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31章

    第31章

    赵丽一听这话, 死白俏脸格外娇羞,嗔怪一声道:“江江你都想好和我以后生孩子啦?”

    那方才他逃什么?欲擒故纵?

    赵丽满脸期待地问:“那你说说,你想我生件皮夹克还是小棉袄?”

    郭江沉顿一秒后道:“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我想生个人。”

    像是听懂了郭江的隐示, 赵丽眼底瞳仁愈渐漆黑, 阴气倏地暴涨起来。

    郭江立马滑跪:“我错了丽丽,咱们先婚检。”

    赵丽郁闷地看着面前的巫恒, 这大夫看起来真年轻啊。不过身为厉鬼, 赵丽反而不像阳世人对年轻大夫报以质疑医术的态度,毕竟虽说看起来年轻,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人家说不准死后就业数年了呢。

    “不都说大家不爱结婚了吗?怎么还强制婚检呢?我今晚之前都没听到过这个消息。”赵丽狐疑地看着巫恒, 吐槽道。

    新阴婚婚检员巫大夫耐心给病友解释新政策, 道:“是啊,现在阳间确实不强制婚检啦,因为结婚人少怀孕的少,投胎的胎位是抢手货,滞留地府的阴魂实在太多啦。温饱思淫·欲,当然地府想结阴婚的就多了不是?这想结婚的一多,不得婚检优中选优?”

    “大妹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丽被巫恒忽悠瘸了, 觉得巫恒说得很有理啊,她点点头晕晕乎乎道:“说得是, 那我配合政府工作。”

    两位新人就这样并排坐在了巫恒的长桌面前, 乖乖填写了检查表开头的个人信息。

    00后小伙郭江偷瞄了一眼女友的个人信息, 看到出生信息那一栏人都麻了,71年的, 能和他妈称姐道妹了。

    赵丽面上略显不自然,嗔怪道:“你懂什么呀?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抱金山!”

    再说了,她死的时候可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呢。

    巫恒拍拍桌子,给郭江做思想工作道:“郭同志,你这就是思想就不对了。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也没关系。”

    赵丽现在彻底认可了巫恒地府有编制的大夫身份,不住点头:“就是就是。”

    “巫大夫,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排队做检查?婚检医院在哪儿?”

    巫恒咳嗽一声道:“不用,把手伸出来我把脉就行,用不着跑各科室耽误你们领证时间。”

    赵丽拿着检查表不可置信地看着巫恒道:“地下政府……已经穷成这样了吗?”

    赵丽又想到幽冥那一堆堆废纸钱山,觉得地府财政穷也是正常的。

    这样看,政府为了他们优生优育也是勒紧了裤腰带啊。

    两人男左女右各自伸出手臂,巫恒在二人手腕上同时搭脉。

    郭江欲哭无泪,这还真在巫恒大夫这里做上婚检了,就是有些超出他的个人预料。

    郭江这小伙子身体是真的不错,各项器官平均八成新,心脏更是有九成新。要知如今学生学业辛苦,社畜牛马备受压榨,年轻人堪称全员脆皮,郭江在这些人里绝对优秀。

    而赵丽,按照阴魂的标准来说也是相当优秀,毕竟是厉鬼。

    巫恒拿起笔在检查表各项上如实填写。

    这还真比跑各科室做婚检来得快又方便。

    赵丽接过双方检查表查看,顿时高兴起来:“各项检查指标合格,那是不是带着这两份医学证明就可以去城隍庙领阴婚证了?”

    郭江脸都要绿了,急切地看向巫恒。

    不是啊,剧本开始不是这么演的啊!

    巫恒纤长的手猛地摁在两份检查表上,淡声道:“抱歉,你们婚检不合格。”

    这边赵丽一怔,那边郭江差点喜极而泣。对对对,就是这个剧本这么演。

    这要是被迫阴婚,谁知道生的是人是鬼,还是不人不鬼。

    赵丽顿时暴怒:“胡说八道,各项身体指标都合格,凭什么说我们婚检不合格?你个庸医。”

    女鬼大红指甲倏地暴长数倍,疯狂朝巫恒散发阴气恐吓道:“你有婚检大夫证件吗?拿出来给我看看,否则我要举报你。”

    巫恒道:“近亲不能结婚是常识啊。”

    “啥?”

    “什么?”

    郭江和赵丽都听傻了,一人一鬼两脸懵逼地盯着巫恒。

    这剧本有点超前啊不是。可看巫恒那神色不像临场发挥乱编的,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巫恒一脸看乐子的表情道:“三代内不通婚,你俩是近亲,搁地上地下哪儿都结不了。”

    巫恒笑着道:“郭同志你爷爷早年是不是还有个前妻?”

    郭江对爷爷那辈的事情不太了解,隐约听父辈闲聊时提起过,“好像是,不过我不太了解。”

    “你爷爷早年酗酒嗜赌,醉后就会家暴殴打妻子,哪怕是孕期都不放过。前妻产下孩子也就是郭江你爸后,还未坐完月子就跑了。之后前妻又遇到了后来的丈夫,产下一女。”

    “女孩养得很不错,可念完高中又逢家道中落,正巧听说沿海发展兴盛,于是起了去外省打工的念头,结果在去的路上遇上了大暴雨,车祸而亡。”

    赵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巫恒。

    说的……正是她。

    她就是在去外省打工的路上没的,那天夜里大暴雨,车子侧翻掉进沟里,之后她就去世了。

    巫恒说了个十乘十的准。

    郭江算了算,人更麻了道:“所以,所以丽丽算是我的……小姑妈?”

    这若是阳间婚检遇上这一遭,天都要塌了,结果现在还加了个阴婚buff,想要遇见真爱结个婚咋就这么难?

    赵丽更是难以接受,不住大喊:“这怎么可能?!我和郭江明明是因为爱才互相吸引在一起的。”

    巫恒摸摸下巴道:“姑侄爱也是爱啊,也没错啊。”

    赵丽遭受暴击:“……”

    特么的!

    好好的爱情莫名其妙成了亲情。

    赵丽鬼哭不止,不断哽咽哭喊:“不行,我接受不了,我根本接受不了,怎么可以这样?什么狗屁强制婚检,为什么早不出台政策,晚不出台政策,偏偏今晚出台?你们都欺负我,地府不公我不服!”

    这姑娘确实娇俏得很,虽说一哭就阴风大作,但却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活脱脱成了个泪人。

    郭江看着赵丽哭成那样有些心塞,昨天之前这还是他即将领证的女友啊,他哪里舍得惹她哭成这样?如今全部一团乱,还莫名其妙多了个死去年数比他岁数还大的小姑妈。

    郭江心里这么想着,抽泣着的赵丽又不舍地看了眼郭江,咬咬唇下定决心般跟巫恒说:“那,那我给江江再介绍个小女鬼,马上来做婚检然后去领证,您看成不?”

    郭江:“……”

    不是吧小姑妈,你怎么就这么热衷让我去领阴婚证呢?

    巫恒好奇:“你这是有新人选了?”

    赵丽满不在乎道:“没啊。可这不离关鬼门还有半个小时吗?我路上随便逮一个长得好看的过来。”

    果然是厉鬼能说得出来的话。

    赵丽又问郭江:“江江,你对女鬼怎么个死法的有要求吗?”

    郭江:“……”他敢有吗?

    巫恒面色顿时严肃,警告这只厉鬼女士道:“荒谬!请尊重婚姻自由的权力!休得包办婚姻。”

    赵丽一听“包办婚姻”四个字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明明和郭江是一对啊,怎么就成了她给江江包办婚姻?天道不仁!

    郭江忍不住问道:“小姑妈……好丽丽、丽丽,你咋就非要让我领阴婚证呢?”

    而且已经急到要随便拖鬼跟他领的程度了。

    郭江记忆里的赵丽娇娇的,醋劲儿也大,他在健身房教女学员她有时候都不高兴。

    赵丽顿时不说话了,低着头不吭声,郭江只能求助一般看向巫恒。

    巫恒深深打量了一番郭江,道:“你的器官应该是被盯上了。”

    赵丽生前幸福美满,父疼母爱,哪怕是遭遇意外车祸而亡,按理说她应该正常入轮回投胎,可却成了厉鬼,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外力?

    郭江满脸懵逼,不太懂巫恒口中的“器官被盯上”是什么意思。

    巫恒沉吟一声简单解释道:“有人想要你的器官,而你小姑妈怕你出事,所以想和你领证避免意外。”

    赵丽抽抽鼻子,终于老实交代了,道:“我最开始接触郭江是因为有人安排我去的,让我掏他的器官供上去,可后来我真喜欢了,我不想江江受到伤害。”

    “只有和厉鬼领了阴婚证,江江的魂魄就算是打上了标签不再算是普通魂,他们就不能动他了,会很麻烦。”

    巫恒点头道:“因为你们接触比较久,郭江身上沾有你的阴气,而废弃的城隍庙神灵又不再清醒,很大几率会误以为你们二人皆是阴魂,就会给你们颁发阴婚证。”

    “可你没考虑你们一人一鬼,结了阴亲对郭江没有好处。”

    赵丽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巫恒全说对了。

    地府果然又穷又不公,这么有本事的帅鬼被安排来当阴婚婚检员,连个无常都捞不上。

    而郭江在震惊中全身冰冷异常,难怪!难怪巫恒当初跟他连线时就说他器官八成新,非常好。原来有人盯上了他。

    郭江惊怒:“夺人器官,这是犯法的啊。”

    巫恒轻笑,地下可不像阳间法律法规那么多,如今这世界怪异病愈来愈多了,估计是有人起了坏心思。

    巫恒说:“就像那研究生被割掉的那东西一样,活人的身体器官表面看是如常的。”

    郭江满身寒意,他大概听明白了巫恒的意思,他的阴魂若是真被摘了器官,可从表面身体看不出来问题,但身体会每况愈下,而医院又绝对查不出病由,最后只能等死。

    郭江有些难受地扭头看向哭哭啼啼的赵丽,他之前还以为是女鬼骗婚骗感情,之前一切都是伪装,是要骗他去死。结果……丽丽其实也是为了救他。

    妈的,他甜甜的恋爱没了,老婆也没了。

    巫恒陷入沉思,这只是割阴魂上的器官去交易,还是说能猖狂到连活人器官也顺手摘了?这就不可知了。

    而且……当孩子想要上厕所时,已经拉一裤兜了。怕是不止郭江一起。

    巫恒看了看时辰,道:“鬼门要关了,你该走了。”

    赵丽一惊,不住地摇头:“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走了江江可怎么办?”

    郭江阴魂的那颗心脏真是太新鲜了,对厉鬼充满了吸引力。

    巫恒耐心道:“我这就叫个阴差来引你上路,你可以去阴曹检举戴罪立功,顺便提醒地府警惕这件事。至于郭江?”

    “我的病友我罩的,”巫恒歪头,“懂?”

    郭江:“……”

    赵丽:“……”

    这巫大夫估计也没少看电视剧。

    巫恒就这二人的两张阴婚婚前医学检查表就叠起元宝来,三下五除二就叠成了元宝。

    巫恒站起身把元宝往夜幕上抛,口中轻念巫咒。

    不多时就从那阵阵阴气里走出来一个白袍提灯的阴差来,这鬼还挺兴奋搓手自言自语道:“又有人给我烧元宝……卧槽,怎么又是你啊巫恒?”

    “你烦不烦啊,我跨区是领钱不是来见你啊。”

    这两个元宝成色就只能说普通,到底不是用正经黄表纸钱叠的,只能说经巫恒之手有了经济价值。

    巫恒把两元宝扔到赖俊怀里,指指哭哭啼啼的赵丽说:“把这厉鬼送回去,她有重大事情要向你高层检举。”

    赖阴差看看两个不咋样但也是的元宝,又瞅瞅那厉鬼,颇为诧异地看着巫恒。

    盯了好几秒后,赖阴差忍不住问道:“巫恒,你是不是……圣父体质啊?”

    巫恒:“……”

    赖娃子别扭地看着以前那个傻子,又干声提醒道:“别说你脑子清醒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我死之前把你推下枯井还磕破了脑袋,还,还让我升职加薪?”

    一瞅这事儿,如果上报得当说不准灯盏上的编码又要向前进几位。

    巫恒点头:“我知道。”

    “是有道声音一直叫你带我去水边,是不是?”

    赖娃子赫然瞪大眼,没错!

    那道声音让他烦不胜扰,吵得他日夜睡不着,他以为他幻听了,还专门跑到承德医馆找巫老大夫开药,他还记得巫恒爷爷当时看玩泥巴的巫恒神色沉重。

    吃了两剂药好了些,但那道声音还是时不时出现在脑海里。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做不到或许以后会一直幻听还发生他想不到的事情。

    他虽瞧不上傻子,也爱和混子朋友学当鬼火少年,但他还是听阿奶的话。他阿奶赖婆子说过赖家人不要去得罪承德医馆的所有人。

    带去水边?要知道南傩寨外的河虽说被寨民认为是母亲河,但河水湍急得很。一个智障儿在河边肯定得出人命。想着井水也是水吧,也算水边吧?枯井虽枯了,往里面灌点矿泉水也行。糊弄糊弄算了。

    赖娃子忍不住问:“所以那道声音是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巫恒不答也不透露,又问:“你遇见你阿爷没?”

    赖娃子的阿爷就是当初深夜把巫恒抱回给巫家父子的赖麻子,第二日溺死在河里了。

    赖娃子摇头,神色略显迷茫道:“没有,他已经死好多年了,可能早就投胎了吧。”

    巫恒点头:“行,你把赵丽带走吧。”

    赖娃子又忍不住想当恶霸了,搞什么鬼?怎么这巫恒不透露消息给他,就一个劲儿从他这获取消息?他立刻趁巫恒不注意,伸了伸中指。

    赖阴差拿勾魂索把赵丽套住,拖着新业绩往鬼门回走,看她哭哭啼啼频频回头看郭江,真就生离死别。

    “哭啥呢,死了爹妈都没你这么哭丧的。”

    赵丽哭喊:“我哭我阴婚婚检没过啊。”

    好难过啊,这要是婚检过了,她是不是和江江已经成夫妻了?

    赖阴差一愣,好奇道:“地府啥时候出台阴婚得婚检政策了?”

    赵丽:“不是说强制婚检吗?就今晚刚出台的啊,阴差大人您的消息还没我灵通?”

    赖阴差:“6.”

    看着赖阴差笑得古怪的死鬼脸,赵丽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想要破口大骂巫恒。

    可转头那一瞬,巫恒和郭江都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那张用纸叠成的阴婚婚检检查长桌,好似在嘲讽她的行径。

    赵丽哭喊:“巫恒,你个天杀的!还我亲生老公!”

    *

    和赵丽分开后,郭江乖乖跟着巫恒走,逐渐的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是滚烫的,盛夏夜热得宛若在蒸笼里,满耳朵都是蝉鸣之声,郭江就知道出来了。

    郭江松了一大口气:“巫恒大夫,刚才你说丽丽是我同奶不同爷的小姑妈,是临场发挥胡诌的吗?”

    巫恒摇头:“没胡诌,是真的。”

    他把脉就能看出病人的人生履历,刚才除了身份造假其余可没乱说。

    巫恒想着,下次要不真让人给他弄个阴婚婚检员的身份?

    郭江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前方,喃喃道:

    “所以我……我和丽丽真是近亲,我竟然谈了这样的恋爱还打算结婚?”

    巫恒:“这不没结成吗?”

    郭江:“……”

    杀人诛心。

    郭江一个大小伙子,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是断崖式失恋了。

    哭着哭着就开始打嗝,郭江甚至还有些想吐。

    难道这就是用情至深的缘故吗?郭江深想。

    巫恒瞧了他一眼:“你扒拉了多少泥巴吃?都打嗝了。”

    哈?泥巴?

    郭江一脸迷茫,他哪来时间吃泥巴?他回忆这段时间他唯一吃过的东西……

    “巫大夫,我在车上看到有一家承德医馆,我就跑进去买了老姜片,我只吃了那个。”

    巫恒笑道:“那是你的幻想,你吃的是地上挖的泥。”

    当时郭江心里定然是想着承德医馆,所以才会在幻觉里看到承德医馆。

    郭江不太明白问:“可我吃了那些老姜片后,确实睁眼就发现青天白日变成了夜幕啊,这像是破了幻境。”

    巫恒耐心解释道:“并非因你吃了泥巴而破了幻境,而是你自身的底气增长,破了幻觉而已。”

    这就如人所说,正气之人难受鬼魂困扰,你越强它便越弱,你越是畏惧它就越是步步相逼。

    作为人,只要你不怕,鬼怪奈何不了你。

    转瞬巫恒又说:“不过老姜片确实是驱邪的药材,有很强的驱邪除秽的药力。”

    姜在古代被称之为御百邪不是没有理由的。普通人很难求到真正开过光有实用的平安符,然而姜片却能作为平替登场。

    见郭江若有所思的模样,巫恒看到前面驶来的警车,又道:“警察蜀黍来救你了,去吧。我也回了。”

    见郭江还想说什么,巫恒又道:“你器官那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你是不是郭江?网友报警说你失联了,没事吧?”前面大步跑来的警察小哥打量着满身汗水的郭江,问。

    “没事没事,多谢。”郭江点头,再回头时巫恒就已不见。

    郭江摸到口袋,从里面取出手机,估计警察蜀黍们是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他的。只是之前手机不是被丽丽抢走了吗?

    郭江鼻子一酸,估摸是丽丽离开前偷偷塞到他口袋里的。

    永失我爱啊。

    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没多久一个ID名为“救命”的鲨鱼号开播了,一进去就看见郭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家人们谁懂啊,巫恒大夫救我狗命啊……”

    【卧槽,这兄弟活着回来了?你不是黄泉路上领证去了吗?】

    【所以巫恒真的救下了主播?兄弟细说一下,你是怎么得救的?】

    【呜呜呜呜大兄弟你和巫恒大夫在一起吗?能不能问问他,收了你和你老婆的新婚红包怎么办啊?我现在全身发抖啊。】

    【你老婆呢?能叫出……算了嫂子很美,但我不想看了我害怕。】

    郭江看到那些实时弹幕哽咽嚎哭:“别说什么老婆了,那是我小姑妈啊!!”

    【???】

    【什么妈?姑妈?你小子玩得挺野啊兄弟。】

    【我就知道不睡觉有好戏能看。】

    郭江不好细说细节,一边哭一边道:“反正我要谢谢巫大夫特意来救我,要不是他我真就玩完了。另外是特意上来跟大家报个平安,最后大家领证前一定要记得去婚检,去巫恒大夫这里婚检更是靠谱。”

    巫恒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碎发,握着手机走进李家别墅时还挺满意。

    看看郭江这病友,还不忘给他这位主治大夫打广告。

    没错,婚检非常重要!实在可惜他那个阴婚婚检员是假的。

    巫恒看着迎面而来的众人,他的目光锁定在陈昭身上。

    “陈前辈,我给你一百块。你能去帮我向玄门搞个阴婚婚检实习员证明吗?”

    陈昭的心动在最后一句话破灭了,他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四处看看,然后指着自己:“啊?我吗?”

    第032章 第32章

    第32章

    陈昭想想玄门的管辖范围, 好像不管阴婚这行列啊。再说了他能帮巫恒搞到这证明 ,他还能穷成这德行?

    给他五千他都搞不……他可以考虑冒险给巫恒搞个假证。

    巫恒看陈昭那表情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玄门不管阴婚, 地府对于结阴亲也是不提供婚检服务的。果然这年头编制不好混。

    陈昭不想放掉这么一条大鱼, 大拇指食指兴奋地搓了搓, 暗示道:“不过我可以帮你试着申请一下玄门道医资格证,只不过需要一点点这个。”

    少了“实习”两个字的证明, 去到全国各大三甲医院, 院长都得认这个证,算是颇有排面的。

    不过这个证书也相当难考, 除去得有介绍人向玄门推荐外, 还要参加各项考核。

    巫恒才不稀罕, 免费送的罢了, 给钱的就算了。

    一看巫恒拒绝,陈昭有些失望到手的票子飞了,他又拿起瓜子在那里嗑,科普道:“巫前辈,你也甭瞧不上玄门开的这些证书,在全国医院都吃得开的。这年头在玄学界,也就这些证书能让质疑者闭嘴。”

    “你以为是上古时期啊?我师父的师父说,功德满身的上古巫医会得到天道亲颁的巫医文书, 就那份文书拿出来,玄门集体都得跪着叫欢迎祖师爷亲临。不过传说是传说听听就行了, 当下也就玄门证件很有说服力。你真的不要来一份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巫恒:“那我等你们上下跪着叫我祖师爷的那天。”

    油盐不进啊这是。

    巫恒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让陈昭痛心疾首, 倒是何云霄一群人听得有些心动。

    何云霄抢在李浩前面开口问巫恒道:“巫大夫, 要不我出钱让陈大夫给你跑跑关系,也搞个玄门道医资格证来?”

    巫恒拒绝得非常干脆:“不要。”花钱买废品他脑子还没问题。

    陈昭心痛, 不断把瓜子往自己口袋里装,还不忘道:“你会后悔的。”

    在当下玄学界,除去强到无法忽视的实力外论资排辈很严重,到时候巫恒以实习道医身份出现被瞧不起,就知道他今天向他递去的橄榄枝有多么的香了!

    “巫大夫,帕子擦擦头发。”李浩从管家端来的盘子里拿过一块吸水毛巾,一屁股挤开何云霄,殷勤地道。

    小灰蛇小白蛇立刻对着李浩嘶嘶乱叫,让何云霄心头微暖。闺女就罢了,或许只是他想多了,这条巫大夫养的小白蛇可能只是品行善良对人热情,看看它也保护他呢!

    巫恒接过干发帕看了看,没时玄家的干发帕子好看,那上面有绣着漂亮的小花。

    男孩子头发短,加上如今是夏天,巫恒擦了擦头发很快就能干。

    巫恒看着还乖乖坐在圈里的时玄,总觉得他如今的姿势和他刚才走时一样,乖到出奇。

    这是真的听话。

    不像前几天尤金哥给他放的《西游记》,猴哥离开前好好画了个圈,唐僧非要走出去送人头。

    巫恒忽然有些好奇,他要是一整夜没回来呢?

    王栋凑过来殷勤道:“巫大夫要是一直没回来,我们给时同学送尿壶,保管让他宾至如归。”

    巫恒:“……”

    时玄:“……”

    巫恒不想搭理王栋,只看向时玄道:“我回来了,你可以出来了。”

    时玄唇角弯弯:“欢迎回来。”

    时玄离开那个圈,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给巫恒挪了一个位置出来,让他先歇歇。

    巫恒拿过自己的手机刷了刷,发现他关闭直播间后范荼把他拉进了【巫恒保护协会粉丝⑤群】,点进去一看最后一条群友消息是郭江的账号发的群红包。

    已经这么久了,这个红包还没有抢完,巫恒立刻领取了一个。

    群里一显示承德医馆领取红包,一直在潜水不敢冒泡的网友们激动了。

    【巫恒的掌心宠:呜呜呜巫大夫你终于来了,我敢留言说话了,刚才真的好吓人。好多人中招了。】

    【巫医大人么么哒:@承德医馆,巫大夫怎么办啊?我室友手贱领了那个新婚红包,之后就一直发冷,现在开始发高烧了!我刚才量了一下她烧到快四十度了!不会烧成傻子吧?】

    【排队总是排不上:我也不小心领了,现在一直打喷嚏,脑子发晕,我感觉要撑不住了,我平时身体贼好的,巫大夫你说句话呀。】

    【恒宝宝宝贝:巫大夫累了吗?能不能麻烦您线上急诊?孩子领了红包后哆嗦得太厉害了,这应该是中邪了吧?我有点害怕。】

    巫恒一领红包,粉丝们纷纷涌出来留言求助。

    有些人吓得其实想睡的,但领了那红包后发烧,烧到骨头缝都在疼,根本睡不着,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在线等巫恒。

    巫恒查看那新婚红包领取情况,除去他本人以外,有256个手速快的倒霉蛋领了。

    一人连麦一位病人,今晚都别想休息了,但大夫这职业就是这样,急诊病人来了饭都顾不上吃。

    这职业和警察教师一般,都是极有功德的。

    【三水真人:你们人太多了,连麦排队等太迟了。家附近有寺庙的吗?现在去拜,求开光平安符戴身上一周能好,若求不到的吃一个月斋饭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这个三水真人从给黄志刚治喉咙肿大,就一直在承德医馆的直播间里蹲守。

    三水真人也是鲨鱼平台颇为出名的玄学博主,粉丝数不算少,他的话信的人很多。

    可这主意一下子让粉丝群就闹腾了起来。

    【恒宝宝宝贝:必须去寺庙吗?孩子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啊,课业很重的,哎怎么就遇上这种事,我让他中元节早点睡不听我的话。】

    【排队总是排不上:真人,真的只能这样吗?我们这种社畜明天得去上班啊,感冒发烧能不能硬抗过去?再说了我没钱求那些平安符哎,好贵的呜呜呜呜,我的工资还要交下一季度的房租哎,房东在催了,这样的话下个月没饭吃了。】

    【美好未来:喔喔原来如此,我家正好有开光的菩萨吊坠,我这就去戴上。谢谢三水真人。】

    本来有些八字弱的网友已经发烧了,想到这凑热闹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有些直接就气哭了。开光的东西,一听就知道贵!

