要他这个受害者受苦受累?

    迟轲看到旁边睡得正香的人就不爽,看他挂在沙发边缘,半截身子搭在地上,想都不想抬腿一踹。

    本来是想着让他睡地板上舒服点,还能顺便出口恶气,没想到这一踹给纪谦踹醒了,四肢不协调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的以为他在cos变形金刚。

    迟轲“啧”了声,还是没狠下心,打算把人扶回卧室。

    不想这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身扶着墙壁,自力更生地往浴室走。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刷牙洗脸的动静。

    迟轲:“。”

    洁癖好啊。

    刷完牙洗完脸的纪谦没有力气洗澡了,又扶着墙晃晃悠悠走回来,在原地趴下,闭眼,又睁眼,坐起来,重新开机:“我怎么躺这儿了……”

    迟轲:“……”

    “醒了?”迟轲坐了回去,“还能想起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吗?”

    纪谦醒了但没完全醒,跟美人鱼刚上岸似的挪到他腿边,额头枕在膝盖上,大脑一阵刺痛,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回忆:“我……呃……纸玫瑰?我是不是折了八十朵纸玫瑰?”

    八十个屁八十。

    抡大锤去吧你。

    “算了,你现在也用不着知道得那么清楚。”迟轲掐着他下巴用力抬起。

    纪谦很莫名,不过没有反抗。

    目光触及深v领口下密密麻麻的吻痕时,耳边“嗡”地一声,幻听到一些渺远却真切的chuan息声。

    “你……不是,我……这个……”

    纪谦胸口拔凉拔凉的,心想这回算是完了,刚刚还不如不醒。

    不死也得没半条命。

    下唇被拇指按住,纪谦视线还很模糊,看人都有重影,只能闭上眼凭借感知,讨好地去亲那枚指腹:“……我喝了好多酒,真不是故意的。”

    迟轲没应这些道歉,突然问道:“会吗?”

    纪谦怔愣:“什么?”

    迟轲微凉的拇指擦着两片薄唇探进去,在舌根用力一压:“会不会?”

    “咳!”纪谦被这一下按得干呕,猛地后仰身子,用力咳嗽起来。

    “看来是不会。”迟轲没那么多耐心,现在烦躁到了极致,不等他调整好就拽着人耳朵搬正脑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微分撑在两侧,“跪着还是坐着你自己看着办,给你半分钟找个舒服的姿势。”

    半分钟时间实在太短了。

    纪谦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遵从指令,扶着沙发边缘蹲跪在有限的空地上。

    迟轲靠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太阳穴,姿态很是慵懒,空闲的那条胳膊衬衫袖口早已卷起,用曲起的食指指节将他下巴往上一挑,纤细修长的无名指和食指并拢探入口腔,抓着舌头往前一勾,又压下去,等他缓了会儿才把两根手指分开。

    “别咬我。”迟轲警告,“我手上但凡有一个牙印,你这个月就自己住吧。”

    纪谦:“……”

    纪谦说不出话,象征性支吾两声抗议,不情不愿地收起牙齿。

    “乖。”迟轲心情终于变好了,收回胳膊,拿了张纸慢条斯擦拭水渍,“学会了?”

    没太学会,但实践出真知。

    纪谦其实困得不行,但知道自己这会儿直接睡死铁定活不过明天,甩甩脑袋,强打精神道:“可以试试。”

    迟轲眉梢轻扬,俯身亲了他一口,又靠回去:“我累了,你自己来。”

    ……

    迟轲用湿巾帮他擦脸的时候,纪谦实在撑不住了,连个哈欠都没打,枕着他掌心沉沉睡去。

    睡前还倔强地哑声道:“表现还满意吗?”

    迟轲勾起唇角,扶着人回到卧室躺下,干脆利落地扒掉衣服,用温水打湿毛巾随便擦了擦,然后直接塞进被窝。

    一通忙碌整得一身汗,他又去洗了个澡,站在两间卧室之间来回犹豫。

    脚都往纪谦那屋迈了,忽然想到明天要早起上班,只好收回步伐,喜忧参半地回到自己卧室。

    喜在能睡个好觉了。

    忧在深秋降温,一个人睡还是太冷了。

    他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把一章看完才熄灯躺下。

    正在充电的手机亮起来,迟轲眼疾手快在铃声响起前静音,看到来电显示,意外地按下接通。

    纪谦轻缓的呼吸声从听筒传来,带着微不可查的电流音。

    人在安逸的环境下就会想躺平,迟轲听着听着就困了,轻声打了个哈欠。

    纪谦听见,终于迷迷糊糊地开口:“老公晚安,做个好梦。”

    “……嗯,晚安。”

    迟轲头回产生了第二天翘班的想法。

    ……

    次日早,迟轲被闹钟吵醒,看到苏瑾棉的留言懵了几秒,立即起床穿衣服往医院赶。

    刚到病房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

    “都说了,我真醉了,不是故意的。”

    “那我故意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会干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我摔得比你惨。”

    “摔了怪谁?那谁叫你喝那么多酒的?看不出来啊冷柏尧,你还是个酒鬼?”

    “我不是,我没有想喝很多,后来都是纪谦灌的我。”

    迟轲推门而入。

    两张病床上躺着的病人齐齐转头看他。

    冷柏尧右腿上绑着支架,苏瑾棉左腿上缠着绷带。

    三个人相顾无言,直到《月亮之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迟轲按下接通,对面着急忙慌的声音不需要开免提都能在病房回响:“我昨天是真醉了!本来没想喝那么多的,都是冷柏尧,真的,后来都是他在灌我。”

    迟轲饶有兴致地看向冷柏尧:“是吗?”

    苏瑾棉好整以暇抱起胳膊:“哟,口供没串好啊?”

    冷柏尧:“……”

    听到苏瑾棉声音的纪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知道会被锁……不挣扎了,我屈服了,以后初版只能且看且珍惜了(叹气)(点烟)

    第67章

    “什么情况?”

    穿着白大褂的纪医生风风火火走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两份病例:“擦伤这个还好,另一个骨裂的,你喝醉后喜欢跳楼吗?”

    冷柏尧黑脸不吭声。

    苏瑾棉事不关己地玩手机。

    这实在是没脸说。

    冷柏尧昨天醉得比纪谦厉害。

    纪谦只是走路不稳意识不清,冷柏尧不一样,冷柏尧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花,什么都看不清。

    但就醉成那样,他还能在被扶着上楼的时候,看清苏瑾棉眼皮上的假睫毛。

    冷柏尧搀着苏瑾棉肩膀,招呼也不打一声,忽然凑近脸,想把她翘起来的“脏东西”摘掉。

    苏瑾棉被突然凑近的呼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抬起搭在他的那只手,攒足了劲儿用力一锤!

