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Chapter121
Chapter121
平克顿揣着从黑市买到的今天最后三张《挖心人》演出票, 换上打补丁的呢大衣去接莫伦与麦考夫。
下马车时,前方一片亮白光线,亮得晃眼。
他下意识抬头寻找光源,又压了压帽檐, 才发现是天际高悬一轮圆月。
“圣诞夜以来, 好久没看到这么明亮的月光。”
平克顿嘀咕了一句, 敲响了柏树街1号的大门。
一分钟后,目瞪口呆。
他差一点退出大门,看看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莫伦与麦考夫的伪装,比如雪的白色月光更晃眼, 是让他眼前一黑的程度。
眼前哪还有英国来客,只有两个美国穷苦的中年农妇。
两人头扎麻布, 衣衫被洗得白里泛黄。因为常年耕作,背脊微弯, 脸色更是显出被晒伤的红。
这种形象极度贴合下等剧院的入门观众标准。
平克顿却是脑袋上冒问号,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也要扮成农妇呢?
别说, 英国佬还真的有点本事。人在异国他乡,竟然能在短短三四个小时里, 搞到这样合身的女装。
平克顿沉默了整整一分钟,终于找回声音。
“很完美, 两位的造型非常契合今夜要去的场合。不过,……”
平克顿好心向麦考夫提问:
“您确定要女装?我的意思是在嗓音体态上, 您能适应吗?今天只是去下等剧院而已, 没必要过度挑战自我。”
麦考夫不可能透露同意女装出行, 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有雌雄双煞出没。
“没问题。碰巧, 我了解一些艾奥瓦州的口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挤牛奶的中年女工了。”
平克顿听到麦考夫开口, 再也没有丝毫犹疑。
如果现在闭着眼睛,他只听声音,真以为在说话的是中年农妇。多么熟稔的美国中西部农村口音,配上麦考夫的沙哑女音,是饱经风霜的感觉。
“您真是一位语言天才。”
平克顿也反应过来了两人为什么装作农妇,“两位准备打明牌,以找人的姿态进入剧院?”
麦考夫点头,“是海勒小姐的好主意。我现在是从中西部乡村到大都市纽约来找女儿的忧心忡忡的母亲。”
莫伦已经有了完整的寻人剧本。
“年轻乡村姑娘去纽约谋生,天生有一副好嗓子,但没有人引荐只能做咖啡厅的服务生。
她一直有着成为歌唱家的梦想,而最后一次寄信回家是在一个月前,说是在‘黑熊’的下等剧院遇上了贵人。”
圣诞节不回家,也没有任何通信联络。
农妇母亲珍妮非常担忧女儿,与关系很好的同乡邻居琼斯,两人一起来到繁华却又混乱的大都市纽寻人。
麦考夫告诉平克顿:“我要找的失踪女儿,名为「夏莉史密斯」。”
平克顿微笑,“这剧本,细节真到位。”
“谢谢夸奖。”
麦考夫也微笑,失踪女孩的人名是他起的,也拟定了故事的后续。
失踪的夏莉其实是误信别人的花言巧语,漂洋过海去了伦敦,认为在那里可以赚大钱。
如果之后有完善剧本的需求,可以让身在剑桥的夏洛克及时客串一下「夏莉史密斯」。
平克顿:“好,我这个清洁工就是两位在纽约的唯一人脉,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村庄。今夜把你们捎到‘黑熊’的下等剧场。”
三人交流了今夜各自拿着什么剧本,闲话不多就上了马车。
莫伦带上一只老旧手提包,里面放了今夜可能会用到的重要道具。
平克顿也是第一次去‘黑熊’剧院。
下等剧院在改建的废弃建筑中,地处贫民窟。那里的道路狭窄,马车只能停在外围,无法直达剧院门口。
平克顿本来担心只凭卖票人的口述路线无法找到剧院位置,但下了马车后不久,发现完全不必担忧。
20:07,污水乱流的暗巷里人声鼎沸。
十几岁的青少年三五成群,结伴而行,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平克顿找了一个瞧着面善的少年问路,得知路上这些人都是去看《挖心人》演出。
青少年A:“你跟着往里走就行。瞧见二楼窗口飘着一面黑熊旗帜,它就是‘黑熊’剧院。”
平克顿:“你们是常客?每次看戏都这样热闹?”
“对啊。”
青少年A打量着眼前的三张生面孔,“你们第一次来?”
平克顿憨憨地点头,“是啊,差点找不到路。”
青少年A从头到脚扫视三人,嗤笑一声,快步朝前去了。
那一眼的意思不能更露骨,「一大把年纪还来看《挖心人》,等会小心直接吓晕过去,更加找不到路。」
A回到同伴身边,不知他说了点什么,那群青少年也都发出了肆意的嘲笑声。
夜晚的戏剧有这么吓人吗?
半小时后,莫伦三人进入‘黑熊’剧院。
这里与其说是剧院,不说是草台班子。
没有任何室内装修,墙面砖块还有工厂废弃前留下的污渍。
今晚挤着乌泱泱的两三百观众。
上下两层楼的观演区域,居然找不出一把像样的椅子。前排尚有嘎吱作响的板凳可以坐,后排只能站着观看。
没有壁灯,只用火把照明。
空气高度浑浊,汗臭味、劣质香水与现场的二手烟混在一起,这股恶心气味从鼻腔直冲天灵盖。
绝大多数的观众却对糟糕的观演环境毫无感觉。
反而是兴奋大声地呼喊着:“开场!开场!”、“搞快些!”、“今晚一定要多挖心才行!”
放肆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这让人继嗅觉被攻击后,耳膜也收到了噪音袭击。
莫伦立刻看向麦考夫。
对他而言,在这种环境里待着,比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更难受。
麦考夫露出虚弱的微笑,“我没事,就在担忧夏莉去了哪里。你说这里会有人见过夏莉吗?”
很好,福尔摩斯先生是原地进入演戏状态。
莫伦非常配合演出,安慰对方,“能找到的,夏莉是个好姑娘,她一定能平安无事。”
舞台上,《挖心人》演出也开始了。
莫伦三人先瞧了一会演出,观察着演员们的状态。
这些演员发挥的空间非常有限。
物意义上,挤在狭小的舞台上。一个人动作幅度稍稍大一些,就会打到其他人。
不过,这批演员的演出功力不俗,不受恶劣环境影响。
男主角动作干脆地“杀”了第一个人,一刀捅在一号配角的心口。
配角的胸前血液四溅,应声倒地。
“挖心!”
“快挖心!”
……
观众们又叫嚷起来。
今夜演出,男主角饰演变态杀手,演出内容就是他一轮又一轮地挖心。
受害人不论男女老少,有穷人也有富人。凶手杀人的由简单——看你的面相,我觉得你的心很好挖。
剧情直白,主打血腥暴力。
都说不幸的人各有不同的由,而在挖心凶手面前,他统一地给这些被害人相似的结局。
不论被害人活得幸福或苦难,最后都被挖出了一颗心脏。
舞台上,很快弥散起血腥味。
男主角剪开配角一号的外套,在被害人被破开的胸口,徒手挖出一块血淋淋的肉团。
当场就生吃了起来,吃完,他还露出一个满意的诡笑。
莫伦看不清肉团的具体形状,但眼瞅着血腥剧情激起了现场的兴奋情绪。
声浪再起,绝大多数的观众叫嚣着再次挖心。
莫伦三人就在这样近乎疯狂的反应中,观察起谁有着不同的情绪。
喧闹声中,莫里亚蒂轻轻蹙眉。
他站在二楼角落观看《挖心人》演出,这种观演环境令他想放一把火把整个剧院烧掉。
今天黄昏,跟踪富家子诺斯克到了贫民窟暗巷口,发现诺斯克在原地愣愣地站立了几分钟。
入夜,他来查一查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然后发现巷尾出口的废弃建筑,被改造成为下等剧院。
诺斯克是渴望进入下等剧院观看演出吗?
莫里亚蒂没有门票。
随机选了一个落单的穷小子,这人看起来兴冲冲要去观演,就给了他背后一记闷棍,抢走了他口袋里的今日《挖心人》门票。
入场看了半个多小时,剧情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吸引力,这种杀人的手法太粗糙了。
看戏,还不如观察观众们。
来的九成观众是青少年,一成是中年人,男女比例大概是20:1。
在这些人里暂时没发现熟悉的面孔,而观众都有一个相似特征——贫穷。
诺克斯念念不忘地想来下等剧院,总不能是富贵生活过久了,特意来体验贫穷的滋味吧?
莫里亚蒂思考着,诺克斯究竟渴望在这里得到什么?
舞台上,剧情还在推进。
男主角又瞄准了一个受害人,这次他杀了抱着女婴的落魄母亲。
不因为孩子年幼就勾起凶手的同情心,他从背后勒死了女人,任由婴儿从母亲的怀中掉到地上。
“咚”地砸地响。
婴儿连哭都来不及哭,像是一下子被摔死了。
很快,前排观众席发出嘘声。
“啧啧!怎么是用玩偶做婴儿啊!”、“竟然不用真人演出,差评!”
真婴儿能经得起这样摔?
在这个剧院里,很多观众却没有这样的道德标准,而是附和着发出了嘘声。
不过,仍然有人表示不认同。
“就该用玩偶!”
十来岁的红头发男孩怒喊,“这个主角太恶心了,怎么连刚生产的孕妇也杀!”
站在他边上的一群人立刻翻白眼,嗤笑:
“雷欧,你不想看杀人剧情就别来,来这里装什么善良!”
红发雷欧怒骂回去:“我能买票,为什么不来。我是在说婴儿不能用真人演出,否则就变成真的谋杀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想杀人?!”
高个子男孩竖起眉毛,伸出手就要狠狠推搡雷欧。
口角眼看要升级成肢体冲突。
雷欧也不傻,立刻拨开人群。不继续待在原地,换个位置观演。
这里的动静被莫伦三人注意到了。
三人交换眼神,然后朝着红发男孩的方向移动。
在一群久闻其臭不觉恶心的观众中,要找的就是看似异类的善意尚存者。
或许,能从红发男孩口中得到某些线索,比如黑熊剧院是否出现过异常状况。
红发雷欧钻进人群,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中年人。
他有一瞬别扭。
是别扭,不是警惕。因为看到其中一个农妇,她看演出看得眼眶通红,为舞台上的被害母亲流起眼泪。
雷欧有点无措。
上帝啊!他也觉得这段剧情好惨,他也想哭了怎么办?
莫伦刚刚从手提包里取出了沾有辣椒水的手帕,在眼眶附近晃了晃。
这味道真够劲,让她的眼睛瞬间有了生反应,泪水被刺激出来。
这个催泪法,好用。
莫伦马上把手帕塞到麦考夫手里。
给了他一个眼神,「快,哭起来」,将今夜的剧本完美演绎,农妇就该触景生情地哭泣。不只为台上被害人哭,也为失踪的女儿夏莉哭。
麦考夫:!
这一刻,他总算知道莫伦所谓的观演必备好物是什么了。
顿时觉得手里的帕子有千斤重。
麦考夫暗暗深呼吸,正要抬手,却听到窗外响起尖利的哨子声。
“哔!哔!哔——”,哨子声是两短一长。
显然这是一种来自户外的示警。
只见演员们突然停止动作,直接从舞台上跳了下来。
大多数下等剧院的熟客们也骚动起来,纷纷大喊大叫:
“不好!是疯狗们来了砸场子了!”
“跑啊!愣着干什么,你想蹲大牢吗?”
“Fxxk!这帮警察怎么又来闹事了?!”
“听这个哨子声,是专门抓安全套买卖的警队!”
一个彪形大汉窜上舞台,大吼一声:
“前门关了,都往后门跑。左右两边都能跑!快快快!都给我跑起来!别被警察抓住。被逮住了,随便按个罪名就要去羁押所里待几天。”
在非法的剧院看非法演出,可不就是现成的罪名。
辩驳自己没有买卖安全套?那都不重要了。
麦考夫迅速把辣椒手帕收进裙子口袋。
他也说不上是否松了一口气,紧随着人群跑动起来。
这种观演经历,真是生平第一次。他居然像是被狗撵一样,半路仓皇出逃。
还不能随意找个方向跑,要盯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潜在线索提供者——红发男孩。
莫伦也无语。
这是她第四次观看演出,一如既往地出了岔子。
行吧,习惯习惯就好。
她也跑起来,不忘盯着红发男孩。
今夜搞了这么大的动静,总要有所收获,争取从男孩口中问出一些下等剧院的劲爆内幕。
观众们从南、北两扇后门分开逃跑,
常客们都习惯了,很熟练地窜入七弯八拐的暗巷,没入贫民窟之中。
莫里亚蒂也是一顿狂奔,但对这个区域的地形并不熟悉。
不多时,他跑入一条小巷,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也不知道跑到什么方位,前面居然是一条死路。
“汪!汪!汪!”
狗叫声突然由远及近地响起。
伴随着警察的叫喊声,“这帮黑剧院观众跑得倒是快。拐弯,去拖鞋巷,揪出一个是一个!”
莫里亚蒂感觉不妙。
听声音,警犬是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而来。
没法后退,只能翻墙。
等他爬到墙头,瞧见不远处灯光攒动。警队如同他所想,是朝着这个方向追来了。
莫里蒂亚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艹!”
这都是什么事啊?!
突然,有点懂东方的风水学了。
在纽约,先是手下被害,又是自己被狗追着逃。
——他与纽约是?*? 真的八字不合吧?!
第122章 Chapter122
Chapter122
有人被狗撵着逃, 有人发挥主观能动性。
平克顿表示去取停在附近的马车,说了一个最近的集合点,等会再见。
莫伦与麦考夫尽力不让前方的红发雷欧脱离视线范围。
跟着他的逃跑方向,也从剧院南侧后门离开。但人流汹涌, 是与雷欧隔了一段距离。
一大群人窜入错综复杂似迷宫的贫民窟。
转了几个弯道后, 人群渐渐四散, 各自冲入不同的暗巷。
雷欧本来跑得非常快,却在三岔路口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他没能及时收住脚,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
“哪个混蛋推我?!”
雷欧骂着,感到从左脚脚踝传来锥心的疼痛。
立刻回头, 看到作恶的人已经跑出五米远,就是刚刚在观演时与自己发生口角的高个子少年陶德。
陶德嚣张地竖起中指, 又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摔不断你的腿!凭你还想做好人,不想让婴儿被摔死?今夜就等着被疯狗们抓到牢里去吧!”
撂下这一句, 陶德与他的玩伴们撒腿就跑得无影无踪。
雷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手撑着地面, 朝着小巷墙根方向靠。
他试图通过扶墙站起来,想要贴着墙根走, 但扭伤的脚踝让他站立也困难。
这时,身后又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雷欧暗道不好, 警察来得这么快吗?