    早知道就真应该听巫恒大夫的话,鬼节就该早点去睡觉,瞎凑热闹反而自己惹上麻烦。

    巫恒倒没有对这位三水真人在他粉丝群里提出解决办法感到喧宾夺主,能治好病人就行。

    【承德医馆:@全体成员,不用线上急诊也不用去寺庙。大家家里应该都有老姜吧?切成片泡水喝,再用姜水洗澡,这几日早睡早起多晒太阳,三五日就能好,不用担心。八字弱的平时也可随身带一小块。】

    赵丽再是厉鬼,到底这是两百多活人呢。如今这些领了红包的网友是心里吓怕了,导致全身正气不足,反倒被那沾染的邪气占领了身躯的高地。

    若他们不信邪,自身正气早晚能压倒那一点点阴邪之气,也会自愈。

    郭江这个时候也窜出来,以自身经历验证老姜片的神奇之处,现身说法。

    郭江心里羞愧得很,没想到他当时吓得扔了手机竟然还连累了这么多网友。

    【真的吗?只是姜片就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吗?太好了,我家厨房就有,我这就去弄。】

    【早就听说姜是驱邪的,我还以为是古人迷信呢,原来是真的呀!】

    【我都收拾好东西,准备连夜去最近的感恩寺求开光平安符了,现在还是家里熬姜汤吧。多谢巫恒大夫,爱你。】

    自从郭江被救回来线上报平安,巫恒的可信度再次飙涨,他这么发言很多粉丝都信了,哪怕半信半疑的也打算先试试看再说。

    倒是三水真人在粉丝群里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何云霄也在群里自然看到了,他神色逐渐有些凝重起来,对巫恒道:“巫大夫,你……怕是要得罪人了。”

    何云霄跟着他那霸总爹耳濡目染,对这方面略敏感,他保证巫恒在粉丝群发言才发出去的那一刻就有人录屏截图了,刚才慢了一步没阻止巫恒。

    “知名寺庙的开光平安符不易得,当年我父母在庙里为我求的顶级平安符就花了十八万,面向普通民众的普通符箓估计也便宜不到哪去。您现在告诉大家姜片就是驱邪的平替,相当于断了一些人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不仅是寺庙的,还有吃阴间饭的那些人,阴阳先生、出马仙、蛊婆子、风水大师等等这一系列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会画符的,平时卖高价符箓就占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

    巫恒一句话,算是端了人家的饭碗。

    那三水真人在群里发哭笑不得的表情包,就是没想到巫恒这么直截了当。果然还是个十七岁多还未成年的小男孩,不知道这世间险恶。

    李浩立刻表忠心道:“巫恒大夫,我李家一定护你,别怕!”

    王栋和几个毛少立刻站出来,拍着胸膛保证一定护巫恒。

    巫恒压根不在意,“没事。”

    对于他来说,这世界吃玄学饭的都是小朋友,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做巫医的,以往给穷苦人家看诊,都开的便宜却有效的药材,不以赚钱为目的,诊金随心便行。

    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就透露了呗。

    唯有陈昭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什么符箓十八万?我画的符我师父二十块打包收的啊。”

    巫恒看了看时间,已经零点过了,便道:“时间不早了,准备回家吧。”

    李浩几人一听,立刻把他们早已准备好的摄影机扛到肩上,一张脸满是期待的表情,看得何云霄直咬牙。

    巫恒的目光在时玄身上徘徊一二,对李浩他们道:“我得先送时玄和何云霄回去,不走水井了。”

    李浩他们呆住了,又,又不走他们家的井吗?

    时玄和何云霄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送的?巫大夫亲自送,他们……主要是何云霄他配吗?

    何云霄搂着两条蛇发出猖狂的笑声,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沾了时玄的光。

    李浩艰难地从肩头把没有用武之地的摄影机放下来,嘟囔道:“这不都过了鬼节了吗?”

    巫恒反问:“你觉得能逃过鬼门关的鬼会是什么本事?”

    李浩几人顿时哑口了。

    像赵丽那样的厉鬼都逃不脱阴差带去鬼门,那些能躲过鬼节关门时辰的厉鬼肯定不多,但一旦在路上撞上一个,明天亲朋就能吃席。

    巫恒倒不是担心何云霄,是时玄全身都鬼气森森,真若夜里遇见这种厉鬼,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巫恒不由多看了时玄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搞错了,前几次的怪病总和时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次王蔷和郭江却没有,或许真是巧合也不一定。

    李浩他们只得一脸幽怨地把巫恒一群人送到了家门口,目送着巫恒他们上车。

    小白蛇咻地一下冲出去,勾住副驾驶座的门把手朝外拉,车门一下就打开了。

    何云霄看看巫恒,又看看那条小白蛇,抱着喜喜有些受宠若惊:“给我开的车门?”

    何云霄上车坐下,忍不住跟后面的巫恒和时玄道:“巫大夫,您这小白蛇养的真好,好热情啊还给我开车门呢。”

    何云霄发现巫恒没回他,回头看发现巫恒正皱眉听小白蛇嘶嘶说什么。

    巫恒盯着小白道:“这样不太好吧。”

    何云霄:听不懂。

    一行人驱车离开李家,陈昭以桥洞被人占了为由没走,住在了李家的客房内。

    十来分钟后,李家的车在何云霄家门口停了下来,大家下车。

    何云霄抱着喜喜和小白蛇,道:“巫大夫,我爸妈有点想喜喜了,这两天让它在家里先住住,你过几天再来接吧。”

    何云霄看着对他很热情的小白蛇,又补了一句:“这条小白蛇也想住的话也可以一起。”

    巫恒看着还懵懂无知的何云霄,转达了小白蛇的急切诉求道:“你能接受蛇说话吗?大白有话想说。”

    何云霄听得吓了一跳,这条小白蛇能说人话啊?这么久一直都在嘶嘶嘶。

    何云霄转念一想,估计是怕吓到他,果然不愧是巫大夫养的灵蛇啊!他之前对这条殷勤小白蛇产生的怀疑情绪,应该都是假的都是他想多了。

    那么多诡异事情都经历过了,这算什么?何云霄直接点头同意。

    下一秒,小白蛇激动地道:‘何叔,你能当我未来老丈人吗?’

    何云霄眼睛倏地一下瞪圆数倍,脸刷的一下沉了:“……!!!”

    什么?!

    果然之前的不是错觉,他家的小白菜差点被猪拱了!想得美!

    何云霄面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手速极快一把把小白蛇甩给巫恒,抱着喜喜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回何家别墅去了。

    巫恒一转手把小白蛇扔给时玄:“管好你家的蛇猪,你可是它干爹你要负责。”

    时玄:“……”

    小白蛇不可置信地看着何云霄飞速离开的背影,若不是被时玄紧紧拽着七寸,它就要跟进去了。

    小白蛇呆呆问道:‘刚才何叔不是还让我跟着喜喜一起在何家住吗?’

    巫恒表示理解何云霄的做法:“闺女方圆十里之内严禁黄毛靠近。”

    小白蛇委屈:‘我没毛只有鳞片,而且我是白色的。’

    它才不是小黄毛啊。

    巫恒摸摸小白蛇的脑袋安慰道:“走了先回家了,老丈人哪有那么好搞定啊。你还这么直接,何云霄没揍你就不错了。”

    巫恒时玄带着小白蛇往时家庭院方向走去。

    时玄冷不丁问了巫恒一句道:“从没听你说过你家人,你父亲喜好之类的。”

    莫名其妙问他爸干嘛?巫恒不好说时家管家就是他爸,他爸按照书里剧情得被时家坑死。

    接触到巫恒诧异看来的目光,时玄顿顿又道:“总会有去朋友家中拜访的时候。”

    巫恒抓着垂头丧气的死蛇,眸中亮着微光道:“你去过南方的古寨吗?我们寨子每年正月都会举行跳傩会,特别热闹,那个时候你来玩吧。”

    “赖娃子死了,说不准我会去跳。”

    平时逢大节或者时疫也会举行,他们称其为乡傩。这种活动必定少不了赖家,赖娃子一直是这几年跳傩舞的人选,他去了寨里必然会选别的年轻小伙。他就很有可能。

    国家性的仪式称之为国傩,不过如今能看到国傩的机会约等于零,只有乡间这种民俗活动比较多。

    时玄侧头看向巫恒的侧脸,心头一软:“好,谢谢你邀请我,我一定会到。”

    巫恒动了动喉结,伸手拽住时玄的手腕,轻轻一拉带着人就跃上了窗户,回到了时玄在三楼的卧室。

    巫恒朝窗口退去:“那我先回了。”

    时玄突然喊他:“巫恒。”

    巫恒坐在窗边转头看向时玄,就见他眸中光华无限,弯起那冷淡的薄唇对他轻轻说:“可正月还有好久,能提前去见你吗?”

    巫恒自窗口一跃而下,在时玄楼下呆站了好一会儿。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夜里凉风吹灭了耳畔的燥热,巫恒带着委屈哭唧唧的小白蛇从时家庭院里的古井里一跃而下,回去了。

    小白蛇还忍不住道:‘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超级井龙王,在京市有一席之地!’

    呜呜呜呜它以后要在京市买房,让何叔高看它一眼!

    巫恒和小白蛇走后没多久,卧房房门被人推开,连敲门都没有。

    来人看着床上的人大震,厉声道:“时玄?你到底在搞什么?方才大师说你不见了,集体出门找你去了!”

    时玄把玩着那串铃铛,冷淡道:“我一直没离开过房间。”

    时总直直盯着时玄,他没离开过房间?明明刚才所有人快把时家上下翻了个遍!

    时玄唇边露出一抹冷冷的讥嘲:“您请那么多人来给我做法,我还能逃去哪儿?”

    往年中元节,时玄都是被各种驱邪红布条绑着,被所有大师警惕着熬过这一夜。

    时总觉得时玄没有撒谎,可转瞬心里愈发惊惧。

    时玄如果一直在卧室里没离开过,可那么多大师都没有发觉吗?

    这不人不鬼的儿子,已经阴邪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

    难道巫管家儿子的项圈,在时玄身上已经无用了吗?

    *

    巫恒回到承德医馆,就看见一个小萝卜头朝他飘来,笑着露出无垠的牙:‘哥哥,你约会回来了呀。’

    夜里正是这些阴魂精神好的时间。

    巫恒看了看医馆内部,这小鬼倒是听话没有乱动,不然被药材的药力伤了,他今晚还得给它出个急诊。

    巫恒打着哈欠先去睡觉。

    翌日,尤金来医馆开门时巫恒已经起床了,正在医馆门口的花坛那里玩泥巴。

    尤金习惯性赞叹道:“我们恒恒捏的泥巴真好,这一看就像猪腰子!”

    巫恒沉默了会儿说:“尤金哥,这是心脏。”

    尤金:“……哦不好意思啊,那可能是我想吃猪腰子了,要不咱们今天中午吃爆炒猪腰吧?”

    尤金见医馆门已经被巫恒开了,干脆从里面取出扫帚在外面扫地,同时还跟巫恒各种闲聊扯家常,唠叨个没完。

    “对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遇见了周易,他抱着书撞倒我连声招呼都没有打,低着头就走了。”

    “这小子读书读魔怔了呀,平时多礼貌的一个孩子,今天不知道咋了。”

    巫恒抬起头去,朝寨首家方向看了眼,眉头微皱。

    尤金不是很在意周易那点行为,又发散性思维想到了别的东西,“这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们小恒要不要去念书?我跟巫素叔提过,他说在考虑怕你跟不上进度……”

    “要不我这两天去镇上,给小恒你买点学习资料?先从小学买还是先从初中买?”

    巫恒让尤金去医馆里面扫不要打扰他玩泥巴。

    ‘哥哥捏这个干什么?’小鬼躲在医馆的屋檐下,把脑袋伸得很长打量巫恒。

    毕竟是警察的孩子,所以哪怕已经清晨,它虽然有些害怕,但身上的鬼力不至于躲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听过女娲造人的故事吗?”巫恒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沾着泥,“泥其实是很有灵性的东西。”

    他捏个泥巴心脏,就当郭江的滥竽充数就行了。

    小鬼若有所思地这巫恒说的女娲造人的故事,觉得真是太神奇了,原来人和动物都是泥巴捏成的呀!难怪他会被埋在土里呢。

    他忍不住把残缺的阴魂魂体凑近巫恒,小声问:‘哥哥,女娲娘娘是不是忘了给我捏一只耳朵,还有牙齿呢?你能不能帮我捏出来?’

    说着那团灰影又很期待地看着巫恒。

    小朋友别的不知道,只知道看到跟家人上山的小朋友们都是两只耳朵,哪怕在换牙齐也是有别的牙齿的。他似乎和那些小朋友不一样,所以有些羡慕。

    巫恒还没有回答,从房屋缝隙间钻出来一条抄近路而来的小白蛇,蛇头上顶着一摞厚重的书本,还嚷嚷着道:‘巫恒,我帮干爹给你送生物资料……’

    话都没有说完,初中高中的生物资料瞬间散落在地,一条蛇飞速朝那团灰影横冲直撞地冲过来,大喊道:‘巫恒,你竟然又养了鬼娃子?你对得起喜喜吗?她才回家休假两天而已啊!男人就是凉薄的东西!’

    小鬼的魂形差点被小白蛇冲散,好不容易才重新汇聚成功,晕晕乎乎道:‘哥哥,这条蛇女娲娘娘没有捏好,你能重新加工再捏捏吗?’

    小白蛇暴怒:‘你什么鬼东西还敢让我恢复出厂设置?!’

    第033章 第33章

    第33章

    小鬼似乎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凶的灵蛇, 顿时被吓得不知所措,哇地大叫一声朝巫恒的怀里扑过来。

    巫恒拍着小孩瘦弱的后背,无语地瞪着小白蛇。

    小白蛇不可思议地喊:‘你这鬼娃子可真是个绿茶。’

    它可怜的喜喜啊, 在京市当公主的时候被巫恒这无耻的干爹背叛了。

    小白蛇有些纳闷, 巫恒就是真要偷偷养小鬼娃, 为什么不养个阴魂健全的,非要养个残疾娃?

    巫恒哄着小鬼道:“它最近想认人当未来老丈人被婉拒了所以气不顺, 别搭理它。”

    小白蛇颇为郁闷, 何云霄哪里是婉拒啊,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拒绝的意思。

    巫恒把地上散落一地的课本和资料都拾起来, 又从花坛里挖了一些干净的泥, 揣着捏好的泥巴心脏往医馆内室走去。

    小鬼直接飘进去, 小白蛇怕被尤金发现鬼鬼祟祟钻进去。

    巫恒坐在诊台前, 好奇地翻动着面前的生物课本,从初中到高中的全都齐了。

    他从最基础的拿起来翻看,发现这书异常干净,和新书差别不大。偶尔有一两个笔记出现,虽然笔记少但字字珠玑,标注很详尽。

    “原来这就是现代生物学啊。”巫恒看得津津有味,许多他在古巫医学的理论能在这上面找到对应的说法。

    再翻下一页时,夹在其中的一片金秋落叶闯入视野。

    巫恒拿起那片落叶有些恍惚, 时家阴气重往往比京市其他地要更早入秋,这估摸是京市金秋第一片落叶, 跨越三千多公里送到了他面前。

    【恒恒宝贝:东西收到了, 很好看。】

    时玄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巫恒的微信回复, 唇边不自觉溢出点点笑,坐在窗口书桌前回复信息。

    【SX:打扫庭院时捡到的。】

    【恒恒宝贝:我说的是你的字。】

    对方长时间没有回复, 良久后巫恒看到对面的人发了个“谢谢”的正经表情包过来。

    巫恒把手机搁在一旁,拿过那颗泥巴做的心脏,用牙签在心脏上轻轻写上郭江的生辰八字,只等阴干后施上巫术扔到冥河里就行。

    巫恒欣赏着这颗人类心脏,他可真是个捏泥巴的小能手啊,看看这血管、四个腔室都捏得惟妙惟肖,随便以假乱真。

    一旁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巫恒好奇地点进去查看,时玄把刚才那个谢谢表情包撤回了,重新发了个小猫脸上有腮红的萌萌哒表情包。

    难为他找了那么久的表情包了。

    巫恒回了个“现在有点忙”,转头看向很期待的小鬼,温和地问道:“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捏,你喜欢什么样的?现在好像流行什么精灵耳?我在网上刷到过。”

    小白蛇一听立刻冲过来道:‘我喜欢大大的龙角,再给我弄两双利爪,还有漂亮的胡须。’

    巫恒乐了:“你还挺敢想。”

    用泥巴做的终究不是原本的,就起一个装饰美化作用和现代社会的义眼类似,这孩子最后还是得找到自己的耳朵和牙齿才行。

    就像古时小太监入宫成了阉人,最后许多会花钱赎出那东西陪自己一同入葬一般,在古人意识里只有完整才能投胎,这也并非无道理。

    小鬼想想摸了摸自己仅存的一只耳朵,期待地道:‘就和另一个一样就好,牙齿要白白的、齐齐的。’

    成!花坛泥巴多得是。

    小鬼坐在诊台上看巫恒给它捏耳朵,又时不时朝医馆外头看,有些焦虑:‘警察蜀黍是不是找不到我爸爸?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来?’

    小白蛇直起身体叭叭喊:‘你昨晚来的这才多久?调查有这么快的吗?别杵着去给你蛇爷倒杯水来,我要甜甜的蜂蜜水。野生蜂蜜那种。’

    它之前偷尝过医馆里的蜂蜜水,好喝是好喝就是有点扛不住尤金的扫帚,正巧这一只耳是鬼尤金看不见可以使唤使唤嘿嘿,算是帮喜喜报仇。

    小鬼摸了摸自己残缺的左耳,似乎没想到小白蛇真会使唤他。

    巫恒看着小鬼呆了一会儿还真听话去找蜂蜜了,思虑片刻干脆开了直播。

    【一大清早就开播了?主播昨晚救了领阴婚证那小子回来都凌晨了,一大早又开播,年轻人精力果然好啊,羡慕。】

    【感谢恒恒昨晚那么忙还来粉丝群,我昨晚喝了一大碗姜水又泡了个姜水澡,今早起来虽还有些乏力,但真的不烧了。我以后会随身带块老姜的,比心。】

    【预感主播要被整了,倒计时。他又上热搜了。】

    【今天是复诊还是连麦新病人啊?】

    郭江更是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冲进直播间,先给巫恒把昨晚婚检的费用以打赏礼物的方式缴了。

    巫恒看了一眼推送,他还真上了好几个热搜,每一条都不算友善。

    #巫恒学历造假#

    #生姜价格一夜被哄抬#

    #知名网红售卖天价驱蚊膏成本几何#

    有当地的知情人称巫恒就是个傻子,连小学都没有上过,还又发出昨晚巫恒在粉丝群里的言论说姜驱邪,导致生姜价格被哄抬,还有人在扒巫恒前几天预售出去的三无驱蚊膏成本可能只有三四块钱,结果卖两千元的高价。

    几乎是一夜之间,各种黑料帖子就全网散播。

    何云霄原本还在被窝里,被一旁的喜喜吵醒才看到热搜,瞬间就清醒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昨晚巫恒一句话端了多人的饭碗,今天就有人出手了,这些帖子明显是有备而来。

    何云霄正想着怎么帮忙把热搜撤下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进了个群,群名叫‘巫医保护伞’,群主李浩,管理员王栋、黄毛少、绿毛少和白毛少。

    他,群成员。

    何云霄:“……”

    特么的,怎么又降一级?就睡了个觉而已。

    【群主-李浩:@何云霄,热搜看了吗?大家也找点水军干他丫的!】

    【何云霄:OK。】

    何云霄看着巫恒的直播间都已经开了,犹豫着给巫恒发了微信过去。

    现在这情况最好就是避避风头别开直播了。

    巫恒没放在心上,在一众申请连麦的账号里快速扫视,选择了一个头像是紫砂壶的账户。

    【???什么情况呀,不是排队吗?为什么挑人连麦啊?】

    【还能咋地,前面送的礼物不如这位多呗。】

    【今天直播间进了好多人,怕是不知道之前主播义诊一整天都没收一分钱吧?张嘴就来真服了。】

    【巫恒连麦向来都是随机的,这次专门挑人连的,感觉不一般。】

    镜头打开那头出现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壮汉,凶煞的目光炯炯直视巫恒,身后的装潢颇有异域色彩。

    壮汉朝巫恒鞠了一个躬道,中气十足道:“巫大夫你好,我家老爷子不方便出镜,不知道你是否能线下看诊?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这边能立刻安排专机来接您过来,您也可以顺道来这边旅游。”

    何云霄啧啧两声,这都是他家玩剩下的。

    他家在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也没说不能出镜的,这人谁啊?

    巫恒手上捏泥巴的动作未停,道:“最近不想出门,暂时只线上看诊,而且我没办护照。”

    镜头之外的老先生似乎有些惊讶,巫恒竟燃知道他在国外。

    不过看看室内充满异域气息的装潢,聪明的年轻人联想到也不是难事。

    【巫恒终于放聪明了一回,现在势头不妙,最好老实在家最好,免得被抓小辫子。】

    【快开学了,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还是好好准备上学比较好。】

    【这次连麦的病人看起来不急,还挺高高在上。】

    镜头那边的保镖面露难色,离开镜头像是在跟谁耳语。

    半分钟后,镜头前出现了一个龙精虎猛穿着暗蓝色唐装的老者,老者脸上留着两条疤,手里拿着两颗核桃正在盘,看到巫恒时还不忘微笑着打招呼:“巫大夫你好。”

    何云霄李浩他们同时睁大眼,这是……很知名的古玩收藏家鲁国良老先生,听说现居南洋。

    他们这些人都是富二代纯纯靠着继承家业,这位鲁国良老先生才是个猛人,听说早年还一穷二白呢,凭借着超绝的眼光硬生生挣到了如今家业。

    虽说依旧不如家大业大的何家李家,但也算是在南洋相当不错的富户了。

    没想到,这是病了?

    巫恒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算是回应,手上捏泥巴的动作未停,问道:“什么症状?”

    鲁国良似乎许久没有遇见这种不懂礼数的小年轻,耐着性子道:“我近日总觉得身体疲乏得很,总爱睡觉,夜里还总做噩梦,心口难受像是有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巫恒捏着泥巴问:“做什么噩梦?能说说吗?”

    鲁国良顿了顿,说:“梦见杀人,把小孩埋土坑里。”

    【我也总做这种梦,我之前梦见打鬼子,一口气杀了几十个鬼子。】

    【我都不敢说我平时都做了什么梦……就挺尴尬。】

    【感觉也不是很严重啊,我爷爷也这样,干嘛还连线巫医?直接上医院不就成了?】

    巫恒笑起来解释道:“你就是年纪大了,年纪大了身体器官逐渐退化,都会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吃点维生素就能好不少。”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人有些失望。

    鲁国良也略显失望,朝保镖使了个眼色就打算下麦了,网络大夫到底名不符其实。网上传什么巫医,医院解决不了的怪病他都行,看样子吹过了点。

    就在保镖即将挂断连麦时,巫恒忽然又开口道:“老先生有性.瘾吧?”