    冷柏尧当时差点吐血,一个踉跄不稳绊到台阶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苏瑾棉“哎哟”一声,赶忙伸手去扶他。

    但吃一堑的冷柏尧还能不设防吗?

    他以为苏瑾棉要补刀再给自己一拳,一个极限闪躲走位错开那只手,死死抓住她胳膊。

    一米八多的男人一身肌肉,苏瑾棉被拽了个猝不及防,没稳住,只来及发出一声“我操”,两人便缠成一团倒在楼梯上。

    事情如果就这样结束,其实还不至于发展到120的地步。

    不幸就不幸在,眼瞎耳聋的冷柏尧爬起来的时候,鬼使神差伸出手,摸了摸苏瑾棉散落在楼梯上的头发。

    苏瑾棉以为他要抓自己头发打架,想都没想,抬脚就是一踹。

    冷柏尧就那么滚下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纪谦那么好的记性,冷柏尧喝酒忘事儿,还忘得一干二净,酒醒后压根没办法给自己伸冤。

    苏瑾棉不可能说“你是被我踹下去的”,于是避重就轻告诉他:“你太沉了,还不听话,跟多动症似的,我扶你上楼梯的时候咱俩一起摔下去了。”

    冷柏尧不是没怀疑过别有隐情,毕竟青了一块的后背还在隐隐发痛,他之前也被苏瑾棉锤过两次,很熟悉这种感觉。

    但他什么都没问,也没要去查监控,很郑重地道了歉:“对不起,你上次看中的那个镯子我买来给你赔不是好吗?”

    苏瑾棉不是无缘无故打人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人家也没义务照顾醉汉,能来说明好心。

    既然不想说得那么详细,他就不问了。

    苏瑾棉本来不觉得有啥,结果这一道歉,倒是让她心软了。

    所以她隐去冷柏尧不老实的前缀,解释给纪谦听:“哦,不小心一起摔楼梯下了。”

    纪谦无语地看着他们:“阑尾一起没了,腿也一起瘸了,你们这婚姻挺有意思。”

    苏瑾棉呲牙:“谁要对他有意思?”

    冷柏尧轻嗤:“幸好你没意思。”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纪谦转身就把迟轲拉走了。

    “你这上班呢怎么还专门来看他俩?问题不大,等会就能出院了。”

    “我是来拿东西的。”迟轲晃晃手中的公文包,“等会开振庭高层会议,他只能线上出席,我来跟他核对一下需要签字的文件。”

    “哦……”纪谦干巴巴应了声,目视前方,略显僵硬地牵他走进办公室,机械性倒水,然后立正在他身前,深吸一口气,“真是冷柏尧灌的我!”

    迟轲要笑不笑。

    纪谦:“……”

    纪谦:“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自愿的。”

    还没到开会时间,迟轲便在沙发上坐下了:“为什么想喝酒?”

    他不信这个一向抗拒喝酒抽烟的人无缘无故喝醉。

    纪谦凑到他旁边给他捏肩膀,小声道:“我昨天晚上都已经告诉你了。”

    “昨天?”迟轲想了想,“为了强吻我?”

    “哎!”纪谦捂住他嘴,脸颊燥热,“你就不能含蓄点儿?”

    昨天亲得时候那么会耍流氓,这会儿倒是纯情起来了。

    迟轲偏头挣开他的手,问:“怎么那么突然?”

    纪谦说:“我实话实说可以从轻处罚吗?”

    “看情况再说。”搞金融的黑心人照例不给明确答复。

    身上穿的白大褂工作服不干净,纪谦知道迟轲洁癖,也不好去要抱抱,只能把他手握在掌心把玩,轻声道:“就是一周都没碰你了,有点儿难受,又不想只是简单亲一下,我就决定喝酒壮壮胆。”

    “嗯。”还算意料之中的回答,迟轲问,“那昨天够复杂了吗?知足了吗?”

    醉酒不忘事的纪谦耳朵瞬间红了,不太自然地看向窗外,用后脑勺对着他:“虽然够复杂,但是……嗯……就是你要说知不知足吧……其实我觉得我能再复杂一点……当然我不是逼你一定要配合我的意思!按你的感受来,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做了。”

    迟轲经常会被自家男朋友的自觉震惊到。

    他心想我要不是当事人之一,还以为昨天是你强迫我帮你咬的呢。

    就知道这人不可能喜欢纯洁的柏拉图恋爱。

    之前一直不动手,问题原来出在认知错误上。

    助提醒开会的消息亮在屏幕上,迟轲回复了个“1”,从容起身。

    “我这周要出差,你还有时间再仔细回忆一下昨晚。”临走前,他对纪谦说,“我很好奇,我到底哪里给了你‘不喜欢’的错觉?”

    ……

    这次出差是迟轲主动申请的。

    原因无他,就为目的地是G城,而冷云廷即将得知许乐眠在G城的消息。

    苏瑾棉在那边安排的人昨天打报告说,司马逸尘已经抵达G城了,而苏家的两个少爷知晓许乐眠存在后,也已经派出人手去调查。

    这些人没几个遵纪守法的,司马逸尘玩不过苏家那两位,再加上厉修明和苏瑾棉从中协助,如果没有第三个人插手,许乐眠的事根本不用他操心。

    烦就烦在冷云廷一定会管许乐眠的事。

    冷云廷再癫,是冷成邺亲孙子这点不会改变。

    如果冷云廷铁了心豁出性命也要保全许乐眠,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冷成邺不会不出手相助。

    原著中,冷云廷“追妻”成功,就是因为他冒死去救被绑匪绑到游艇上准备抛尸大海的许乐眠,胸口不幸被刺了一刀,差点死掉,许乐眠经历生死发现自己还是爱他,守着他半年,感动天感动地感动冷成邺,最后冷云廷苏醒,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里绑架许乐眠的是被司马逸尘教唆洗脑的孟早,错把冷云廷看上别人看不上她的不爽当成迷恋,得不到的不甘被逐渐放大,让她失去了智和自我,最终走上法制咖的道路。

    如今孟早在被司马逸尘教唆之前就已经看清了自己没那么喜欢冷云廷,自然不会再搞这种绑架案。

    不知道另外几个法制咖会用什么手段。

    迟轲一向不喜欢被动,不管那些人怎么作妖,事情在尘埃落定前必须在他掌控之中。

    许乐眠离开的“火葬场事件”提前大半年被他安排发生,中间很多让冷云廷感情升温的事都还没发生,所以冷云廷现在其实没那么喜欢许乐眠,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那干脆就永远不要意识到了。

    他要让冷云廷从G城回来后,彻底地将许乐眠从人生中清除,以后再无联系的可能。

    车缓缓停下。

    “迟总,外面下雨了,您稍等。”

    助小跑去后备箱拿伞,回来打开车门,却不见雷厉风行的上司有动作:“迟总?”