他警觉地回头,却看到剧院里见过的两位中年农妇。
莫伦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
雷欧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才不要陌生人的帮助。
“好的。”
莫伦干脆地点头。
瞥了一眼雷欧的左脚, 脚崴得很明显, 脚踝肿了。
她看向麦考夫, 眨了眨眼。
纽约警方正在靠近,时间紧急, 没空闲劝说。
麦考夫心领神会,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今夜选择最直接的那一种。
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将雷欧的双手反钳在背后,用绳子捆上。再似扛麻袋一样将人单肩扛起,疾步朝前走去。
莫伦瞧着福尔摩斯先生一气呵成的动作,不免愣了一下。
这与她预计的救人姿势有些出入。算了,不重要,把人带离就行。
雷欧猝不及防地双脚离地,双手被反绑。脸朝下,像一只傻了吧唧的瘸腿乌龟被扛起来了。
“A……”
莫伦不给雷欧尖叫的机会,将一团布快准稳塞到他张开的嘴巴里。
“请保持安静,我们是在帮助你逃离纽约警察的追捕。据说看守所的老鼠会吃人的脚指头,狱警一天打囚犯十顿。”
麦考夫大步向前,朝着与平克顿侦探约好的上车方向走。
提醒肩上的雷欧:“我这个挤奶工,时常摆弄奶牛。你比奶牛轻多了,不到奶牛的零头重。只要你不乱扭动,保证你不会摔。”
说雷欧比奶牛轻,这句是真话。
一头成年奶牛的重量是六七百公斤。
雷欧瞧着十来岁,不能说他骨瘦如柴,也是轻得像只猴。营养的缺乏让他只有三十公斤左右。
雷欧被突发的变故弄得脑子一团乱。‘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做什么?’
慢了三秒,他终于重新启动正常思维。
第一反应是把嘴里的布团吐掉,但整个口腔被堵住,居然很难吐出布团。
却不敢胡乱蹬腿,真怕被摔在地上。那一摔是非死即伤,他一点也不想尝试。
雷欧不再挣扎,向绑架式救援他的两人发射眼刀。
这是哪里来的农妇?怎么这样暴力?自己之前居然觉得她们多愁善感,是为演出哭泣。
莫伦憨厚地笑了笑,“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顺手帮你一把,不忍心你被抓住关入看守所。今天帮了你,但愿善意会隔空传递,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也能帮一帮夏莉。”
说着,莫伦的眉宇间满布忧愁,幽幽叹了一口气。
雷欧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谁是夏莉,她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莫伦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只需往前再走两条小巷,就到了与平克顿侦探约好的上车点。
十分钟后,马路近在眼前。
却听到身后不远的岔路口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男人的呵斥声。
“纽约警察办案,前面的三个给我站住!你们是不是从‘黑熊剧院’逃出来的?!”
莫伦差点笑了,这是新手警察吧?哪有这样抓人的?
目前方位离开剧院建筑物一千多米远,谁会主动承认自己去看过非法演出?
回头,看到一个面嫩的年轻警察。
与他相距二十米,他的右手握着警棍,正快跑追来。
莫伦佯装生气,“什么破剧院,没听过!我们要去看病,没法停步。”
年轻警察更怒了,抡起棍子就要朝前砸。
“停下!你们身上肯定有演出门票!管你有没有病,有病也得先配合调查!”
莫伦不废话,道讲不通,换一种方法让对方听话。
从手提包里取出玻璃瓶,朝着来人一顿狂喷。
风向加持,辣椒喷雾全都糊到年轻警员的脸上。
他下意识扔掉警棍,闭眼,双手护住了脑袋,但还是吸入了些许烈性辣椒水。
“啊——”
年轻警员被刺激地尖叫起来。
莫伦却已收回“武器”,快步朝前。
继麦考夫与雷欧后,她也跳上了停在路口的马车。
平克顿等三人一上车,立刻扬鞭,快速驾车驶离这块被警方突袭的区域。
绕一圈走得远点,先去找纽约夜间开门的诊所,给红发男孩看脚伤。
等马车跑出五百米,莫伦终于为雷欧取下了堵嘴的布团。
“抱歉,吓到你了。刚才着急逃跑,怕你不小心喊出来,引来纽约警察。”
麦考夫也将反绑雷欧双手的绳子解开,问他:“你的左脚怎么回事?”
雷欧终于重获自由,这才重新感觉到锥心的脚痛。
刚才被扛着跑的几百米是刺激过了头,让他连脚伤都忽视了。
“被一个混蛋推的。”
雷欧没多说经过,下意识朝后缩了缩,依旧警惕地看着强制性救援他的三位沧桑中年人。
雷欧:“你们是谁?要把我带去哪里?”
前头赶车的平克顿回答:“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医馆,给你看脚。”
雷欧皱眉,他不想去医馆。看病花掉的钱,让他下周又要少吃几个菜。
“不用去医馆,把我送回家就行,我找邻居把脚踝扳正。”
麦考夫:“既然把你带上车,就不会半途放下。医药费,我来付。”
雷欧一脸拒绝,他不愿意平白被人帮助。
麦考夫:“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要强的孩子。不是白给你付医药费,我有事相求,想向你打听一些消息。”
雷欧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就说没有白捡的好处。
转念就想到了对方要问什么,“是和那个‘夏莉’有关吗?”
麦考夫点头,“对的,夏莉是我的女儿。半年前,她来到纽约,我在一个半月前失去了她的消息。”
把设定好的剧本说了出来。
用词有些干瘪,语调沉重到一板一眼,却正吻合了与女儿失联的农妇形象。
“夏莉最后一次来信,说她去了黑熊剧院。今晚我们去剧院就是想弄清楚她究竟去哪里了。”
麦考夫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期待。
紧紧盯着雷欧的眼睛,问:“你是黑熊剧院的常客吧?过去的一个半月内,你见过形似夏莉的人吗?”
雷欧面对这种慈母期盼眼神,不由咬起嘴唇。
他不忍心打碎对方的希望,但从没在剧院见过夏莉。
雷欧只能摇头,“我每周就去黑熊剧院一次,也不算常客。”
麦考夫失望垂眸,“这样啊……”
雷欧想要说点什么,但也找不到话安慰对方。
莫伦适时发问:“听说黑熊剧院之前有个女演员叫做洛琳达,她也消失不见了?夏莉的梦想是做歌唱家,说不定与洛琳达有过往来,你知道洛琳达吗?”
“我看过她的戏。”
雷欧实话实说,“去年十一月,黑熊团长说洛琳达不打招呼就走了,一定是另找了好工作。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我后来再没有见到她。”
莫伦:“经常去剧院的人之中,有其他什么人不见了吗?”
雷欧点头,见怪不怪地报出了一串名字。
“叔叔说那些人在纽约活不下去就会离开。和我一起卖报的伙伴,也有好几个离开纽约。有的人会说再见,有的人一句话都不留。”
雷欧与叔叔相依为命。
他从九岁就开始做报童,卖了三年报纸,邻居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莫伦用纸笔迅速记录这些不告而别的人名,又问:“这些人以前是不是都独来独往?”
雷欧想了想,还真被农妇说中了。
“对哦,这些不告而别的人都是独自来纽约打工,而不是和家人一起来的,也没交什么朋友。”
麦考夫:“其中有没有谁是你比较熟悉的,他/她也想做演员,但后来突然消失不见了?”
雷欧刚要说没有,但想起一个人。
“阿仕顿,之前住在我家隔壁,他是黑熊剧院的编剧,一直在我这边买报纸。去年二月,他离开前的那一周,有一天非常高兴。”
“我去给他送报纸,他兴奋地说在百老汇找到更好的工作。他找不到别人说这个好消息,忍不住向我炫耀一下。要我保密,之后请我吃巧克力。但没有后来,他突然搬走,再没找过我。”
麦考夫:“阿什顿几岁了?长得怎么样?”
雷欧:“二十岁左右,长相一般。一米七的身高,大鼻子,黑色头发。”
雷欧也讲不出更多特征,因为阿什顿就很普通。
莫伦追问:“你有没有发现他离开前哪里有古怪?”
“我不知道是不是古怪。”
雷欧之所以记得阿什顿,不只是没等到对方说要送他的巧克力,也是因为当天对方的气味奇怪。
雷欧:“阿仕顿很高兴的那天,我觉得他身上很臭,就是那种掉在粪坑里的臭味。我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说,就呵呵傻笑。”
莫伦:“你知道阿仕顿的全名叫什么吗?”
雷欧:“阿仕顿布鲁尔。”
莫伦与麦考夫都记下了这个人。
阿仕顿布鲁尔,编剧,他说被百老汇的某家剧院聘用,是真的吗?他的消失是单纯从贫民窟搬走,还是另有其他隐情?
之后的路上,雷欧没能再提供更多线索,他真的不清楚。
用他的话来讲,去下等剧院的观众其实都不怎么关心别人的生活。
能赚钱养活自己就不错了。除了知道亲近的家人朋友过得好或坏,没时间去关心外人的动向。有那个空闲,宁可去看几次演出。
话糙不糙,这就是现实。
平克顿先将打好石膏的雷欧送回家,再驱车将莫伦、麦考夫送回柏树街1号。
这一番折腾,已经是22:30。
今夜不是毫无收获。
至少发现一个疑点,曾经在黑熊剧院出没却又不辞而别的那些人,多是独自在纽约打工,在这个大都市没有关系亲近的朋友。
就像是编剧阿仕顿,他无人能分享喜悦,只能对相对熟悉的邻居报童说出换工作真高兴的心情。
平克顿:“之后,我准备去打听一下百老汇的哪家剧院雇用了这位阿什顿。如果没有的话……”
平克顿摇了摇头。
往好了想,阿仕顿是换工作不成,返回了家乡;
往坏了想,『兰格剧院』就在百老汇。
从时间来看,黑熊剧院的编剧阿仕顿去年二月不告而别,演员洛琳达去年十一月也突然离开。所谓的攀高枝,是不是前后掉入相同的陷阱?
莫伦:“如果百老汇没有阿什顿的入职记录,说明存在一定问题。雷欧说的那天阿什顿身上很臭,找到臭味的背后原因,说不定是一个突破口,明天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查起。”
平克顿:“好,我会先去打听今晚的警方突袭,是否有人在暗中搞鬼。”
是否有人意识到黑熊剧院被盯上了,继而要搅乱演出呢?
就像是前段时间,他去黑市查避孕套也遇到了一定的阻碍,时不时有警方突击围剿。
平克顿没再多说,这些事都等明天再说。
“时间不早了,两位今天刚回纽约,好好休息。明天可以晚些,我们中午再见。”
“晚安。”
“晚安。”
莫伦与麦考夫目送侦探驾车离开,转身进入别墅。
不急着洗澡,先去起居室小坐缓一缓。
在凛冬夜风里折腾几小时,现在喝一杯热牛奶吃些饼干,驱散一身寒意。
两人靠在沙发上,放松下来。
莫伦侧头,这会颇有闲情地打量麦考夫的肩膀,“我以为您会抱着雷欧走,没想到是扛着。”
麦考夫:“曾经我告诉过您,我没有背人的经验。同样,我也没有抱人的经验。我不认为有必要让雷欧成为实验对象。”
那要谁做实验对象?
麦考夫握着陶瓷杯,喝了一口牛奶,没有再往下说。
莫伦眨眨眼,也没有就此追问。
她话锋一转,“听起来您有扛人的丰富经验?”
莫伦不由脑补,该不是年幼版的夏洛克被扛起来过吧?
麦考夫看得懂莫伦的神色,“不,我没有扛过人。只是体验过田间生活,扛过装满袋的农作物,也扛过被打晕的肥猪。”
这话一出,两人都笑了起来。
半晌,笑意间歇。
莫伦若有所指:“这样说来,您挺久没扛重物了,明天肩膀应该会酸痛。应该需要放松肌肉吧?”
麦考夫心头一跳,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多了吗?难道亲爱的海勒小姐想向他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帮他按摩肩膀?
不,他怎么忍心对方劳累。拒绝,必须拒绝。
第123章 Chapter123
Chapter123
莫伦望了一眼窗户, 月光如雪笼罩冬夜纽约。
这种季节与温泉适配。
她给出建议:“为缓解肌肉酸痛,不如明天去附近泡温泉?”
来到美国半个多月,一直忙忙碌碌。
不是在调查捕梦社,就是冒着风雪走在调查捕梦社的路上。
人不是机器, 需要适时放松。
“明天也不必晚起, 上午先去百老汇转一圈, 找找是否有黑熊剧院相关人员失踪的线索。
午餐时与平克顿侦探汇合交换消息。下午,如果没有亟待追击的线索,可以去附近的天热温泉,过一夜再回来。”
莫伦拟定大致计划, 问:“您意下如何?了解纽约一带的温泉经营情况吗?”
“温、泉。”
麦考夫缓缓重复了这个词。
在欧美,水疗盛行了几十年。
泡温泉、去海边旅行等接近自然之水的方式, 早已成为大众广泛认同的休闲活动。
麦考夫暗道一声失误。
自己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按摩,而没想到泡温泉呢?
他迅速回神, 说:“您的提议非常好,我推荐前往同在纽约州的萨拉托加温泉市。”
麦考夫表示:“听熟人聊过纽约附近的水疗胜地, 以萨拉托加温泉市为最。从三十多年前开始,小镇经营起温泉旅店。从森林风到宫廷风, 有多种风格温泉浴场可供选择。如果午后从纽约出发,当天黄昏能够抵达。”
“好, 我们去萨拉托加。”
莫伦其实上辈子去过萨拉托加温泉镇,那不仅享有温泉水疗之城的美名, 也是著名的赛马地。
不过, 她没有了解过如今的萨拉托加。
未免犯经验主义的错误, 这方面还是多多听取麦考夫的建议。
莫伦:“有劳您安排明日的出行路线。”
麦考夫点头, “没问题。”
莫伦正要站起来回卧室,但察觉了福尔摩斯先生的一丝异样——他的情绪过于平静了。
转念之间, 莫伦猜到一种可能。
似单纯询问:“对于缓解身体的疲惫,您没别的想法吗?”
麦考夫表情疑惑,仿佛在问‘我该有什么想法?’
莫伦微笑:“比如用按摩放松肌肉。”
麦考夫坚定地摇头,“您是知道的,我不喜欢与陌生人的肢体接触。”
莫伦好奇:“您在伦敦也没去过土耳其浴室?”
“偶尔。”
麦考夫不是苦行僧,他也会去享受蒸汽浴。
“我只预约知根知底的按摩师,他们有一定的医学专业背景。我的挑选标准不严格,底线是他们了解人体构造,不能给人按出新毛病。”
莫伦可以想象,以麦考夫的性格,他所谓的不严格调查,是指在调查按摩师的资历时,堪比筛选谁适合做新一任的大不列颠卫生部部长。
麦考夫推己及人,立刻为莫伦考虑起来。对于伦敦的女性专业按摩师,这一块,他了解得很少。
“如您有需要,等我返回伦敦就去咨询女性按摩师的推荐人选。”
“谢谢您的好意,暂时不用。”
莫伦去年春天就雇佣培训了两位住家按摩师。在她日常健身训练后,提供必要的推拿服务。
“我已经聘请了两位私人按摩师。如果此行美国的主要目的是两三个月的温泉度假,她们其中之一就会同来。可惜了,明天去泡温泉只是一次忙里偷闲而已。”
莫伦不吝享受,但不会在跨洋调查捕梦社时,还把一群私人员工都带上同行。
话到此处,两人可以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了。
莫伦从沙发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却在麦考夫身侧倏然停下。
她弯下腰,俯身,贴近麦考夫的右耳,轻声慢语地问道: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对您而言,我不是陌生人吧?刚才您就没想过,请我帮忙揉几下肩膀?”
麦考夫:好痒!