    潜伏在直播间的三水真人,刚才还心里暗暗以为巫恒连上热搜,被那阵仗吓到了,所以今天说话格外谨慎,就连下诊断都不敢明确,结果他转头就说人有性.瘾,还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啥话都敢往外面蹦。

    【!!!巫恒说什么病?】

    【我靠,主播牛啊,直接说鲁老先生有那个啥瘾。】

    【我要是老头我得尴尬死了,被一个小年轻这么点出来。】

    【尴尬死了,这是全网社死啊,我脚指头抠地了。】

    巫恒笑着道:“老先生你之前说的那些症状都是小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脏病。”

    对面的老先生脸色铁青,难看得不成样子。

    何云霄瞪着眼睛,惊叹道:“卧槽,看不出来啊,这鲁老先生看起来挺儒雅的,结果竟然有脏病?”

    老先生似乎差点被巫恒一句话气撅过去,紧紧抓着木制靠椅扶手,寒着一张脸怒斥道:“小大夫,你莫要胡说八道侮我声誉,这是要负法律责任。”

    保镖在一旁恐吓道:“哪怕你还是未成年,你的监护人也需要为你的行为担责。”

    有些未成年一听法律打官司就会不自觉被吓到打退堂鼓。

    巫恒笑着看向对面怒不可遏的老者,提议道:“那要不把八字给我,我给你把个脉,你什么时候跟什么女人睡过,我都能帮你摸出来。”

    鲁国良:“……”

    【牛啊!什么时候跟谁睡过都能摸出来,这以后连麦的病人千万别出轨啊,小心出轨被巫恒抖搂出来。】

    【不会连什么姿势都能摸出来吧……】

    【没想到啊老先生,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哈哈哈,好社死。】

    【食色性也,他们这种有钱人私下玩得花也正常嘛,我一点都不觉得多惊讶。】

    【巫恒敢这么说,看样子是真的。我赌一个嘉年华这大爷不敢让主播把脉。】

    【+1.】

    老者一张老脸羞得通红,被一个年轻大夫揭破实在尴尬,可又不敢真让巫恒把脉,另外八字这东西他也不想随便给。

    方才还底气十足说要跟巫恒打官司,让他监护人负责,此时就没声儿了。

    罢了罢了,还是……还是先下麦比较好。

    鲁国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总怕巫恒那张嘴还会说出些别的东西来。

    ‘哥哥,喝蜂蜜水,放凉了的。’一道乖巧的儿童声音传来,就见一道灰影把盛有蜂蜜水的水杯推到巫恒面前。

    另一边的小白蛇把整颗蛇头都放进了水杯里,咕嘟咕嘟喝起来。真甜。

    鲁国良倏地站起身,浑浊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生生蹦出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道灰影!

    这小孩白到吓人的小圆脸,圆溜溜只剩瞳仁的眼珠,特别是脸蛋正中的那颗痣。

    心脏似乎都不知道跳动了。

    那……那是……那是……

    “老先生,老先生你怎么了?”保镖眼看着鲁国良脸色不对劲,忙扶住他忙问。

    【咋了这是?这老先生在看什么东西?在看巫恒背后吗?不是啥都没有吗?】

    【有人送了蜂蜜水过来?我听说西南的野生蜂蜜贼好喝,看起来就很香,馋了。】

    【老头儿嘛都是好面子的,不会是被刚才巫恒的诊断气到气血翻涌了吧?别把人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早说了,在中医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这还是个巫医,一般人看病真的别连巫恒,他真的什么都能看出来,玩得花的会很社死的。】

    鲁国良死死地看着那道灰影:“你……你……”

    巫恒白净的脸庞满是诧异和好奇,“怎么了?老先生。”

    鲁国良的目光终于缓慢地转移到巫恒身上,他依旧还在捏泥巴,然而泥巴逐渐成型。

    他的瞳孔骤缩,差点软在地上。

    在那诊台之上,放着一只泥巴捏成的人耳,以及十几颗大小形状不一的人类牙齿。

    全是泥捏的。

    耳朵、牙齿。

    刷的一下,鲁国良伸出微颤的手,自己关了连麦。

    巫恒笑盈盈地看着镜头,他像是知道鲁国良还在直播间没有离开,清脆的声音像是充满了蛊惑:“老先生,你这脏病再不治三日必死,回国吧我在承德医馆等你,包治百病。”

    【什么脏病?没听说什么脏病会三日必死啊。还是说是脏东西?】

    【不会是艾滋吧?这要是能彻底攻克,巫恒可了不得了。】

    【怎么突然下麦了?我觉得老头是被气到了,毕竟得什么病都行,得脏病会被人鄙视的。】

    小鬼趴在桌上,奇怪地问:‘哥哥,他们看得到我吗?’

    巫恒还在给泥巴耳朵塑形,追求精益求精。

    一旁的小白蛇率先搭腔:‘你是个鬼娃子别人当然看不到啦,当然和你有些致命联系的可能有机会看到。’

    小鬼还想问什么,小白蛇咻地一下跳起来,没有腿就用尾巴扫在小鬼的屁股上,很有气势道:‘去扫地。’

    它以前可是知道巫恒会使唤喜喜去扫地,打扫卫生当童工的。

    此时尤金外出给寨里一个不方便上.门的寨民就诊去了,医馆里没别人,所以出现一只扫帚立在空中自己打扫也吓不到人。

    小鬼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我没有耳朵和牙齿是残疾人呢,我爸说我们要尊老爱幼呀,对特殊群体要有更多关爱。’

    小白蛇理所当然道:‘对啊我比你老,那你快点尊老。’

    小白蛇学着村里的老头老太,语重心长地道:‘小鬼娃,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这是在教育你锻炼你,等你以后找到爸爸妈妈,也要帮爸妈干活当小帮手。巫恒也是这么使唤干女儿喜喜的。’

    好像,是这个道理。

    于是巫恒就看见小白蛇坐在镜头之外,指挥小鬼娃打扫卫生。

    巫恒正打算连麦下一位病人,医馆门被敲了敲。巫恒抬头看过去,王军及几个小警员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巫恒只得先下了直播。

    或许是因为昨夜的机缘,王军几个警察一进来就能看到小鬼娃正在打扫卫生,那扫帚比他还高呢,于是他就飘起来扫,连天花板都能扫扫。

    王军:“……”

    咋还让鬼干上活了呢?

    ‘蜀黍,是不是找到我爸爸了?’小鬼娃看到王军他们,立刻兴奋地扔掉手中的扫帚,扫帚无力控制一下子打到监工的小白蛇的脑袋上,痛得它嘶嘶乱叫,抱头乱窜。

    王军他们神色有些凝重,眼底红血丝遍布,估摸是昨夜回去就连夜查询内部系统找人,一夜未眠,然后紧急赶过来的。

    王军看着兴奋的小鬼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王军只得蹲下.身,看着小鬼娃时已没有昨夜的恐惧,只是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缺的一只耳朵和没有任何牙齿的嘴巴。

    王军没有提他爸爸的事情,反而像闲聊一般询问道:“在巫大夫的医馆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乖乖听话?没有调皮捣蛋吓到人吧?”

    ‘有听话,哥哥他们都对我很好,’小鬼娃点头,摸着残缺的左耳有些开心地说,“他们都没把我当残疾人。”

    小鬼娃看了看小白蛇,顿了顿又道:‘也没把我当人,更没把我当鬼。’

    第034章 第34章

    第34章

    小白蛇一点都不心虚, 还直起脖颈得意地瞧着小鬼娃。

    王军几个警员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有些被逗乐了,下回是不是还得去当当守门员?

    笑了笑王军把目光投向了巫恒,他还在精益求精地修改泥巴耳朵。

    “我们通过内部系统查了一夜, 找到了。”

    王军把一份资料递给巫恒, 上面隐去了公安内部机密文件内容, 都是能展示的内容。

    巫恒匆匆看了看,面色神色没有丝毫惊讶似乎早已知晓。小鬼娃早就迫不及待, 朝那份文件飞过去, 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却不太好意思,他不识字不知道上头说的什么, 但是直觉告诉他上面肯定有关于爸爸和妈妈的信息。

    巫恒拍拍小鬼娃的脑袋, 拿起泥巴耳朵在小鬼娃左耳处比划, 刚好契合捏得很完美, 就连牙齿也刚好嵌入嘴里。

    巫恒心里默念着巫咒,细长沾着泥的手指在小鬼娃眉心虚空一点。

    小鬼娃抖了抖,伸手去摸原本应该空空荡荡的左耳,胖乎乎的手指触碰到柔软的耳朵。

    小鬼娃一愣,又伸手去摸牙龈,摸到的反而是坚硬的牙齿。

    他好像成了健全的阴魂!

    小白蛇看得啧啧称奇,喃喃道:‘巫恒你不如去造假肢吧,当假肢大夫前途无量啊。’

    小白蛇的声音……小鬼娃倏地睁大眼睛, 他能听到更远更大的声音了,似乎有人在叫他, 可又不知叫的是不是他。

    巫恒一只手搁在文件上, 幽深目光凝视着小鬼娃, 从那喉咙深处顺着喉结传来一道声音,语气坚定唤道:“刘子洋。”

    对于阴魂, 名字是最重要的东西,是在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唯一能让它们记得来时之路的符号。

    小鬼娃像一棵树桩猛地顿立在原地,原本就眼白少的眼眸里漆黑瞳孔疯狂扩散,血泪从眼眶、嘴角和左耳处滚滚流下来,冲天的阴气四散,泼天怨气笼罩。

    王军几人得亏今日穿制服而来,又有正气加身,否则此时已经躺下了。

    刘子洋咬着森森发冷的牙齿,依旧稚气却森寒的童音阴森地喊:‘我要他死!’

    小白蛇嗖地一下冲过去挡住刘子洋往外面冲的魂形,方才它还能轻易把小鬼娃的魂形撞散,此时硬生生被他逼到医馆门口的门槛了。

    小白蛇心里卧槽卧槽的,这小鬼娃这么猛的吗?刚才它奴役他打扫卫生不会揍它吧?

    巫恒科普道:“跨越国境线你以后投胎就当不了华国人了。”

    刘子洋转头看向巫恒时,巫恒微笑着问他:“记起来了吗?”

    巫恒的微笑有安抚的作用,小鬼娃冷静下来,又是点头又是呜呜哭。

    王军他们昨夜回去查内部系统,因为估摸小鬼娃只有四五岁左右,于是从近年来年龄在27-45岁之间的警员里搜寻。

    警察拥有很强的记忆力,王军只是看了刘子洋一眼就把他的模样给深深记下。

    结果一群人查了半晌,硬是没有找到谁的家属长小鬼娃那样的。

    难不成……是找错了?可巫恒明确说过他是警察之子所以才不怕他们的正气。

    王军立刻让扩大搜寻范围,在第一缕天光落进来时找到了。

    刘建国。

    当初参与办理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跨国文物走私案,追回数件珍稀文物,涉案金额高达当时的上亿元,逮捕了为首的文物贩子。

    九十年代初时刘建国不过二十八岁,和妻子育有一子,时年五岁,取名刘子洋。

    靠着那一张仅存的照片,王军只用一眼就确定了就是那个小鬼娃。

    原来这不是刚死的小孩,这个小鬼娃的真实年纪比王军还要大上一两岁!

    王军喉咙堵塞得厉害,不由问巫恒:“巫大夫,我看恐怖故事里都说冤死的鬼魂会深深记得自己如何死的,他为何之前不记得了?”

    巫恒看了眼刘子洋的新耳朵,道:“他阴魂不全,生前是被生生割掉耳朵敲碎牙齿死的,关键在于——”

    “他失去的牙齿和左耳并没有同遗体一起埋。”

    原本新鬼成为阴魂就会逐渐忘记生前的一些事,只保留一些珍贵记忆。一旦阴魂器官不全就会彻底忘记,甚至也因此无法前往投胎,只能一直困在被害的地方当个孤魂野鬼,连谁害了它都不记得。

    巫恒冷哼了声道:“果然不愧是玩古玩的,比普通人懂的多得多。 ”

    这若是普通人杀人,惊恐之下会赶紧找地匆匆掩埋,厉鬼由此而生,若得机会必然报复回去。

    哪怕是抛尸者也是分成一段段的扔,而好巧不巧刘子洋失去的是左耳和所有牙齿。

    在巫医眼中,耳朵与肾相接,肾开窍于耳,而肾则是一人精气所在的关键器官。自古以来男左女右,所以准确地割下了左耳而非右耳。

    牙齿似骨骼,肉.体腐烂而其经久不毁,在上古时期更是大巫们用来施展巫术的必备巫器。

    确实是懂些这行的人才会这么精准地干的。

    小白蛇纳闷:‘那这鬼娃子的耳朵和牙齿被他们扔哪儿了?匆忙杀人埋尸,随手扔山另一头了?那小鬼头应该自己寻着味儿找得到啊。’

    巫恒定定地道:“刘子洋的耳朵和牙齿在他父亲那里,对吧?”

    王军重重点头道:“看文件里是在刘建国前辈那里。”

    刘建国当年受理此案,逮捕了为首的头子,要知那时九十年代正是严打时期,远没如今法律宽松,反扑得自然厉害。

    第二天孩子不见了,刘建国和妻子连忙叫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以及街坊四邻和警员同事们赶紧帮忙找孩子,却一无所获。

    第三天清晨,疲惫的刘建国他们前脚刚刚回到家里,暗暗祈祷刘子洋会不会提前回家了。

    刘建国当时就感觉门锁不太对劲,快速开门进去就看到桌上搁着一块带血的白毛巾,血腥气息充斥着曾经温暖的家。

    他一只手抱着妻子不断下滑的腰,颤抖着手打开毛巾就看到一只血粼粼的左耳,以及数颗甚至还黏着牙龈肉沾血的小孩牙齿。

    他们深深记得儿子身上每一颗痣,还曾捏着娃娃软乎乎暖暖的左耳垂笑着调侃说:“洋洋成小姑娘了,耳朵上这痣跟个耳洞一样,咱们又多了个闺女哟。”

    那只血粼粼的左耳耳垂上正有一粒小小的痣!

    妻子当场尖叫,腿软在地上,转瞬晕死过去。

    王军这些警员办过多少案件,此时也都控制不住情绪,浑身都在发抖。

    “这些畜生太狠了!”

    王军以往是不信什么鬼神邪说的,可自从闺女发高烧被巫恒这巫医治好了后他就信了。

    若是以前王军看到这操作,只会觉得这群畜生妥妥是为了报复警察,所以伤害警察的家属们。

    可听了巫恒刚才的解释,王军他们在这清晨上午就被冷汗浸湿了制服衬衣。

    怕是不仅仅有报复警察同志的想法,还存着无比邪恶的心思,想让被害的孩子永远困在埋尸地记不起谁害了他。

    因为,作为父母他们绝对会把孩子仅剩的器官好好保存。

    实在阴毒得很。

    小李破口大骂道:“我非得把这些人都揪出来送进牢里!”

    他们也是警察,他们也有家人,特别是为首的王军王哥家还有个和刘子洋死时年岁相仿的女儿,难免兔死狐悲。

    可想起巫恒刚才说国境线外,果然是逃到国外去了吗?在国内一切都好说,一旦去了国外可就是真难了。

    巫恒慢悠悠道:“不急,他会亲自来找我的。”

    王军几人互相对视,什么意思?

    巫恒冷冷地笑:“他玩鬼惹上了脏病,普通医院可治不了!”

    “!!!”

    王军几个警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啥?

    玩……玩鬼?

    卧槽,不是不知道有钱人玩得花,是从来没想过谁的狗胆子大到敢去玩鬼啊!

    这还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真不怕死啊?

    普通人实难以理解。

    巫恒道:“他必然自己已经知道,南洋那地方搞巫术的更多,怕是请了好多人都没治好这脏病。”

    要不然怎么会贸然上网求助?

    刘子洋安静地听着他们说着往事,最后还是不由问道:“警察蜀黍,我爸爸和妈妈呢?”

    王军觉得这称呼不对,他应该叫刘子洋哥才对,不过想到他死时也是个小孩子,想这么叫就叫吧。

    王军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考虑了会儿还是道:“你妈妈去世了,你爸爸……还没有但身体不好。”

    警嫂在看到那只耳朵和数颗牙齿后就崩溃了,可还在不断安慰自己,路上的小乞丐也有很多被截肢的,说不准孩子还活着呢?

    就抱着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一直在寻找刘子洋的路上,可后来实在撑不住精神打击去世了。

    刘建国不愿意,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尸首也要他这个当父亲的亲手挖出来!

    若未见到,就当刘子洋还在世界上某个地方开心地活着,说不准这个年纪都结婚生子啦。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等呀等,等到白发苍苍,等到缠绵病榻。

    王军他们查到的内部资料,联系上了刘建国的侄子。

    侄子挺诧异为什么会收到西南小镇镇上民警的电话,警惕的没有透露太多,只是说刘建国前辈病重了,估摸就这一两日了吧。

    刘子洋呆呆地看着王军。

    他之前记不得事情,只是潜意识里记得爸爸是厉害的警察,他要回去找爸爸找妈妈。

    许久后,刘子洋唇边露出了一个颤抖却带着甜味的笑容:‘那,那我和爸爸妈妈很快就能团聚了,真好。’

    巫恒拿起毛笔,在纸上利落地开了个药方,又起身来到药房开始抓药。

    王军他们有些茫然地看着巫恒的举动,不明白巫恒突然开药方抓药是什么意思。

    承德医馆里有好几个熬中药的罐子,巫恒把药扔里面熬煮,弄好后又把黑乎乎只有一小汤碗的药汁倒入了一旁辟邪的竹筒里。

    巫恒解释道:“将死之人饮此方还能凭借药力再向地府借几日时光。”

    “这非续命之术。”

    王军他们顿时惊愕地看着那平平无奇的药碗。

    就……就这副药?

    人们常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巫恒硬是靠着一剂药强行留人?哪怕只有几日光景。

    这药方若是公布了出去,这得引来多少有钱人的追逐啊。

    巫恒拍拍刘子洋的小脑袋,微笑着道:“我等你爸爸亲自过来给我付诊金。”

    巫恒把那装着药水的竹筒放到小白蛇脑袋上,“我给你地址再给你个带我气息的树叶,你去那里送药。”

    小白蛇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凭什么啊?咋滴,巫恒你还白驱使人干活呢?我可是井龙王,又不是你的……’

    巫恒:“我让你干爹给你买一整套的肯德基全家桶。”

    小白蛇肃然起敬:‘我刚才啥都没说。’

    自从知道井那一头住的是小白蛇后,时玄送吃的频率就大降了。

    哪怕它钻进周易书房去撕五三练习册的纸,非常真诚地给干爹写信诉衷肠,时玄都不带怎么理它。

    只有偶尔再送一些过来。

    小白蛇美滋滋想着炸鸡,脑袋顶着竹筒步步生风,很快它觉得不对劲。

    不是啊,是巫恒让它干活,怎么让干爹帮忙给工钱啊?巫恒这周扒皮分文不出啊!

    刘子洋看着小白蛇带着药包走,忍不住追出去。

    巫恒思虑一二,让王军他们先回去。

    王军他们点点头,若按巫恒所说这件事得上报上去才行,就他们几个不够。

    巫恒此时一个人坐在诊台前把玩着手机。

    巫恒顾不得正在聊天的微信群,点进了和时玄的微信里。

    【恒恒宝贝:等会儿你给你干儿子买点快餐。】

    【SX:好。】

    时玄正坐在书桌前,这两日开学了,他们高三比其他年级开得更早一些。每年开学都有开学测验,他虽然不用复习也能考第一,但他不想出去,不如在书桌前待着。

    时玄拿起手机进入外卖APP打算点个快餐,手机推送出的消息让他手一抖,手机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良久,时玄从地上捡起来查看微信,眸光错愕。

    【恒恒宝贝:那个,你能给我你的贴身物品吗?】

    巫恒看不透时玄,但知道他全身鬼气,若非身上有法宝压制,整个时家都会成为庞大可怕的鬼域。

    他用过的东西,绝对会沾上他的阴气,特别是贴身的东西。

    既然要请君入瓮,巫恒就想送某些古玩收藏家一份大礼,要点朋友的东西不过分吧?他们都是朋友了哎!

    用不着这么犹豫吧?一直不回复!

    许久之后,那边终于回复了。

    【SX:你确定吗?】

    【恒恒宝贝:确定。】

    【SX:……已经用过的?还是没有用过的?】

    【恒恒宝贝:肯定是已经用过的。】

    没用过的沾不了多少他的气息就没用。

    时玄看了许久,有些难以理解巫恒在想什么。

    他若是想要,那就……就要吧。

    *

    烈阳高温之下,偌大异域庄园里郁郁葱葱,雕刻精美的纯白大白象雕塑正从长鼻子里喷出喷泉。

    穿着白大褂的南洋家庭医生提着医疗箱,疾步匆匆往里面走。

    里面的老先生正在疯狂砸东西,来自华国的漂亮瓷器碎了一地,让家庭医生这种不懂行的看了都觉得可惜。

    无用!

    鲁国良拄着拐杖大声道:“为什么治不好?我身上和那里的长着丘疹,今天起了脓包和溃疡,我的骨头也开始疼了。”

    “我每年给你们那么多钱是白给的吗?”

    家庭医生们不住摇头道:“不是的鲁老爷子,我们最开始查出您患的是梅毒中晚期,这可以尝试治愈,只是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您用药后不起效果。”

    鲁国良脸色阴黑,气得不轻。

    如巫恒说的那般,他从年轻起就有性.瘾,这么多年睡了不知多少女人,以往措施极好,谁知怎么中了招。

    医生治病不管用,又连着请了好多个吃那口饭的大师来,这些大师有开坛做法的,有画符箓给他的,全都没用。

    身上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他只能在这么热的南洋也穿上严严实实的唐装。

    过段时间他还有个文物展览活动要参加,估计也去不成了。

    这群医生和大师都是废物,前者懂医学但不了解玄学,后者懂术法又不了解医学,对梅毒怎么治疗一概不懂。

    反正全都是废物。

    这么久了,只有巫恒那位巫医。

    只有那个在网络上的巫恒是真的说中了。

    巫恒在直播间里最后说在承德医馆等他,他包治百病,那句话实在太有诱惑力。

    鲁国良有些心动但迟迟拿不定主意。

    他如今也是相当知名的古玩收藏家,如今人也年纪大了,总不能最后被那由头带走,不被耻笑吗?

    可他清楚地看到巫恒身边那个小鬼,就是当年那个警察的孩子!

    甚至巫恒当时都还在捏泥巴做的耳朵和牙齿,这明显是给那小鬼捏的。

    就好像前面挖了个大坑,那个坑就是给他挖的等他回去往里面跳。

    所以他怎么能回去?

    “老先生不用太担心,那个小巫医说不准只是养了小鬼,泥制那些器官无非哄骗小鬼听他办事而已。”一旁的大师坐在地上开解道。

    这边盛行养小鬼,既然养了也得给些好处,否则人家为什么会替你办事?估摸华国那边也一样。

    要知警察之子的阴魂,办起事来比普通阴魂厉鬼还方便,因为它能近警察这些天然正气者的身。

    若非当年逃得匆忙,这样的小鬼自己养也是不错的。

    鲁国良看着满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皮丘,依旧还在犹豫:“若是回去被……”

    他又不敢冒险。

    巫恒信誓旦旦说他那脏病三日之内必死,宛若一道催命符。

    到了他们这种地位和年纪,反而愈发怕死。

    这个世界那么美好,为什么要这么早死?他也不过七十岁而已,能努力活到一百岁!

    大师从袖口取出一张符箓递给鲁国良,自信满满地说:“我细观那巫医也不过如此,此符赠与老先生,保你看病之后能顺利回来。”

    鲁国良握着那张符箓,脑海里又浮现出巫恒在直播间的画面。

    干他们这一行,要的就是胆大!

    胆儿不大干不了这活。

    挖坑又怎么样?

    一个未成年的小娃娃,还能坑住他这样的千年老狐狸?

    鲁国良背着手在室内来回走动,良久后从他口齿中挤出两个字:“回去!”