    “嗯。”今明两天都是雨,迟轲按了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酸痛的小腿,弓身下车。

    这次去G城是带着新品参加电子展会,振庭目前不缺合作商,所以本次参展以宣传为主。

    会议进行一半,老爷子就委派冷云廷作为本次活动的负责人,为的就是让他趁着这次机会洗洗自己的名声。

    可冷云廷不领情。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依靠爷爷的安排才能有成就,再加上最近许乐眠失踪,心里非常恼火,根本无心工作。

    不过董事长的命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就算他有一百万个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个任务。

    “三天后的飞机吗?不能再晚点?”冷云廷问。

    “会展要布置,三天后去已经不早了。”迟轲跟着他一起去的目的就是监督他不要犯蠢。

    冷云廷:“可是……”

    迟轲:“没得商量,只能提前,不能推迟。”

    许久不一起共事,冷云廷差点忘了曾经的助脾气变得有多差,感慨道:“你哪里像我的助?我像你的员工还差不多。”

    不。

    我不会招你这种能力和脾气的没脑子员工。

    迟轲说:“冷总玩笑了。”

    现在不想去,等会儿知道许乐眠在G城最好也别嚎着去。

    冷云廷:“你跟这次同行的几位说一声,安排一小时后的会议室,大家简单开个会。”

    “好。”

    迟轲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会议内容,也没劝他多准备一会儿,很快就把通知发了下去。

    不料临开会前十分钟,一位助神色慌张地匆匆闯入:“冷总!我们找到许乐眠先生的去向了!”

    原本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冷云廷瞬间暴起,眼球迅速布满可怖的红血丝,“砰” 的一声将手中的笔记本狠狠摔落在桌面,站起身来,身体前倾,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急切:“在哪儿?”

    “许先生办了休学,目前在G城的一家咖啡店做兼职。”助赶忙递上一份文件,双手微微颤抖。

    文件里全是偷拍的照片。

    冷云廷阴沉着脸,一把抓过文件,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快速翻看照片,眼睛紧紧地盯着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

    当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时,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住了。

    照片上,许乐眠和一个男人正亲密地嬉笑。

    这个男人……

    司马逸尘。

    “呵……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

    冷云廷的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手臂猛地一挥,将手中的照片狠狠扔了出去。

    照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散落一地。

    他转身往外冲,怒道:“给我定最近的一趟航班,迟助去通知会议取消——你干什么?”

    迟轲靠在办公室门上,轻轻晃了晃手机,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您刚刚的表现和对话我都录下来了,二少,我想董事长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这些。”

    许乐眠离开后,冷云廷对外表现得一直很若无其事,冷成邺见他没动真心,终于对他有了好脸色。

    要是看到……

    不,决不能看到!

    冷云廷的脸色愈发难看,死死地盯着迟轲,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威胁我?好大的胆子,你想要什么?”

    迟轲不想要什么,只是不希望自己安排的会议还要自己赔着笑去通知临时取消。

    如果安抚不好,那些参会人不敢将怒火撒向冷云廷,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明天的机票已经订好了。”迟轲对这个场面早有所料,“现在麻烦二少跟我去开会。”

    冷云廷:“……”

    他安排那么周全,不为阻拦他见许乐眠,只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冷云廷肚子里的火发不发都挺尴尬的,指着他半天,一甩袖子,哼道:“走,开会。”

    迟轲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门,微微侧头,却是让旁边的助离开。

    等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他对冷云廷笑了一下。

    冷云廷被这个笑晃得有些神志不清,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念头。

    正恍惚着,他听到迟轲问:“冷总听到许乐眠的反应那么大,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冷云廷立即回神,冷笑道:“他?你在开玩笑吗?我不过是还没玩腻而已。”

    “那就好,我还担心冷总会因为许先生的事耽误正经工作。”迟轲单手递上文件,意味不明的笑容逐渐被挑衅取而代之,“您应该不会突然改变或者安插私人行程吧?”

    “你这是什么问题?质疑我的工作态度?”冷云廷极不舒服,总觉得他那个表情是在看不起自己,“当然不会,你要不信,这次我的行程全权交由你来安排。”

    迟轲立即推脱:“我恐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万一偶遇许……”

    “偶遇就偶遇,我难道还能上赶着去找他?”冷云廷沉下脸,径直略过他,“就这样说定了,迟助,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迟轲不徐不疾跟在他身后,长睫落下,掩去眸中的愉悦。

    如果友商的脑子都是这种就好了。

    不敢想象冷云廷的竞争对手每天晚上笑得有多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写剧情很慢,加上期末周时间有些紧,这几章字数会少一些,跟大家表演个滑跪道歉TvT

    先置顶个番外征集楼,大家有想看的可以在置顶回复留评啦~

    评论区随即掉落小红包,感谢大家支持!

    第68章

    飞机落地时,G城下了很大的雨。

    这场雨比S市持续得久,将会陆陆续续下一周。

    一行人出站便直奔会场那边和主办方见面。

    晚餐结束后回到酒店,迟轲两条腿几乎完全没有了力气。

    G城没有S市冷,但毕竟是快十一月了,夹着雷鸣电闪的大雨把气温暂时压下去,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拿着浴袍慢吞吞挪去洗手间,简单冲完澡后往浴缸里放热水。

    等待的空挡,他坐在浴缸边缘回复列表一串未读信息。

    【拒嫁富婆(逃婚失败版):你真的想象不到G城现在有多热闹。】

    【拒嫁富婆(逃婚失败版):除了许乐眠冷二和你,还有纪颂,司马逸尘,以及我那俩兄弟,刺激!】

    纪颂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G城最近展会和活动很多,纪家的生意需要依靠大量营销,对名声噱头看得比冷成邺要重,不会错过任何能抛头露面搞宣传的机会。

    【k:了解,谢谢。】

    【ByteBite: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

    【k:多谢好意。】

    【迟远帆:哥哥看我今天画的手抄报。】

    【k:好看,真棒。】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骨裂可以下地走路吗?】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不好意思,发错了,本来想发给纪谦的,两分钟过了撤回不了。】

    虽然发错了,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迟轲象征性回复了一下。

    【k:最好不要,愈合不好会有后遗症。】

    【了不起的纪茨比:G城雨很大,小腿发热护套和护腰带都在你行李箱里,一定一定要带。】

    【了不起的纪茨比:到酒店给我报个平安哦。】

    【了不起的纪茨比:爱你老公,工作加油!】

    迟轲靠坐在浴缸边缘的台子上,随手拍了一张酒店照片。

    【k:在酒店了。】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复。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在泡澡?】

    【k:没,我不用外面的浴缸泡。】

    他不跟别人共用这种私人物品,宾馆的浴缸不知道有多少人用过,迟轲绝对不会用这个泡澡的。

    现在是小腿实在难受得不行,没办法,只能接点热水泡一泡缓解酸痛。

    【了不起的纪茨比】又没回复了。

    迟轲等了会儿没等到消息,有些莫名。

    【k:在家?一个人?忙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嗯嗯,当然就我自己,不忙不忙。】

    迟轲直接拨视频过去。

    意外的是,纪谦给他挂了,转手打了个语音过来。

    迟轲诧异地按下接通:“你摄像头坏了?”