他笔直如松地坐在沙发上,但敏锐地意识到右耳即将失控。
它正被一股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轻抚,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泛红。
麦考夫维持着从容的端坐姿势,似乎自然而然地微微向后仰起头。
直视莫伦的眼睛,回答:“我当然相信您的本领,但怎么能额外令您受累。以温泉水缓解疲惫就足够了。”
莫伦瞧着麦考夫的仰头动作。
这人在看向自己的同时,也让他的右耳不着痕迹地向后移开了几厘米。
莫伦眯了眯眼,说:“您多虑了,我又不是纸糊的,帮你按几下肩膀,远不至于累倒。何况我又不会打白工,我们可以互帮互助,我也信任您对人体的认知。”
这话讲得不能更一本正经,就像在学术讨论肩颈部位有几个肌肉群,针对哪些区域按压能让身体舒畅起来。
“噼啪!”
烛台上,燃烧的蜡烛芯猛地跳了一下,发出轻微爆裂声。
麦考夫表面纹丝不动,但他的心竟然与那一团烛火同步猛烈跃动起来。
这一刻,大脑非常安静,在思考一个好问题——什么叫做互帮互助!
莫伦却已表示遗憾:“但您没有类似想法,就当我从未提过。”
说着,她轻轻拂去麦考夫右肩上不存在的灰尘。“今天您也累了,早点休息,晚安。”
麦考夫几乎要一把握住在肩头恣意游走的那只手。
但在抬眸之后,目光依旧平静,给以一个标准微笑,“晚安。”
莫伦凝视这双波澜不兴的眼睛,暗道一声可惜。
可惜一块石头投掷下去,没能溅起多少肉眼可见的水花。
无妨,下次还能继续玩「打福尔摩斯心湖版水漂」。
这,很有趣。
莫伦回以一个微笑,慢悠悠地转身,走出了起居室。
起居室内,沙发上。
麦考夫神色如常,端起了陶瓷杯,认真而缓慢地喝完杯中牛奶。
这才转头看向大门方向。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在暴风雪来临之前,一切总是格外的平静。
既然让他听到了一则绝佳提议,就不可能把它当作过耳清风。
麦考夫把杯子稳稳地放到茶几上,站了起来。
今夜就先回房休息,势必能睡个好觉。
*
*
1月8日,星期四,纽约多云。
莫伦与麦考夫按照计划,上午去往百老汇。
十三天前来到这里,是去『兰格剧院』观看火山相关戏剧,尚未从头到尾仔细地观察这条长街。
1874年的百老汇街,已经汇集了十几家纽约著名剧院。
这条街却很长,足足有二十四公里。它不只艺术气息浓厚,也是另一个重要场所。
第42街以北的百老汇大街一段,汇集了马车工场、买卖马匹的商人与各式马具店铺。
更有全美马匹交易所,矗立在朗格克广场中。
莫伦望着这栋二层楼建筑物。
如今,火车运输快速兴起,但仍未彻底取代马车。
马匹交易所的人声鼎沸程度,堪比华尔街纽约证券交易所。
它所处的位置也是纽约的繁华地段,在后世这里变成了广为人知的纽约时代广场。
“昨晚雷欧说,编剧阿什顿消失前,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臭的味道,就像是他整个人掉在粪坑里了。”
莫伦微微扬起下颚,点了点面前来来往往好不热闹的贩卖马匹人群。“这里有可能就那个臭味来源。”
麦考夫闻着空气里弥散着的浓郁马粪与皮革制品气味,“找人问问,去年春天是否发生马粪相关事件。”
马粪相关,它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小问题。
五年前,美国闹出过马粪官司,为了谁捡马粪找法官裁决。
纽约越发繁华,马车数量越多,马匹排泄物的问题也就越棘手。
百老汇街有美国马匹交易所,不会找不到百事通一般的马匹买卖掮客。
两人寻觅一番,找上了机灵的艾默生。
艾默生听到客人不是买马,而是打听马粪消息,反正给他咨询费,也是非常热情地招待起来。
“哈哈,两位真是找对人了。这种奇闻轶事,整条街没人比找我了解更多。说到去年春天的马粪事件,真有一起有意思的事——情人节那天,有人炸粪坑玩。”
去年的2月14日。
黄昏时分,就在马匹交易所准备打烊的时候,附近轰然一声巨响,然后爆臭传出。
艾默生心有余悸:“还好我在交易所内,要是提前五分钟回家,就会路过爆.炸地段,被马粪淋头。”
他指向交易所北侧的那栋一层楼建筑。
“那里紧挨着交易所马厩的马粪堆积处。爆.炸发生时半面墙被屎糊了,「舒适马具私人定制店」还被炸出一个大裂口。”
莫伦与麦考夫随着艾默生的引路,走向事发地点。
这家订制店的大门紧闭。
门上嵌着营业时间牌:「每周日营业09:00~18:00」。
它有一面外墙格外整洁,是重新装修过。
麦考夫问:“爆.炸怎么引起的?有人受伤吗?”
艾默生:“一位买马客人带着三个儿子一起来交易所,当天街上又有售卖情人节烟花。那三个男孩闲得无聊,往马粪坑里放了个烟花,就炸了。还好接近打烊时间,没人受伤。”
“但有一个倒霉蛋,他从「舒适马具私人定制店」门前路过,被马屎浇了一身。”
艾默生伸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当时听到他的怒骂,说要把这件事写到舞台剧里控诉炸粪人。后来,听说倒霉蛋是一位编剧,但不知道具体是哪家剧院的,也没看到相关桥段的剧目上演。”
麦考夫与莫伦对视一眼。
从时间线看,那个倒霉蛋像是编剧阿什顿。
莫伦又问掮客,“三方之间怎么协谈赔偿的?炸粪男孩们的父亲也要给马具店铺赔一大笔钱吧?这家店的老板是谁?没有吵起来?”
艾默生:“店铺是被损坏了,但当场没吵起来,事发那天是工作日,马具店没开门。
他家的总店在萨拉托加温泉市,那里是赛马胜地,纽约这家只在周日接单。我不太清楚怎么谈的赔偿,应该处得不错。没两天,店铺的新墙就砌好了。”
这倒是巧了。
莫伦正准备去泡温泉,可以顺势去找一找马具店的总店。
艾默生不清楚炸粪人姓谁名谁,但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必有人知道详情。
他向交易所打听了去年的买卖记录,获知三个男孩的父亲名为亚当怀特,是德克萨斯州人,做牛肉生意。
当时怀特订购了五匹运货马,远程送往休斯顿市的「怀特牛肉场」。
不过,那个被马粪波及的路人编剧是谁,马市里还真没人知道。
莫伦与麦考夫没有找到更多线索,先坐车离开。
或许抵达温泉小镇后,能从另一个受害方「舒适马具私人定制店」的相关人员口中,确认倒霉蛋编剧是不是阿什顿。
午餐,按约前往侦探社。
今天上午,平克顿侦探去确认了两件事。
“我问了百老汇的朋友,确认没有哪家剧院雇佣编剧阿什顿。不只没有他,也没有别的下等剧院的演员顺利跳槽百老汇。
业内的潜规则,一朝在下等剧院讨生活,就被烙上了粗俗低等的印记。被上流剧院排斥,几乎不可能逾越那条鸿沟。”
平克顿又提起第二件事,“昨夜,警察突检黑熊剧院,确实是有人举报。说不好与妨碍我调查安全套黑市的那个家伙是否有关系。”
莫伦:“怎么说?”
平克顿:“举报人是一个13岁的男孩。他攒了一个月的钱买了《挖心人》门票,但在昨夜去剧院的路上,被人从背后敲了闷棍,他的门票被抢走了。气不过,索性向警方举报黑熊剧院在搞安全套大宗买卖。然后就发生了昨晚的突击搜捕。”
男孩之前没有搅乱黑市调查,但抢他门票的人就不好说了。
平克顿:“如果抢票人真是背后搞鬼者,我祝福他被警犬追着逃。他活该的。”
第124章 Chapter124
Chapter124
昨夜狼狈逃窜, 堪堪躲过纽约警察追捕,避过了看守所半月游的遭遇。
莫里亚蒂却没有就此放弃打劫捕梦社的计划。
他已经死了两个手下,也已经被狗追了一路,更要抢夺足够的钱财, 开启缔造“犯罪界的拿破仑”的宏伟篇章。
不能放弃, 否则之前苦都白吃了。
月沉日升。
1月9日, 莫里亚蒂不顾身体疲惫,继续跟踪诺斯克。
他有预感,这个富商之子就是解开捕梦社谜团的重要突破口。
在查证捕梦社首领前,要避免打草惊蛇。
不然的话, 他才不会费神费力地尾随监视,而是直接绑了诺斯克逼供。
今天, 诺斯克去接了莉莉,两人一起去看雕塑展。
莫里亚蒂没选择再次随机敲人闷棍抢票, 而是去售票处,自掏腰包买了一张。
今天, 他先去打探了警方夜袭黑熊剧院的起因,居然是被他抢票那个小子搞的虚假举报。
这个原因让莫里亚蒂顿觉后背剧痛。
他曾经向纽约警方虚假举报黑市安全套的售卖现状, 他也抢了年轻人的演出票,回旋镖竟是来得这样快, 把他后背都扎出血坑了。
今天不想节外生枝,还是自己买票入场。
进入展馆, 与诺斯克保持了一定距离, 着重观察这人对哪些作品感兴趣。
雕塑展一共三层楼, 以“人”为主题。
莉莉对此兴趣不大, 只为维持与诺斯克家的友好往来,她才来陪同看展。
面上不显, 她的心里其实藏着一件事。
在六天前的晚宴上,在表哥莱蒙的别墅卫生间,捡到一只未使用的粉色外包装安全套,那东西是谁的?
虽然在纽约使用安全套犯法,人们还是会偷摸着购买使用,但都很小心地不让外人发现。
卫生间的那一只是哪位客人不小心掉下的吗?
或是当夜闯入别墅的浣熊偷窃的?还是存在什么栽赃陷害的陷阱?
这些问题,她不好意思向莱蒙询问。
当场把安全套冲入马桶下水道毁去了不安因素,但疑惑在心底盘旋久久不散,反而令她更加不安起来。
莉莉想找人探讨,但身在纽约,她几乎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
母亲不可靠,也无法把这些话讲给兰格一家听。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令她心安——想去柏树街找莫伦。
昨天接到莫伦的回帖,同意了她与莱蒙登门道谢。
莉莉当然希望尽快见面,无奈她先应承了陪同诺斯克看雕塑展,又要配合表格莱蒙的行程,只能把登门道谢时间定在了后天下午。
‘1月10日。’
莉莉在心里默念着日期。
诺斯克不在意女伴的沉默,他的话也不多,从一座雕像走到另一座雕像。
偶尔发表一两句观点,对这?*? 样的展览似乎也谈不上多少热切地喜欢。
直到来到作品「三」的面前。
诺斯克双脚定在雕塑前,瞳孔蓦地放大,双手紧紧贴着裤腿,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裤腿。
面前的雕塑是三口敞开的棺材。
从左到右,棺材里分别躺着一具人形骷髅,一个赤.裸丰.满的女人与一团完全漆黑的火焰。
骷髅、女人与火焰都是以石膏制作,在一旁的介绍牌上还写着「致敬汉斯梅姆林」。
“太美了!”
诺斯克忍不住发出感叹,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棺材,一眨也不眨。
莉莉看了一眼雕塑。
骷髅、女人与火焰的细节都制作得逼真,再真却也能一眼看出是石膏材质。
这件作品的艺术性在哪里?
哪怕第一眼没看出来,但介绍板上的画家名字让她产生了联想。
汉斯梅姆林,文艺复兴时期的荷兰画家。
他因为细致入微的宗教风格画作出名,也很善于肖像画。
他的作品《尘世虚荣与神圣救赎三联画》,它分为正反两面。
画作的正面,中间画着裸/体女人手持镜子,左右分别画了骷髅与地狱之火在熊熊燃烧。
眼前的三口棺材雕塑说是致敬汉斯梅姆林,就该是取材于《尘世虚荣与神圣救赎三联画(正面)》。
莉莉对那幅油画没什么感觉,对棺材里的雕塑更没感觉,这些给不了她设计服装的灵感。
诺斯克却是深深着迷了。
他不满足于站立观赏,而是弯腰更近距离地观看。
莉莉瞧着诺斯克的一反常态,他是恨不得一起躺到棺材里,才能足够接近喜欢的雕塑作品。
诺斯克不由激动地说:
“它真的太美了!生与死、善与恶的强烈对比,在三口棺材中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这样充满魅力的艺术品,我都想把她买下来。”
本次雕塑展是展出当代艺术品,部分展品可供出售。
诺斯克匆忙交代莉莉:
“您随意,我去问问主办方,这件作品是否已经有人订购。”
莉莉眼看诺斯克飞也似的冲向展厅服务生。她无奈地抿唇,至于这样的爱不释手吗?
莉莉劝说自己不必大惊小怪。
某些去意大利佛罗伦萨观赏大卫雕像的游客,激动到痛哭流涕,甚至是当场晕厥,著名作家司汤达也不例外。
诺斯克至少没有立刻晕倒在雕塑棺材里,他还算是有智的艺术品爱好者吧?
诺斯克很快回来,笑意满满地说:“搞定!明天我就能把这具雕塑运回家!走吧,我们继续去看其他作品,找找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祝贺您如愿以偿。”
莉莉不欣赏棺材雕塑,但还是礼仪性地恭喜了诺斯克。
同一个展厅的角落,莫里亚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等诺斯克与莉莉走远,他走到了名为「三」的棺材雕塑群前。
中间的那口棺材,躺了一具不着寸.缕的女人雕像,就像是一具刚刚死亡的女人尸体。
对着棺中的雕像造型,联想昨夜的《挖心人》演出。
昨夜《挖心人》剧情中,男主角是变态凶手。不论男女老少,他的猎杀标准是‘那个人看起来心脏很好吃’。
莫里亚蒂望向诺斯克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有钱人在贫民窟的剧院外驻足发愣,他是强烈渴望看一场挖心表演吗?
他对三口棺材雕塑的格外偏好,是喜好雕塑群展示出生与死强烈对比的艺术性?还是仅仅聚焦于那具宛如新鲜尸体的女人雕像?
莫里亚蒂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味。
有种变态的性偏好,爱你只爱你的尸体,爱你的尸体爱到把它吃下去。
如果把棺材雕塑换成真的尸体,是否会让诺斯克欣喜发狂?
*
*
落日熔金,云舒霞卷。
两辆马车驶入温泉小镇。
下车,习习晚风迎面吹来,携带着一股温润水汽。
这片土地有着与众不同的冬日气息。
不再是严酷肃杀,而是散发着温泉水浸润后的暖意融融。
这次,莫伦捎上女佣桑娅同行。
算是一半的员工福利,让桑娅尽情免费体验纽约州著名水疗胜地的泉水疗愈。
之所以是一半的福利,因为莫伦在买单全包女佣的温泉账单时,也给了桑娅一个小任务。
她不是放空脑袋来度假,还要留心温泉小镇的安全套使用情况。
被雪人藏尸的卡基,他的死亡中仍有谜团尚未解开。
比如他带去纽约的避孕套现货,价值一千美元,消失不见了。
在度假胜地,情侣出行是常态,安全套的销量高于普通居住区。这批货会被凶手转移到温泉小镇销赃吗?