    *

    普通的老式居民楼里,三十出头的青年把一个瘦骨嶙峋的大爷背进家里。

    不算大的屋子里站满了亲友。

    侄子把刘建国放到床上,又给亲叔叔盖上空调薄被,轻声道:“叔,咱们回家了。”

    叔这算是大限到了,在医院治不好,他没有配偶,又无子女,所以侄子就接手了亲叔叔未来后事的事情,把他接回了老家。

    老一辈就是这样,不愿意在医院里落气,就想在家里走。

    侄子看着病床上的人,很难把此时气若游丝的老大爷,和照片里那个穿着警察制服意气风发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刘建国迷迷糊糊的,思维也不如年轻时快速了,他只能抬手指指一旁的小铁盒子。

    侄子赶紧拿过来帮忙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块血迹早已干涸的白毛巾,近三十年保存至今依旧完好没有破损。

    看见他的举动,亲友忙让侄子去供台捧来黑色的木盒,“建国,你瞧洋洋在这里。”

    刘建国靠坐起来,他抱着黑木盒精神了些。

    木盒里放着的是他与妻子火化了的那只左耳和数颗牙齿的骨灰。

    刘建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看着侄子慢慢地说:“小晖,以后,以后麻烦把我、你婶婶,还有洋洋葬在一起。”

    侄子知道这算是在留遗言了,抹着泪点头道:“知道了,叔您放心。”

    刘建国目光逐渐有些失神,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喃喃说着:“我,这一生,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却……却对不起家庭。”

    他视野模糊,喃喃声却不断:“去了地下,他们,他们会,会怨我吗?”

    会吧?

    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未给他托过梦呢?

    他迷糊之间看见一条白蛇顶着竹筒顺着窗户鬼鬼祟祟地钻进来,老一辈说人要去世时若出现了蛇,就代表真要走了,因为这说明家里阴气很重。

    他真的要走了。

    沉重的意识间有一道声音在他耳侧炸开:

    ‘爸爸。’

    第035章 第35章

    第35章

    刘建国已缓缓闭上的眼睛, 倏地一下睁开,把围在周围一圈的亲友都吓了一跳。

    刘建国喃喃道:“我,我好像听到了洋洋的声音, 是他的声音。”

    明明已经过去快三十年, 明明以他家当时的条件还买不起能够录像的录音机, 所以没有孩子任何音频留下,可他还是记得儿子的声音。

    软软糯糯的, 甚至还有好些词发音不准。

    周围的亲人四处看看, 顿时鼻头酸涩得愈发厉害,有感性的已落下泪来。

    老一辈都说看到已过世的家人, 听到他们的声音, 就代表快要走了, 老刘估摸就这两三个小时了吧。

    ‘爸爸!’

    那道声音愈发清晰, 刘建国肯定自己是听到了洋洋的声音,他朝四周看来看去,手朝天空伸过去,急切地喊:

    “洋洋,是,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妈妈,来接爸爸了?”

    刘建国浑浊的眼眸在不算大的老式卧室里转动, 目光重新注意到那条怪异的小白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就是洋洋对不对?”

    顶着竹筒的小白蛇:“?”

    它可是大名鼎鼎的(实习)井龙王啊, 怎么可能是一只小鬼娃!

    在场的亲友原本有怕蛇的, 可听到刘建国那么一说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以前就听老一辈说过, 去世的家人会借动物之躯回家里看看,有小蝴蝶有飞蛾。

    侄子刘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只把这当做叔叔弥留前的最后念想,随了刘建国。

    刘建国忽然来了些精神,似乎又怕现场那么多亲友吓坏洋洋托身的小白蛇,无力地朝侄子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刘晖有些担心,仔细盯着那条水蛇的身形,凭借经验知道小白蛇没有毒,这才和亲友往外面走,不过门没有关死虚掩着,还不放心地道:“叔,有事立刻叫我,我就在门外。”

    刘建国目光没有任何转移地看着小白蛇,眸光出奇的温和,就连说话都精神了些:“洋洋,你这些年和妈妈过得好吗?有没有谁欺负你和妈妈的?”

    “不要怕,很快,爸爸就能去保护你们了。”

    小白蛇沉默,它只有一个干爹啊啊啊!怎么还莫名其妙多了个警察亲爹?

    小白蛇顶着竹筒顺着床角爬上床,朝刘建国快速爬去。

    刘建国已经全然把小白蛇当成了儿子的托身,看见它靠近思考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些止不住的高兴。

    小白蛇只想着速战速决回头去吃炸鸡,用尖牙把竹筒盖子咬开,竹筒里温热苦涩的药汁气味扑鼻而来,那味道让刘建国的意识清醒了些。

    刘子洋还在一旁催促:‘爸爸,喝药。’

    莫说是一碗中药,此时就是毒药刘建国也会喝下去,左右不过这一两日离开的事,反正他早就不想活了。

    小白蛇见他没多少力气,只得用脑袋顶着把竹筒送到刘建国嘴边,心里忿忿不平。

    巫恒这个大坏蛋,竟然让它当护工!

    苦涩的中药充斥着口腔,刘建国却一滴不剩全部喝尽。喝完之后他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冰冷的身躯有些火热起来,手足都是热的!

    迟钝运行的器官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最后一次快速运转。

    刘建国逐渐清醒的意识让他感到茫然,转头那一刻彻底怔愣住,然后眼眶里的热泪却比他的意识更快一步滚了下来。

    ‘爸爸!’

    刘子洋哭着扑进刘建国的怀里,小手死死抱着他。

    虽然爸爸老了,但他的怀抱依旧让刘子洋感觉到无限的安全感。这是他爸爸呀,那个让幼儿园所有小朋友都羡慕的警察爸爸呀。

    刘建国颤抖的手死死抱着那软软的小小的存在于记忆里的儿子,不住地念着儿子的小名。

    小白蛇趴在一旁问道:‘活干完了,小鬼娃你是跟我走还是……’

    刘子洋死死抓着刘建国的手臂,快速说:‘我要跟着我爸爸!’

    小白蛇顿时喜笑颜开:‘好呀!’

    这样的话,干爹给它买的炸鸡全家桶就只能给它吃,它揣着树叶现在就去京市找时玄,顺道把喜喜带回来。

    小白蛇生怕小鬼娃改变主意,跑的飞速,顺着窗户就跑了。

    刘建国一时间都不知这是错觉还是如何,为什么洋洋会和一条蛇说话?

    刘子洋到底也是个小朋友解释不太清,颠三倒四地把巫恒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刘建国彻底清醒的眼眸满是寒意,他只知道他走之前要亲手把刘子洋从那地里带出来!

    “叔?叔您没事吧?我们……我们进来咯?”

    刘晖在外面蹲守,许久没听到里头的动静,心下担心也顾不得其他,当即推门大步走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刘建国起了床,床铺整洁还把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此时他站在衣柜连带的穿衣镜前,一丝不苟地把熨烫平整的淡蓝色制服之上每一颗纽扣扣好,拿过一旁的帽子戴好微微调整。

    所有亲友一脸懵逼地看着精气神十足的刘建国,这是回光返照了还是如何?那他们哭是不哭?

    “叔?您这是要去哪儿?”

    刘建国拿起小铁盒子和骨灰盒,又小心取过一旁微微颤动的竹筒,只中气十足地说了两个字:“缉凶!”

    *

    小白蛇来到时家时就吃上了热气腾腾的快餐,它还不忘求时玄帮它联系何云霄,看能不能把喜喜带来一起吃。

    时玄把何云霄的语音播放出来:“我家喜喜想吃快餐有我这亲爹,不来!”

    小白蛇颇为郁闷地问:“干爹,咋何叔这么不待见我啊?”

    时玄道:“欲成事最开始就不要暴露目的。”

    小白蛇后悔不已,要是早向干爹请教鸡汤怎么会被何云霄拒之门外?它又问:“已经暴露了咋办?”

    时玄:“……那就厚脸皮。”

    小白蛇难受啊,只能化悲愤为食欲,扑进炸鸡的海洋疯狂厮杀啃咬。

    “把这个转交给巫恒。”时玄递来一个盒子。

    小白蛇最后带着东西,还又打包了一些剩下的快餐,美滋滋地回去了。

    回到南傩寨小白蛇先把吃的藏起来,这才去给巫恒送干爹给的东西,在路上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它立刻蠕动着身躯快速冲上去,高兴地道:“周易,你帮巫恒做的驱蚊膏弄了多少?快逾期发货了。你……卧槽你干嘛啊!?”

    周易背着鼓鼓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堆书,厚重镜片下的眼睛冷冷盯了被他踢到一边去的小白蛇一眼道:“滚开,别打扰我学习。”

    周易很快就走了,小白蛇在原地震了很久,旋即愤怒不已跑去承德医馆告状。

    它就是对这些普通人类太好了,现在周易都敢踢它了,以前那么腼腆胆小的书呆子啊。它可是灵蛇啊!

    把它惹毛了,它也求巫恒帮忙让周易那混蛋怀蛇胎。

    小白蛇哭唧唧跑进承德医馆,正好撞上巫恒在直播。

    小白蛇挤到诊台前,哽咽着恶狠狠道:‘巫恒,我要周易怀108个蛇胎!胎胎难产!以后天天在家奶娃孵蛋,哭死他!他刚才发神经踢我。’

    巫恒无语,不开口用巫力问道:‘你要出轨何喜喜?’

    小白蛇一听更难受了,这要是被何云霄和喜喜误会了得不偿失,只能郁闷地趴在一旁当死蛇。

    【哇哦又是这条小白蛇,这是主播自己饲养的宠物蛇吗?果然西南那边就爱养这些。】

    【主播胆子真大啊,现在黑料那么多还敢播。说他勤快呢,他除了义诊每天就播一个小时,说他懒呢,黑料满天飞照播不误。】

    【蛇蛇真可爱,那个鲁收藏家真得了脏病?我听说他家股价突然跌了,他家股民想打死你的心都有了。】

    【巫恒是不是能和蛇对话啊?】

    巫恒笑着道:“跌股价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巫恒微微掐指,刘建国刘子洋父子和鲁大收藏家都在来的路上,最快今晚深夜一定能到。不急。

    巫恒又连麦了一个新病友,对面出现的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男孩。

    一连麦年轻男孩就主动道:“巫大夫好,我想您给我做个体检嘿嘿。”

    自从郭江帮巫恒打广告,许多网友就知道巫恒除了提供看诊服务外,这还带体检服务呢。婚检是检,个人检查不也是检查吗?单人份的嘛。

    巫恒上下打量他一下,点头笑着说了一句可以。

    给送价值588的礼物能直观面相体检,送888的礼物就能隔空诊脉体检,小伙选了后者。

    【看起来这是在大学宿舍吧?兄弟你生活费不少哎,888的网络体检说做就做,我在魔都念大学一个月只有两千块生活费,可奢侈不起来。】

    【……我劝哥们你最好别笑,没有一个人能在承德医馆直播间里笑出来,上一个笑的去黄泉路领了一次阴婚证。】

    【感觉没事别找巫恒看病,没病也得病。】

    巫恒最近打印了一些体检表,取了一份按照小伙私发的信息帮忙填写了个人信息。

    把脉之后然后在下面的其他项目进行填写,如果对方只需要电子版就扫描过去,如果需要纸质版就自出邮费发过去。

    镜头一转,就快到巫恒正在填写其他项目,看得直播间的网友啧啧称奇。

    【牛啊兄弟,身体素质不错哎。】

    【等等,我终于发现这哥们的企图了。他不会是想靠巫恒的名气,向全校女生展示自己身体没问题,想找女朋友吧?】

    【体检,假的;孔雀开屏,真的。】

    小伙乐得不行,那可不?终于从高中生一跃成为了大学生,现在谈恋爱不会被说成早恋啦,这还不赶紧?这样看八百块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他运气可比之前那个郭江好多了,人一连麦就被巫恒断言女友不是人,他连麦巫恒就是认真填写检查表,不可能出乱子的啦。

    小伙想着,余光忽然看到巫恒填写的个人信息,当即喊道:“等等,巫大夫,你是不是填错了?”

    小伙差点从屏幕那头挤过来,大声喊道:“巫大夫,我身高180CM,你怎么填的179?”

    【哈哈哈哈男人的身高可以是181,182,也可以是175,176,但绝对不能是179!】

    【一厘米之差,那可天差地别,择偶权要下降一大半啊。我身边177-179的男的对外默认180.】

    【要知道男的身高过180是得刻进墓碑的!巫大夫你伤了一个纯洁小伙的心。】

    巫恒说:“没啊,我如实填的。”

    这下子小伙更是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十分肯定地道:“我真是180cm,不穿鞋的裸高!”

    “我之前参加高考体检和昨天学校报名体检,都写的是180cm。”

    为了自证清白,小伙更是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份检查报告,镜头外的范轩看得一愣,有些惊讶起来。原来是他们京市医科大的大一新生,他的学弟。

    【好啦好啦,知道你180了。】

    【所以巫恒翻车了?看热闹了。】

    【这算什么翻车?醉了。一个直播间小乐子而已。】

    见巫恒笑盈盈不说话地看他,小伙心一横干脆又取出了一把软尺,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全身出镜,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量身高。

    等他掐着皮尺侧头一看,天都塌了。

    “怎么真是179cm??”

    就连网友都看傻了,巫恒是真有些本事啊,隔着千里网线连一厘米的身高之差都能摸出来?

    【其实早上量和下午量身高是有差距的,一两厘米的差距不用放在心上。】

    【做两个拉伸,那一厘米很快就回来了。】

    【真搞不懂这么在意那一两厘米干嘛,大家不都一米多吗?来自一米五五小土豆的悲愤发言。】

    【果然没有人能笑着走出承德医馆的直播间哈哈。】

    巫恒看着都快要哭出来的小伙,安慰道:“这才哪到哪儿,明天你就只有178了。”

    巫恒:“后天177,大后天176.”

    小伙:“?”

    网友:“?”

    卧槽,身高缩水?

    不是没听过身高会缩水,但没听过一天缩一厘米的呀!

    巫恒看那小伙一脸不信的表情,笑道:“没事,你可以先观察两天看看,欢迎复诊。”

    小伙失魂落魄地下了线,他盯着那卷皮尺,觉得这卷皮尺应该是他最近必备的时尚单品了!

    巫恒打算下播了,直播间的网友还在挽留。

    “不了,等会儿前头的病人要来找我线下复诊,先准备准备,”巫恒又补了一句,“如果梦到我也不要害怕。”

    巫恒很快就下了线,粉丝群却在讨论。

    巫恒前头的病友几乎都治好了啊,只有郭江说巫大夫会帮他小处理一下,就这两天。难道是郭江?

    还是……那位收藏家?

    巫恒先打开了时玄让转送来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块淡蓝色的护腕,隐隐可见上面的淡淡阴气。

    巫恒立刻给时玄发微信。

    【恒恒宝贝:为什么会是洗过的护腕?!】

    【SX:……护腕不行吗?】

    他贴身的东西不多,有些东西太私密现在不太好给,这是在不满意?

    巫恒有些无语地发语音:“那你为什么要洗?”

    【SX:……抱歉。】

    原来重点是“洗过的”不是“护腕”,只是不洗能送出去?他有好好挑选洗衣液洗。

    巫恒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表述清楚,就不打算为难时玄了。

    巫恒找了个借口让尤金提前下班,他来到柜台取出了一只白蜡烛点燃,走出承德医馆立在门口的花坛之上,微光落出一道昏黄的虚影。

    小白蛇看着蜡液顺着柱体流下,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巫恒道:“幽冥的引路灯。”

    这是给阴间的阴魂指路用的。

    巫恒重新回到室内诊桌前翻阅生物书,日渐昏沉,不多时南傩寨的夜幕雷霆万丈,如柱暴雨突来,狂风大作。

    承德医馆门口的那只白蜡烛依旧未灭,门半掩着留了个入口,屋内未点白炽灯,只余一盏在幽风中摇曳的昏黄油灯。

    当病人急匆匆踏进来时,就看见一道颀长身影在那诊台的油灯下翻阅着书卷。

    “巫大夫,快些替我看看,我像是在外头被虫咬了疼得厉害。”来人着急忙慌地说。

    巫恒正看着DNA的说法,头也不抬扔出一句话:“滚出去。”

    那中年汉子一顿,离开医馆再进来时就成了一个儒雅的唐装老者。

    巫恒笑盈盈合上生物书,对着鲁国良笑道:“路老先生,我等你复诊很久了。”

    鲁国良神色微动,也不知道巫恒那是西南口音问题,还是确确实实知道了什么。

    他本姓路,名亮。

    巫恒抬手示意鲁国良坐下,也不询问他是怎么入境的,先给他把了个脉。

    “一个月前,你和华国富商吃饭时看中了一个沉默寡言但身上不知道涂了什么香料的美女,之后就染病了。”

    “后来通过你家大师才算出那女的应该不是人,而是阴魂。她身上的那股味不是香味而是尸臭。”

    鲁国良老脸有些难堪,“巫大夫别说那么多,你直接给我治病就行。”

    说话的同时他的余光还打量着四周,没有别人也没有脏东西。

    桌上放着的是常用的看诊用品,也就那盒子里的一块淡蓝色护腕有些不太搭。

    普通梅毒其实用青霉素就很有效果了,可惜他用尽了药也没用。

    巫恒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吃点药就行了。”

    巫恒来到药房开药,鲁国良背着手站在药房前眯着眼盯着巫恒开出来的每一道药。

    巫恒把药材碾碎成细粉,用小白蛇喜欢的蜂蜜作为黏合剂,就能很轻易地制成一个简单的药丸。

    鲁国良倒也认识不少药材,巫恒开的每一道都是不错的中药,见巫恒递过来他连水都没要,直接生吞下去。

    医馆外雷声阵阵,雷光把鲁国良面上的疤衬得愈发阴狠。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鲁国良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看着巫恒起了爱才之心又说:“小巫大夫,在这种破落少民寨里有什么发展?你不如跟我去南洋,我保你一世荣华。”

    巫恒笑笑:“路老先生别高兴得太早,你这病可还没好。”

    鲁国良一怔,这药吃了还不好?

    巫恒十分耐心地解释说:“方才的药只治寻常脏病,你身上的脏病是阴魂所造,所以还缺味药。”

    鲁国良眯起眼,就见巫恒微微一笑道:“还差人类的软骨磨成的灰,吃了就无事了。”

    软骨。

    人耳便由软骨组成。

    鲁国良差点气笑了,是真没想到这没什么背景的小巫医敢跟他一个富商作对。

    鲁国良转身欲走,一只森冷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鲁国良大爷的腿。

    鲁国良低头看过去,那死白的小圆脸缺了一只耳朵,正笑着露出无齿的牙龈对着他笑。

    “什么鬼东西?”

    鲁国良大叫一声。

    是那个小鬼,是那个该死的警察的儿子!

    巫恒倚在一旁诊台前,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那只护腕。

    ‘爷爷,带我找爸爸,我要找爸爸……’

    鲁国良一脚把刘子洋狠狠踢飞出去,他朝承德医馆外面发疯一般跑出去。

    外头的暴雨雨滴宛若一个个冰雹砸下来,风雨里看不清前路,他就下意识往山的方向跑。

    山里是最好躲避警察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偷渡离开的地方!

    ‘鲁爷爷,你不是要带我去找爸爸吗?’

    身后阴森森的鬼童声音笑嘻嘻的,如影随形,在山林里鬼影丛丛。

    鲁国良到底不如年轻时候跑得快了,不多时就气喘吁吁,他转过头眸中阴狠之色愈发浓烈。

    猛的一下,他从唐装里摸出一道符箓,狠狠地按在刘子洋的额头上。

    一道撕心裂肺的鬼童鬼叫声响彻雨夜的云霄之间。

    鲁国良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满是狂笑,看着地上那团灰影用拐杖去打:“你以为你鲁爷爷这么多年是白活的?”

    “小畜生,是你那该死的爸抓了我大哥,父债子偿你也该死!当鬼?当了那个小巫医的鬼?他算个什么东西?”

    鲁国良环顾着四周的山林,深深记得这可不就是当初埋小畜生的地方吗?

    他能埋一次就能埋第二次!

    鲁国良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巫恒那帖药让他的精力像是回到了当年,他疯狂挖土,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大土坑。

    鲁国良把刘子洋扔进坑里,他宛若着了魔一般,满脑子都是当年的事情。

    他有性.瘾,当年风声很紧,大哥一直催他赶紧跑路。

    可他在KTV里看上了俩小妹,正强行在包厢里做那档子事,耽误了逃跑的时间。

    后来大哥就被抓了,成了那个叫做刘建国的小警察攀登晋升的云梯!

    看看,看看当时各大新闻报纸上意气风发的小警察,鲁国良躲在犄角旮旯里就觉得刺眼又好笑。

    鲁国良埋坑埋红了眼,他双眸猩红对着刘子洋嘶吼怒喊:“你们懂什么?那些破铜烂铁卖出去就价值上亿,你们这些破警察知道上亿人民币你们要挣几十辈子吗?”

    一只有冥文的青铜鼎如今能拍出两亿多的高价!

    多少人这一生连这价钱的零头都摸不到?

    一群地里埋的器物,卖了又如何?什么狗屁国家大义,什么狗屁文化传承,那些警察都是被洗了脑的傻子!

    鲁国良桀桀狂笑着看着坑里挣扎的小孩,雨夜里他的眸光愈发阴狠,滚滚的雨水顺着脸颊冲过眼球,他却没有眨一下眼睛。

    惊雷劈起,印出鲁国良愈渐凶恶的眼神。

    软骨。

    人类的软骨。

    哈哈哈,不管巫恒那小巫医是开玩笑还是胡诌的。

    鲁国良瞬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24小时随身携带的锋利小刀,朝刘子洋仅剩的右耳狠狠划过去,就如当年他不顾那小孩惊恐的哭喊,一刀切下他的耳朵那般。

    一声凄厉的痛喊在这雨夜里的山林里暴起。

    鲁国良欣赏着土坑里的小孩痛苦地哀嚎,他用手拎起那块血粼粼的右耳朵,十分利落地剃掉其余肉。不知是否是刀不利索了,还是这小孩死了太多年肉质老了,划拉了两下才划下来。

    鲁国良把那血肉模糊的软骨咬得咯嘣脆。

    他看着面前的大山,他要翻越这连绵的山群回到属于他的南洋。只要跨越边境线一切都又将重新开始。

    他狂奔起来,在暴雨如注的雨夜里,不顾因雨夜而泥泞不堪的道路跑起来。

    剧烈运动带来的喘息间,他隐隐在雨夜里看到了一点微光。

    在不远处立着一只正在燃烧中的白色蜡烛,一滴雨落下击中了蜡液,热液滚滚而下,烛光却愈发敞亮。

    鲁国良听到除了风声雨声,还从那医馆里又多了一道笑声:“病还没治完你走什么?路老先生。”

    第036章 第36章

    第36章

    透过微光能够瞧见那古朴沉寂的承德医馆, 借着那半掩未彻底关死的门扉隐约可见里面的少年正在诊台前悠然地翻动着书,未曾离开过一步。

    鲁国良宛若突然掉帧卡屏的电影,瞬间定在原地, 任由颅顶的雨水顺着枯燥的发丝滚进唐装衣襟内。

    他, 不是朝山里跑了吗?

    他为什么还在承德医馆门口?

    雷光下巫恒侧颜清俊又温和, 一派古时书生公子的端端模样,却硬生生让鲁国良寒意暴涨。

    鲁国良失声狂叫, 雷声掩住了他的吼声。

    这种情况老一辈称其为鬼打墙。用如今玄学界的官方解释来说, 就是强大阴气造就出来的幻境。

    他随身带着大师送的平安符竟无丝毫察觉,这小巫医到底是如何汇集出这么浓厚的阴气?

    ‘嘻嘻, 爷爷, 你不是说, 要带我去找爸爸吗?’

    一道鬼魅般的童音从鲁国良的脚边传来, 老头僵硬地低头看去,被他埋在土坑里的刘子洋只留着一颗脑袋搁在他的鞋面上,用柔软的右耳轻轻蹭着。

    耳朵。

    他哪里还来的耳朵?!

    明明他刚才一刀切下了小孩仅剩的右耳,那把刀并非普通的锋利小刀,而是曾供在南洋最大佛寺开过光的刀具,生切小鬼阴魂器官轻而易举!

    鲁国良内心惊惧到了极点,惊恐的情绪像是猛地牵动了肉.体,他觉得自己的右耳处有些疼, 那痛感还在不断升级,痛到撕心裂肺。

    他伸出颤抖的手朝自己右耳摸过去, 什么都没有, 低头看掌心时上面满是被雨水冲淡了的血水。

    耳朵……他的右耳呢?他方才切的明明是刘子洋的右耳!

    甚至他刚才吃的软骨又是什么?

    “啊——!”