    那边安静片刻,说:“没,就是……不太方便。”

    纪谦嗓音有点低,鼻音很重,呼吸声也不像平时那么平缓。

    迟轲眉心缓缓聚拢:“你生病了?”

    不应该啊,早上走的时候这人还生龙活虎呢。

    纪谦突然变得很惜字如金:“没。”

    “……”迟轲顿了下,“纪谦,你到底在干什么?”

    “……老公。”纪谦有些咬牙切齿,“你给我发图片之前都不看一眼自己拍了什么吗?”

    嗯?

    迟轲不明所以地点进刚刚那张图片,仔细看了一遍,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这间房卫生间镜子很大,几乎占满了一面墙,浴缸就在它旁边。

    从这个角度拍照,摄像头难免扫到镜子。

    他没注意照片把自己拍进去了一半。

    从肩膀到大腿,还挺清晰的。

    “不是故意的。”迟轲解释完,又为自己开脱,“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你……”纪谦似乎被气笑了,“跟没穿有区别吗?”

    虽然系着浴袍,但领口开到腰带位置,松松垮垮的腰带也没好好栓腰上,全凭胯骨挂着才避免掉落,因为靠坐姿势,下摆开叉处顺着膝盖滑开,直接露到大腿根。

    视觉冲击足够强烈,他今天一天脑子里还都是那天晚上发生的零碎画面,几乎在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就有反应了。

    迟轲摸摸鼻子:“那你现在是……”

    纪谦没说话,很明显呼吸变得急促了。

    迟轲听得分明,不解道:“这有什么不方便跟我视频的?”

    纪谦:“。”

    纪谦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很方便吗?”

    “不方便吗?”迟轲比他的疑问更大,“我不能看?”

    “那倒也不……不是,这问题是这么问的吗?”纪谦差点被他的逻辑带歪。

    迟轲不管,忽略过程讲结果:“你挂我视频。”

    纪谦试图讲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迟轲:“你挂了我的视频。”

    纪谦:“……”

    “我的错。”纪谦自暴自弃,“该怎么赔罪?”

    迟轲没说话,呼吸也轻到别人听不见。

    在这种时候环境忽然安静是很要命的。

    纪谦心跳不安地震动:“老公?”

    “别停,”迟轲轻笑一声,“继续,我给你掐着时间呢。”

    “……什么时间?”纪谦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知道,我也没想好多久。”迟轲漫不经心道,“总之你继续,到时间我会提前五分钟给你说的。”

    纪谦有点绝望。

    迟轲要给个明确的截止日期,就算时间再长也不会那么慌,现在连准点都没有,简直是生心的双重折磨。

    “纪谦。”迟轲忽然唤道。

    纪谦过了会儿才应:“……在。”

    迟轲问:“除了这次,在一起之后有过吗?”

    纪谦老老实实地回答:“有过。”

    迟轲:“几次?”

    纪谦:“不记得了……很多次。”

    迟轲心情不错地笑了会儿,感慨道:“还挺能忍。”

    “我不是……怕你、不喜欢吗?”纪谦委屈上了,“你很少做这些吧?”

    “没有不想,只是自制力比你强点儿,而且我很不喜欢自己解决生需求,一般不会用手。”迟轲每次听到他委屈就心软,还是哄了句,“很多次亲完我都是凉水冲澡。”

    夏天气温高,凉水冲澡不容易感冒生病,很有效。

    但不容易生病不代表不会生病。

    纪谦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了,粗声粗气道:“那现在呢?”

    迟轲叹道:“说了我没有功能障碍。”

    “不许冲凉。”纪谦第一时间警告。

    “知道,没打算管它。”迟轲很忙,等会儿还要准备明天的展品运输,水温凉了就擦拭干净往卧室走,“我开电脑做个表,不影响我工作的情况下,你有什么想要的?”

    “你开摄像头。”纪谦说完,又补充道,“单向的。”

    迟轲挑眉:“哦……单向,怎么开?”

    “别装。”纪谦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本来打的什么主意。”

    “啧。”迟轲说,“你不挺纯情的吗?”

    怎么猜到的?

    “我有双商正常的大脑。”纯情不是白痴,到现在这个程度,纪谦要啥也不知道,前二十八年算白活了。

    他忍不住催促:“老公,快点。”

    “单向可以,”迟轲最喜欢在谈生意的时候砍价了,“但是拍哪儿要我决定。”

    “好、好,你快点儿……”现在给纪谦看个衣角都是舒服的。

    迟轲找了个手机支架,对准敲键盘的手。

    纪谦不可置信:“真要工作?”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迟轲忙得飞起,谈恋爱的时间完全是挤的,一直没把这种忙碌表现出来而已。

    虽然过程很累,但度过这段时间是开心的,这是他自己的安排和选择,不希望伴侣因为愧疚心疼影响难得的时光,愉快接受就够了。

    不过纪谦很敏锐,能感知到他的状态,默契地也选择不说,就是在他累狠的时候从来不闹,只陪他聊聊天、喝喝茶,倒也舒心。

    眼下听语气纪谦就知道:这人没忙到非现在工作不可的程度。

    他很好奇这人又打算玩什么招数。

    一开始纪谦还挺不以为意的。

    不就是敲键盘吗?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直到他看着迟轲从容不迫地涂了个护手霜,给夜色中白到发光的右手缠上黑色的防腱鞘炎护腕,缠得很紧。

    打了会儿键盘后,没有束缚的左手手背青筋凸显,有护腕缠着的右手因为运动更显血色,泛红的指尖放在笔记本触摸板上,来回滑动无名指和中指操控鼠标。

    纪谦:“……”

    纪谦:“操!”