桑娅为人灵活,不仅要她打听本次入住的「维多利亚温泉酒店」情况,也要她与镇上的其他家政服务员多多交流,套话其他旅店的安全套使用状况。
在离开纽约前,莫伦将卡基太太提供的新货样品让桑娅仔细观察。
从改版的外包装粉色小纸袋,到采用改良工艺的橡胶套,包括套口的系带绣花细节都瞧得一清二楚。
「幸福小雨衣」的新版本安全套尚未上市销售,如果在别处看到它的痕迹,就与凶手有关联。
如今,人们没有把避孕套作为一次性物品使用的概念。
对它的耐用标准也包括了要经得住反复洗涤,以供多次使用。
论上,酒店的洗衣房或晾晒间内,可以看到待清洗或待晾干的安全套。
不过,纽约有安全套禁令,不知与纽约同在一个州内的温泉小镇是怎么应对这项法案?
莫伦也不清楚此行能否查到相关线索,但走过路过顺手调查。
把桑娅捎上同行毫不费力,也让她有机会享受纽约州温泉。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入夜。
莫伦与麦考夫先前往当地特色餐厅。
晚餐吃了七分饱,绕着小镇一圈。散步消食,再回旅店泡温泉。
两人并非毫无目标地闲逛,需要去瞧一瞧『舒适马具私人定制』店铺的营业时间。
等店铺开门,去打听被炸粪坑牵连的后续,店铺是否了解另一位被马粪淋头的编剧阿仕顿获得了多少赔偿?
只见招牌上写了:
每逢三、五、六营业,10:00~17:00。
对比起纽约的分店仅有每周日开门接受订单,这家总店的经营时长是增加了一些。
却也不是每天开门做生意,老板看起来一点也不缺钱的样子。
回到酒店,询问服务生是否知道同镇马具定制店铺的详情?
服务生知道得不多,仅仅听说这家私人定制店铺出售高价马具。
老板似乎来自纽约,雇用了当地人康纳路易做总店经。
店铺每周开门三天,说是为了确保每位顾客的定制商品都能被精致制作,所以限制了接单数量。
这是类似奢侈品定制。
莫伦准备明天上午去瞧瞧,店铺里的商品能卖出多高的价格,又凭什么卖得贵。
*
*
1月9日,桑娅浑身轻松地醒来。
她伸了一个懒腰。
昨晚泡温泉的感觉真不错,每个毛孔都放松了,这一晚睡觉更香。
她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早餐后,前往了酒店的洗衣房。
今天不用立刻清洗烘干海勒小姐昨日换下的衣服,那是回到纽约的工作。
不过,她可以打着清洗工作的旗号去洗衣房观察情况。
上午九点多,洗衣房里已有三位女佣。三人穿着酒店员工的工作服,正在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天。
“你们好。”
桑娅主动打招呼,“请问在这里洗衣服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圆脸妇人微笑说:“您是酒店住户,不用再付额外费用。可以自己洗,也可以交给我们来洗。
一般情况是24小时后,能来取清洗好的衣物。如果需要加急在两小时内快速干衣,要支付一笔炭火烘干费。”
“谢谢提醒。”
桑娅又问:“酒店提供哪几款洗衣皂?”
圆脸妇人报出一串名字,“您可以随意选择喜欢的使用。”
桑娅点头,已经顺势走到了水龙头附近,瞧着木架上的不同香皂。
她的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三人正在清洗的衣服。
其中一只小木盆放着男士内衣,以及一只系着红色丝带的待清洗避孕套。
好眼熟!
红色丝带上还绣着两只爱心。
这只避孕套,正是来自于卡基被害后,丢失的那批「幸福小雨衣」新货!
桑娅的心悬了起来。
又瞅了一眼,确保自己没有看错。
是他吗?
残忍地杀害卡基的凶手,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这家温泉旅店里?
第125章 Chapter125
Chapter125
桑娅想到凶手可能就在身边,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但她忍住了没有慌乱。
想一想怪蛇突袭『珍妮号』的经历,距离死亡威胁越近就越不能慌。
“我的上帝。”
桑娅惊呼一声,又故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木盆里的待洗套子, 压低声音与洗衣工搭话 。
“不是说纽约禁止安全套, 温泉小镇能晾晒这东西?不会被罚款吗?”
圆脸女工笑着摇头, “您不用担心,科姆斯多克管不到温泉小镇。不让使用安全套会影响客人们的度假体验,镇警第一个不答应。”
小镇的税收多是来自温泉旅游,镇警的工资来自政府税收。
镇警帮着旅店打掩护, 不让安全套禁令生效,非常地合情合。
旁边的卷发洗衣工直接嘲讽:
“滚他的科姆斯多克, 那就是一条疯狗。他敢叫嚣使用安全套违法,还不是因为他是男人, 不会怀孕。要是让他一胎接一胎生,他还能站提案不腰疼吗!”
桑娅很认同地点头。
在欧洲使用安全套两百多年了, 是花式比拼谁家的做工更舒适,怎么到了1873年美国纽约反而把它禁用了?
桑娅跟着批判了一通《科姆斯多克法案》, 然后把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那只可疑的安全套上。
“这只是哪家制造的?它的系带看起来真精美。”
如今,在公共场合不谈论安全套, 但洗衣房是例外。
女工们聚在一起洗衣服,安全套也算是某种防护服, 不可避免地会以它为话题。
圆脸女工摇头, “我以前没见过, 可能是某家的新品?那有它的外包装。”
圆脸女工双手都是肥皂泡, 不方便取拿。
“左边角落的大纸箱,里面的粉色纸团就是, 夹在衣服堆里一起送来的。”
桑娅也不劳烦洗衣工,走到纸箱前瞅了瞅。
这是洗衣房的垃圾桶。
现在时间还早,里面的废弃物很少,能够一眼看清粉色小纸袋。
它只剩四分之一,但也足够确认就是卡基家新换的包装。
瞧着纸袋的粉调颜色与材质,与昨天她看到的样品一模一样,而且还能看到「幸福」商标的一半字母。
桑娅可以确定这只安全套与卡基被杀后失踪的那批货相关,但她不敢直接问洗衣工套子来自哪位客人,生怕引起对方警惕。
换个方法弄清安全套的来历。
桑娅观察与安全套放在一起的待清洗衣服是什么款式。
没有冬装外套,有一件白色男士衬衫。
不是传统的套头式衬衫,而是三年前伦敦首发的全纽扣式衬衫。
桑娅知道这意味着时尚。
套头衬衫被视作传统内衣,但全纽扣的衬衫是时尚单品,价格更贵。
记下这一点,她又瞄了其他木盆几眼。
洗衣房有三位洗衣女工,一共七只木盆。
每只盆的边缘都打了小孔,穿过孔洞系着绳环吊牌,上面有不同的数字编号。
这七只木盆工共三个编号,分别是「210」、「211」、「319」。
桑娅猜测这些是房间编号,标记区分衣服分别来自哪些客人。
三位洗衣工洗不同房间的衣服,放有避孕套的木盆挂了「319」的牌子。
桑娅再和洗衣工们随意聊了几句,问了最晚的洗衣时间,就去找莫伦汇报情况。
“咔嗒。”
莫伦正披上羊毛斗篷,准备戴帽子出门。
听到大门开启声,有些惊讶桑娅回来的速度之快。“你才离开半小时就有收获了?”
桑娅立刻把门反锁,压低声音,把洗衣房的所见所闻似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这会,桑娅不再掩饰心慌,问:
“海勒小姐,您说三楼319房间的男客人是不是杀死卡基的凶手?”
莫伦:“暂时不确定,但这位客人有点不一样。”
挂钟显示:09:43。
桑娅是半个小时前出门。
酒店规定客人在24小时后可以取洁净衣物。
这样一来,洗衣工今天早上去319 房间取待洗衣服可能性很高,应该是在九点之前。
一月冬季,对绝大多数在温泉镇度假的游客来说,这个时间点多是躺在床上。
319客人起床时间却是偏早,他是来单纯度假的吗?
另外还有一点。
莫伦问:“挂着319吊牌的木盆里,有女士衣服吗?”
桑娅摇头,“没有。两只木盆分别放着男士的贴身内衣、衬衫与袜子。”
说着,桑娅也冒出一个小问题:
“谁和他一起使用避孕套的?怎么不把那位女士的衣服一起洗了?难道是个人喜好?”
有人就不习惯在酒店洗衣服,这也很正常。
莫伦不确定319客房眼下是否有人,那位男客委托酒店洗衣服,今天应该不会退房。
“谢谢你的线索,它很重要。接下来,你不必再跟进追查,也要小心一些。如果一会出门,不要表现出你去打听过新版安全套。”
桑娅重重点头,“我懂,危险可能就在附近。在您没查清楚319客人身份之前,我先在客房里待着。刚好,我研究菜谱。”
“也好。”
莫伦不多话,拎起手提包,开门离开。
在依照原计划去马具店之前,她先敲响了隔壁麦考夫的房门,告诉他桑娅的新发现。
麦考夫也猜测319房间暂时没人,提议自己留在酒店观察一番。
先去找服务生打探,看看能否挖出319男人的身份。如果探听不到,可以等午餐时间观察对方是否来餐厅就餐。最后一步,才是直接去敲门。
莫伦同意了,这样做比较保险。
她独自前往小镇北侧的马具店,试着向经探查消失编剧阿仕顿的最后消息。
既然不必出酒店,麦考夫脱下了因弗内斯斗篷披风与毛呢礼帽,前去酒店前台套话。
他与莫伦前后脚,两人大约相隔五分钟前离开了二楼客房。
维多利亚温泉酒店是小镇上最贵价的酒店。
想让服务生透露住客信息,需要一些语言的艺术。
麦考夫以全纽扣衬衫为切入点,借着欣赏319男客人的着装审美,旁敲侧击式询问前台:
“那位先生穿着的新式衬衫格外突显绅士气质,不知他是哪里订购的?听说他住319房,他今天中午会到餐厅就餐吗?我想请他喝一杯。”
说着,麦考夫自然而然递给前台服务生五美元。
打听消息,支付小费。
只要服务生愿意收,就有透露一二情报的可能性。
前台很丝滑地接下钞票,放到外套口袋里。
“路易先生没有预约今日的酒店午餐。如果您想找他聊天,不妨去镇子北侧的『舒适马具私人定制店』,他是马具店的店铺经。”
麦考夫听到店铺名,心头一凛。
这正是莫伦前往的马具店,这家店的经居然与杀死卡基的嫌疑犯有关?!
麦考夫立即追问:“319的客人是康纳路易先生?他已经去上班了?”
前台点头,“对。今天马具店营业。大概不到九点,大约八点四五十分,路易先生就离开酒店了。”
“好的,谢谢告知。”
麦考夫看似不慌不忙地道谢,却顾不上回房穿戴整齐斗篷帽子,疾步出了酒店大门。
沿着昨夜餐后散步获知的小镇路线,以最快的速度跑去私人马具店。
力求在莫伦进店前把人拦住,不能让她没有心准备就与嫌疑犯对上。
尤其是莫伦准备去了解的消息与消失的编剧阿仕顿相关。
之前推断卡基的被杀身亡,是牙齿猎人死亡系列事件之一,可能与莱蒙兰格相关。
现在从马具店经路易使用卡基生产的新版安全套,推测这家店铺幕后来自纽约的老板,十有八.九就是莱蒙。
由此再看编剧阿仕顿的消失,可以大胆猜测与被炸粪坑有直接关系。
他的倒霉不在于被马粪浇了一身,而是倒霉在当时正处在纽约马具店被炸裂墙体附近。他极有可能眼尖地发现了店内藏着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东西。
当夜,编剧阿仕顿带着满身臭味回到贫民窟租屋。
兴奋不已地告诉隔壁邻居报童,他要发达了,准备跳槽去百老汇剧院工作。
那次跳槽的背后内幕,恐怕不是阿仕顿凭借着编剧能力被百老汇某家上流剧院破格录用,而是他抓住了某个人的秘密,进行了一场利益交换。
抓住谁的秘密?
百老汇的上流剧院也就十几家,莱蒙兰格的『兰格剧院』是最出名的那一家。
阿仕顿却不知道所谓的同意他高薪入职,只是暂时稳住他的手段。
等到他真的踏入兰格剧院,以那家剧院暗布机关通道的建筑格局,要让一个在纽约无名无姓的人消失,过于轻松。
位于温泉小镇的马具总店,又在系列死亡事件里充当了哪种角色?
莱蒙兰格在纽约是被许多人关注的富商之子,他的行动很难不引人注意,会不会把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物转移到萨拉托加温泉镇里?
那样一来,温泉镇的马具店与毒蛇窟相差无几。
麦考夫脑袋高速运转,短短几秒,推测出这串事发经过。
越想,他跑得越快。只恨身体的速度无法追上思维的速度,无法做到一秒十公里的瞬移。
从酒店到马具店的距离约1.5公里,如果莫伦走得快些,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麦考夫跑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只剩最后二百多米,即将到达马具店。
一路没看到莫伦。直至再转了一个弯,在前方五十米的视野范围内,终于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很好,赶上了!莫伦还没有跨入毒蛇窟。
“莫伦,稍等一下!”
麦考夫第一次当街高喊,毫不在意路人的侧目围观,继续朝前跑去。
上午十点多,小镇逐渐热闹起来。
商贩们配合着游客的度假作息,纷纷开门营业。
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上,相距五十米的呼喊声略有失真。
莫伦却在嘈杂车流中,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压抑着焦急的呼喊,是念出了她的名字。
即刻转身,看到麦考夫竟连御寒斗篷也没穿,就跑到街上来找她。
转念之间,猜到原因。
一定是马具店出了问题,那家店的经或员工与可疑的安全套有关。
莫伦朝前几步,抢先说:
“谢谢您,福尔摩斯先生。辛苦您跑一趟,我也是出门才发现忘带胃疼药了。”
什么胃疼药?
麦考夫站定,气息微喘。
这才发现莫伦身边还站一位青年男士,之前见过一次,他手里提着行李箱。
麦考夫秒懂莫伦为什么要编造送药的托词,“不用客气,能帮您及时缓解胃疼就好。”
他又向青年男士颔首问候,“您好,费斯上校。好巧,在温泉小镇遇上您。”
“您好。”
费斯上校却略有疑惑,完全想不起以前什么时候与对方见过面。
“我是麦考夫福尔摩斯。”
麦考夫简单为对方解惑,“您可能不记得了,前年冬天您去白厅国防部开会时,我有幸见过您。”
“噢!”
费斯上校想起来了,不是想起两人具体在哪里见过,而是想起白厅内部流传的小道消息。
——白厅事务官们有一张隐藏王牌。
情绪近似零度冰点的福尔摩斯,好比机器人,简称“冰机”,是能解决众多麻烦。
费斯上校恍然。
确信自己的视力很好,无法看出眼前这位与“冰机”有一美分的关系。
麦考夫哪里“冰”了?
他热心得很,额头鼻尖都跑出汗了。不过,说他似人形机器的比喻,确实很有道。
费斯很清楚上校一职在白厅翻不起浪花。
自己只是一位中级军官,却能让麦考夫见一次就记住,是对方的记忆力好似机器。
“很高兴见到您,福尔摩斯先生。”
费斯上校悄悄打量麦考夫与莫伦,他没有留下做大号人形蜡烛的嗜好。
费斯:“两位留步,我先去附近的酒店办入住手续。之后等两位有空,欢迎来「天空酒店」找我喝茶。”
“好。”
“一会去拜访您。”
麦考夫与莫伦先目送费斯大步远去,这才看向对方同时发问。
莫伦:“您着急赶来,是不是探听到319房间住的人与马具店相关?”