    鲁国良再也控制不住, 失声尖叫咆哮,几近崩溃。

    “假的, 巫恒你个小畜生,还敢骗我!”

    假的,肯定是假的。

    老头血水顺着面部沟壑流下,在雨夜里桀桀狂笑:“哈哈哈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是幻境,都是假的,巫恒你以为我会信?”

    想活活把他这个老大爷生生吓死是吧?

    什么割耳,什么痛感都是为了吓他的虚像。

    鲁国良强忍着右耳处传来的剧痛,他忽然在地上盘腿坐下嘴里念念有词。

    巫恒放下生物书朝外头看了一眼,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这老头子估摸是早年造了杀孽,逃到南洋后也心里害怕,竟在那边开始求生拜佛,如今念的便是那边的佛经。

    巫恒听不懂但明白他是在招那边的降魔神将前来相助。

    巫恒冷笑,老头子这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这是华国的地盘!外头的玩意儿来了这里也得老老实实跪着叫一句宗主国爸爸。

    鲁国良只觉自己的心境变得平和,似乎忘却了右耳的剧烈疼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雨中传来阵阵阴风之声,像是从西面八方而来,把鲁国良团团包围。

    来了。

    这些年他在南洋为那些佛塑金身,年年供奉岂是白花的?如今他被巫恒一个娃娃坑害,必来相助。

    鲁国良老脸浮现出得意洋洋的笑,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瞬间被眼前这一幕吓到心脏停摆。

    女人。

    面前把他死死围住的不是前来庇护他的异域降魔神将,而是一个个女人,里三层外三层让他逃无可逃。

    她们每一个都长得极其漂亮,但面色惨白,凶狠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王梅便是其中之一。许是傍晚和小区里的小姐妹跳广场舞跳得太尽兴,回家洗了澡连短视频都没有刷两个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梦,她一直在往前面走,直到看到一处微光才停下来,她惊觉自己似乎来到了承德医馆,还瞧见了里头坐着的年轻大夫。

    王梅对巫恒有些印象,最近他很火,她这种快五十岁的大妈都能刷到他。

    王梅挺郁闷,自己为什么会梦见一个大夫?

    难道这是暗示她身体出现了病症,醒过来需要去医院看病吗?

    王梅这么想着,一转头便看到了此生都能恨到骨子里的那个男人。

    虽然岁月在鲁国良身上留出道道痕迹,但王梅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她十六岁时曾经过介绍和表姐在一家KTV打工,专门给包厢里的客人送酒水。那是她和表姐第一天上工,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死死压在包厢里的皮质沙发上。

    她当时恐惧到了极点,苦苦哀求那个男人放过她和表姐。

    她们的柔弱却成了男人的兴奋剂,她们被强.暴了。

    表姐因为无法接受精神失常,而她努力挨过那段痛苦的时日,谈了个男朋友,明明最开始他知道她的遭遇是那么的心疼,可后来他凶恶地骂她是不要脸的破鞋。

    可她明明才是受害者啊。

    她憎恨那个强.暴她的男人,也怨恨那个所谓的男友,所以她一直没结婚。

    骤然看到那个害了她一生的男人,哪怕只是在梦里,王梅心头的恨意滔天,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用尽自身气力,狠狠朝鲁国良脸上挥去一拳头。

    也不晓得是咋回事,还是她们身上的怨气太重,王梅那一拳头落下去,鲁国良整个人被打斜偏过去。

    生生从嘴里呕出一颗混着血水和牙龈肉的门牙!

    还有无数和王梅一样的大姨大妈,她们曾经也是漂亮的花季少女啊,面前这个老头成为了此生的噩梦。

    这样的噩梦她们曾经做过无数次,哪怕在梦里她们也是惊恐的也是弱小的,也是次次都在求饶。

    可这一次的梦似乎不一样,阵阵凉风带来无限的勇气,她们死死地盯着鲁国良。

    凭什么她们那么痛苦地活着,他还享受富贵无极?

    鲁国良其实早已忘记王梅是谁,甚至这些女人他都没印象了,他只是在不可思议弱小的女人竟敢殴打他。

    鲁国良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女人们朝他逼近,他不住高声狂笑像是为自己打气般,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知道!都是假的!都是幻象!”

    他路亮,敢在当年跟着大哥干那种能掉脑袋的事,胆子就不是被吓大的。

    想把他吓到心梗是吧?巫恒做梦。

    雷光映衬着鲁国良越来越凶狠的眸光,他狂啸一声和那些女人们殴打在一起。

    然而发出惨叫的却是鲁国良。

    *

    吵。

    非常吵。

    寨首周大贵好歹也是近七十岁的老大爷了,夜里睡得早,谁知被外头一阵吵闹声惊醒了。

    南傩寨夜里凉,昨夜傍晚时又下了阵雨更凉了,周大贵披了件薄衫就匆匆赶去,起床后发现孙子周易半掩着的书房里头露出台灯光线。

    他朝里头看了眼,已经凌晨一点过,周易还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好似做题做到尽兴处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周大贵瞧见周易背后的影子和人不一样很庞大,像是……像是……

    周大贵说不上来像什么,听到外面还有警车声就知寨子里出大事了,匆忙往外头赶。

    好在寨首家和承德医馆不远,几分钟的路程就过去了。

    此时除去一个个深色严峻的警察,早就有被惊醒的寨民穿着睡衣站在外围窃窃私语。

    有看热闹的寨民甚至站到了最高处,还拿着手机录像呢。

    周大贵忙挤进去,正欲跟为首的警察王军打招呼询问,可看到里头的人时,寨首老大爷差点吓晕过去。

    “他……他……他疯啦?在干什么?他不是咱们寨子的人吧?”周大贵缓了好一会儿,指着承德医馆院坝里宛若疯子的老头惊悚地道。

    鲁国良此时浑身是血,血污覆面,他右耳处血肉模糊,右耳更是不翼而飞,地上还散落着一颗颗带着牙龈肉的混血牙齿。

    他嘴里全是血,还在发狂地哈哈乱喊,说话都是含糊的:“你们这些贱女人,老子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敢反抗?反抗就强.奸!”

    “滚开,你们这些虚像都滚开。”

    “还有你这小畜生!警察的儿子?挡我的道,警察的儿子杀了也就杀了!”

    “……”

    周大贵搞不明白,一旁有好事的寨民拿着录像道:“寨首,我是最先发现的寨民。哎哟我的阿爷耶,咱们寨进了个疯子。”

    “这老大爷在承德医馆院坝里发疯,一会儿用凶器刀子割自己耳朵,一会儿骂着贱女人把自己的牙全部敲碎。警察看他带凶器不让我们靠近怕伤着我们。您看看录像。”

    周大贵看着几分钟的录像,都惊呆了。

    承德医馆的院坝很宽阔,夜里人都没,只有花坛处点着一只长明的白蜡烛,莫名其妙冒出个唐装疯老头在医馆门口乱来。

    周大贵气得勃然大怒:“咱们寨子的安保呢?搞这么一出,咱们明年的旅游经济可咋整?!还能有游客来咱们这吗?”

    周大贵想剁了那疯老头的心都有了,这天杀的玩意儿。

    “小恒,小恒!哎哟,哎哟嘞,我们小恒没事吧。”尤金得到消息连衣服都没穿,路上跑丢了一只拖鞋冲过来,想要冲进医馆被警察拦住。

    巫恒从里头出来,站在门槛处对担忧不已的尤金道:“尤金哥别担心我,我还好。”

    尤金看着还在发癫的鲁国良怒气冲冲道:“这老头搞什么?把我们小恒吓坏了我和他拼命!”

    周围的寨民频频点头,这话说的是。

    本来巫老大夫的孙子就是个小傻子,好不容易好了,这要是又被吓傻了,谁来负责?

    特别是前段时间给赖娃子抬棺的几个抬棺汉重重点头,若不是巫恒给的字符,他们不得被冷死?

    “他说的是疯话吗?”有寨民搓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问。

    隐匿在人群里的赖婆子眯起眼,先是看看巫恒,后说:“他没疯,只是被迷住了。”

    赖婆子看了看鲁国良老头,这么庞大的阴气造成的伤口,除了巫医能止痛,这老头子得在死前无时无刻不被阴气侵蚀,生生折磨,痛都得痛死。

    “被迷住了”是南傩寨的土话。因为南傩寨的后山就是禁区,里头夜里会起瘴气,瘴气会让人产生幻觉。

    大家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反应过来吓得猛退一步。

    “那这老头方才说的杀人,杀警察的儿子,还有什么奸.杀少女,强.暴很多女人都是真的?”

    周大贵气得直拍大腿,完蛋了,他们寨子的旅游经济彻底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跑来一个这么穷凶极恶之徒,谁敢来这里啊?

    王军抬手示意战友与他们配合,一群警察就冲了上去。

    当银手镯铐上手的那一刻,鲁国良眼前的连绵群山、土坑、无数被他侵犯过的女人们都如云烟一般消失了。

    他本就快要枯萎的身躯都是疼痛,右耳和口腔传来的剧痛让鲁国良痛到原地打滚,宛若野兽一般疯狂嘶喊。

    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巫恒手里把玩着那只淡蓝色的护腕,面上为难道:“鲁老先生,您的脏病我也帮您治了,您不要医闹啊,我们就一小医馆哎。”

    尤金愤怒至极,刚才在医闹啊?死老头胆子不小啊。

    鲁国良被两个警察死死禁锢着,他回过头充血的眼睛凶恶地盯着巫恒,含含糊糊地破口大骂:“小畜生!”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闭嘴。”

    鲁国良转头看过去,看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当年逮捕他大哥的小警察,刚才又亲手替他戴上手铐的领头人,刘子洋的警察父亲——刘建国。

    侄子刘晖也在人群里,他神色有些麻木。

    啥啊这?

    叔叔不都要那个了吗?

    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重新穿上了警察制服,带上东西不顾他们的阻拦,连夜前往西南的河子坡小镇之下的南傩寨。

    他起初以为叔叔病糊涂了,结果瞧瞧逮着了谁?

    当年震惊全国的文物走私大案里逃脱的小弟,路亮。

    三十年过去,这人摇身一变竟成了南洋的知名古玩收藏家,潇洒了一辈子,何其可笑?

    刘晖大喊:“死老头,你快说把我洋洋哥弄哪里去了?”

    哪怕只是个乞儿,若能在弥留之际再见一面,叔叔此生也能了无遗憾地离开。

    刘晖一直在祈祷鲁国良刚才说的都是疯话是假的。

    鲁国良现在都要痛死过去了,哪里还会回答?

    刘建国原本直挺的背脊微微弯曲,他紧搂着怀里的骨灰盒和装有血毛巾的小铁盒,看着一旁安慰轻拍他的刘子洋,哽咽着道:“爸爸去接洋洋回家。”

    巫恒拿起花坛上的白蜡烛看着面前的大姨大妈们,无声道:“回去吧。”

    巫恒低头轻轻吹灭那只长明的白蜡烛,王梅她们只觉眼前一黑便浑然不知了,犹如一场梦。

    巫恒转过身又把那只白蜡烛递给刘建国,说:“到时候照个明用吧。”

    刘建国红着眼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鼓鼓的老式信封,递给巫恒颤声道:“给大夫您的诊金。”

    巫恒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了。

    河子坡镇警局非常重视这件事,鲁国良先暂交给他们,他浑身是伤得带去医院看看别死了。

    刘建国是外地来的前辈,头儿安排王军几人跟随去,估摸又是一起大案。

    刘建国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刘子洋,就像当年他永远喜欢走在他和妻子前面引路一般。

    刘子洋摸着左耳,笑着跟巫恒说:‘巫恒哥哥,我真正的耳朵比你捏的好看。我爸爸一直都有好好保存我的耳朵和牙齿呢。’

    巫恒看着小鬼娃左耳上的那粒痣,笑着点头。

    他们走啊走,跟着刘子洋来到幽寂的山林。

    等睡醒的小白蛇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立刻凑热闹地赶去承德医馆,发现门口的热闹没了。

    听说他们去山里了,小白蛇蠕动着也打算去看小鬼娃的热闹。

    傍晚下过阵雨,路上并不好走,刘晖多次搀扶刘建国才往山南的隐秘处走去。

    见叔叔站定,从王军手里拿过铁锹和锄头。

    刘晖看着那经年累月的土层心都凉了,忙对刘建国说:“叔,您在一旁指挥,我来吧。”

    刘建国摇头,他紧紧握着铁锹朝那土里挥下去,就掀出些泥土。

    他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每每落下一锄都是轻轻的,到了后来他忽然扔下那些工具,明明才58岁却和垂垂老矣的七旬老者一般,跪在坑边匍匐着徒手去挖土。

    一点,又一点。

    泥土深入指甲缝,挖到手指生疼,刘建国却好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

    应该是路亮当时逃跑匆忙,坑并没有埋得多深。刘建国从里面挖出一个早已褪色的玩具,是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皮青蛙。

    当年洋洋极其喜欢,走哪儿都带着。

    他颤抖着手指再轻轻刨下去,触摸到一节小小的白骨,来自一个幼童。

    一瞬之间,刘建国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无声的泪水浸湿了他的制服衣衫。

    王军他们没人开口,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

    刘建国一个人,把白骨和身上的小孩衣服,一点点全挖了出来。

    他永远记得刘子洋失踪那天穿的衣服,带走的玩具。

    刘建国本就在生命的尽头了,靠着巫恒的一碗药向地府又借了几日,心头的念想一破,最后强撑的精神在这一刻溃散了。

    他瘫软在坑边,眼神逐渐涣散,像一盏即将被狂风吹灭的孤灯,布满死皮的唇喃喃道:“洋洋,爸爸终于接到你了。”

    他曾经发过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他孩子没了,那他这个当父亲的也要亲手把他挖出来了。

    如今做到了。

    他那乖巧的儿子此时就在他身边,用冰冷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大掌,不住地安慰着他。

    此生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前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跟在后面的巫恒叹了一口气,拿起那只白蜡。手掌轻擦过灯芯后,在这孤夜里亮起了一道烛光。

    刘晖搀扶着虚弱的刘建国,还在那里哭着喊:“叔,您撑住啊,洋洋哥找到了,得报仇啊,您要活着亲手把那老畜生送去枪毙啊!”

    刘建国抱着遗骨,轻拍拍刘晖的手臂说:“我见不到了,不过……我相信国家,相信法律。”

    他知道,他的侄子一定会为这件事奔走,他可以放心的。

    王军他们早就叫了救护车。

    刘建国隐约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初次相见时的白色连衣裙美到他移不开眼。

    ‘佳雯……你来接我们吗了?’

    刘子洋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哭着扑向那道身影:‘妈妈!我好想你。’

    女人随着那道微光而来,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时泪水四溢:‘洋洋。妈妈为什么在下面找不到你?’

    陈佳雯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她曾以为死后就能再见到她的洋洋,在那奈何桥头她苦等三十载都未见过。

    陈佳雯紧紧搂着刘子洋,看到了地上意识逐渐涣散的丈夫,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却又笑着说:‘原来,原来你老了长这样啊?还是很英俊,不怪我当初一眼相中你。’

    “佳雯……洋洋……”

    刘建国被抬上担架,他努力朝他们伸出手去。

    女人和小孩的手分别牵住刘建国,同时笑起来:‘我们一起接爸爸回家。’

    他们终于团聚了。

    他们永远会是旁人羡慕的幸福一家呀。

    黄泉路漫漫,他们一家三口同行,不再孤独。

    等赖阴差提着灯笼紧急赶过来时,就看见一对满脸幸福的夫妻中间牵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孩童。

    赖俊是追着赶过来的,这个叫陈佳雯的阴魂明明临到投胎,魂儿给跑了。

    ‘跑什么啊?多少孤魂野鬼想投胎都没这个机会。你可是警察家属才有这优待。’

    赖俊说着,又看到了巫恒。

    怎么又是他?

    以往在同一个寨里也没这么频繁见面吧?

    巫恒对于见到赖阴差不觉意外,他说:“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去投胎吧。”

    能为警察消防员军人等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阴魂引路幽冥,这是要算阴差业绩的。

    赖俊从灯笼里掏出一块平板查了查点头道:‘成,我先帮他们约上了29、30和31号,最快头七后就能投胎。’

    山林里顿时阴风阵阵,风声似孤魂野鬼的哭嚎。

    赖阴差瞬间冷笑:‘号丧呢?人家是为社会做过重大贡献的警察,他们俩是警察家属有优待,能和你们一样?不服去问地府政策别问我,还问别怪我揍鬼了。’

    巫恒瞧了眼他的灯笼,上面的编码变成了叁贰贰,涨了三十多名。

    估计是上次把赵丽带去地府向高层上报,所以升迁了。

    今儿怕是又得进一位。

    巫恒说:“对了,把这颗心脏扔幽冥河里。”

    赖阴差掂量着那颗心脏,就是他阿婆都搞不出这样的心脏,足以以假乱真。

    上头还用篆书写着“郭江”及他的生辰八字。

    巫恒若是在地府,妥妥能当个假肢大夫啊。

    阴曹地府里缺胳膊少腿儿的阴魂那是多如牛毛,巫恒能瞬间再就业,不知能捞多少油水儿。

    赖阴差又看看一旁的一家三口,又觉得今日送他们三位上路就足够一夜的业绩了。

    这又是巫恒送来的。

    巫恒诧异看他:“你还不走?想要元宝?”

    赖俊轻嗤了声,他是喜欢金元宝,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能打点上下晋升,除去这也没其他作用。他真正想要的是权!

    ‘人家是警察和警察家属,我要什么钱?’

    虽说学当鬼火少年,活着的时候被送警察局教育过几回。

    赖俊忽然说:‘巫恒,哥已经死了,你该知道生死有别。’

    巫恒:“……”

    要不是赖俊是他的引路童子,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懒得管他。地府人脉他想建立非常轻松。

    见巫恒一脸无语,赖俊又说:‘不要迷恋哥,哥可是直男。’

    巫恒:“我也……”

    巫恒倏地捏紧手中的淡蓝色护腕,忽然想到一道颀长的身影,顿时哑了声儿。

    巫恒觉得性取向这种事何必说死呢。

    巫恒看着赖阴差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面皮微微发烫,他道:“滚。”

    小白蛇顶着一身山林里的泥浆钻过来,身上还黏着脏乎乎的草屑,看到他就兴奋起来:‘巫恒我听说你……’

    巫恒:“你也给我滚。”

    第037章 第37章

    第37章

    它竟然被巫恒凶了。

    它不就想看看巫恒的热闹吗?它听说巫恒被一个疯老头医闹了!

    这老头还真是强悍啊, 难怪能弄死小鬼娃,竟然敢对着巫恒医闹。

    小白蛇一瞅,非要在地上扭动着身躯, 蠕动爬行着把身上的草屑漫天乱甩, 无耻耍赖道:‘嘿嘿嘿我就不滚, 我就要阴暗爬行。’

    巫恒:“……难怪你何叔看不上你。”

    小白蛇不爬了:‘……’

    巫恒是懂打蛇打七寸的。

    赖阴差看到小白蛇反倒没有面对巫恒那样随意,看着小白蛇更多一分敬意。

    当时他溺死在寨外那条大河里阴魂不得脱身, 是去舀水的小白蛇生生从河道深处把他的阴魂拽上来的。

    赖阴差跟巫恒道:‘那我就先带刘建国一家三口返回地府去报道。预约号叫过了号得重排很久。’

    巫恒看着远处的层层山峦, 忽然叫住赖阴差道:“真的不想发点财吗?”

    赖阴差有些诧异,他当然想发财, 虽说他是高层亲口让他晋升的, 但小鬼难缠各处都需要打点, 中元节前后收到的金元宝已经被用来上下打点, 消耗得差不多了。

    刘建国见状说:‘我那侄儿应该会烧不少纸钱过来。’

    巫恒摇摇头,指着远处刮来阵阵阴风的山峦,看向赖阴差。

    赖俊倏地一下眯起了眼,立刻果断掏出勾魂索朝远处狠狠甩过去。

    阴差的勾魂索长又无形,一甩出去就蔓延数里之外,赖阴差铆足了劲儿地拉扯勾魂索,甚至只能把勾魂索挂在背上朝反方向拉,死白的脸憋出一些红, 像极了《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那副名画。

    ‘它爷爷的,不会勾错了勾上大石头了吧?我新来的对配套工具不熟练。’

    赖阴差见阳间同行老前辈刘建国在看他, 有些尴尬。

    巫恒上前伸出手抓住勾魂索的一截, 微微一用尽, 勾魂索尽头的东西就被轻易拽了过来。

    赖阴差立刻朝巫恒竖了一根中指:‘谁让你帮我扯的?你是阴差我是阴差?’

    巫恒朝勾魂索那端抬了抬下巴。

    只见寒气森森的勾魂索末端勾着七八个异域长相的阴魂,宛若一根藤上结了七朵花。

    大家一瞧都知道这显然不会是华国的鬼, 约莫是南洋那一块的鬼魂。

    这么多魂,组团旅游来了?

    赖阴差眉头一挑,直勾勾盯着它们趾高气昂地询问:‘国外来的?来华国干嘛?这里可不提供144小时过境免签。护照拿来看看,有办签证吗?’

    阴阳不同是两个体系,阳间各国来往颇多,签证有专门的机构进行办理。

    而阴间却又不一样了,死后的新鬼都会急切地朝自己国家的阴间机构涌去投胎,出国旅游的几乎没有,所以地府是没有专门办理签证的地方。

    但不乏有倒霉蛋死在国外,需要头七回国探亲啥的,所以偷摸回去了就罢了,若撞上阴差调查可以向其申请临时签证。

    几只异国鬼全是老实鬼模样缩在一起,几脸懵逼地看着赖阴差,似乎听不懂这阴差在说什么,只能怯怯地询问:‘Sir,can you speak English?’

    刘建国熊熊的爱国热情又升了起来,他是没想到这死后的世界英语竟然还是全球通用语言!简直过分。

    赖俊又尴尬了,他生前可不爱读书英语更是烂,至于巫恒就算了,他连小学都没上过,估计还搞不明白拼音和26字母的区别。

    小白蛇和刘子洋只会几个英语单词,刘建国和陈佳雯两夫妻也没法用英语对话。

    赖阴差说:‘要不我去把周易的魂儿勾来几分钟?让他来当翻译,反正他全校第一。’

    巫恒挑眉看向赖俊,还真是升官了,已经能勾生魂了。

    赖阴差想想又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勾周易生魂出了问题影响他学习,他妈去找我阿婆闹可完了。’

    赖俊生前不算纯粹的好人,但对抚养他成人的赖婆子是极好的。

    赖阴差看向巫恒:‘鬼域网bug还比较多,你手机里有翻译软件吗?拿来用用。’

    巫恒立刻自荐担下重任道:‘不用,我发现我会,我来翻译。’

    赖阴差和小白蛇想想巫恒一觉醒过来,就从傻子变成了厉害的巫医,说不准真变异了会英语了呢?

    几个外国阴魂怯怯地递来证件,小声用英语跟巫恒道:‘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无心偷渡,只为一睹贵国阴差是何等风采。’

    巫恒翻译说:“他们其实也不屑偷渡的,只是想看看华国阴差是不是长得人模狗样。”

    赖阴差听着那叽里咕噜还带口音的英语还觉得无语,转头听到巫恒那话本就死寂的眼神变得阴冷。

    想看看他们这些阴差长得磕不磕碜?

    怎么?觉得他赖俊长得磕碜啊?呵呵呵。

    为首的异域阴魂眼瞅着阴差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忙双手提着一袋金元宝递过来,继续说:‘这是孝敬大人您的小费,给我们办临时签证辛苦了,请收下。’

    赖阴差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金元宝,成色自然不如巫恒叠的,不过到底也值一些钱了,回转的脸色在巫恒的翻译之下变得愈加难看,巫恒翻译说:“钱都给你了,懂事的话就搞快点给我们办临时签证。”

    别说赖俊死白的脸拉的老长了,就连刘建国一家三口也没有任何好脸色。

    到了他们的地盘,求人还如此嚣张?

    几个阴魂吓得缩了缩脖子,忙用英文快速说明了它们此行的来意:‘大人,我们组团来华国是为了来看病。大师治不好我们,追问下勉强说可以来找华国的巫医看。’

    巫恒言简意赅地翻译道:“来这看病的,华国巫医勉强能给我们看诊。”

    全场暴怒!