    他老公是真会玩儿。

    ……

    次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迟轲上午独自去展厅签单子,中午再去跟冷云廷汇合吃饭。

    跟冷云廷吃饭只有一个好处。

    这个霸总啥都吃。

    看起来挑食,其实没到迟轲这种挑到一口也吃不下的程度,硬让他吃他也能吃得一干二净。

    之前许乐眠好奇问过一嘴,冷云廷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刚回冷家那两年只能吃剩菜剩饭。”

    豆腐吃得尤其多,以至于后来非常讨厌豆腐。

    迟轲在旁边听着,内心毫无感触。

    原著中,冷云廷不爱吃豆腐的原因没告诉过许乐眠以外的任何人,原主问他忌口,他说原主管的太多。

    有次外出去剧组探班,他说中午随便吃点就得,结果原主买了有麻婆豆腐的盒饭,被他不耐烦地扔进垃圾桶,还扣了一个星期的工资。

    当时看得莫名,只当霸总脾气差,如今得知真相,迟轲只觉得有点儿可笑。

    他的过去又不是原主造成的,别人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自己不乐意告诉原主忌口,要让原主怎么猜?

    迟轲没原主那么好脾气,直接把菜单递过去让他自己点。

    冷云廷不太情愿。

    他出门吃什么都是生活助安排好的。

    “这餐厅的菜看着毫无食欲。”冷云廷纳闷,“环境也一般,你订的什么餐厅?”

    他的行程都交给迟轲安排了,包括但不限于早中晚餐在哪里吃。

    迟轲淡然道:“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冷云廷:“真的?”

    并不。

    这家app上评分点评3.4。

    但是他选择这家餐厅,目的可不是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餐厅前台交接的时间段。

    半小时后,大门动静很大地被打开,足以彰显来人的匆忙和急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熟悉的声音夹杂歉疚地哭腔。

    两人同时放下筷子,侧目看去。

    迟轲玩味地打量冷云廷震惊的双眼,在他忍不住想起身过去相认的时候,曲指轻叩桌面:“抱歉冷总,我没料到他在这里打工。”

    冷云廷眼里盛满惊愕:“巧合?你——”

    “还好冷总说过不会因为这种事影响工作,半小时后我们要去开会呢。”迟轲自顾自松了口气,“您应该不会……冷总?您不会吧?”

    “……”冷云廷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成拳,嗓音沙哑道,“你放心,不会。”

    迟轲勾起唇角:“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们冬至快乐!记得吃饺子w

    给小情侣约了首冬季专属温暖印象曲,感兴趣的可以去大眼听听~爱你们!

    第69章

    迟轲选的就餐位置很微妙。

    在角落承重柱的旁边,离收银台近但不起眼,前台服务人员不会没事儿回头看,就算回头,也看不清被柱子挡着的二人的脸。

    冷云廷对那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余光也可以看到一点,脑袋总是不自觉地朝那边扭。

    迟轲就是要让他看到听到,所以没有阻止他。

    “你怎么又迟到啊。”交班的同事抱怨道,“每次都晚来半小时一小时的,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许乐眠被她说得小脸胀红。

    他也不想迟到的,可为了赚够违约金一天打三份工,任谁都没有办法平衡吧?

    看到同事不耐烦的表情,他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之前给你说过我白天会很忙的。”

    “我还不够解你?之前我说过你吗?但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吧?”同事不耐烦地摆手,“我已经跟店长说了,你以后自己看着办。”

    许乐眠委屈地“嗯”了一下。

    冷云廷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渐渐黑下来:“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迟轲想都不想:“那今天晚上你去吃饭我回去睡觉,董事长这个月发的工资我打给你。”

    冷云廷:“你拿这点钱羞辱我?”

    迟轲:“你刚刚没拿着这点钱羞辱别人?”

    冷云廷顿时噎住了。

    看着对方陷入沉思,迟轲点到即止,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没有感化别人的兴趣爱好,但不知道自己是傻逼的傻逼是感觉不到痛苦的,意识到自己很傻逼后,回想起曾经那些事才会寝食难安。

    冷云廷只有对自己和许乐眠的奇葩程度有所认知,才能放下对许乐眠神经质的感情。

    迟轲不认为冷云廷对许乐眠爱得有多深。

    如果真的爱,根本舍不得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

    欺瞒、侮辱、伤害、不尊重……都是成年人了,用“不成熟”“没爱过”这种荒唐的原因当借口实在很可笑。

    爱不是这样的。

    他猜测冷云廷对许乐眠的感情,绝大部分来自于“成就感”。

    冷云廷的童年并不幸福。

    父亲为了躲避冷成邺的察觉,只能带着他们过着隐姓埋名、偷偷摸摸的生活。

    在父母的情感天平上,彼此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他,他只是命运偶然赐予的一个小小点缀,一个意外的存在。

    后来父母接连去世,他在冷家用着别人剩下的东西,遭受他人冷眼,所有人眼中都只有冷柏尧,即便后来得到了爷爷的宠爱,上面依旧还有个哥哥。

    他不是谁的唯一,不是不可取代。

    身边朋友因他 “冷二少” 的身份而趋炎附势,面对“冷三少”“冷四少”也一样会如此;生意场上的伙伴对他点头哈腰,也不过是看在他是冷成邺孙子的份上,如果合作对象换成冷柏尧,他们同样会毫不犹豫地献上谄媚作态。

    这种成长环境下,当许乐眠出现,将他视作整个世界的中心、给予他毫无保留的关注与依赖时,冷云廷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 “成就感”。

    他并没有意识到,许乐眠的世界中心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许乐眠自己。

    如果冷云廷不能带给许乐眠他想要的,许乐眠一定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至于许乐眠要的,无非是“成功人士”的“另眼相看”,只有得到这种“关注”,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主角”。

    “主角”被人嫉妒陷害是很正常的。

    许乐眠很享受被人针对的感觉,更享受得到保护的感觉。

    他现在一定在脑补自己被那个离开的同事欺负,有人忽然跳出来为他撑腰的场面。

    可惜的是,离开冷云廷和司马逸尘这种脑子不正常的霸总身边,这种想象绝对不会变成现实。

    许乐眠并不是真的要离开冷云廷。

    他过于相信自己身上具有主角应有的“要强”品质,甚至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完全没意识到潜意识里正期待着冷云廷从天而降,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火葬场”期间,不是没人能取代冷云廷,是司马逸尘不满足许乐眠的期待,不满足上位条件。

    他在司马家不受宠,手中掌握的权势不如冷云廷,对许乐眠的执念也没冷云廷那么大,对外不够癫。

    两人在一起没有戏剧性,生活不够有激情,许乐眠看不上。

    他阴差阳错地做到了对爱情“忠诚”,成功感动自己,把自己洗脑成对冷云廷情根深种的情圣。

    简而言之:太过自恋,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迟轲垂眸看了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临走前,应该还能看一场戏。

    全程黑脸的冷云廷刚放下筷子,大门又是“吱呀”一声。

    “学弟!”司马逸尘匆匆跑来,急切道,“听朋友说你跟同事发生了争执……抱歉,是我执意要请你吃饭,耽误你来上班了。”

    司马逸尘?