麦考夫:“这位费斯上校,是葛底斯堡牙齿猎人名单持有者昆西费斯的遗产继承人?”
话音落下,两人都向对方点了点头。
负责葛斯底堡战场清扫的军官昆西费斯,在去年秋天病逝。
之前根据侦探社的消息,昆西的两个侄子从英格兰来继承遗产。
如果谁有可能获得牙齿猎人的名单,就是那两位遗产继承人。
无奈的是暂不确定继承人的姓名与来处,还需时间调查。
莫伦:“我也没想到这样巧,费斯上校与记者旺斯乘坐『珍妮号』赶在圣诞假期到美国,就是来处伯父昆西的身后事。”
盖奇费斯与旺斯费斯是堂兄弟,也都是怪蛇袭击海船事件的亲历者。
旺斯记者更在去年秋天的《每日电讯报》上,创造出了“雌雄双煞闹鬼游乐园”新闻。
莫伦前往马具店的途中,遇上提着行李箱的费斯上校。
她瞬间产生联想,都姓“费斯”,那两位堂兄弟该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牙齿猎人名单持有者吧?
当即,与对方打招呼,询问情况。
“刚才,我与费斯上校聊了几句,他与旺斯确实在伯父的遗物里发现了1863年牙齿猎人准入葛底斯堡清扫战场名单。
名单已经被旺斯记者带走,他对此很感兴趣,想要做相关专题报道。两人到温泉小镇,一方面是度假,另一方面因为有一位名单上的牙齿猎人住在附近。”
莫伦简单说明,“昨天,旺斯先到温泉镇,入住『天空酒店』。中午,我们可以去找他聊一聊。”
“原来是这样。”
麦考夫默默在心里向费斯上校说了一句谢谢,他的出现延缓了莫伦前往马具店的速度。
莫伦瞥了一眼麦考夫,他的脸上有汗,是从包里取出干净手帕,“或许您需要它。”
“谢谢。”
麦考夫拭去额间鬓角的汗水,迅速说:
“酒店前台说了319住的是康纳路易,这位马具店经在八点五十分前后离开酒店。现在,路易应该在店里。 ”
“我明白了,感谢您跑来提醒。”
莫伦一听就懂了马具店经极有可能参与到多起谋杀案中。
至少安全套生产商卡基之死与消失的编剧阿仕顿,与康纳路易脱不开关系。
莫伦:“等会见到路易时,我会注意措辞。您先回酒店吧,免得着凉。”
麦考夫没有穿戴斗篷与帽子,一看他就是临时匆忙出门,不适合进入马具店,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麦考夫却不想让莫伦独自进入危险地带,而自己先回酒店待着。
要他等也行,起码要等在一个能看得到马具店的位置等待。
“跑了一路,我想先缓口气。”
麦考夫说,“我记得昨夜看到马具店的斜对角有家咖啡厅,正好去里面喝一杯咖啡。”
莫伦解对方的关心,却是笑着问:“去喝咖啡的话,您带钱了吗?”
麦考夫后知后觉,自己着急出门,没带手帕,也没带钱包。
外套口袋里放着的应急五美元纸币,已经作为小费给酒店前台了,现在全身上下没一分现金。
麦考夫:“多谢提醒,否则到咖啡店付时,我就尴尬了。请借……”
“不用说借。”
莫伦直接递出十美元,“给我一个机会,请您喝一杯,谢谢您的紧急通知。”
麦考夫:“好,那么午餐由我安排。”
莫伦微微颔首。
两人快步朝着前方一百米的路口走去。
等到路口,右转就是咖啡厅。过到马路斜对边,再走三十米是马具店。
眼看即将到路口,莫伦又瞥了一眼麦考夫。
他已经用手帕擦去了额头、鬓角与人中位置的汗水,唯有一小滴汗珠仍旧挂在鼻尖。
莫伦刚才就看到了,这会不免手痒。
最后一滴,你倒是擦干啊!别把她的轻微洁癖给勾出来。
麦考夫侧目,不解:“怎么了?”
莫伦:“没什么,就是您的鼻子上还有一小滴汗珠没擦干。”
“有吗?”
麦考夫用手帕擦了鼻梁两下,仍旧没碰到那滴汗珠。
莫伦终是没能忍住,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直接用手指拭去了那滴汗珠。
“好了,没了。”
“谢谢。”
麦考夫仅给出一抹标准微笑,如果忽视他眼中闪过的柔情与狡黠。
莫伦:等一下,这是故意勾引她动手的吗?
麦考夫却已加快脚步走向路口。
但没有立刻转弯推开咖啡店的门,而是望向了斜对角三十米外的马具店。
马具店没有按照惯例开门营业,店门紧闭着。
走近,发现门上多了一张昨晚没有的告示:「今日店主临时有事外出,暂停营业——1月9日」。
向隔壁店铺打听,大约在一个小时前看到康纳路易,他向店铺门上贴了告示就匆匆离开了。
第126章 Chapter126
Chapter126
莫伦看了怀表, 现在是「10:21」,经路易为什么要今日暂停营业?
八点五十分左右,路易出了酒店。
在十几分钟后,大约九点, 马具店的附近店铺, 有人看到路易亲手贴上临时休业的告示, 然后他匆匆离开。
莫伦推测:“从时间来看,路易是直接从酒店前往马具店,中途没有绕道。今天早晨必定突发的棘手事件,让他临时决定关店, 连店员也不留,都去处那个麻烦。”
麦考夫立即想到一个人, “旺斯昨天来到温泉镇,这位记者很敢想也很敢做, 而牙齿猎人的名单在他手里。一旦他发现去过葛斯底堡拔牙的猎牙人批量死亡,并找到线索指出死亡事件与马具店有关, 他不在乎是否合法,都会潜入追踪。”
“很有这种可能。”
莫伦见识过旺斯的超强行动力, 那位是敢炮制雌雄双煞新闻的记者,他不会等到堂哥费斯上校来温泉镇再开启调查。
莫伦:“您先回去把御寒衣帽穿戴好, 我找费斯上校了解情况,之后在『天空酒店』等您。”
“好。”
麦考夫点头, 两人在路口分开行动。
二十分钟后, 莫伦见到了费斯上校。
一番交谈, 对他简述了芝加哥的六位猎牙人在近四年内陆续死亡事件, 由此推测记者旺斯的情况不妙。
打开旺斯的客房,发现行李基本都在, 但没看到人。
根据服务生回忆,最后一次看到旺斯,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
旺斯去了哪里?
在桌面发现他的行程本,最新一页是昨天1月8日的记录。
下午两点半,入住『天空酒店』。
下午三点半,前往隔壁麦浪村,寻找托米罗宾逊。
接下来没有计划好的行程安排。
费斯上校:“罗宾逊就是旺斯此行的主要目标,也在牙齿猎人的名单上。”
费斯上校表示他与旺斯是12月25日从纽约出发,在12月27日抵达病逝伯父位于波士顿的家。
隔天开始伯父遗物,很快发现了牙齿猎人的名单。
名单上一共有68人。
依照当年的规定,每个猎人还能携带3~4位助手,助手不用单独开具准入证。
根据当年的登记地址,居住波士顿一带共有五位猎牙人。
旺斯从12月29日开始,依照远近顺序,走访名单上的牙齿猎人。
一圈找下来,两人活着,还有三位都死了。
活着的两位没有参与1863年7月4日,第一天的战场清。
旺斯接着追查,从波士顿出发沿着东海岸向南走。
之后十天,他调查了名单上的21人,确认七个人还活着。另外十四人,一个死在八年前,其余十三人都是近四年死亡,死因各异。
费斯上校:“旺斯认定存在一种诡异的存活规律——名单上的牙齿猎人,假如没有在十一年前的7月4日清扫葛底斯堡战场,才有可能存活。”
死去的牙齿猎人们是否在那一天去了战场?*? 拔牙?
如今已经无法获知详情,能被找到的亲朋好友也都不知道具体细节。
莫伦指向行程本上的「托米罗宾逊」,“这是旺斯想去查实的第22位牙齿猎人?”
“是的。”
费斯上校越说越眉头紧蹙,“前天分开时,我明明叮嘱旺斯等我来了温泉镇一起行动。他查了21人,死了三分之二,足以说明这份名单藏着杀机。我帮他去找保镖才晚到一天,没想到……”
费斯上校咽下了指责的话。堂弟旺斯已经失踪,再怎么骂,本人也听不到。
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
费斯上校:“海勒小姐,听您刚才的话,怀疑『舒适私人定制马具店』与纽约的莱蒙兰格有谋杀牙齿猎人的嫌疑。我认同您的判断,您对如何寻找旺斯有头绪吗?您觉得他是活着,还是……”
费斯上校没能说出来,堂弟是不是已经被害了?
假定真的存在捕杀牙齿猎人的幕后黑手,他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唯独对旺斯心慈手软。
莫伦只能做推测:“如果真凶与我推测一致,旺斯现阶段被囚的可能性更高。旺斯不是无名之辈,而康纳路易只是经。他很可能无法做主直接杀人,要向纽约的大老板汇报情况,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费斯上校估算时间。
从温泉镇发电报到纽约,纽约邮递员依照固定时段派送电报。路易经再等对面回信,一来一回,最快在今天黄昏收到指令。
那样的话,直至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旺斯存活的可能性较高。越往后,生还率越低。
现在是「10:54」。
在所剩不多的五六个小时内,要怎么把人找到?
“路易张贴了闭店告示,没有进店而是直接离开店铺,说明出事的不是沿街门面店铺。旺斯潜入的,应是马具店的其他黑窝点。”
费斯上校说着这个猜测,起身就要往客房走。
“先去警局报案。镇警应该知道马具店的仓库、手工作坊都在什么地方。”
“请您再想一想。”
莫伦并不信任温泉镇的警方,“镇警带头反对执行安全套禁令,是为了庇护当地旅游业。某种程度上,温泉镇很排外,排斥一切妨碍旅游发展的人或事。”
莫伦不惮以最坏的角度揣测:
“镇警中如果有马具店的眼线呢?如果镇警宁愿帮忙毁灭证据,也不愿意暴露某些人的罪行呢?”
费斯上校脚步一滞,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甚至概率非常高。
牙齿猎人的死亡时间分布在1870年~1873年之间。
换句话说,凶手的行动不是一朝一夕完成。他已经非常熟练地杀人,且形成了一股势力。
莫伦:“不如先去隔壁的麦浪村,查一查旺斯昨天究竟发现了什么,才让他决定连夜独自行动。那个可疑地点,与他被擒获的位置必有直接关联。”
“好吧。”
费斯上校暂时没有更好方法。
“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
麦考夫赶至『天空酒店』,带了一个消息。
“昨夜与路易同房的女人,是隔壁麦浪村的寡妇。她在今天八点多离开酒店。”
麦考夫以极度渴望定制路易店铺的马具位为借口,向酒店服务生再度打听消息。
表示自己已经去过马具店,但看到临时闭店通知,而又无法在温泉镇多停留,希望尽快找到路易。
服务生透露,路易是温泉镇酒店的常客,但不是温泉镇人,而是隔壁麦浪村人。
年约三十岁的路易,早年是赛马的骑手,专门在马场上跑比赛。
三年前,被纽约的某位大老板看中,在温泉镇开了私人定制马具店。
麦考夫:“连带路易在内,据说这家马具店的常见员工仅有四人,所以制作马具的工期很长。
酒店服务生不清楚仓库与工坊的地址,应该不在温泉镇。因为小镇的土地能开发新的温泉浴池,这里的地价偏高。”
费斯上校立刻追问:“路易的情人,隔壁村的寡妇是什么情况?”
温泉小镇不是大都市纽约。
这里的常住居民不能说每个人都相互认识,但都相互脸熟,也就相对了解对方情况。
麦考夫:“路易没有结婚,至少有四个情人,昨夜的金发贝蒂娜是其中之一。他还有一个习惯,与不同的情人去不同的酒店。与贝蒂娜固定前往「维多利亚温泉酒店」。其余三个情妇,暂时情况不明。”
麦考夫又说:“今天早餐时间,大约八点半,马具店员工捷森去酒店餐厅找路易。十几分钟后,两人先后离开酒店。”
莫伦:“这样看来,很有必要去隔壁麦浪村走一趟。”
磨刀不误砍柴工。
与其着急忙慌地出门,不如把旺斯留在客房的物品再翻查一遍,说不定能发现某个他无意中留下的线索。
旺斯的行李不多,除了换洗衣物,就是收集的各种报纸。
麦考夫从浴室的草编篮里,翻出一条裤脚沾泥的牛仔裤。
这该是昨天旺斯换下的准备送洗的裤子。裤子右侧插袋有一块被泥巴弄脏的手帕,左侧插袋放了一小团报纸。
打开报纸团,巴掌大小。
是顺手撕下的报纸一角,能看到日期「1874-1-8」。
这是昨天的报纸,而它包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灰色碎石。
“旺斯有收集石头的爱好?”
麦考夫问费斯上校,“您之前见过吗?”
费斯上校摇头,“他没有这种嗜好,我也没见过这块石头。”
石头,浅灰色,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是路上随处可见的碎石,上面还沾着泥土。
莫伦脑中闪过一个猜测,将它放到自来水下清洗了一番。
费斯上校不解,碎石被洗掉泥泞,仍旧是普通石头模样,没有突然变成珠宝。
“它仍旧只是一块石头,没有特别的吧?”
“不一定。”
莫伦的话音落下,立刻用舌尖舔了一下碎石。
麦考夫半个字都来不及说,莫伦的动作太快,已经“品鉴”完毕了。
他只能无奈微笑。病从口入的道想来对方都懂,但还要这样做,一定是有由的。
费斯上校:!
好家伙,这是在干什么?是有特殊的鉴定石头来源技巧吗?
“不是碎石,而是碎骨。”
莫伦说,“两者的口感不一样。骨头因为多孔性,它会黏着舌头。石头就不会有这种黏稠感。这块是骨头。”
“这种迅速区分骨头与石头的方法不算秘密。法医们可能知道,挖动物化石的一线工人也会使用。
旺斯常年在外跑新闻,他掌握这种实用技能也不奇怪,所以才会把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随身带回。”
莫伦一边说,一边将碎骨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一番。
麦考夫瞥了一眼碎骨,克制住跃跃欲试尝一下的想法。
语气平静地推测:“昨天下午,旺斯应该发现了某处疑似藏尸地点。他才会趁着夜色潜入瞧个究竟。”
藏尸地在哪里?
它是不是藏着一堆「捕梦社」相关尸骸?会是「捕梦社」的秘密营地吗?
*
*
如果用舌头鉴别尸骨是剑走偏锋,纽约正在上演另一幕别出心裁的鉴别方式。
中午,一辆马车拉着三口大棺材,被运到诺斯克的私人别墅。
棺材从展览馆被运出。
论上,棺中装着石膏制作的三件雕塑,分别是骷髅、女人与地狱之火的造型。
莫里亚蒂却潜入了中间的那口棺材。
隔着一层较厚的衬垫,他躺在女人雕塑的正下方。
上次,他故意从森林挖出一具尸体,去华尔街堆雪人。
本想制造混乱,引开侦探们的视线,不让自己的打劫计划被妨碍,结果反给自己找了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莫里亚蒂决定加速打劫行动,不再搞花里胡哨地戏弄侦探手段。
今天,他本人直接藏在棺材里,现场窥听诺斯克打开棺盖后将对于裸/体女人雕像的反应。
一旦确认诺斯克与「捕梦社」的关系,他就趁人不备,跃棺而出,以最快速度把诺斯克给绑了。
莫里亚蒂只有一点小顾虑,诺斯克不会被破棺而出的大变活人直接吓死吧?