    刘子洋和小白蛇两个飞扑冲上去,分别张嘴狠狠咬住为首的阴魂两条大腿。

    前面羞辱阴差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敢羞辱他的巫恒巫大夫!

    如今华国现知的巫医只有巫恒一个,竟然如此嚣张称巫恒只能勉强给他们看诊?

    巫恒哥哥可是帮他找到爸爸,又让他爸爸多活了一日,让他们一家三口的团聚的超级大巫医。在刘子洋眼里巫恒就是最厉害的巫医!

    这些长得怪模怪样的外国魂,偷渡被抓了还敢嘲讽巫恒?

    小白蛇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巫恒是自家人,是喜喜的大干爹!它自己暗地里笑笑巫恒可以,别人不行,别鬼更不行。

    两条腿被分别咬出牙印,刘子洋被虐杀致死身上本就带有戾气,小白蛇天生灵力,这两口下去两条腿疯狂从孔洞里溢出浓浓鬼气。

    其余鬼也同样不放过,小鬼娃和小白蛇打配合对着一群阴魂就张嘴乱咬宛若脱缰的疯狗。

    现场鬼嚎声嚎啕不止。

    ‘不是,大人,翻译大人,您到底怎么跟阴差大人翻译的啊?’被打得嗷嗷叫的南洋阴魂哭着问。

    巫恒茫然:“啊?我如实翻译的啊。”

    ‘够了!你们给我停手!’赖阴差暴怒大喊,阻止这场暴行。

    小鬼娃和小白蛇想着赖俊是有编制的阴差,只得停手。

    刘建国其实也在一旁蠢蠢欲动极想揍人,可想着自己生前的身份就强行克制了,又瞥见赖阴差死白的脸怒意滔天却依旧出口阻止,又暗觉没错。

    他们工种相似,做这一行确实不能随心而来啊,实在让人遗憾。

    只见赖阴差把勾魂索、灯笼、头顶的高帽和一麻袋金元宝全部扔给巫恒,扭着脖子,双手互捏骨节捏得咯吱响。

    赖俊冲入阴魂里挥出拳头打了起来,还不忘抬脚猛踹:‘你爷爷生前就是个恶霸,你以为我是什么良善的警察蜀黍?’

    ‘爷让你嘴贱让你嘴毒!’阴差巴掌落下扇得啪啪响,死人脸凶光大现,‘偷渡被老子抓了还敢猖狂,你们可行啊,你们知道在跟谁说话吗?未来的地府第一鬼差大老爷!’

    ‘嘴贱还敢嘴爷的追求者,谁给你们的脸?’

    巫恒:“……”什么追求者?

    赖阴差招招下狠手狠脚,还往男人最弱小的地方猛踹,要么就薅对方头发。

    残暴!

    实在是太残暴了。

    小白蛇兴奋起哄地哇哇叫了几声,和小鬼娃加入战斗。

    七八个异域阴魂被打得鬼哭狼嚎,它们的天都塌了,明明方才已经那么恭敬地讨好了,为什么还会被打啊?那翻译员有认真翻译转达吗?

    为首的一只南洋阴魂被踹了命根子,掩藏的阴气徒然暴涨数倍,高喊:‘吞了这些不长眼的小鬼们滋补滋补。’

    血腥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宛若一瞬间沉入了血海之中,高压让他们竟有些扛不住,哪里还有刚才的老实鬼模样?

    刘建国搂住妻子的腰,敏锐地发现这些方才还表情很老实的异域阴魂,神色变得乖戾凶狠。

    他是新鬼还不懂阴间行情,便有些说不上来,只觉得……只觉得像……

    妻子陈佳雯肯定地开口:‘它们全是沾过血的厉鬼!’

    陈佳雯在地府为了等家人在奈何桥上等了三十年,这三十年不知遇见了多少形形色色的鬼怪,自然一眼认出了厉鬼。

    厉鬼和普通鬼不一样,它们过奈何时都是被阴差们羁押着的。

    所以这七八个南洋厉鬼来华国作甚?它们一起闹不知得死多少人。

    巫恒盯着那混乱的战场道:“它们就是鲁国良在南洋供奉饲养的厉鬼们,刚才企图招来这些妖邪来制刘子洋它们。”

    只是鲁国良老头没想到那些在南洋凶恶的厉鬼们,面对偷渡来华国还是畏惧的,所以慢了那么多,撞上了阴差也只愿假装老实鬼企图蒙混过关。

    一听到提及刘子洋,这些厉鬼还是一家人最大的仇人鲁国良喂养的,刘建国和陈佳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刘建国见自己死后早已脱下了那身制服,他和妻子冲了过去。

    此时他不是警察,只是一个要为儿子复仇的父亲而已。

    刘建国虽是新鬼但本身有功德加持,他揍下去堪比阴差的力道,只能痛到嘶嚎乱叫。

    巫恒抛着手中的淡蓝色护腕,在一旁围观这一场堪称单方面殴打的战斗。

    几只南洋妖邪被刘建国赖俊反手困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跪了一地,只能呜呜呜哭着喊:‘别打了,求求大人们别打了……’

    大家忍不住给刘建国竖大拇指,果然生前不愧是经验老道的警察前辈,虽是新鬼这抓人的手段是小阴差比不上的。

    刘子洋十分骄傲地扬着下巴,非常享受这一切。

    赖阴差跟巫恒道:‘我把它们全部逮回地府去。偷渡、辱骂华国地府官方、厉鬼杀人这些罪证够它们吃好多壶了。’

    刘子洋小脸一垮,‘啊?它们要跟我们一路走?好脏脏。’

    巫恒充分发挥宠爱小孩的特性,把赖阴差的灯笼还给他,默念一道巫诀,朝几个魂形散乱的南洋妖邪招手:‘进。’

    赖阴差:‘……我靠,你这是给我强行升级啊。’

    这还不是爱?

    赖俊其实知道这一身制服都是法器,但就像游戏一般他等级太低还没有解锁,所以他成日就想着晋升。

    巫恒这是跨级给他解锁了,这是不尊重游戏啊。

    七八只南洋妖邪被关进灯盏里逃脱不得,可最中间的那盏引路灯还燃着火光,犹如在火烤他们的灵魂,只能不住地尖叫,疯狂挠灯笼外糊着的白纸。

    白纸灯笼霎时鬼影重重,布满了黑与血交织的手印-

    远隔重洋,此刻在鲁国良南洋别墅里的衣着异域的大师,猛地弓起身,身体内的血液朝心口极速冲涌而去,似海啸巨浪。

    “噗——”一口污血从口腔里喷出去。

    大师猛地倒在地上,一双染血的眼睛瞪得硕大如牛。

    他替鲁老先生养的降魔神将全……全没了?这怎么可能?

    鲁老先生难道出事了?

    随即大师气血翻涌之下,又连着吐了数口污血,几乎要心肝肠肺全部生生吐出来,带着浓浓的不甘整个人再也撑不住闭上了眼-

    真吵啊。

    赖阴差又看向巫恒,巫恒道:“还要让我给你开个禁言功能?”

    赖阴差看了一眼吵到耳根子疼的灯笼里,冷笑:‘爷等晋升了就懂怎么让它们集体闭麦了。走了。’

    赖阴差提起那袋金元宝,给刘建国一家三口都分了一个。

    刘建国连连摆手说不要,赖阴差又说:‘以前揍人的时候,都会给小弟分红,收着。’

    巫恒和小白蛇就不分了,他们在阳间也用不上。

    赖阴差又说:‘麻烦你翻译了,翻译得不错,以后还找你,这次就当欠你的。’

    一家人站在赖阴差身后,朝巫恒深深一鞠躬,朝他挥手。

    再见啦,以后他们一家人就能幸福地在一起了。

    阵阵阴风起,山林间逐渐消失了他们的身影。

    小白蛇站在巫恒身边立起身躯,有些怅然若失道:“以后就见不着小鬼娃了哎。”

    也没小仆人打扫卫生了。小白蛇有种痛失劳动力的极致悲伤。

    巫恒笑笑:“他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想过的日子了。”

    巫恒拿着那半截白蜡烛转身往承德医馆回走,小白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巫恒,你刚才把南洋妖邪关进灯笼里的那一招叫什么?”

    巫恒解释:“是一道上古的巫咒。”

    小白蛇觉得巫恒确实挺厉害的。

    “你想学?”

    小白蛇支起它的小角,哼哼起来:“我才不需要,我是天生天养的灵蛇,坐拥万里水井……可你这般苦苦哀求,那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同意。”

    说着还朝巫恒旁边凑了凑,蛇尾巴扬起来像狗一样摇摆。

    巫恒看它一身草屑离远了一点,又道:“你刚才跟疯狗一样乱咬真的很丢人。”

    “……”小白蛇落下了不自觉摇摆的蛇尾。

    巫恒当初答应何云霄当喜喜的干爹不仅是一个称呼上的问题,何喜喜想要未来长成何家真正的保家仙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小白蛇是个顺带的。

    巫恒有些来兴趣:“你说你什么都不会怎么会化形的?”

    巫恒见过小白蛇的人形,一个十岁左右的白毛小男孩。

    对于生灵来说,最开始是逐渐产生灵识,学会一些小术法,最后化形。

    小白蛇相当于跨级跳过去的。

    小白蛇梗着脖子喊道:“当然是因为我很厉害啊,我超强的!”

    小白蛇说完又哑了会儿,知道在巫恒面前什么都瞒不住,哼哼两声道:“我……我不会化形我就去傩公傩母面前哭了一晚上,哭晕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就,就突然会了啊。”

    巫恒:“……”

    行吧,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巫恒和小白蛇在分岔路口告别,一人回承德医馆,一蛇回水井睡觉。

    巫恒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还有淡淡洗衣液气味的护腕,有些犹豫。

    事儿解决了,朋友的护腕要不要还?

    巫恒捏着护腕,材质很好很柔软,很易吸汗,估摸时玄平日也经常戴着这东西锻炼,难怪何云霄才会在更衣室一时口嗨,可惜他没看过。

    “说不准以后还有用,”巫恒往自己手腕上戴,走在月色下喃喃自语,“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朋友之间也用不着,还显得关系过于生硬。”

    对,这就是他的了,还什么还。

    *

    大妈王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却又非常爽的梦,梦见那个男人终于不再是噩梦而是单方面的爽。

    梦里把那死老头子打得皮开肉绽,没有半点好皮肉。这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在梦里梦见。

    就是可惜只是一场梦,若是现实就好了。

    王梅靠坐在床边心情低落了一会儿,拿过一旁的手机。如今她们这些大姨大妈也学会网上冲浪,短视频刷得飞起,王梅还学会了拍摄广场舞加些特效有很多点赞呢。

    王梅点进短视频刷了两条,看到最新一条的视频推送让她整个人一震。

    这视频是一个定位坐标为河子坡镇南傩寨的普通网民,却拥有高达八十几万的点赞,看视频发布时间也不过短短一夜之间而已。

    视频里一个染满血的唐装疯老头在地上疯狂打滚,嘴里骂着“贱女人,敢反抗?反抗就强.奸!老子干.死.你!”

    这句话才刚刚骂出口,一颗带着牙龈血肉的门牙被生生打飞出去。

    加速打码的视频里,唐装老头碎了一口牙,只剩血粼粼的一张嘴,好似当初无耳无牙的刘子洋。

    王梅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这……”

    视频里的这一幕,竟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颤抖着手在评论区里手写发送了一条评论:【你也做了这样的梦吗?】

    很快下面就有网友回复王梅:【大姨,什么梦啊,这是真实拍摄的录像啊。】

    【这话什么意思?也?梦?我妈今早起床嚎啕大哭,第一次跟我说了她年轻时候遇见的事情,又说梦见和很多姐妹一起打了坏人。大姨你也梦到了?真的假的?】

    王梅赶忙戴上眼镜点进那个账号,这明显是一个小姑娘的自用账号,里头有她和妈妈的幸福合拍。

    王梅一眼就认出这个小姑娘的妈妈,就是昨晚梦里她殴打路亮时,一旁疯狂踹命根的那个姐姐。

    她们,竟然做了同样的梦?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王梅再度返回短视频查看,一大清早平台推送的几乎都是这件事,一刷就有。

    #惊!南洋知名古玩收藏家鲁国良竟是在逃三十年的杀人犯!#

    #古玩收藏家鲁国良先生深夜在网红医馆门口自戕,疑似精神病发作。#

    #民警回光返照,跋山涉水亲手逮捕当年的凶手,挖出亲子遗骸后病逝。#

    ……

    各大新闻媒体的小编键盘都快要敲出火星子了,能写的新闻实在太多了。

    网友几乎是一醒过来就吃了一大口瓜。

    【卧槽这不是前两天连麦承德医馆的那个老先生吗?巫恒说得脏病那个。】

    【所以这死老头子走私文物,强.奸甚至奸杀妇女几十人,还杀了警察之子?又逃到了南洋逍遥法外三十年?我的妈呀……】

    【所以巫恒真的诊对了,真是个得了脏病的法外狂徒。你们说他为什么会跑到承德医馆门口发疯?我查过鲁国良一周前的采访,老头子精神好得很,怎么可能有精神病?】

    【……你们注意看新闻了吗?这老头吃掉自己的耳朵碎了一嘴,三十年前的新闻,那个警察就收到了鲁国良送去的左耳和一嘴牙。巫恒昨晚下播的时候说过要复诊之前的病人。】

    巫恒的各大粉丝群更是激动到疯狂。

    【别乱说啊,我们恒恒什么都没做,是那老头子咎由自取。懂的都懂就是了。】

    郭江窜上来激动发言:【我昨晚被托梦了,小姑妈说以后不用被惦记心脏了呜呜呜呜,巫大夫办事真迅速。】

    【呜呜呜呜谁还记得我们恒宝下播前曾经十分温柔地说过一句话,‘如果梦到我也不要害怕’?】

    巫恒说这句话的录屏被网友扒出来,在各大平台疯传。

    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大姨大妈戴着口罩出面,表示自己确实做了这样的梦。

    她们中有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敢提及这件事,而如今她们决定在家人的陪伴之下,勇敢地向警方说出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王梅终于明白过来,昨夜那不是梦,她的魂魄真的看着前方那道烛光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承德医馆,在医馆门口报了大仇。

    王梅瞬间嚎啕大哭出来,泪水洒在被单上,她想过路亮被逮捕吃上一颗花生米,却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亲手还击的那一天!

    而这一切竟是一个在网络上素未谋面的巫医小大夫带来的。

    王梅猛地擦去泪水,对“承德医馆”点了关注,喃喃道:“什么时候开播?我一定要给他送礼物!”

    一辈子的梦魇,终于解开了。

    *

    被讨论的中心巫恒还在睡觉,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来电的人是王军。

    那头王军的声音无比焦急:“巫恒大夫起了吗?路亮就医途中发疯,拿针管扎随行的警员和周围的小护士!”

    那路亮有脏病啊,听说还是玩鬼搞出来的脏病。

    这操作一出,被扎了的护士直接没崩住哭了,小李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鲁国良无尽地狂笑着,目光阴毒地环顾所有人:“哈哈哈哈……”

    脏病嘛,还是各大医院和大师都解决不了的脏病,除去性传播母婴传播不还有血液传播吗?

    他知道自己完了,华国不会放过他,他仇视所有人。

    看到周围的无辜人中.枪,路亮心里升起一种极致的快感。

    巫恒闭着眼说:“他那脏病我治好了啊。”

    死老头子一愣,嘶嚎大喊:“怎么可能治好?不是要……”

    软骨的灰?

    老头忽然一顿,猩红的眼瞪圆了。

    他,吃了自己右耳的软骨。

    这也行???

    巫恒揉揉眼打着哈欠道:“你就说这病我有没有治好吧。”

    第038章 第38章

    第38章

    鲁国良一时哑口, 甚至有些发懵。

    他被抓后其实复盘了很久,他一度怀疑过巫恒给他的药方捏成的药丸子,就是他产生致命幻觉的关键所在。

    而巫恒最后说的一味药引——软骨, 不过是他为了摊牌他要帮刘子洋那小畜生复仇随口说的。

    结果人家还真把他治好了?

    照这样理解, 他当时和巫恒翻什么脸?转头去买点掌中宝、猪软骨啃了不是就完事了吗?还折腾个啥啊!

    巫恒鼻子发出初醒的轻嗡声, 语重心长地道:“路老先生,他们都说医生不挑选病人, 罪大恶极的罪犯也有获得救治的权力。”

    “就当我做了善事, 免费为你义诊了吧。我果然是一个极其善良的巫医。”

    鲁国良:“……”

    听听,听听巫恒那语气, 好像他还亏大了一般!

    这件事来说巫恒确实没有获利多少, 一个弥留之际的老警察能给他多少诊金?顶天不过五位数!

    然而巫恒收获的却不止这一点点, 全网的流量关注就罢了, 最重要的是他获得的功德加成,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巫恒从床上坐了起来道:“路老先生,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若不想死后被地府清算得太惨,把你走私的文物如数上交。”

    巫恒微微一弯唇:“否则,地狱十八层,你层层都要体验个遍。”

    鲁国良遍体生寒。

    他知道他完蛋了,当年犯下巨案,虐杀警察之子, 奸.杀妇女强.奸.幼女,昨夜还非法入境, 刚才又危害公共安全, 这一桩桩一件件够他吃好几粒花生米了。

    一死也罢, 但若是被地府清算……

    他之前本想着他只要死在南洋,届时在南洋阴界投胎, 以前在华国犯的事小小南洋阴界是没资格清算的,他大不了下辈子不当华国人就是了,反正当华国人也没多大意思。

    结果,他回国被抓了!!死也要死在华国国内,这下华国地府就来活儿了。

    鲁国良全身打了个寒颤,真完了。

    “你因财犯下滔天杀孽,如今因财被捕也算是全了因果,不算亏。”

    鲁国良喉咙颤抖着:“你知道?”

    巫恒冷笑:“我说过了,我若把脉,你的生前未来我都一清二楚。”

    这鲁国良当初遇见有脏病的女鬼,就怀疑是人暗中设计。

    之后鲁国良确确实实收到了一个组织的来信,对方声称早就知道他得了脏病,要他一半的财产就帮忙治好这脏病,否则三日必死。

    他可是白手起家啊,努力了一辈子的家产就这样被仙人跳搞没?鲁国良接受不了!

    可自己的大师和医生都没法子,为了保住财产,鲁国良才决定冒险回国找巫恒,谁知道会被逮?

    鲁国良心里瞬间悔得肠子都青了,还真不如捏着鼻子交出半副身家,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下场。阳间阴间集体清算可怎么承受得住啊?

    巫恒心里略显担忧,这鲁国良是和国内一位富商吃饭时中的仙人跳,怕搞事的人就在国内。

    这个妖邪四起的世界,果然不太平。

    “多谢巫大夫,不会被传染就好。”王军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拿过来,让地上嚎啕大哭的小护士快些起来,和同样中招的小李去处理一下。

    虽说不会被传染脏病,但到底是职业暴露了,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王军那边还很忙,巫恒就不打扰挂了电话,不过他也没有睡回笼觉干脆起了床。

    巫恒下楼时尤金已经把医馆开了门,餐桌上摆了十几道菜,看得巫恒震惊:“尤金哥,这是提前过年了还是咋的?早上吃这么好?”

    尤金提着水桶从医馆外的院子走进来,忙过来把巫恒按住坐下,“昨晚你不是受惊了吗?我让我阿妈做了些好吃的,多吃点压压惊。”

    尤金跨过长条凳在巫恒旁边坐下,苦着一张脸絮絮叨叨地骂道:“你说这都是啥事啊?咱们院坝里全是血,我刚才用清水和刷子刷了好多遍,还能看出来。我就弄不明白,咋就非要到咱们医馆门口发癫呢?”

    巫恒端起豆浆,就着炒得金黄的炒饭美美吃着,还不忘随口说道:“尤金哥,待会儿你抓一把花坛里的泥灰扔在水桶里,就能把门口的血污冲干净。”

    “对了,这豆浆真不错,是尤叔用黄豆亲手现磨的?有剩下的黄豆吗?送我吧。”

    尤金夹着泡菜吃馒头,对巫恒的要求也没放在心上,点头道:“是有剩下的,我给你装一些。”

    巫恒吃完早饭后出了医馆,提着一小袋黄豆一路朝寨首家方向走去。

    敲门进去就看到周易他妈在院坝里洗衣服,又把水倒去浇菜。转头看到巫恒来了脸上浮现出笑容,“小恒来了?是来找阿易的吗?”

    巫恒点点头,周母又笑说:“小恒啊,我们阿易去学校上学了,这不开学了吗?”

    巫恒记得镇上学校是大后天统一开学来着,还是说提前一天入学考?

    周母犹豫了一会儿,给巫恒递来一张小凳让他坐下,同时道:“小恒啊,嬢嬢有些话跟你说。你和阿易不一样,读书是他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我们一家人都希望他能考出大山,见见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嬢嬢不希望你影响他学习。”

    前段时间,周母发现一心读书的儿子竟然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草药,好像说是巫恒防蚊膏的原材料。

    她发现他书房抽屉里藏着上百个防蚊膏!听说还要打包叫快递员发出去。

    当天晚上周母就控制不住和周易大吵了一架。

    周母怒不可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高三了!明年六月就要高考考大学了,这个时候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周易被抓包了,神色也很不自然,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只是低声道:“阿妈,我心里有数的,答应好的事情总得办完,两三日的功夫就能搞成。”

    周母声音控制不住扬高:“谁让你整这些玩意儿的?这是你现在该做的吗?不准再搞了!咱们家也不缺你赚的那三瓜两枣!”

    两母子就这样吵了起来,周母也没想到平时腼腆内向的儿子竟然死活不愿松口。

    两母子就那样冷战,也不知道是不是儿子突然想明白了,前几天开始就认真学习起来,听他阿爷说半夜起夜看见他还在学习。

    周母起身去了堂屋,从里面提出来一个大口袋放到巫恒面前,道:“小恒,这就是你做的驱蚊膏吧?你看是自己拿回去发货,或者嬢嬢帮你叫快递员来收?”

    “你喜欢吃金钱猪肘肉,周嬢今天正好得空给你做成不?”

    巫恒瞧了瞧布袋子里包装好的驱蚊膏,提到面前笑道:“不用了周嬢,我让尤金哥帮我发就成。”

    巫恒顿了顿有些好奇:“学习就这么重要?”

    周母连声道:“那是当然的呀。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最重要的就是学习。”

    “阿易最近那么认真的复习,这次开学考定然能拿下来第一来。”

    周母眸底闪过一丝冷意道:“谁都不能耽误阿易学习!”

    “小恒,你这段时间暂时别找阿易玩了,行不行?”

    家务可以明年再做,网络可以考后再用,朋友可以高考后再交,甚至娱乐也要全全推到高考之后。

    周易如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学习!

    人如果能24小时不休息,那么学二十四小时也行。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他们当父母的,难道会在学习上害自己孩子吗?

    巫恒没说话只是把布袋子打了个结,正欲出去时寨首周大贵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巫恒时震惊得不得了。

    一个上前就把巫恒抓住,欢喜得不得了:“小恒,鲨鱼平台那个‘承德医馆’账号真是你每天在直播?”

    老大爷高兴得不住拍着大腿:“我的天呐,你晓得不我跟着去警局做笔录时听到他们说到你,我还以为说的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巫老大夫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所以周大贵就没指望巫恒真能把这个账号经营出什么花样,结果他听到别人讨论这才点进去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承德医馆的粉丝数量已经快破千万了!

    粉丝群都有上百个。

    周大贵本来还担心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疯老头私闯他们南傩寨,这消息传出去怎么可能还有游客来这里旅游?毕竟安全都无法保证啊。

    周大贵生怕昨晚的消息传出去,结果这消息闹得几乎人尽皆知,新闻记者把警局外团团围住,周大贵这辈子第一次体验到明星聚光灯的感觉。

    最开始寨首老爷子以为真搞砸了,昨晚是真的快气哭了,他这把年纪就想靠着政.府带着寨子搞旅游经济,让寨民都过上好日子。

    结果事情发酵之下,听说网友都在讨论承德医馆和巫恒,甚至#南傩寨#都上了热搜。

    要知道他们这南傩寨有多小?小到缺德地图都没有标明!

    从警局回来这一路上,周大贵就接到了好多电话,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寨首老爷子,您知道不?我的民宿下周正式对外营业,已经被约满了!”