    又是他!

    冷云廷额头青筋暴起,猛地起身。

    迟轲当即抬脚在桌下用力一踹。

    冷云廷立即跌坐在椅子上:“你!”

    迟轲食指放在唇边,警示他噤声。

    冷云廷智回笼,燥郁的情绪在小腿的剧痛中平静下来。

    他沉默地听着前台两人卿卿我我,很想冲上前去骂他们:谁允许你们上班时间谈论这些私事的?!

    ……是啊。

    这好像是不对的?

    ……不对吗?

    冷云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对错”念头。

    亲手把司马逸尘推上舞台的迟轲见效果差不多了,不再久留,等那两人去了后厨,带着冷云廷离开。

    这家粤菜不是很好吃,他其实没吃饱。

    但他现在只想吃点儿酸甜口的,比如柠檬挞,可惜餐厅没有。

    外面雨下正大,这间餐厅无法直通地下停车场。

    迟轲撑开墨黑色的伞,转身,将另一把折叠伞递给冷云廷。

    他不喜欢和别人共撑一把伞,肩并肩挨着很难受,出门特意带了两把。

    “迟助,”冷云廷接过来,猝不及防开口,“你是故意安排我和许乐眠见面的吗?”

    迟轲没有任何异样反应,平静地问:“冷总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冷云廷很诚实,“只是觉得,如果你为了工作不想让我和许乐眠见面,那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

    他对迟轲的能力有着超乎常的信任。

    这种信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

    隔着雨幕,迟轲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没有半点心虚:“冷总,您想多了。”

    冷云廷低下头:“真的吗?”

    迟轲微不可查地扬起眉峰。

    冷云廷比计划时间更快达到了他对这人“听话”的预期。

    刚穿来一个月左右,他就发现冷云廷是个很容易被拿捏的人。

    从小没有长辈关心的冷云廷对“管教”极为渴求。

    他渴望有个人能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这个人必须自身优秀,能力出众,并且可以被信任。

    原主作为学生时代就陪着他的伴读,完全值得信任,如果他能更自信地展示自己的能力、为人处事和迟轲一样狠,冷云廷绝对会对他言听计从。

    之前迟轲不想和冷云廷有过多交集,为的就是不想凭原主的“信任”得到优待。

    直到他了解原主的过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没有冷云廷对许乐眠无底线的配合,原主不会活得那么惨。

    迟轲厌恶冷云廷,但不恨冷云廷。

    相反,他完全可以从听话的冷云廷身上获利,更没必要去恨。

    冷云廷没有对不起他。

    冷云廷是对不起原主。

    迟轲不是正义小使者,他只是个能力有限的普通人,做不到像忒弥斯一样给每个人绝对公平的惩戒。

    但至少,他不会原谅把原主推进坟墓的人。

    许乐眠是一个。

    冷云廷也算一个。

    他不能因为冷云廷态度转变而选择“算了”,那是自私,是对原主生命和人格的不尊重。

    每次冷云廷向他确认那份“信任”可否为真,迟轲都不会给出明确答案。

    这次也是。

    他问:“抱歉,我的安排失误有影响到冷总的心情吗?”

    冷云廷摇头,开伞走进淅淅沥沥的雨中:“工作吧。”

    在冷云廷身边工作,对迟轲而言是件很累的事。

    比自己出来创业打拼累十倍。

    因为这个时候,他不只是迟轲,还要是“迟轲”。

    “迟轲”是内敛的,不会惹人记恨的。

    他不想在离开之前,站在“冷云廷助”这个身份上得罪人。

    因此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这次出差能不惹是生非,安稳度过。

    他压着性子当了一下午的迟助,晚餐结束后,略感疲惫地叹了口气。

    饭局上喝了太多酒,肚子胀得难受,回去也不想吃饭,洗洗睡觉算了。

    但愿明天纪谦不会逼问他今天的饮食作息。

    振庭众人回到酒店,迟轲忍着翻涌着烧酒的胃,在门口跟合作商握手道别。

    回过头发现大家已经散了,只剩下冷云廷在抽烟。

    刚要离开,冷云廷开口唤了他:“迟轲。”

    迟轲驻足。

    冷云廷说:“我听爷爷说,你年后要辞职。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共事了吗?”

    迟轲答道:“不一定。”

    生意场上的事没有定数,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等他和原主彻底割裂开,如果跟冷云廷合作能赚得盆满钵满,他不会拒之门外。

    冷云廷看了他许久:“你是第一个把对我的讨厌表现得那么明显的人。”

    冷云廷不是不知道有很多人讨厌他。

    只是大部分时间,他不屑于去在意,也不想在意。

    讨厌又如何?

    还不是乖乖地喊他一声冷少。

    他被那些人捧得太高了,以至于现在才从迟轲身上发现,原来自己那么不受待见。

    和那两年在冷家老宅的日子一样不受待见。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恨上迟轲。

    大半年的共事足以让冷云廷看清迟轲的能力。

    尤其迟轲离开后,星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衰败。

    面对冷柏尧,冷云廷没有自卑,面对冷成邺,冷云廷没有自愧,但看到越走越高的迟轲,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差距和无力。

    恨不起来的。

    人或许会仇视离自己很近的佼佼者,但很难会嫉妒一个跟自己压根不在同层面的天才。

    他甚至觉得,迟轲讨厌他,完全合情合。

    冷云廷不知道迟轲的身世。

    他猜测,迟轲有一对开明恩爱还宠爱他的父母,不然怎么能养出这种有韧劲和脾气的孩子?

    冷云廷语气带上些不自知的羡慕:“迟助家庭关系很幸福吧?”

    迟轲看着他,良久,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二少和许乐眠还真是般配。”

    把所有过错归咎于外因,找的由把自己都感动了,怎么能不算般配呢?

    冷云廷表情一僵:“什么意思?”

    迟轲眼里隐有不耐。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现在心情不怎么好,胃里也跟海水起浪似的翻腾起来。

    他没有回答冷云廷,余光看到酒店对面若隐若现的便利店灯光。

    雨还没停,即便手里有伞,现在出去也一定会打湿裤脚。

    但胃难受得不行,空荡荡得想吐,急需吃点什么压一压。

    他避开冷云廷的阻拦,不料才踏出大门,手机就传来了冷老爷子喊他们开线上会议的消息。

    迟轲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向满是水坑的马路对面便利店。

    之前以为很近,出了门才发现中间没有断开的栏杆,想到对面,必须绕很长一段。

    好远。

    迟轲按了按收缩的胃部,发现没那么难受了。

    可能是疼过头了。

    人体适应能力还是蛮厉害的。

    他后退半步,远离了檐外冰凉的水汽,转过身,没有在意后面的汽车嗡响。

    直到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当迟轲意识到这阵急切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他猝不及防地被人单手拥入一个夹杂着柠檬和黄油香的怀抱,滚烫的掌心紧紧贴在上腹,烫平了紧缩的痛感。

    紧接着,一个轻吻落在后颈。

    “老公,有没有想我?”