好不容易锁定一位能被刑讯逼供的工具人,但愿诺斯克能大胆地接受他亲手赠送的来自英国的小惊喜。
第127章 Chapter127
Chapter127
午餐后, 诺斯克提着煤气灯进入地下室。
特意吩咐佣人们,不论地下传出什么动静,都不要靠近。
室内空旷,正中央停放了三口棺材。
诺斯克一个眼神也没给贴着骷髅与火焰图标的棺材, 直奔中间的人像标识棺材。
他将煤气灯放在旁边的棺材上。
直接用剪刀剪断捆绑中间棺材的绳子, 迫不及待地掀开棺盖, 一把揭去覆盖在人形雕像上的黑布。
一具裸/体女性雕像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棺内,它的造型等比例模拟了真人的尸体。
诺斯克呼吸一顿,眼神痴迷地黏在雕像上。
没有留意到这口棺材的侧面,多了一个不该存在的绿豆大小的孔洞。
他直接把双手伸到棺材里, 从脚到头地摸着雕像。
随着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在诡异寂静的地下室内, 他的呼吸声越发粗重。
就这样,他摸了雕像整整十分钟。
腰也越弯越低, 整个人半截身体探入棺材,一张脸贴到了雕像上。
“咔哒—— ”
牙齿磕到石膏的声音突兀地在棺内响起。
“嘶!”
诺斯克顿觉齿间生疼, 他捂住了侧脸,也重新站直了身体。
刚才他都忘了这是石膏雕塑, 而人的牙齿啃不动石膏。他像是以前啃咬尸体一样咬了雕塑一口,崩到牙了。
“都怪莱蒙, 小心过了头,一直不组织新活动。”
诺斯克自言自语地埋怨起来, “害我只能搞石膏过瘾, 还要再等二十几天才能吃一口新的肉!真是受不了, 啊——”
好一通大喊大叫, 在地下室形成了刺耳的回声。
诺斯克发泄了心底不满,再次把手伸到棺材里把雕像拖出来, 要进行下一步行动。
正当他背对着棺材,把雕像放到地面上,忽然感觉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难道是老鼠从气窗的栏杆缝隙里爬进来了?
诺斯克刚想转身,背后挨了一记重击。
是谁?!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但来不及尖叫,直接晕了过去。
等恢复意识,视角已经变了。
——他居然被放到了棺材里!
四肢被绑,身上只剩内衣,嘴巴被布团堵住。
棺材边,站着一个男人,以黑布蒙面。
“呜呜!”
诺斯克试图挣扎,朝着陌生男人扔出眼刀。
莫里亚蒂对于毫无实质性杀伤力的眼神,直接嘲讽:
“别浪费力气,没人救你。刚才是你让佣人们都别靠近地下室,你不会忘了吧?”
诺斯克惊魂未定,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他不让人靠近地下室,是不想被人发现特殊癖好,现在倒成了催命弹。
莫里亚蒂打了对方一棍子,又给一根胡萝卜吊着他。
“你不用恐慌,我直说了,我的目标不是你的命,是捕梦社的丰厚活动资金。听说会员都是有钱人,首领手握一大笔钱。只要你配合,我拿到钱就放了你。”
诺斯克智上不愿意相信,但又不免心存侥幸。
莫里亚蒂:“你瞧,我蒙着脸,这就是将来会放了你的诚意。没让你看清我的样子,我就不怕你的追捕。教你一招,以后遇到露出真容绑架你的人,别管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你都是小命难保。”
诺斯克下意识点头。
等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怎么认同起了凶犯的观点。
莫里亚蒂继续说:“刚才我听到了,你是重度恋尸癖,还喜欢吃尸体。这也不是大事,谁没一点特别嗜好,只要不被外人知道就行。我口风很紧,一定能为合作伙伴保密。”
诺斯克被戳破了不堪的喜好,惊怒交加,听懂了陌生凶犯的潜在威胁。
这人保密的前提是自己与他狼狈为奸,出卖捕梦社的利益。
那没什么不行。
诺斯克几乎没怎么考虑就连连点头。
D先生死后,以他为首的捕梦社已经分裂,残存的组织成员与之前奉行完全不同的宗旨。
“呜呜呜——”
诺斯克拼命发声,试图表达自己的心甘情愿,所以不能把堵嘴的布团先拿掉吗?
莫里亚蒂完全不打算为诺斯克松绑,他才不会节外生枝,不让对方有任何呼救的可能。
这是吸取教训,不再挑战纽约与自身运气适配性。
争取以最快速度抢了钱就回欧洲,如非必要,再也不想踏足让他头顶霉运光环的纽约。
莫里亚蒂:“我提问,你认为「是」就点头,认为「否」就摇头。很简单的规则,你会照做的吧?”
诺斯克作为砧板上待宰的鱼,只能点了点头。
莫里亚蒂:“捕梦社有一大笔活动资金?”
诺斯克点头。
莫里亚蒂:“现任的首领是莱蒙兰格?”
诺斯克瞳孔震惊,这都查到了?
莫里亚蒂重复又问:“别发愣,莱蒙手握组织的大笔资金,对吗?”
诺斯克愣愣地点头。
这笔钱是去年九月组织内乱时,莱蒙从D先生的金库里搜刮来的。
莫里亚蒂不关心钱的来处,只在意钱的多少。
“看着我的手势,以「十万美元」为计数单位。我从十万开始数,数到了那个接近的数字,你就点头。”
莫里亚蒂从十万开始数起,“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他紧紧盯着诺斯克的反应。随着数字越数越大,他的心情也越发火热起来,启动资金多多益善。
莫里亚蒂心里不断换算。
之前,鸭嘴兽玩偶里藏着十英镑的汇票,美元与英镑接近5:1。
那笔他错失的巨款,是叛逃者挪用转移的部分资金,所以可以推测纽约捕梦社的剩余资金至少该有50万美元。
莫里亚蒂瞧着诺斯克迟迟不点头,又报出新的数字,“八十万美元。”
诺斯克依旧没动。
莫里亚蒂:“九十万美元。”
诺斯克还是没动。
莫里亚蒂:“一百万美元。”
这次,诺斯克重重点头了。
莫里亚蒂立刻追问:“是黄金?”
这次,诺斯克点头了。
据他估算,在柏树街66号烧毁之前,莱蒙至少劫走了价值一百万美元的黄金。
那些金条的纯度较高,近两吨重。
尽管重量很重,体积却不大。黄金的密度大,全部金条只用一个大号行李箱就能装下。
只是一个人拎不动。只能分装到不同小箱子里,多次搬运。
莫里亚蒂也不禁呼吸急促了起来。钱!他的钱!终于现身了!
他努力压制兴奋,继续问:“你知道莱蒙把这笔钱放在哪里吗?”
诺斯克摇头了。从他加入捕梦社的那天起,他就没碰过钱。
要不是组织分裂,他帮着莱蒙打掩护,也不能知道柏树街66号曾经的金库位置。
去年九月后,莱蒙把金条转移到哪里,不是自己关注的事。
诺斯克只在意这笔经费不能被挪作别用。
会员们缴费,是冲着社团有能力组织特殊活动。
百万美金必须用于购买新鲜尸体,让会员们尽情尽兴的开展食尸派对。
这种活动,从去年九月开始至今,却硬生生地暂停将近五个月。
大家忍耐五个月,是忍耐的极限。
要不是一直看到莱蒙活跃在纽约社交场,确认他没有携款潜逃的倾向,众人早就闹事了。
现在距离闹事却也不远。
如果莱蒙不能在下个月如期举办新活动,让会员们重新享受绝妙体验,如今又没了D先生的诡异能力令人畏惧,肯定有人会强烈抗议。
莫里亚蒂不会读心术,无法读出一个人过于细节的心活动,但能看出诺斯克对莱蒙没有太多崇敬或畏惧。
他开始挑拨离间,“瞧你可怜的样子,只能买一具形似尸体的雕像解馋,必是饿得很了。莱蒙的组织能力太差,该把一百万美金放到能妥当使用它的人手中。”
“你配合我,我提供给你享之不尽的尸体。”
莫里亚蒂说,“至于其余的捕梦社成员,你也不想某天被谁爆出食尸罪吧?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诺斯克听了这个提议,几乎是瞬间寒毛直竖。
他知道莱蒙提供的尸体来源不干净,不是自然死亡,而是非法谋杀。
莱蒙通过各种方式搜罗人体数据。
从剧院、从成衣店、从马具铺等等记录所有客人的数据。再根据捕梦社会员的需求,从数据库中调取最令人满意的“食材”。
不过,当尸体出现在派对现场时,人已经死了。
诺斯克自我欺骗,不去过问具体的谋杀过程。那些上桌的“食材”,他也不认识是谁,能毫无心负担地享用。
现在蒙面凶犯的提议,却是要自己把认识的捕梦社成员全部杀掉。
莫里亚蒂看出了诺斯克的惊恐。
隔着蒙面黑布,随意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这些捕梦社会员有食尸癖,利用好了,是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经费,但也是不定时炸.弹。
『捕梦社』已经闹出大动静,圣诞节后的相关怪蛇被偷大新闻,还是他亲手编造的。
那件事招惹了雌雄双煞,也激起了平克顿侦探所的调查欲望。
莫里亚蒂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处纽约麻烦上。
他不信直觉,但直觉告诉他在纽约逗留越久,霉运就会对他穷追不舍。
比起捕梦社成员带来的利益,他们带来的麻烦更多。
自己想要建立的犯罪帝国,不需要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如一锅端,把人都做掉。
莫里亚蒂:“我把莱蒙绑了。你发出聚会通知召集所有会员,说要进行新活动。然后,我们能各取所需。以前办过多次派对,你一定知道具体流程,不会露出破绽,对吗?”
诺斯克颤抖着身体,他不敢答应,但眼下轮不到他说不。
莫里亚蒂凑近棺材,加了一把火。
“今天我就去绑了莱蒙。入夜,马上找一具新鲜女尸给你解馋。我说话从不作假,说不杀你就不杀你。我在纽约需要一位没有小聪明的得力帮手,非你莫属。”
诺斯克听到今夜就能享受女尸,那股心痒难耐的饥饿感被彻底勾了起来,下意识地兴奋愉悦。
哪怕被骂不聪明,他的愤恨也少了,反而开始对蒙面凶犯的提议心动了。
以前缴纳会费,依靠捕梦社获得尸体,事实却是他被迫断食了近五个月。
或许,捕梦社的分裂内乱就是它覆灭的开端。自己是该找退路,及时换一条船乘坐。
眼前的蒙面凶犯敢想敢做,说不定是非常好的新靠山人选呢?
*
*
一辆马车驶出温泉小镇。
二十分钟后,在郊野的荒无人烟处稍作停靠。
莫伦、麦考夫与费斯上校依次单独进入车厢。
先后更换服装,佩戴假发,给脸部化妆。改头换面,伪装成纽约来的捕梦社员工。
在离开温泉镇酒店前,三人拟定了一个营救旺斯记者的冒险方案。
时间紧迫,如何在今天太阳落山前确定旺斯的被困地点?又要怎么对付看管旺斯的一群人?
正面突围,很困难。
路易经是本地人,他能召集到的帮手数量,远不是外来者能比的。
麦考夫可以用电报对外联络,等待外援赶来却需要时间。旺斯记者等不起,说不定多等一秒就被杀了。
必须另辟蹊径,用一些特殊手法把人救出来。
麦考夫提出,不如“假传军令”。
三人伪装成纽约大老板派来的打手,直接找上路易经,表明是为追捕旺斯而来。
捏造一段故事,将大老板吹捧成神通广大的形象。
大老板已经发现有记者在搞私下调查。
记者旺斯从英国伦敦来,是冲着曝光捕梦社的杀人事件,这人近期很可能抵达温泉镇附近。
大老板指令,让路易必须配合三位纽约来的特派员,积极追捕旺斯把人活捉回纽约。
费斯上校听着这个计划,它有一个难点。
路易经又不是傻子,哪怕我方三人演得再怎么直气壮,但总该有一件信物。
莫伦取出了一枚木牌。
牌上的图案,是一张圆形网,网住了一只睁开的眼睛。
——这是捕梦社会徽图案。
早先,平克顿侦探所追查「捕梦社」系列偷盗案件,故意设套擒获一名窃贼。
窃贼当场服毒自尽,而从他身上搜出来这块木牌。
莫伦离开纽约时,没有携带诡异的人形雕像,但把这枚木牌带上了。
去年九月,捕梦社内乱。她不清楚如今这个组织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木牌是否依旧生效,但能用来诈一诈路易经。
假传军令,这种做法必是有风险的。
比如路易肯定会问,为什么大老板不先通过电报传讯?
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应对。
可以捏造捕梦社近期发生二次动乱,去年乱过一次,今年再乱也不无可能。
莫伦充分体会了「凡事都是双刃剑」是一句很有道的话。
这个时代的通讯速度远不比两三百年后。
电报网是能连接世界,却远远谈不上实现即时通信,就给了假传军令无限可能性。
本轮伪装,不只是要救出旺斯,说不定能把「捕梦社」往事都挖出来。
与此同时,也做好心准备。
万一推出错,路易管的马具店与捕梦社无关,也与牙齿猎人的死亡事件无关,那就是考验演技与随机应变本领的时候了。
三人伪装妥当,再次上了马车。
直接前往麦浪村,村庄说大不大,是直接找上本地报童。询问是否知道康纳路易或寡妇贝蒂娜的地址?
报童指路两个地址。
莫伦三人直接前往路易家,是一栋三层别墅。
瞧见开门的是男仆,是将纽约特派员的傲慢人设淋漓尽致地表演出来。
莫伦睨了一眼男仆,“康纳路易在家吗?”
男仆愣住了,第一次瞧见有人这样不客气地来找主人。
他立刻摇头,“路易先生有事出门了。”
“是吗?”
莫伦冷哼,“给你十分钟,把他叫回来。告诉他,纽约来人了。让他立刻、现在、马上赶来见面,慢一秒耽误了大老板的差事,他全责。”
男仆听到纽约大老板,也不敢腹诽来人傲慢了。
“三位在门口稍等,我马上就去找路易先生。”
男仆却不是往屋外跑,而是关了门就上二楼。
书房内。
路易紧蹙眉头地坐着,两个小时前,他发出了加急电报。
今天上午,伙计捷森巡逻时发现马具仓库的窗户破了。
更在仓库地面发现了一个昏迷的陌生男人,但没能从他身上搜查出任何证件。
吃不准陌生男人是谁,又怎么会潜入仓库,是否发现了不该发现的内幕。
路易一早收到消息,立即赶往麦浪村附近的仓库。
陌生男人已经被弄醒,他只说自己迷路了,在欣赏夜间乡村风景,也不记得怎么进入仓库,也不知道怎么会昏迷。
这话是真是假?
那要杀人灭口吗?