    “还有游客打电话来问,提不提供接送服务?我家只有三轮车啊。”

    打电话的是巫恒的二大爷,他家开了民宿,本来之前就没开业,是李浩几个京爷砸了大钱才勉强让他们提前住的。

    如今几位京爷回去上学了,二大爷还在担心这花了大几十万修的民宿楼,也不知道会不会亏到血本无归啊?

    结果,提前约满!

    细细一问全是冲着巫恒来的。

    这哪里是民宿啊,直接改承德医馆住院部大楼算了。

    寨首老爷子高兴疯了,谁知道小恒这么厉害,真把账号给盘活了,还引流了这么多游客打算来玩。

    老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必须得留下第一批游客。咱们村的乡傩每年正月才办的,要不提前办?赖娃子没了,找谁来主跳?”

    一回家竟然还看到了主角巫恒,周大贵更高兴了,一个劲儿地握着巫恒的手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巫老大夫厉害啊。

    “好孩子,好啊!虽说从未念过书,但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老巫以后可算是能放心你了。”周大贵看着巫恒欣慰极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娃。

    周母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心里也为巫恒感到高兴,同时又道:“等阿易熬过这一年,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咱们看着的两个孩子也算是都找到出路了。”

    周大贵可是知道前段时间两母子吵架的,不由道:“儿媳妇啊,阿易学习紧,咱们心里懂也别一直挂在嘴边,别给他太大的压力,尽力就行了。”

    周母心里不赞同公公的话,但面上却点头称是。

    巫恒看了看,忽然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个布袋,递给周大贵道:“周阿爷,这是医馆药房的黄豆,周易要是学习压力太大就给他吃着玩。”

    寨首老爷子顺手接过,就当是巫恒给朋友的小零嘴。

    巫恒提着装有驱蚊膏的布袋子转身离开了寨首家,又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周易的书房。

    邪病易治,心病难医。有时候生一场病,也是有必要的。

    巫恒回了承德医馆,在网上下单联系了镇子附近的快递员上.门,打算把预售的驱蚊膏发出去,免得逾期。

    周易都已经开学了,巫恒不由想到何云霄他们一群人,全国的开学时间应该大差不差吧?

    他打开微信,进了“巫恒保护协会”的群,群主是李浩,管理员是王栋+几个毛,何云霄和昨天才被拉进来的时玄只是群成员。

    【恒恒宝贝:你们都开学了?】

    李浩率先回复:【开了开了,一开学班主任就在疯狂渲染紧张气氛,还征求学生是否住校。】

    【何云霄:我签了同意住校的表,千万别让我和@群主李浩这几个人住一间寝室。】

    【群主-李浩:你想和我们当室友,我们也看不上你好吗?我不住校,在校外租房。】

    时玄发来了一条语音,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我走读。”

    【管理员-王栋:?你为什么发语音?】

    不懂规矩!

    没看见巫大夫是文字询问吗?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李浩他们觉得时玄不配待在这个群,他没有自助维护巫恒的潜意识。

    不过何云霄松了一口气,他宁愿和李浩那群人住一个宿舍,也不想跟时玄住一起。得亏他走读啊。

    学校离别墅不算远,只能说时玄是年级第一不怕耽误那一点时间。

    【恒恒宝贝:@群主-李浩,你们租房的时候不要租西边的。】

    李浩几人得意直叫,这就是被巫大夫重视的表现啊。

    他们租房自然不可能是差房子,不仅是学区房而且还都是豪华小区,这种小区更注意风水朝向,只要钱到位,租到好房子是很容易的。

    李浩今天报道完在学校附近的学区房转悠了一圈,心中已经有心仪的了。

    几个毛还在哭唧唧发语音,“巫恒大夫,开学我们把毛染回黑色了,你千万不要忘记我们啊!”

    【何云霄:标志都没了,肯定忘。】

    巫恒看着群里李浩几人在阴阳何云霄,好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在读书,他倒显得有些异类了。

    【恒恒宝贝:@何云霄,我今晚来接喜喜。】

    何云霄开学,照顾喜喜的精力就没那么多了,是该把喜喜送回给巫恒了。

    何云霄想到今天全网都在讨论承德医馆,巫恒被关注得厉害,怕巫恒被有心人认出来了不好解释怎么突然出现在京市的。

    云霄便摸着小灰蛇光滑的鳞片,撇了撇嘴回复。

    【何云霄:巫大夫,要不让那条小白蛇帮忙来接吧?】

    【恒恒宝贝:不了,我亲自来接。】

    何云霄略感诧异,旋即感动得不要不要!

    果然不愧是喜喜的亲干爹啊,看看!看看对他们家喜喜多好啊?干爹不放心外头的黄毛蛇拱自家的白菜闺女蛇,要亲自来。

    何云霄又切出聊天群,单独私聊巫恒。

    【何云霄:嘿嘿巫大夫,以后您的行程可以单独告诉我,不用在群里发。】

    免得被李浩那群人截胡。

    【恒恒宝贝:顺手的事而已。】

    何云霄看到这回复很快又自行理解了——

    这才是真正的偏爱,巫恒对他的偏爱。

    就刚才那串话群里人都看到了,李浩王栋几个毛肯定又是羡慕他怀过蛇胎的一天吧?

    哈哈哈今年暑假最幸运的就是生了一条小灰蛇。

    *

    巫恒听何云霄说,他们学校高三生要晚上九点放学,所以顺着水井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听说这些学生一入学就要参加入学考,他倒像是个闲人。

    高三老师批阅试卷的速度也是出奇的快,今天考的试晚上就全部批改完了。

    周父周母第一时间联系了周易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个中年大叔,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

    “周易这次入学测验考得非常好!直接拿下了年级第一名,这样努力下去以后985很容易,再努力点清北也是能指望的。”

    那可是清北的苗子啊,他们这镇上也没有出过几个啊。

    班主任又说:“就是稍微粗心了些,竟然把最简单的数学选择题做错了,不过也不妨碍他考第一。”

    周父在一旁皱眉说:“选择题一道四分呢?就粗心丢了?”

    周母点头:“我听说一分就是千人的名次,这孩子怎么这般粗心?回来我得好好说说他。”

    班主任笑笑:“只是一次摸底测验而已,总体实力不错就行啦。”

    班主任还和学生家长讨论周易的学习情况,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他班上的班长喘着粗气跑进来,焦急地高声大喊道:“老班你快去看看吧,周易发疯了!因为粗心做错了一道数学题,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现在更是要跳楼啊!我们拦都拦不住。”

    周易父母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跳楼?

    这头,巫恒已经顺着水井爬了上去,从容地取过一旁的干发帕擦头发,拿起桌上刚烤出来的饼干咬上一口,酥酥脆脆还有余温。

    巫恒回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水井,确定哭闹的小白蛇没有偷偷跟来。

    巫恒来到时玄楼下,仰头看到他卧室的窗户大开着,里面柔和的光线泄露出来。

    巫恒正打算学偷香窃玉的小贼爬上去,隐约听到里头有对话声。

    “少爷,时总今天让你去学校住宿,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别把他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时玄细长的手指正在拨动如墨的发丝,今儿开学剪了新发型打薄了些,不知是否有些怪怪的。

    “我知道。”时玄平静地回答,他对生父本就从未指望过什么。

    巫素打量着时玄,已经回家他不换睡衣怎么还收拾了起来?

    时玄在窗口书桌前坐下,忽然开口问道:“巫管家,你是不是一直想离职?”

    巫素连连点头,“就是时总不让。”

    他暗暗浇死过时总的发财树,还故意当过只拿钱不干活的甩手掌柜,人时总就是不愿意放人。

    如今儿子突然清醒,老爷子又暂时回不来,他只想着回老家看儿子去。

    时玄对这位管家观感不错,人人都厌恶畏惧他,只有这位管家叔叔会对他有好颜色。时家这泥潭,巫管家能走还是走吧,自他成年后他就觉得越来越不容易控制四溢的阴气。

    时玄说:“我爸过几天出国谈生意,巫管家若想离职就那时离吧。”

    巫素没接话,时玄扯了扯脖子上宛若训狗的项圈讥笑了一声又道:“这东西也一同还给巫管家。”

    巫素心头惊喜,连连点头退出房间:“好好好,那少爷别复习得太晚,早些休息。”

    巫恒听着里头没动静了这才爬了上去,一翻就坐在窗台上,长腿搁在长桌上正好抵在了时玄心口上。

    巫恒:“……”

    这窗口哪来的书桌?!

    巫恒看着时玄白衬衣胸口微黑的鞋印,不好意思道:“抱歉朋友,弄脏了。”

    巫恒穿的是南傩寨阿嬷们都会制的布鞋,穿着很舒适,他这一双是尤金哥的阿婆给他缝的。

    时玄抓住他脚踝淡笑称:“不用抱歉。”

    少年手指微冷的触感自脚踝不断蔓延至耳根,巫恒的手不由握着身后的窗台,正欲再开口时听到门把手传来窸窣声,巫恒当即就要从窗台翻下去,却架不住脚踝正被时玄握着跳不了,门先一步开了。

    巫素端着一盘盛有糕点的餐盘走进来,笑容满面道:“少爷吃些夜宵再……小恒?你怎么在这里?”

    巫恒的脚猛地挣扎甩开时玄的手就那么坐在窗台上,回头迎上巫素错愕的神色。

    巫恒正在想如何解释,巫素难受极了,怒声咒骂道:“这该死的时家果然是个鬼地方待不得了,竟然害我儿子离魂跑到这里来。”

    时玄一贯平静的面色也微微一变,目光在巫恒和巫管家身上来回徘徊。父子?

    等会儿,方才他好像让巫管家赶紧离职?

    如今就业压力这么大,他们时家也不错的。

    第039章 第39章

    第39章

    巫素一个快步跑来, 顺手把盘子塞到时玄手里,痛苦不堪地看着窗台上的巫恒,说出口的话却是对时玄说的:“少爷离我儿子远点!”

    在时家这么多年, 别以为他不知道时家这一系列古怪都和这位少爷有关系。

    巫素已经彻底怀疑他儿子从远在三千多公里外的老家离魂到京市, 肯定是受了时玄的影响!

    时玄:“……”

    时玄喉结动了动, 端着夜宵往后面撤了一步,和他们保持距离。

    巫恒不好跟他爸解释他怎么跑来的, 想起他方才猜测他是离魂了, 顿时有了主意。

    一双眼眸无神地看着前方,双眼出奇的空洞, 眼瞳压根没有聚焦, 很多新鬼就是他这鬼样子的。

    “真离魂了!时家这破地方狗看了都要吐口水。”

    时玄没吭声:“……”

    巫素忙伸手把巫恒从窗台里接下来, 看儿子还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 俨然不知道自己来了哪儿。

    巫素感动不已,虽说肯定是受了时家这鬼地方影响而来,但应该也是因为小恒太想念父亲,终归是有联系的!

    巫恒学着离魂的生魂逐渐聚焦眼瞳,微微一歪脑袋:“爸?”

    时玄微微弯弯唇,他倒是演得像又可爱。

    巫素摸了摸泪道:“小恒啊,这时家少爷方才说放你爸离职,咱们爷俩很快就能在老家团聚了。”

    “这时家虽说他家老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家少爷很不错,不爱说话却说话一向算数。”

    时玄不由捏紧了餐盘:“……”

    说话一向算数……巫管家对他印象过于好了点。

    巫素已经快三年没有回老家了, 平时网络联系也少, 骤然看到巫恒哪怕只是儿子离魂了也有说不完的话。

    “小恒, 你现在是生魂……快些帮帮爸爸弄弄手机。”巫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手机,塞到巫恒手里面。

    中年人不像年轻人那么会玩手机, 巫素也一样,很多都不太搞得明白。

    巫恒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各个APP有些沉默,手机主题背景一片漆黑,各个APP的图标不是大红就是死白,一看就不正常。

    巫素点进一个游戏对巫恒说道:“小恒,这是阴间版的《开心消消乐》,快帮爸打打3912关,卡着一直过不了。”

    巫素一直记得小恒喜欢玩这种游戏,他很喜欢听里面破冰的声音,算是行家。

    巫恒沉默地看着这一关,里面原本可爱的青蛙、狐狸、小鸡全部变成了死人遗像,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我一直过不了,输了就得把我的遗照挂上去。”

    巫素是怕用手机的,因为时家这鬼地方怪得很,他手机像是受了影响下载的各大APP都阴气森森的,小血书里秀遗照的,微博里讨论谁的死因最炫酷的,地府官方投诉平台里吐槽奈何桥水质太差的,看得他精神快不正常了。

    外界正经app压根摸不着,所以巫素一般不用手机,平时想和家里联系几乎用的都是时家的公用电话。

    之前为了强迫自己适应时家这鬼地方,他玩起了儿子爱玩的阴间版《开心消消乐》,本以为过不了就罢了,结果玩了才知道过不了下一个被挂游戏里遗照的人就是他。

    看见巫恒离魂而来,巫素只能赶紧求助巫恒。

    巫恒看了时玄一眼,显然是他的朋友阴气太重,让他爸的手机自动连了地府的鬼域网。

    巫恒细长的手指立刻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每每组成一组游戏特效就爆出血水,几番操作下就成功通关,把手机还给了巫素。

    巫素见赢了这才放心,转头就把app给卸载了。

    巫恒见巫素在这里也不好多待了,便开口说:“爸,我想回家。”

    巫素难受:“爸也想回家。”

    幸亏时玄已答应这几天让他偷摸离职了,很快就能回到家乡,还要带着那个项圈回去。

    其实在之前,巫素并没有把那只项圈放在心上,只当是巫恒随身的物件。

    那个深夜,神色古怪的赖麻子抱着小小的巫恒闯入承德医馆,当时尚在襁褓里的巫恒戴着的正是那只淡金色的项圈。

    偶然来京市中医馆运送药材的机会,恰逢那位时总带着孩子四处求医。

    时总看中了小恒那只项圈借去用用,又找来了京市知名的大师用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术法,那只项圈就隐匿在时玄的脖颈上,随着时玄长大而长大,外人压根瞧不见。

    巫素那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项圈怕不是凡物,再想向时总要回之时,他各种理由不还了。

    后来巫恒确诊智力缺陷,整个人都傻傻的,巫素甚至都怀疑过是不是因为丢失了那只项圈?

    巫素和时玄把巫恒送到时家后门外,巫素怕巫恒找不到回家的路便道:“要不买点纸马骑马回去?也不知如今纸扎店有没有卖GPS的。”

    巫恒笑说:“爸不用担心我,我等会儿就能到家。”

    巫恒顿了顿又说:“以后我经常来看爸哈。”

    巫素内心感动,他们小恒就是太想他太缺父爱,离魂也要不远千里来京市寻他。

    巫素也不太明白阴间的交通发展情况,只当巫恒离魂后说的是真的,他看着巫恒离开的背影,忽而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巫素:“魂魄也有影子吗???”

    巫恒脚步微顿,立刻加速朝何家方向走去,在那夜间薄雾里逐渐隐匿了身形。

    时玄微弯着唇,轻瞥身前的白衬衣上淡淡的污垢,不仅有影子还有鞋印呢。

    巫素转头看向时玄,见少年避开他的视线步子比方才快了些,他跟在后头低声询问:“少爷,这次时总好像又要去南洋谈生意,时间订在后天下午两点半。”

    是那个时候离职吗?

    时玄自然听得懂巫素话里的意思,斟酌了一会儿说:“巫管家,我家,其实也还不错。”

    巫素闻言略感不妙,反问道:“不知少爷觉得不错在哪儿?”

    这少爷自己都想脱离时家,还敢说他家不错。

    时玄被问得一阵沉默,良久后答道:“工资不错。”

    巫素赫然被噎住,这话无法反驳,一个月二十万呢。

    *

    “巫大夫,您对咱们家喜喜真是太好了,竟然亲自跑这一趟。”

    何家人早就等待巫恒已久,见他进来就忙迎接上去。

    何喜喜鳞片都光亮像是回家做了个spa,脑袋上戴着何太太给准备的定制发卡,身边堆满了爷爷奶奶亲爹购置的各类物品。

    巫恒扫了一圈各类礼品,觉得小白蛇就是想来当赘婿都有得排了。

    巫恒今日的穿着就比较随性,除了脚上那双颇有民族特色的手工布鞋外,很像城市里穿白T恤的高中生。

    何云霄看了看巫恒脚上那双好看但不太搭的布鞋,便掏出了手机进入了一家知名鞋品牌的官网。

    家里之前为巫恒备过拖鞋,所以何云霄知道巫恒的鞋码和他一样。

    何云霄招呼着小灰蛇过来:“喜喜,快,来帮你爹抢购新鞋,买两双。”他和巫大夫一人一双。

    这家鞋品牌虽说是国产鞋,但架不住发展势头极好,饶是那些习惯只穿国际名牌的富二代少爷们也会多看一眼。

    这次出限量版球鞋,样式也漂亮,首发不过五千双。

    “嘿抢到了!果然不愧是咱家未来的保家仙!”何云霄抱着喜喜亲了一口,又转头看向巫恒说,“巫大夫,最快明后天就能到,等货到了给您送去。我自个儿订的灰色,给您订的橙色款,这颜色靓丽好看。”

    网上都说巫恒适合靓丽的颜色,当初他条巫舞脸上画的靓丽色彩,直接还让网友津津乐道。

    巫恒瞧了瞧手机屏幕里显示一购而空的样鞋,笑了笑反而没回答,只是接过喜喜打算悄悄回时家返回南傩寨。

    他手臂上缠着小灰蛇,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有些后悔没带小白蛇那条劳工蛇了。

    顺进半掩着的后门门扉,他往古井走去时微微仰头看向三楼卧室窗口的方向。

    抬眸那一瞬,时玄正倚在窗边看他,眸光浅浅却又温和,而那还未换下的白衬衣心口赫然还留着他的鞋印。

    时玄并没有开口打招呼,目送巫恒悄然离开。

    如同往日,他又再次开始期待那道身影下次何时从那井里而来。

    *

    夜里凉风习习,一辆敞篷火三轮车在乡间小道上急速飞驰,风刮得哗啦哗啦响。

    周父坐在驾驶位置铆足了劲儿踩着油门,火三轮后面是敞篷送货用的,所以没有座位,周母和周大贵只能就这么胡乱盘腿坐在里头。

    周母根本坐不住,又在踉跄间起身抓着前面的栏杆,急切地对周父道:“快些,再开快些!”

    到底是乡间小路不是高速路,开往镇上也花了好一阵功夫。

    周母吹着冷风,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哭起来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这次考这么好,竟然想不开去跳楼!”

    周大贵蹲在一旁,心里也担心这唯一的孙子,摸出口袋里的烟卷,咬着烟屁股怒道:“我之前就说过了,让你们两口子不要把孩子逼得太紧。”

    “多那一分少那一分别揪着不放,你们就是不听劝!”

    周大贵想起今天刷了一天的巫恒直播回放,想到那个叫王蔷的女娃儿,又愤愤道:“清北有那么好考?考不上清北,怨不得阿易,怨咱家祖坟自个儿没冒青烟,怨咱周家的祖宗没给孩子创造好条件!”

    周母忙打断说:“阿爸,你别说考不上清北这样的晦气话,阿易班主任刚才都说了,他再努力些清北有望的。咱们南傩寨可从未出过清北的学生,这也是您当寨首的业绩。”

    周大贵猛抽一口烟,被这话气得直呛喉管,也没心思抽了,带有老茧的指腹直接掐灭烟头扔进一旁的田里。

    他自然希望孙子给自己长脸,但也要人健健康康的啊。

    再说了,今儿看了巫恒的直播回放,只觉得周易像巫恒这样也不错,压迫太紧怕把孩子逼疯,就像几十年前隔壁寨那个。

    周父把火三轮开进镇中学,说:“我那儿我知道,他没胆大不会跳的。”

    此时学校里还显得很混乱,楼下有很多放学未归的学生们在看热闹,抬头时在黑夜里隐隐可见有一道身影正坐在顶楼天台上。

    “周易!”

    一家人火急火燎往顶楼跑,在入口处遇见了学校领导消防一众人,班主任他们离周易远远的也不敢靠近,怕激怒他。

    “哈哈哈做错了,你有什么资格做错?故意做错?”周易悬空坐在天台上,弓着背发出古怪的笑声。

    班主任看见家长来了,低声道:“快劝劝他。”

    周母立刻出声道:“阿易,你莫做傻事,你班主任刚才说了你这次考得很好。”

    周易倏地一下机械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夜幕之下他的眼睛亮着异样的邪光。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串话:“我,考得很好?”

    一群人没有由来得一抖,总感觉周易有些怪怪的,莫不是真压力过大精神有些失常了吗?

    周易忽然从天台上站了起来,面朝他们背对天台外,发出怪异的嘿嘿笑声。

    消防大队队长立刻要让这些家长闭嘴,周父反倒朝前面走了一步厉声道:“别胡闹了快些下来。”

    周易眸中痛苦和怪异之色交织着,他突然朝后面猛退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在无数尖叫声中比消防员动作都快得多,生生从高楼坠下去。

    那一瞬间,周易父母的大脑空白一片。

    周母生生瘫软在地,心脏似乎都不会跳动了。周父双腿发抖,也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

    那一刻,两夫妻的脑海里不由逐渐浮现出周易出生时的一幕幕,怀孕时一家人的喜悦,看着小小的婴孩刚刚出生时初为人母的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健康平安长大就好了。

    不需要他大富大贵,不需要他学习多么好,也不需要他为周家增光添彩,只要他遵纪守法,能平安健康就足够了。

    人似乎永远都是贪心的动物,他们逐渐忘记当初最纯质的想法。

    要孩子和同班同学比,要TA样样名列前茅,永远打着过来人的旗号指挥着TA的未来该如何走。

    在他自天台倒下去那一刻,曾经最简单的期望又重新从内心的深潭里浮了出来——

    健康平安长大就好。

    什么优异成绩,什么清北大学,都没有孩子的命重要!

    似乎醒悟只需要一刻。

    周母哭得歇斯底里,尖叫着甩开所有人,发疯似得朝楼下狂奔而去。周父紧随其后,跑得飞快。

    “周易……阿易,你千万不要有事,阿爸阿妈只想你健康长大,别的什么都不要!”

    反倒是周大贵踉跄着被班主任扶住,他稳了稳心神说:“方才,方才那不像是我孙儿。”

    寨首比常人更多了观察力,刚才周大贵瞧着那人像周易又有些不像,而且……他没戴眼镜。

    周易因为学习有高达六百度的近视,平时不戴眼镜他就是个睁眼瞎。

    周大贵没有下楼,反而立在天台旁朝下面看,生怕看到下面血肉模糊的身影。

    然而,空空如也。

    坚硬的水泥地连血迹都没有。

    不仅是周大贵他们看傻了眼,就连楼下远远围着的同学也看傻了。

    虽说教学楼五楼之高,不一定会摔死,但啥事都没有也是神奇。

    牛顿来了估计都要道心大毁。

    “周易,阿易!是阿爸阿妈错了,你别做傻事。”看到完好无损站在水泥地上的儿子,周父周母也顾不得缘由,欣喜若狂地冲过去。

    周易倏地一下子扭过头,盯着他们发出怪异的笑。

    “咻——”的一下,周易又跑了。

    那速度快到可以直接走体育特长生的程度,直接看傻了周围一群人。

    被搀扶下来的周大贵厉声道:“快追,他去的方向是寨外那条河。”

    周父周母心都凉了,寨外那条河虽说是寨子的母亲河,但要知道赖娃子就死在那里的,有些邪性。

    一家人也顾不得为什么周易跳下来啥事没有,立刻冲上火三轮追出去。

    等他们一走,班主任从刚才周易落地的地上捡起了一块被碾碎的驱蚊膏,淡绿色的膏体挤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乡间小路几乎没路灯,哪怕有也是昏暗的。

    周父使劲踩着油门,无比错愕地看着前头疯跑的周易。

    虽说火三轮的速度追不上小汽车,但这也不是人力两条腿能比的,他们竟然追不上一个狂奔的孩子?