    迟轲愣怔地抓住那截手腕:“……你怎么来了?”

    “给我老公送宵夜啊。”纪谦晃晃另一只手里拿的小盒子,得意地笑道,“历经十九次失败才做出的柠檬挞,等你下周回来肯定不能吃了,我明天上午休班,正好有空来送关怀。这两天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迟轲薄唇轻启,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豫半晌,只唤了两个字:“纪谦。”

    纪谦很清晰地应道:“在呢在呢。”

    迟轲卸下小腿强撑许久的力道,把全身大部分重量倚在他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有点儿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不是忘了小迟还有一段过去没告诉谦子?

    第70章

    “明天的采访安排好了,发言稿需要给您发一份吗?”

    “不用,你看着来就好。”

    这个视频不是正式的会议,三人都比较随意,冷老爷子穿着家居服坐在院子的躺椅中,看着好不惬意。

    他问冷云廷:“稿子是人家给你写好了现成的,你背完了吗?”

    冷云廷在浴缸里泡澡,敷衍道:“嗯,差不多了。”

    “我等着看你明天的表现。”董事长瞥他一眼,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另一人身上,“迟轲你……人呢?”

    悄悄挪出镜头的迟轲被突然抽查点名,根本来不及咽下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柠檬挞。

    纪谦适时把水递过来。

    迟轲摇摇头,拒绝接收。

    纪谦只好换了果汁,小声道:“凉的,喝少点。”

    迟轲手上还有油和食物残渣,没接过来,凑过去就着他手喝了两小口。

    等纪谦拿纸巾给他嘴角擦干净,他才闪现回到镜头前,淡定道:“抱歉,刚刚去找充电器了。”

    董事长不疑有他,表示解:“我也没什么事,今天就这样,散会吧。”

    话音刚落,迟轲立刻抬手切断视频,伸了个懒腰,揉着肚子靠在沙发里,叹道:“好像有点儿撑。”

    “不是吃撑的,酒喝太多,受凉,还有胃病,你不难受谁难受?”纪谦张开胳膊,“过来,揉揉。”

    迟轲“哦”了一声,慢腾腾挪过去,捏着下巴思考该以什么样的姿势倒下。

    纪谦等了一会儿,没耐心了,直接主动去抓,让人后背贴着自己前胸,一起躺靠在沙发上,胳膊从后面自然而然将人环住,温热的掌心钻进睡衣,贴在微凉的肚皮上搓揉。

    迟轲被烫到,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纪谦用鼻子蹭蹭他发顶,轻声哄道:“放松点儿。”

    把后背和脖颈交给别人是件很危险的事。

    迟轲不断告诉自己后面那人是纪谦不是别人,过了好几分钟才软下僵直的腰背,懒洋洋靠在他怀里,拿着遥控器找电影。

    他其实不爱看电视。

    因为认不清演员角色,别人看电影电视是放松,他看是锻炼记忆力,很累。

    但他经常会打开电视,随便找个主演颜值还不错的喜剧或日常剧听声音,权当解闷的bgm。

    纪谦偏过头跟他一起看屏幕,画面划过一部电影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他演技真是越来越差了。”

    迟轲好奇点进去:“你之前看过他的电影?”

    “上周一咱俩一起看的就是他演的。”纪谦已经习惯他的脸盲了,好奇道,“你是不是没有能一眼认出来的明星?”

    “也是有的。”迟轲随口报了几个名字,“这些符合我审美的长相很有记忆点。”

    纪谦唇舌泛酸,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哦,符合你审美啊。”

    迟轲扶着他大腿外侧的手指来回摩挲:“这都要酸?”

    纪谦不置可否:“跟我比呢?你什么时候记住我的?”

    迟轲作势思考起来:“这个……”

    纪谦竖起耳朵。

    迟轲:“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纪谦不开心地挠他腰上的痒痒肉。

    “哎——别闹。”迟轲完全没有躲避空间,只好病急乱投医地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你最好看。”

    手段很简单,但很有效。

    纪谦勉强接受了这个敷衍,继续哼哧哼哧为他服务。

    看到迟轲舒服地眯起眼睛,渐渐露出满足困倦的表情,他小声道:“心情好些了吗?”

    迟轲没回答。

    就在纪谦以为这人睡着了的时候,迟轲翻了个身,从仰躺变成面朝下趴在他身上,双手环住他脖子,脑袋窝在了颈肩。

    纪谦第一次遇上自家对象那么亲昵的依赖姿势,僵硬两秒,缓慢地回拥住,拍了拍没有一点赘肉的薄背。

    “怎么看出来的?”迟轲真挺好奇。

    从见面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其中大半时间他都在开视频会议,自认表现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一样的话不多,怎么看出心情不好的?

    “不告诉你。”纪谦哼道,“你知道以后,下次肯定会故意藏着。”

    迟轲仔细一想,心说也是,干脆就不追问了,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嗯,没有不开心了。”

    纪谦勾唇笑笑,也不深究不开心的原因,轻松地转移话题道:“我来之前在线上问了酒店前台还有没有房间,结果她给我说全部房型都有空的。”

    迟轲挑眉:“你订了?”

    “怎么可能?”纪谦轻嗤,“你要赶我,我就出去睡大马路。”

    迟轲无言:“那你还多余问一下。”

    “走个流程,万一房间满了呢?我不就能光明正大留下来了?”纪谦不直气也壮,“一米八的大床房呢,多睡我一个怎么了?”

    迟轲心想:这话说的,跟有人要赶你似的。

    纪谦就算不当医生,也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一个人就能演一出宫斗大戏。

    他没好气道:“你明天走?”

    “是啊是啊,后天要上班。”纪谦连叹三口气,“冷老爷子那边要的证件我还要去有关部门跑一趟,约好的后天。不过明天一天都没事,能不能跟你一起吃个晚饭再走?”

    “可以。”迟轲打开手机翻行程表,“我明天也没什么大事,就中午有个饭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纪谦问:“无关人员也能去?”

    “不谈正事,叙叙感情。”迟轲说,“他们都带家属的。”

    “哦……”

    纪谦后勤当久了,听到上桌吃饭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等迟轲起身往卧室走,他才把“家属”两个字琢磨出味道来,一个仰卧起坐蹿起来冲向那道背影:“老公!等我等我等等我!”