路易也吃不准。
找了五名看守,把人给死死盯住,先关入仓库的地下室里。
他立刻发电报给了纽约。希望能尽快得到莱蒙先生的回应,只怕夜长梦多发生变故。
随后,他忙不迭地跑了一趟温泉镇警局。向关系熟稔的警员打听情况,很快确认定了一点,今天没有谁去警局报失踪案。
路易坐在书房里,思考着马具店是「捕梦社」尸体处点的秘密,是否已经被外人发现了?应该还没引起谁的怀疑吧?
“咚咚!”
男仆敲响书房门。
路易开门,问:“电报来了?”
男仆摇头,“不是电报,是纽约方面直接来人了。三位在门口,点名要见您,瞧上去权限很大的样子。”
“直接来人了?”
路易半信半疑,随着男仆下楼。
开门,他看到三张从未见过的脸,但有一种表情很熟悉——该死的纽约佬,那股傲慢的味道比伦敦人更甚。
第128章 Chapter128
Chapter128
路易讨厌高傲的纽约佬, 没能在第一时间说出欢迎到来之类的客套话。
麦考夫似笑非笑,问:“路易经,你准备在大门口聆听大老板的指令?你的警惕心被温泉镇的温泉给泡散了?”
路易见到三人,本就是一口气不顺。
没等他缓一缓, 成功地被这句反问再度气到了, 但对三人来历的暗中怀疑却大幅减少。
这种盛气凌人的滋味, 真是久违了。
在捕梦社内乱前,D先生一派给他的感觉就是目中无人。
路易猜测,三人是不是被莱蒙先生秘密策反的D先生一派成员?
这些旧事,他不能打听, 只能客气地说:“是我怠慢了,三位里面说话。”
此话一出, 麦考夫三人隐晦地交换眼神。
路易的态度很能反映问题。
他知道要对大老板的指令进行保密,且这种保密意识不像一个正经马具店经该有的模样。
这更进一步加重路易与捕梦社相关的嫌疑。
麦考夫三人走进别墅, 内部装潢很豪华。
从进门柜到客厅座钟全部镶金裹银,与麦浪村的乡村田园风景完全不符, 更像是是恨不得十根手指都戴满大宝石戒指的暴发户做派。
以路易作为马具店经的薪资,他很难维持这种消费水平。不是有祖产可供享受, 就是赚了丰厚的外快钱。
路易叫男仆上茶水,将三人迎入客厅。
“请问三位怎么称呼?今天上门要传达什么指令?”
“你可以叫我哈克小姐。”
莫伦张口就来另两个称呼, “这是汉弗莱先生与伯纳德先生。”
莫伦紧接着用食指敲击桌面,所当然地示意路易把东西拿出来。
“按规矩, 接受情报前出示身份证明, 你的呢?”
“啊?”
路易被问得一愣, 这都找到他家了, 还要检验他的身份?
莫伦似不耐烦地蹙眉,“啊什么啊, 你就说有没有这个规矩吧。”
她在赌,赌捕梦社曾经有过严谨的规则。
从这个组织过往的行事手段,成员做事很“干净”,几乎不留痕迹,应该对消息传递有一套潜规则。
去年九月,捕梦社大火后,必然改变了一些事。
旧规则可能被废止,但她现在已经演了傲慢的特派员,故意刁难路易经也是合乎逻辑。
路易下意识地点头,以前D先生是有规矩,要成员随身携带身份牌,有时甚至是认牌不认人。
以前是以前。自从去年九月,莱蒙掌权后不再做类似要求。
路易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自己把身份牌放在什么地方。
他觉得对方是在故意为难他,反驳:“这规矩早在去年九月就停了,你们该不是还心向D先生,死守他的旧规矩吧?”
谁是D先生?
莫伦三人都不清楚,听起来是权力斗争的失势方。
这句话的重点是“去年九月”,时间点是与捕梦社内乱对上了。
莫伦揣着糊涂装明白,取出了捕梦社的那块木牌,“啪”一下拍到茶几上。
“呵呵!你的指责,真是逻辑喂狗,狗也不吃。我要是不出示身份证明,你怎么确定我是从哪里来的?”
路易被反问弄得又一次愣了。是哦,这个道很正确。
不怪他反应慢。
近小半年,莱蒙先生没有指派新任务,他埋尸的速度都慢了。
莫伦不给路易多加思考的机会,很快就把木牌收回了口袋。“好了,现在身份也确认了,可以正式传递指令。”
“等一下。”
路易试图找回节奏,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说:“这块牌子只能说明你们来自捕梦社,但不能说明你们在为谁做事。”
麦考夫假笑,“你不就是疑虑为什么这次大老板不发电报下达指令?原因简单,大老板认为身边不干净,重要的事还是通过人对人当面交接更可靠。”
路易狐疑,怎么就不干净了?
麦考夫:“家里进贼了,有几只粉色纸袋无故丢失。”
这句话让路易面色一僵,双脚不自然地朝外动了动。为了掩饰心虚,他跷起了二郎腿。
麦考夫扫了一眼路易故作放松的坐姿,更确定就是他做了顺手牵羊的事。
路易把别墅装修得很豪华,说明他不差钱。
这里与温泉镇只有四十几分钟的马车路程,他却让酒店免费清洗脏衣服,而非命令仆从把衣服带回家清洗,是能看出他的某些做事风格。
酒店洗衣工把衣服洗得再干净,从洗衣间到晾晒房,难免有让客人隐私外泄的风险。
路易负责处秘密事务,却没有把审慎刻到骨子里。非但不小心处事,还会占小便宜。
麦考夫推测新版「幸福小雨衣」是被路易无意中获得的。
很可能是他去凶手家参加宴会时,看到了一两只未使用的散落在地上的安全套。
以为佣人没把宴会必备日常用品放对位置,没多想直接揣在兜里带走,昨夜在温泉酒店使用了。
麦考夫意有所指地补充:“大老板很不高兴。虽然几只粉色纸袋只是日用品,但这次丢小东西,谁保证下次不会丢失重要物品。”
路易尬笑,不就是几只避孕套,至于严查吗?
1月2?*? 日的晚上,他去莱蒙先生的别墅晚宴。
瞧见走廊里散落两只没拆封的避孕套,猜测是谁不小心拿东西时掉了。
让这玩意躺在走廊里也扎眼,不如他收起来用了。
反正别墅举办宴会时免费提供避孕套,他捡走掉在地上的两只,怎么能算偷呢?又不是把黄金烛台放兜里带走。
难不成粉色款避孕套还是莱蒙先生专用的?
路易不想继续这个叫他尴尬的话题,而经此一问,他彻底不怀疑来人的身份了。
“我们聊正事。指令是什么?”
麦考夫已从路易的反应确定自己的推测完全正确。
先把新版安全套那批货物的具体藏匿地点放一放,对路易抛出了指令内容。
“大老板要求你全权配合,抓捕一个来自英国的知名记者——旺斯费斯。据线报,他是冲着温泉镇马具店来的,要挖掘出隐藏的秘密。这两天就会到,要抓活的。”
如果旺斯的失踪与路易无关,他该显现出不知详情的茫然。
这一刻,路易却蹙起眉头,追问:“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子?头发是不是有些天然卷?”
旺斯是天然卷。
费斯上校太清楚堂弟的长相,直接递出一张途中画的素描肖像。
路易见到与真人有七成相似的画像,喜形于色。
得来全不费力气,不必去搜查,这人已经自投罗网了。这次,是他快速地完成了任务。
路易:“他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哦?”
莫伦非常自然地接着演,质疑起路易的能力。
“你已经抓这个别有用心的记者?谁给你的线报?你的本事蛮大的,大老板也是昨天刚收到的消息。”
路易听得别扭,这话似乎是在暗戳戳地指责他妄图功高震主。
路易立刻解释:“不是我收到消息,是这个人昨晚偷闯仓库,今天一早发现他昏倒在仓库里。我猜他从树林方向跑入库房,在树林里吸入了过量瘴气,所以倒在库房里。”
莫伦:“是吗?旺斯费斯是《每日电讯报》的特邀记者,他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我当然不会认错。”
路易起身,“走,我带你们去认人。”
莫伦却不着急起身。
似乎是一路从纽约赶来很劳累,好不容易坐一会,不太乐意立即赶赴下一个地点。
路易逮着机会就反讽:“你敢耽误莱蒙先生的正事?”
很好。
莫伦默默称赞路易,会说话就多说点。
话赶话,路易终是吐露了大老板的名字,可以99.99%坐实莱蒙兰格是捕梦社现任首领。
费斯上校瞧着以假乱真的滑稽一幕,默默在心里摇头。
路易压根没意识到他的行为,约等于反过来催促‘快!快点把人劫走’。
“我当然不会耽误正事。”
莫伦故意表现出压抑的不悦,站起来说,“走吧,但愿你抓对了人。”
路易让车夫牵出一辆大车厢马车。
半小时后,一行人到麦浪村附近的树林边缘。
荒烟蔓草中有一块地被高耸的围墙圈了起来,墙头竖着尖利的防爬刺。
这就是马具店所谓的仓库。
围墙只有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可供人出入。
路易打开合金门。
围墙内部有大片空地,不见任何植被。
在东北角位置有一栋平房建筑,高约四米,占地面积不算大,七八十平。
剩余五分之四的空地上没有其余建筑物。
地面没有铺设水泥或沥青,就是一大片的泥地,其中铺了几条石板路。
莫伦见到马具仓库的格局,这些泥地对外应该是宣称用来晾晒皮革的空地,实际上只怕埋着尸骨。
路易快步走向唯一的平房建筑。
门外,守着两个壮汉。
推门而入,除了空置的货架、堆放的铁锹等挖土工具,在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又守着一个壮汉。
从楼梯走入地下室。
终于在这里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旺斯,他被扔在角落里,而地下室内还有两个守卫。
路易提着灯,贴近照亮了旺斯的脸。
对着三位纽约特派员说:“你们瞧,我没抓错人吧?”
旺斯嘴巴被堵,没法自救,只能先闭目养神。
被灯光弄醒,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闭得更紧了。
这时,费斯上校朝前几步,用身体挡住路易的视线。
他仿佛与堂弟毫无关系一样,板着脸,弯下腰,一把揪起旺斯的头发。
旺斯痛得被迫瞪大了眼睛,狠狠瞪了暴力犯一眼。
咦,这眼睛怎么有点眼熟?以他特邀记者的眼力,敢发誓在哪里见过。
费斯上校面无表情地把人左右打量一番,心里松了一口气。堂弟脸上没有伤,看起来精神还好。
过了五秒,费斯上校才转头对莫伦与麦考夫严肃地点了点头,以示人对上了。
莫伦转而看向路易,略带不甘地恭喜:
“居然这么快完成抓活人的任务,这次你又立功了。接下来,我们会把人运回纽约,带到大老板面前交差。”
路易却没有立刻同意,“不着急走。你们赶路也辛苦了,不如我请三位吃了晚餐再走。”
哪怕三人是从纽约来的,他也不能让人马上把旺斯带走,至少要等今天的电报回应。
这在莫伦的预料之内。
路易所谓的请客吃饭是假,他不是傻子,必是要等一等纽约电报回信,再做下一步的具体决定。
莫伦:“你该不是怕被抢功,认为我们会向大老板隐瞒你是抓到人的主力?呵!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去纽约,那总行了吧?”
路易不想去纽约。
刚刚察觉到他捡走粉色安全套引发了莱蒙的怒气,虽然不知道深层原因,但他还是做贼心虚,不敢直面莱蒙。
他赔着笑脸说:“三位怎么可能抢功,我当然放心你们直接把人带走。我就直说了,上午我把人绑了,即刻发电报去纽约。依照平时的经验,只需再等四小时一定有回电。”
路易:“你们也说纽约近期有点乱,正好瞧一瞧电报回讯的内容是否离谱。如果有问题,刚好能帮着三位抓住内鬼。”
莫伦听到路易这样说,深知不能表现出迫不及待地接走旺斯的想法,否则就显得心虚。
她也有心准备,纽约电报回复无非两种,直接杀了或是留一个活口。
如果回电是后者,当然最好,与今日伪造的剧情对上了。
如果是前者,现场把电报员打成叛徒。
然后,要求路易一起陪同去纽约查明真相。只要离开了温泉镇区域,走出了路易的势力范围,半道再对他下黑手是分分钟的事。
“你为我们考虑得周全,我们也没道不答应。”
莫伦话锋一转,问:“这次来,还有一件顺带的事。刚好现在有时间,你带我们去检查一下藏着的东西情况如何?”
路易刚要说埋着的尸骸一切如常,没什么好看的。
莫伦抬手,“别说一切都好,要是正常,这个记者怎么能似条狗,闻着味就来了?必是有哪里出过纰漏,把味道泄露出来。”
路易想起半个月前的野狗刨食,他也硬气不起来。
“就一次,是出了点小差错。圣诞节前,墙头的防爬刺被狂风吹塌了。有只野狗爬进仓库,在泥地上刨坑,让半截尸骸露了出来。事后发现丢失了几根骨头,可能是被狗叼走,做了磨牙棒。”
路易强调:“发现之后,我很快加固了围墙,也重新掩埋了尸骸。你放心,其他四十九具骸骨都太太平平地躺在地下。要我说,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搞一个新的火化点,把骸骨烧了最保险。”
麦考夫问:“这事,你向大老板提议了?匹兹堡的火化点还能废物再利用,不是吗?”
“哈哈——”
路易又一次非常尴尬地笑了起来。
匹兹堡东郊被废弃的玻璃工坊,他可不敢去那个地方,以前是D先生的地盘。
D先生是死了,但他的余威尚在。那些诡异的手段,说不好死后还能生效。
麦考夫与莫伦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路易没有否认匹兹堡存在过一个火化点,说明两人之前的推测正确。
之前,两人在匹兹堡的废弃工坊发现了诡异自杀死亡的赫特。后来侦探社在郊野挖出了离奇自杀的玛姬尸体。
这对年轻夫妻因为持有诡异人形雕像,先后离奇自杀。
当时推测这对夫妻与捕梦社相关。
现在看来夫妻俩与路易、莱蒙等人不是一派的,很可能与那位D先生有关,所以匹兹堡的火化点让路易讳莫如深。
路易:“别在这里聊天,我们先出去,转一圈埋尸地。然后,三位不妨去我家休息。等到晚餐后,我让手下把这个记者带到镇口,给你们配一位熟路的车夫,保证今夜顺利返回纽约。”
莫伦三人都点了点头。
没去看旺斯,直接随着路易离开了昏暗的地下室。
马车驶离荒郊。
比起来路,回程时车厢内的气氛好了一些。不再紧绷,但还是很安静。
路易不喜欢与纽约佬多说话,也不想一言不合又受闲气。偏偏,安静不是他想保持就能保持。
麦考夫挑起了话头,不给路易安静思考的时间。
“马具店,您经营得真不错。我正好要定制马具,趁着这会有空,咨询一下您的建议。”
莫伦也加入了,“来都来了,我也定制一套。”
路易默默深呼吸。
好!好!好!纽约特派员真是贼不走空,这是来薅他的羊毛了吧?!
莫伦:“路易经,还请你别不舍得推荐上等皮料。我们外出办事都有差旅费,这次托你的福,没多花时间就把人抓住了,剩下的的差旅费用来做马具是刚刚好。真的谢谢您了,改日请您喝酒。”
路易听到不用他买单,被堵着的一股气又泄了。
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不同的马具,从马车上说到了别墅里。
接下来的四个多小时,他没干别的事,为三位纽约特派员一人量身设计了一套马具。
莫伦瞧着这个时尚的设计思路。如果路易只是单纯的马具店老板,他势必比现在活得更安稳自在。
现在的路易却不免要提心吊胆。
尤其是随着天色变黑,晚间六点的钟声敲响,邮递员下班了,但纽约的电报回信迟迟不来。
怎么回事?