    周母一边哭一边喊:“周易!快停下来,你到底要去哪儿?别吓阿爸阿妈,你阿爷年纪大了经不起的。”

    周易置若罔闻。

    周大贵拽着火三轮扶手站起来,看着火三轮的大灯照在前方的周易身上,然而却不见影子。

    周大贵心里一凉,当即断定道:“这孩子得了邪病了,我们追不上的。”

    难怪这几日,周易那么古怪,原来是中邪了。

    “那可咋整?弄去找赖婆子?”周父一听邪病就有些慌神,“可这也得先把人逮住啊。”

    他们追都追不上。

    身后传来一阵警笛声,转头一看是一辆正闪烁着警灯的警车,王军厉声道:“停车上警车。”

    周家人也管不得了,当即熄火就随手把火三轮停在路边,着急忙慌上了警车。

    开车的警员一脚油门朝前面狂奔中的少年追上去,周家人惊喜地发现警车能追上周易,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

    打开车窗想要叫他清醒点,车窗一开除去乡间呼啦的风声,他们隐隐听到那诡异笑声里在喃喃道:“sin(A+B)=sinAcosB+cosAsinB……”

    周易在背高考数学必背公式!

    这孩子疯了,这个时候还在背这些,像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周母彻底慌了,她隐隐有种感觉哪怕坠楼没出事,这样下去她儿子要疯了,要被逼疯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她才产下婴孩,和丈夫相视一笑说:“健康平安长大就好。”

    “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周母坐在警车里看着周易朝前不知疲倦地狂奔,却还不大喘气背数学公式,急得直拍大腿。

    王军立刻询问:“巫大夫说给了你们东西。”

    “巫大夫?他采药回来了?”周父下意识道,“我不知道什么东西。”

    周大贵立刻反应过来,说的是巫恒。

    所以,甚至巫恒提前知会了镇上的王军警员来支援他们?

    周大贵摸了摸,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抓出一把平平无奇的黄豆。

    周母当时也在场,巫恒说是给周易当零嘴吃的,可如今哪里吃得进口?

    周大贵抓起四粒黄豆子朝前面的周易脑袋砸过去,黄豆粒顺着他的耳朵擦过脸颊,顿时传来啊啊啊的怪叫声。

    撒豆驱邪!这是传统民俗。

    王军伸手抓过一把,对着周易快准狠砸过去,颗颗全往脑袋上砸。

    那少年速度越来越慢,等那袋黄豆见底时,他已停在原地,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母一时心疼儿子,一时又觉难堪。

    她劝巫恒今年暂时莫打扰周易学习,然而若不是巫恒送来的豆子,今晚他必然跳进寨外那条河,和赖娃子一个下场!

    警员停车,大家下车赶紧冲上去,等他们一靠近就看见周易一双眼睛眼瞳在眼眶里颠三倒四地四处乱转,嘴里竟还在背诵高考数学必背公式。

    “快把他捆了,带去承德医馆急诊!”周大贵厉声喊道。

    就这样,周易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被家人捆着带去了承德医馆。

    尤金已经下班,木质门半掩着,里头有灯光泄露。

    喜喜和小白蛇两条蛇盘坐在诊台上,面前还各自放了个本子。

    喜喜很高兴,干爹说它跟着他也有一段时间了,要成为她家的保家仙就要努力学习。

    只要是干爹教她的,她都会认真学!

    小白蛇在一旁贼郁闷,还以为巫恒能教什么呢?咋在教乘法口诀表啊?

    寨里的小孩经常背,它听多了也就会了。

    它会以为巫恒良心发现,要传授喜喜上回惩治南洋厉鬼旅游团那一招呢,还兴致冲冲跑来偷师。

    现在学什么一一得一,六八五十四,这些都太小儿科了,它早就会了。

    关键巫恒直播间那群网友一惊一乍的。

    【我去,巫大夫真养宠物蛇啊,教宠物蛇数学呢?】

    【那条小灰灰好厉害啊,用尾巴沾药水写数字,搞得我都想养爬宠了。】

    【那个小白是不是……算错了?】

    哪怕是深夜直播,也有不少网友在直播间。

    巫恒一开播,几乎礼物就没有断过,仔细一看他的礼物榜前面一水儿的大姨大妈,全是中年妇女!

    为首的就是王梅!

    她自从被强.暴又被男友嫌弃就没有结婚,从此一门心思都在赚钱上,也算小有所成。

    其余姐妹也有不少经济实力不错的。

    【这是中年姐姐们的实力吗?我等大学生跪地膜拜。】

    【中年姐姐们,退休有退休金,无房贷车贷压力还不养娃了,兜里钱包鼓鼓的。】

    【我去,我现在算是信了,这巫医真天南地北招魂了受害大姐们,把鲁国良吊着打啊,这钱该人家巫大夫赚,我不眼馋哈。】

    巫恒看着弹幕区,笑了笑道:“今晚暂时不接诊,播播宠物教学。”

    粉丝们心照不宣,巫恒这妥妥是舍不得百日直播计划里的打卡奖励啊!

    巫大夫的初心一如既往,就想要拿五千块的打卡奖励。

    粉丝都怀疑巫恒是不是给这两条蛇喂了什么药,怎么就那么聪明?都会算数!

    小白蛇想跑路了,走之前它忽然问一旁的小灰蛇:‘喜喜,你知道1+1等于多少吗?’

    小灰蛇歪头想想:‘等于2?’

    小白蛇深情:‘大于2!’

    巫恒被油到了,正抬进来的人被气到了。

    周易被反手捆着瑟瑟发抖,猩红着眼愤怒地看着小白蛇,嘴里不住地发疯喊道:“二,等于二!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算错了了!这么简单,你去死吧!”

    小白蛇一瞅是周易那混蛋,它不忘周易前几天踢它之仇。

    小白蛇毫不留情嘲讽道:‘你懂数学,你懂什么叫爱情吗?’

    第040章 第40章

    第40章

    周易呆住了。

    爱情?狗屁爱情, 爱情有学业重要吗?

    周易被捆坐在地上发癫般身体乱抖,对着小白蛇喷出唾沫星子骂道:“恋爱脑,死!都去死!”

    ‘周易你死定了, 等喜喜睡了我一定咬死你, ’小白蛇转头看向小灰蛇激动地道, ‘喜喜,别人都认证我是恋爱脑了。’

    巫恒:“……”

    李浩几人已经拎包入住校外不远的学区房, 这套复式别墅型套房上下一共三百平, 他们几个狐朋狗友一起住。

    此时李浩正躺在最大的卧室大床上,看着直播间笑得在床上疯狂打滚。

    “哈哈哈何云霄要气疯了吧?爽!”

    直播间观众应该听不到两条蛇在说什么, 但何云霄那个亲爹听得到啊。

    李浩笑着笑着, 只觉得背后一凉,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滚到了床下, 摔了个大马趴。

    李浩捂着屁.股爬起来,又揉揉笑得发酸的脸颊,又爬上床去在群里发了一条微信同时艾特何云霄。

    【群主-李浩:@何云霄,你未来女婿蛇把我笑得掉下床了。】

    【何云霄:[/微笑]滚吧。】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他平时从来不会骂脏字的!”周母焦虑地看着地上还在张嘴乱骂的周易,惊慌失措地道。

    周易一直都是老师家长眼中的乖孩子,平日不说脏话更别说骂人去死了,根本不像是他们儿子。

    【这男生怎么回事?表情那么狰狞,不会是中邪了吧?】

    【……你们谁注意到, 大家都有影子,只有他没有。】

    【卧槽大半夜这么吓人, 鉴于上回领阴婚证那哥们的鬼媳妇发新婚红包, 我先撤了哈。】

    【这一看就不对劲, 我也撤了,祝早日病愈。】

    之前在粉丝群里亲眼见识过看热闹被带累阴气的网友可不少, 那些抢阴婚红包的网友天天把生姜水当白开水喝,听说这两天才彻底好全,大家一看这苗头不对了,生怕又跟着倒霉,很多人都退出了直播间,直播间内顿时人就少了大半。

    小白蛇直立起身躯猩红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周易,见他周身朝外不断弥散着森森黑气,说:‘他被邪魔附身了。’

    巫恒刚想赞叹小白蛇眼神不错,转头就看见它飞速爬下诊台,很快用脑袋顶着医馆里的鸡毛掸子朝周易冲过去。

    小白蛇叫嚣:‘你完了周易,我要报当日你踹我之仇。’

    但因为没有手,鸡毛掸子摔到了地上,这就有点尴尬了。

    周大贵看看巫恒又看看那条灵气逼人的小白蛇,当即捡起鸡毛掸子就往周易身上呼去。

    条条红痕在手臂上绽放,疼得周易身体乱抖,脑袋颠三倒四地倒来倒去,还瞪眼吐着舌头,嘴里含糊地背着高考政治必考内容: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

    深刻跟随国家政策走的寨首老爷子听到这话都打不下去了。

    这……这正得发邪!

    我靠,这到底你中邪还是我们中邪?

    小白蛇震惊,当初它来医馆偷蜂蜜尤金拿鸡毛掸子把它打得快要灵魂出窍了,这周易咋回事?

    误诊?

    ‘干爹,用药水浇他的头吗?’喜喜问巫恒说。

    药材的药力能逼出妖邪,这是喜喜看巫恒经常用的常规操作。

    巫恒摇头说:“去他书房,把周易的复习资料拿过来。”

    周父闻言立刻窜出去,狂奔回家去书房取来几大摞资料,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巫恒取出最上头那本超厚的紫色五三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答案,只是其中被撕了好几页。

    巫恒来到诊台,取了一根白蜡烛用酒精灯点燃,当着所有人的面烧起来。

    “巫恒,你干什么?!这是阿易的重要资料!”周母下意识惊喊道。

    对于一个高三生来说,这些资料格外重要。

    说完周母又觉得自己不对,现在不是资料不资料的问题,而是她儿子命的问题。

    【真烧了啊?这不知道要写多久哎,好辛苦的。】

    【楼上的不懂,我去年高三也是快被逼疯了,看到那些资料只有一个念头,扔掉烧掉撕掉,幸好撑了过来。】

    【我是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竭尽全力参加高考有什么问题吗?我们那个年代可没你们现在这条件,还不知足,抗压能力太差了。】

    【吃过时代红利的老一辈说出这种真好笑。】

    周易被捆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被烧成灰的资料,破口大骂道:“巫恒你个不学无术的蠢货,不准烧我的学习资料,不准……不要烧了!呜呜呜我的资料……”

    巫恒置若罔闻,朝周父周母伸出手去,周母强忍着痛意把另一本资料递过来,看着巫恒继续点火烧。

    周易还在骂,只是那骂声越来越微弱,他的眼睛就那么盯着被烧成灰的资料唇边溢出一抹解脱的笑。

    巫恒走到柜台拿起浇花用的药盅,自周易头顶生生浇下去,冰冷的中药水顺着脸颊脖子滚进衣襟内。

    周易哀嚎一声,整个人软在地上,身旁多出一团灰影。

    “有影子了!”周母紧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她眼都没眨却看到周易身下多出了影子。

    巫恒把药盅搁在诊台上:“行了。”

    【巫大夫确实厉害,真能驱邪啊。】

    【……我真得睡了,各位病友再见,那边有一团看不清的灰影我怕!】

    【所以这是被鬼附身了吗?这鬼是害人了吧,是不是得让其魂飞魄散啊?】

    【妖邪附身能是什么好事?还专门附身在高三生身上,简直罪大恶极,灭了算了。】

    “要不去寻赖婆子?让她把这妖邪处理了。”周父恶狠狠地小声道。

    他们就说他们那么乖巧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去跳楼?

    这差点害了周易的性命,这是行凶未遂,找大师处理了也是免得它去祸害其他学生。

    ‘放屁,老子可没害你儿子!要不是老子,你儿子早死了。’那团灰影哆嗦着抬起脑袋,对着周家父母破口大骂。

    周大贵看着那张死白的脸,白眉紧皱在一块。

    周母紧紧握着不断喘气的周易的肩头,骂道:“胡说八道,不是你我们儿子怎么会跳楼?”

    ‘对啊,你们儿子怎么没跳楼死翘翘啊?’那灰影一边哆嗦一边嚣张回击。

    这巫医的一盅药,药性着实大,除了有力气骂人飘都飘不了。

    大家都被问得一怔。

    是啊,按理来说五六楼之高的天台,若跳下去不死也残,怎么一点血都没流?

    巫恒往诊台前一坐道:“它确实救了周易。”

    在场的人忽然一片寂静,细思这句话浑身冷汗淋漓。

    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易依旧还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厚眼镜戴上才看清楚,他盯着那烧毁的资料开了口:“是我自己跳的。”

    大家愣住,周易妈猛地扑上去抱着他嚎啕大哭:“你这傻孩子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啊!”

    之前他们还能把一切都推到邪病身上,都怪罪那团灰影的妖邪,而如今周易亲口承认了,是他自己想跳。

    灰影冷笑继续说:‘你们儿子想跳河,要不是老子附身,他早巨人观了!’

    刚才还跳楼,要不是它有些本事,周易早摔成肉饼了。只是灰影也不知为啥周易摔下去一点皮都没擦破。

    周易低着头失神地喃喃:“我受不了,学习,我的生命里只有学习!我想踢球,不行高考后再踢;我想看一场球赛,学习为重别看电视;我想躺下休息,也要戴上耳机练英语听力。对!我就是不想活了,我巴不得当初办的白事宴不是赖娃子的而是给我的!”

    周易说到最后,眼泪顺着脸颊从下巴滚下去,几近歇斯底里地大喊。

    他不知道有多羡慕巫恒,可以随心而活。

    哪怕他清醒了,巫素叔叔也没有强迫他去上学,当然巫恒如果愿意去的话,巫素叔叔也支持他,选择权一直都在巫恒手里。

    周母呆呆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儿子,喃喃道:“我……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读书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走出大山唯一的路啊。

    周易大喊:“我知道,我有说不学习吗?”

    他一直都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然而真的太累了,他累了。

    【果然是被逼得太狠了,其实看一场球赛真的不妨碍考大学。】

    【多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吧,我一直觉得身心健康最重要。】

    【逼得越紧越要出事,我家这边有好几个学生因为学业压力跳楼跳河的了。】

    【所以这鬼也算是个好鬼了,还救了一命?】

    巫恒思考一二,暂时下了播。

    两夫妻呆呆坐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反倒是周大贵一锤定音做了决定:“阿易先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这爷爷亲自去向学校请假。”

    周母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周易从高楼一跃而下那一幕,她真的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周大贵又看着巫恒说:“小恒啊,那阿易暂时在医馆住几天行不?”

    巫恒当然不会拒绝,知道周易现在没啥心情回家面对父母,不如在这里待着。

    拥有一个健康的身心,反而才能好好投入学习之中。

    这个道理,太多父母不懂了。

    周母不敢看儿子,只是抹着泪小声说:“我给你收拾一点衣物和洗漱用品过来。”

    周家人怕周易现在不想见他们,反而先离开了医馆。

    ‘你们不懂学习的重要,竟然烧书……哎这是?’那团灰影原本还骂骂咧咧的,转头惊愕地看着身侧的一摞学习资料。

    正是刚才巫恒用白蜡烛烧的那些资料,分毫不差!

    要知道他们成了阴魂后,其实是用不了阳间的东西。

    阳间连哪些冥币下面才能流通都没搞清楚,更别说烧给死人的物品了。

    所以除了附身在周易身上那几天,它摸到了珍贵的书本,它平时是摸不到的,看着寨里小孩拿着书都只能羡慕的份儿。

    灰影不顾身上的疼痛,冲过去双手捧起最上头的五三,惊喜地差点原地打滚:‘真能让我这个鬼摸到,我的天呐。’

    这个巫医竟有这本事?你早说啊,早知道就不骂他了。

    小白蛇忍不住道:‘这是真爱学习啊。’

    来医馆送东西的人不是周家父母,而是周大贵这寨首老爷子,两夫妻害怕儿子现在心情不稳定不想见他们。

    周大贵盯着那团灰影,脱口道:“他是不是隔壁寨那个疯了几十年的高中生,叫,叫杨兴是不是?”

    他们这边边陲的寨子依河而建,周遭共计十八寨。

    周大贵年轻时对那学生有些印象,是当时十八寨里最让人骄傲的一个,那成绩叫一个好啊,后来不知怎么疯了之后就不见人了,原来是跳河死了。

    杨兴顿时不乐意了:‘我可是参加过高考的,考上过大学的大学生。’

    周大贵说:“我听说你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灰影周围顿时阴气大作,死人眼冷飕飕地盯着周大贵。

    周大贵倒也不怕这比他年纪小的鬼怪,提着一些东西往楼上走。

    他们这种乡间比大城市的好处就在于房子大,承德医馆也有好几间客房。

    杨兴捧着资料自言自语道:‘我就是大学生!肯定是邮递员没按时送来而已。’

    ‘我怎么可能落榜呢?我只做错了一道简单的选择题,我估分很好的,我是准大学生……哈哈哈。’

    巫恒看看杨兴坐在地上捧着看书的模样,也没有撵他走,只是提醒他别乱碰药材。

    他可不是刘子洋那样的小鬼娃是警察之子,碰了就伤阴魂。

    周大贵进了客房,拍着周易的肩膀说:“阿易啊,好好歇息,阿爷只想有个健康快乐的孙子。”

    学习哪有孙子重要呢?

    周易眼圈微微一红,目送着周大贵背着手离开了客房,然后就看到一条小白蛇鬼鬼祟祟钻进来,吐着蛇信子一脸邪气看着他。

    周易有不好的预感:“?小白,你要干嘛?”

    小白蛇在空中飞起来,朝周易的屁股猛甩蛇尾,抽得周易一声痛喊。

    小白蛇高兴坏了:“龙王报仇,一周不晚!”

    “我要你踢我,我要你踹我。”

    周易在客房被小白蛇追着踢屁股,楼上很快就传来了快活的气息。

    巫恒还在医馆楼下,他把医馆大门上了锁,看向医馆内的时钟已经过零点了。

    微信里有一条范轩的微信。

    【范轩:巫大夫,能不能复诊啊?我那学弟求您复诊。】

    巫恒便没有上楼还坐在诊台前面,重新打开了直播间。

    【恒恒刚才为什么突然下播?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吗?】

    【是不是已经把那鬼超度了?这一幕不适合播放?】

    【巫恒这个年纪不上学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听说巫大夫就是没上学,不过他现在这成就上不上学也无所谓了。】

    【过来人觉得还是要去上学的。】

    巫恒看着弹幕里莫名在讨论他该不该去上学,这个世界的人对学习都是很看重的,要不然周易也不会被家里人因学习逼得想跳楼。

    他爸也曾旁敲侧击问过他想不想上学,巫恒本人对于去高中上学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参加高考却可以试试。

    巫恒没有接那些网友的话,反而点了不断闪烁的头像,连麦了复诊对象。

    镜头一打开,对面就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哟这不是饭兔兔的弟弟,另一个兄弟……好像是上回单人体检那个?】

    【恒恒说他身高179那位是吧?怎么都要哭了?巫医大人又诊对了?】

    【我听兔兔说过,她弟弟是京市医科大的学生,他们俩不会是校友吧?】

    【他是不是又变矮了?】

    医科大晚上是不熄灯的,所以过了零点依旧灯火通明。

    除去范轩,还有范轩的三个室友也在凑热闹,看到巫恒的时候非常激动,连连打招呼:“巫老师。”

    这可算是同行的老师哎!

    韩晔看到巫恒那一瞬间,就包不住眼泪了,泪水哗啦哗啦地流,“巫老师救救我。”

    韩晔只知道范轩这位大二学长和巫恒私下有联系,所以厚着脸皮认识了范轩,此时就在范学长的寝室里。

    “我的身高真的缩水了,我半个小时前量只有177了。”

    韩晔是真的心痛,身高这东西很重要,不仅是择偶,未来找工作也有不少看身高。

    他现在直到范轩学长的耳朵处了,直接矮了半个头。

    韩晔掏出口袋里最近一直带着的时尚单品——一卷皮尺。

    当着镜头重新量了一下。

    范轩凑在一旁看过去:“176?卧槽,你咋又缩了一厘米?”

    人长一厘米要很长一段时间,他这缩水的速度快到出奇。

    韩晔也惊了:“真的?176了?半个小时前还接近177的呀。”

    镜头之下,明晃晃的176.

    【……几天就缩水了4cm?难怪凌晨求着复诊呢。】

    【换我立刻坐飞机去找巫恒了,要知道现在家长对孩子身高那叫一个操心啊。】

    【幸亏不是缩的那地方,要不然真的绝望。】

    【医科大的老师们怎么说?里面应该很多专家吧?】

    韩晔当然求助过学校内的教授们,教授们觉得他这病确实稀奇,但没有案例只是体检后先观察着。

    韩晔哪里还有些心思继续观察,再观察下去他就一米六几了。

    巫恒道:“过零点了,所以缩水了。”

    韩晔焦躁不安:“巫大夫,您看我这病到底要缩水到什么程度啊?”

    他顿了顿又问道:“我爸身高172,我妈155,因为他们俩都不高,所以从小就注重我的身高问题,肉蛋奶一直都不缺。”

    “我家人还曾带我打过一段时间的生长激素。”

    “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要把不属于我的身高全部缩水回去?”

    韩晔暗暗猜测,是不是缩水到身高遗传学的正常身高就停止了?

    巫恒摇头:“不是。”

    “你的身高会一直缩水,一直。”

    此时还在直播间内的所有网友浑身都是阵阵寒意。

    一直缩水的意思是缩成……压缩饼干?

    那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身高,而是……小命还在不在吧?

    “你现在只是骨骼缩小,之后会因为缩水导致压迫身体器官。当器官被压缩到一种不能承受的地步,你明白的。”

    韩晔神色一晃,被几位学长扶着在一旁颤颤巍巍地坐下。

    “如果按照老师您的说法,这样缩水下去,我最多一个月就……就……”

    巫恒摇摇头道:“没呢,后面缩水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最多半个月。”

    草啊!

    骤然听到自己的死讯,韩晔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真的只是想要体检一下,率先拿下校内择偶权而已。

    “怎么办?那可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而且这死法未免也太痛苦了点!”韩晔慌不择路,嚎啕大哭道。

    他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怎么就罪大恶极要死这么惨啊?

    范轩不由想到自己那个颜狗亲姐,猜测道:“不会有人坑你吧?”

    这谁知道啊?

    巫恒安慰道:“我这里给你开个泡脚用的药方,按医嘱行事,尽量在天亮之前。”

    韩晔一听这话忙惊喜道:“您放心,我们学校能抓到中药,我肯定天亮之前泡脚!”

    别说泡脚了,就是把脚泡烂了,他都不会挣扎一下。

    巫恒下播,范轩一把勾住韩晔的肩膀笑道:“现在安心了吧?我就说巫大夫出手,能有啥事?泡个脚而已。这药方别乱传啊。”

    韩晔擦掉眼泪,难得露出笑容,直到他看到承德医馆发来的私信。

    巫恒发了一张图片过来,上面是他手写的药方,范轩他们看看这些中药并非奇珍,学校里就能拿到。

    只是……

    韩晔捧着手机怔在原地,惊呼道:“这,这泡脚粉不是给我泡的,而是给某人?”

    至于某人是谁,巫恒没有提及。

    这可咋整?

    【承德医馆:随心而来。】

    韩晔收到了以范轩为首的一整个寝室学长们同情的目光,他强忍着泪水,在学长的陪同之下去开药。

    学校很方便,拿到药包也不过是半个小时。

    于是韩晔提着几大包泡脚粉就那么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寝室里还亮着灯,几个室友都还没睡似乎还在等他。

    “我们刚才看直播,不是说给你开药了吗?别太担心啦。”其中一个室友拍拍韩晔的肩膀劝道。

    另一个室友看韩晔失魂落魄的样子,改口说:“杨哥说要送我们新鞋,刚才给你抢了一双明天送来。”

    韩晔听说过那鞋,虽说是国产品牌但是非常贵,他家庭中产但不舍得买这双鞋。

    这位新室友杨志远似乎家境很不错,买鞋送室友拉进关系。

    杨哥正戴着耳机在打游戏,听到这话摘掉耳机问了句说:“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又矮了一点,那鞋码还是44吗?”

    韩晔心不在焉地点头,身高矮了但鞋码暂时还没变。

    韩晔看着那几大包泡脚粉,一咬牙接了一大盆热水丢了一包泡脚粉进去,随机往一个室友面前一蹲。

    那室友吓得后退一步:“兄弟你干嘛啊?虽说你变矮了,但我直男不搅基啊。你别这样,我害怕。”

    韩晔生无可恋地说:“别怕,兄弟给你泡个脚而已。”

    室友一脸惊悚:“这更怕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