    迟轲轻巧避开他的猛扑,故意道:“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什么沙发?”纪谦笑眯眯地装傻充愣,“家属今天要上床,懂吗?上床睡觉!”

    他来得很匆忙,脑子一热就飞过来了,浑身上下只有双肩包里可供明天更换的两件内搭,其他什么都没带。

    还好迟轲带了不止一套睡衣,拿了套宽松的出来,好笑地看着他把脸蒙进衣料中,喜滋滋地边闻边往玻璃门那边走。

    浴室的灯发着微弱的光亮,很快传出哗哗的水声。

    迟轲靠在床上,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文件,只盯着天花板发呆。

    纪谦出现以后,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并不是不想告诉纪谦那些事,只是太久没在这种日子心情好了,所以暂时不想提。

    就像天晴后人们总希望看彩虹,而不是去想地上有多少泥泞水坑。

    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

    布满水汽的玻璃门被推开,纪谦手跟点了火似的着急忙慌擦头发,直到它们不滴水了,立即扔掉一次性毛巾,扑过来在迟轲嘴角亲了一口。

    迟轲笑起来:“腻不腻歪?”

    “已经很收敛了。”纪谦挑眉,“要不是明天早起有事,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迟轲听惯了他放的狠话,每次都雷点大雨点小,因此并没有往心里去:“快去吧,困了。”

    ……

    次日中午,纪谦出现在迟轲身边时,冷云廷脸色变得很精彩。

    纪谦笑眯眯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冷总。”

    冷云廷蹙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谦嘴角一平,表情凝重:“从未离开。”

    冷云廷:“?”

    纪谦深沉道:“我无处不在。”

    冷云廷:“……”

    迟轲默默捂脸。

    冷云廷看他往迟轲身上挂就想翻白眼,但又不能多说什么。

    这顿饭本来就是因为迟轲的关系才组起来的,他不过是来凑个热闹,顺便拉拢拉拢G城这边的关系。

    这个领导年初就想挖迟轲,但没成功。

    现在迟轲打算出来单干,对方肯定又萌生了合作意向,两方带家属到场反倒更好巩固“私交”,方便从“情谊”层面出发谈事。

    可冷云廷不是什么都不懂,迟轲带上纪谦,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纪谦在这些人面前刷个脸。

    纪颂在G城拿了项目,说不准以后会靠着这边的关系对纪谦做什么事。

    迟轲应邀这场饭局,本就是为疏通关系保纪谦。

    纪谦本人来了更是方便,话都不用多说,直接摆明立场。

    冷云廷不知道纪谦有没有意识到这点,但看到这人乐呵,他心里莫名有点儿不是滋味。

    很羡慕。

    羡慕这种被人真正放在心上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和许乐眠最亲昵的那段时间都没有感受到过。

    他承认自己没那么喜欢许乐眠,可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许乐眠很爱他,爱到把他视作世界中心,唯命是从。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非许乐眠不可。

    现在想来……

    真的爱吗?

    他心不在焉地和纷纷而至的领导们打招呼握手,等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挣脱出来,已然失去了最好的攀谈时机,只能看着那些领导跟迟轲你来我往打客套话。

    正郁闷着,服务员来跟各位打招呼说很快会安排人上热菜。

    不多会儿,包厢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纤细的服务生端着很大一盆汤走了进来。

    冷云廷抬起头,瞳孔忍不住缩紧。

    许乐眠?!

    惊讶的不止他一个,还有纪谦。

    纪谦在桌下抓住迟轲的手晃了晃,递过去一个眼神:【你安排的?】

    迟轲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家高档餐厅不招兼职,只招全职,更不会只招半天。

    许乐眠从之前那家餐厅离职来这儿工作,确实是他的手笔。

    他希望许乐眠看到有很多人比冷云廷更有权势更有钱,让那点儿阴暗的“野心”膨胀。

    但负责这桌上菜,不是他故意为之。

    只能说缘分很巧。

    或者……人为的巧合很巧。

    这几位领导别说在G城,在整个省都是能叫上名的大人物,他们来这里吃饭,员工内部应该早就议论开了。

    喜欢抢这种差事的不在少数。

    也不知道许乐眠是不是其中之一。

    迟轲对这个意外出现的熟人视若无睹,手腕一翻,调换了自己手里满满当当的酒杯,和纪谦手里只剩一个底的酒杯。

    纪谦没有半分犹豫,拿着盛满的酒跟人碰杯,一饮而尽,不出意外喝了一口搀着大量白开水的酒。

    什么时候换的?

    他用膝盖碰碰迟轲大腿。

    迟轲懒得会。

    他“偷天换日”的本事还不错,但操作起来很麻烦,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喝酒更累,如果不是实在喝不了,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当然不是喝不了。

    就是不想纪谦喝那么多而已。

    迟轲叹了口气,终于解纪谦非管着他不让他喝酒的感受了。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

    太可怕了。

    他心情复杂地放下杯子,恰好对面传来一声惊呼。

    有个发际线濒危的领导半边身子都被酒水泼湿了,脸色黑如锅底,声音低沉又凌厉:“怎么做事的?你们餐厅居然让一个连菜都端不稳的服务生通过培训?”

    许乐眠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慌乱地掩饰住脸上的失态和错愕:“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有注意……”

    不是什么“不注意”。

    而是冷云廷。

    他刚才无意间扫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像被钉住了一样,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那一瞬间所有压抑的记忆和怨恨都涌了上来,压根没看到手肘边的高脚杯。

    为什么?

    为什么冷云廷总是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梦魇一样追着他?

    为什么离开了对方,他还是无法挣脱这些难堪的遭遇?

    许乐眠委屈极了,道歉声渐渐带上了哭腔,语调微微发颤,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没人在意他犯错的原因。

    作为客人,大家的耐心只限于被打扰的那一刻。

    他们已经不耐烦地喊来了经,冷漠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入他后背。

    离开冷云廷和迟轲后,这是许乐眠第一次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他一直沉浸在对冷云廷的埋怨中无法自拔,“开除”两个字从经的嘴里吐出来时,大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他本能地转头去看迟轲,却见对方正侧着头听纪谦在耳边说悄悄话,嘴角浅浅上扬,连余光都没分给别人,更不要说帮他解决这个麻烦了。

    再僵硬地扭头看向冷云廷——

    许乐眠怔住了。

    那是一种复杂到难以描述的目光。

    空洞、探究、回忆……唯独没有曾经的狂热,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不打算管这件事。

    那一瞬间,许乐眠的耳边轰然响起一阵长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压着,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陌生而尖锐的情绪。

    ……他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