路易没等到莱蒙的当日回信,觉得很意外。
不应该的。
圣诞节后,莱蒙特意叮嘱近期有事及时联络。不出意外,只要是中午前发去的电报,他必会当天回电。
之前,路易发过三次电报,都在当天得到了莱蒙回信。
今天怎么回事?是电报公司出了问题吗?
路易赶去镇上的电报公司,得到值班人员的回复,今天全线通信正常。
路易想到三个纽约佬说的“家里不干净”,难不成是莱蒙先生出事了?
他忧心忡忡地回到家,没心思吃饭。瞧着三位特派员,竟是略感心安。
今夜不是他一个人面对突发状况,好歹能获得一些组织上的帮助。
路易把担忧说了出来,问:“去年九月的情况,该不会重演了吧?依照三位看,现在要怎么处,比较妥当呢?”
费斯上校无语,实话不能说,否则真想叫路易清醒点!
我方三人是来假传军令的,不是来给你提供指导的。
这戏的走向,有点不对劲。
该不会演着演着,从深入敌方内部,演变为被拥立为王了吧
第129章 Chapter129
Chapter129
去年九月, 捕梦社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
莫伦与麦考夫为了解除梦境任务的束缚,一路追寻到美国。必须查明的谜团里,包括了以上这个问题。
弄清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不在今天的计划里。
原先的计划, 今日乔装成纽约特派员, 目标是救出旺斯, 外加确定马具店仓库埋尸。
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能想到纽约方面的回电,是在杀人与留活口之间,选择了没有消息。
更大的可能是“被”选择了。
也许是莱蒙兰格被偷袭,无法回电, 对他下黑手的大概率是盗蛇人。
莫伦与麦考夫对视一眼,都没忘了盗蛇人捏造假新闻, 企图挑起雌雄双煞与捕梦社的斗争。
时间过去了近半个月,上了新闻热榜的双方都没有回应。
这段时间, 盗蛇人没等到渔翁得利,反而折损手下。
他忍无可忍, 不再藏匿幕后,而是直接下场,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地绑了莱蒙。
这个猜测正确吗?
只有返回纽约才能验证。
莫伦没有被打乱计划的不悦,反而抓住了这个机会, 要弄清捕梦社去年秋天大火的始末。
她不复之前的高傲,而是一脸慎重地看向路易。
“今天莱蒙先生没能及时回信, 说明纽约方面有异动的可能性极高。半个月前的纽约大新闻, 捕梦社大败雌雄双煞, 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
路易最初以为新闻是真实报道, “1月2日宴会,我多嘴问过莱蒙先生, 需不需要我来处蛇尸,是被回绝了。”
莫伦了然地说:“你是挨了批吧。我猜莱蒙先生说,他不似D先生,他不搞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不需要怪蛇的尸体。”
路易讪笑,是被猜中了。
“对,当时莱蒙先生的训话,差不多就是类似意思。”
莫伦听到路易的确定回答,对捕梦社的派系有了更细分的认识。
以D先生为首,包括死去的年轻夫妻、侦探肖恩,可能都是神秘学派。
以莱蒙兰格为首,则是做着尸体生意。
他经营的服装、戏院、马具等产业,从表面上看,是合情合地搜集人体数据,其实可能“按需杀人”。目前不知客户与被害人的名单。
莫伦接着忽悠路易,“其实,莱蒙先生没告诉你一个关键内幕。”
路易立刻动了好奇心,追问:“什么?”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不该问的别问,这是组织内的规矩。
“原本我不该说的。”
莫伦却是无奈地叹气,“今天情况特殊,纽约没有回信,说明事态紧急。你负责处尸体,职位很重要,告诉你也不算泄密。”
莫伦:“在去年大变之前,莱蒙先生敏锐地察觉内鬼的外援在欧洲,把我们三个派去调查了。”
路易恍然,他说怎么没见过三人,原来是一早就被派去了大洋彼岸。“你们查到了什么?”
麦考夫明白莫伦的意图,让路易主动吐露捕梦社的内幕。
他很顺成章地接话回答,“我们查到有一股势力,暗中瞄准了组织的活动经费,对方很隐秘,试图挑起组织与其他人的斗争,然后捡便宜。”
路易明白了,“之前纽约的是假新闻,有第三方栽赃陷害雌雄双煞与捕梦社,而这人目前潜伏在纽约。”
“是的。”
麦考夫又把话题转回了D先生身上,“莱蒙先生早有防备,不会轻易被害,除非有谁给偷蛇人提供了便利。路易经,你说有没有可能是D先生的残党?”
莫伦接着说:“去年九月事变,我们三个远在英国,不清楚纽约事发的具体经过。路易经,你应该目睹了全过程,请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
路易被问住了。
D先生诡异莫测,对于他的死亡,自己最初是不敢置信。也是为了防止余党偷袭,捕梦社暂停了小半年的组织活动。
费斯上校回过味来,莫伦与麦考夫是决定将错就错,把假戏进行到底,从伪装救人演到接管总部。
原定在前往纽约的路上敲昏路易劫走旺斯,这个戏份要变一变了。具体怎么操作,还是要看纽约捕梦社遇上了哪种突发情况。
路易从沉思中回神,不确定地摇头,“我想不到谁会是漏网之鱼。”
莫伦引导着问:“你知道『平克顿侦探社』追查捕梦社盗窃怪异物品的案件吗?”
路易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莫伦张口就来:“少说一年了,当时是D先生派人应对扫尾,难说他是否故意留了一招后手。”
路易:“你的意思是D先生曾经弃车保帅,被丢弃的废棋是他故意放给侦探社抓住。盗窃罪最多坐牢,侦探社也不会随意杀人。现在那枚废棋出狱,勾结盗蛇人报复莱蒙先生。”
莫伦不置可否,她没有暗示,全是路易自行脑补。
“我在想D先生安插的棋子不会只有一两个。不如你说一说去年九月的变故细节,我们找一找可疑点。”
路易想起去年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着实想不出哪里有破绽。“两败俱伤,死了好多人。”
路易尽可能细致地谈起了那场捕梦社惊变,难免有些语序凌乱。
莫伦与麦考夫又时不时引导提问,梳出了路易认知里的捕梦社。
三年前,路易在一次赛马比赛中受伤,决定不再做骑手,要换一份工作。
当时,莱蒙找上了他,提出注资开设马具店,请他做经。
路易没由不同意,这与他的专业技能对口。
很快在温泉镇开店。一年过去,马具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但他觉得赚钱速度还是慢了。
那时,莱蒙再度发出邀请,请路易进入「捕梦社」,作为组织员工能赚些外快。
路易只需负责货物运输,不必有好奇心,把密封物品从纽约运到匹茨堡。
他最初不知道送的是什么货,只要装作在运送制造马具的材料。
就这样过了半年,路易运货从未出错,被发了大笔奖金。
莱蒙又来问有没有兴趣更深一步接触「捕梦社」?
路易抱着赚更多钱的想法同意了,然后他见到D先生,也参加了几次组织的活动。
时隔一年半,莱蒙回想那段记忆,仍旧心有余悸,一个词概括就是“诡谲”。
D先生主导的捕梦社是真的在“捕梦”,能够引导人们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与普通做梦不同,在他的指点下,参加活动的成员们能自主控制梦境。
D先生宣称,不断练习直至捕梦技能满点,就能成为梦境世界的造物主。在梦中,你变得无所不能,飞天遁地,为所欲为。
路易尝试了,真的感觉到不一样的梦境,梦里意识到自己清醒着,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数实打实的钱,而不是在梦里住金碧辉煌的宫殿。参加了两次组织活动,也就不再参与。
不过,更多人不是那样想的。
路易后来得知,捕梦社很早就存在了。
不清楚具体时间,但D先生只是接管者,不是创始人。
D先生的捕梦活动不只是令人陷入自我编织的虚幻,有人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比如后天失明患者,通过构造梦境,在梦里重见光明。
比如阳痿患者,通过编造梦境,又能在现实里重新勃/起了。
最开始,D先生接触的多是有各种问题的病患,他更似独行侠游荡在美洲。
情况总会发生变化,或说因为D先生的目标从未变过,才会改变行事手段。
他坚信思维能通过梦境前往另一个真实时空,在那里随意控制他人思维,想成为谁就能成为谁。
为了达成真正的控梦自由,需要搜罗着各种怪异物品作为魔法阵启动的材料。
这都离不开一个词——钱。
D先生与莱蒙在纽约相遇。
莱蒙很有经商头脑,提出了将「捕梦社」以当代俱乐部的形式去经营。
收取高额会费,培训专业员工,让D先生有更多帮手去搜寻他需要的物品。
借鸡生蛋。
路易知道这个词不太好听,但用来形容莱蒙很贴切。
三年前,莱蒙借着D先生的本领与人脉,在纽约迅速扩张神秘的捕梦社。
莱蒙负责壮大组织,他挑选客户,吸纳钱款。
D先生也培养了一批直系手下,专门为他搜罗盗窃各种怪异物品。
路易加入捕梦社后一年,才知道让他运输的货物不只有奇怪物品,还有一具具人类尸体,都被拉到匹茨堡废弃工坊去焚烧。
怪奇物品是D先生盗窃的赃物,测试后无用就要做火化销赃处。
人类尸体生意是莱蒙偷偷搞出来的事。
D先生宣称以入梦治病。
莱蒙暗度陈仓,打出帮人实际性圆梦的旗号——专门为恋/尸人与食/尸人提供符合心意的尸源。剩余的残肢也要被火化,毁尸灭迹。
去年九月末,据说D先生只差两件关键物品就能达成他的心愿。
那是一场难得的全体员工聚会。当天,有人爆出了莱蒙私下搞出尸体交易。
D先生大发雷霆,责骂莱蒙的行事会坏了他的运势。
那些被侮辱肢解的尸体,势必凝结成死气,纠缠捕梦社的每一个人,也就会导致前往真实梦境世界的计划功亏一篑。
冲突在柏树街的66号一触即发。
路易说不清究竟是谁先起了杀心,D先生的直系手下与莱蒙的心腹们打起来了。
场面非常混乱,因为D先生有着诡异手段,他似乎能够控制人的精神。
朝着他进攻的人群突然会发疯,不分敌我地挥刀,甚至是当场自杀。
在以前的捕梦社活动里,从没见过D先生用过这种手段,或许是他压箱底的保命底牌。
不过,D先生还是被莱蒙用一颗子弹击中了脑袋。子弹爆头,当场死亡。
柏树街66号血流成河。
D先生与拥趸们无一存活,莱蒙也损失惨重。
路易在交战中一直躲在楼梯下方的储物柜里,他只听到外面的乒铃乓啷声。
等停火了,他被莱蒙找到,给他二选一的选择。负责处尸体或是辞职离开,马具店经也别做了。
路易不傻,他认为莱蒙说的第二个选择有后半部分没讲完——如果辞职就会被灭口。
上了贼船,就是踏上一条不归路。
去年二月,莱蒙的暗中尸体买卖交易还没曝光时,有人想要向D先生揭发,那人很快被杀了。
尸体先藏在纽约马具店分店。
好巧不巧,情人节黄昏,隔壁的马匹交易所的粪坑被炸。
爆/炸让马具店分店的墙面裂开,地基也受损。
途径的倒霉蛋编剧阿仕顿,他眼尖地发现了地下的半截人类腿骨。
阿仕顿以此为要挟,找上路易要封口费。
路易上报给莱蒙后,阿仕顿被带去了「兰格剧院」,后来再也没见过这个编剧。
背叛莱蒙会被他杀掉。
路易果断地选择清66号血拼现场。
其中一些尸体被送还给死者家属,声称这些人是卷入帮派火拼,不幸身亡。
另一些没有家人的死者被运到了麦浪村马具店仓库,这会都埋在了泥土里。
路易之所以不敢用匹兹堡的火化点,因为那里被莱蒙先用来烧毁D先生的尸体。
鉴于D先生死前的诡异手段,怕他化成灰还会闹事,是把火化炉都给彻底砸了。
等到尸体清空,莱蒙又一把火烧了66号,烧得非常彻底,完全抹去血腥斗争的痕迹。
那时组织死了几十人,财务费纳希也失踪,导致账目一度混乱。
莱蒙宣布接管捕梦社,以后只做尸体交易,但要暂停休整一段时间。期间工资照发,员工们不必惊慌。
路易知道近半年的休整期,莱蒙没停止追捕D先生余孽或策反D先生的手下。这就有了今天见到纽约来的三位特派员。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路易把知道的都说了,他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莫伦一针见血地说:“今晚,你不想去纽约,对吗?”
路易没有强撑说反话,他讲了实话:
“我不是遇事就逃,而是见过火拼血流成河,更知道保命不容易。今天要是D先生余孽找莱蒙先生复仇,也会顺便杀了我这个清扫战场的帮凶。”
“我懂。”
莫伦没有露出看不起路易的表情,反而是表现出难得的感同身受。
“不只是你有危险,我们仨也一样。比起你本来就是莱蒙的手下,那个潜伏的杀手更恨背叛了D先生的人。”
莫伦:“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路易心有戚戚,谁说不是呢。
麦考夫:“逃也不是办法。路易经,你愿意亡命天涯?不过现在的好日子了?”
路易当然不舍得。
麦考夫适时像路易提议,“比起你,我们对于杀手的优势是他暂时可能不清楚我们还活着。所以,我们先回纽约一探究竟。”
路易听了,狠狠松一口气,有人帮他探路蹚雷是再好不过。
“但……”
麦考夫又话锋一转,“比起你,我们又有一个劣势。我们直接听命莱蒙先生,与其他同僚都没有接触。”
莫伦也向路易表达了担忧:“今天来到麦浪村,要不是与你一起抓捕旺斯记者,你也不会相信我们的来历。我们回纽约调查莱蒙先生的安危,被兰格剧院的同事误会了,难道要相互残杀吗?”
之所以提到兰格剧院,是推测莱蒙的打手们化明为暗,藏在那座遍布机关的剧院里。
莫伦又说:“莱蒙先生也不搞认牌子不认人那一套。时间紧迫,凭什么让剧院的同事们相信我们呢?”
路易想了想,说:“稍等。”
他去书房取来了两把钥匙,“这是「兰格剧院」后门与地下室一层总门的钥匙。除我之外,只有莱蒙先生有。三位带着钥匙回纽约,多少算一份凭证。如果剧院保安队长托勒法克还不信,就让他发电报联络我。”
路易没有说先发电报给剧院的法克。
纽约形势不明,他可不会先暴露自己,说不定法克已经遇袭了。
莫伦接下了钥匙。
这串钥匙的出现,也侧面验证了推测正确。「兰格剧院」是莱蒙进行捕梦社相关行动的秘密据点,说不定被害人与客户名单就在剧院里。
这时,不怎么说话的费斯上校开口,“我留下来,在麦浪村做接应。”
费斯上校认为必须有人盯住路易,以防万一,不能让他乱说乱动坏了事。
莫伦与麦考夫没有立刻同意。
今夜没收到莱蒙的电报,可能是人出事了,也可能是对方临时有事耽搁了。
如果是前一种可能,费斯上校留下是无大碍;
如果遇到后一种可能,明天就会有莱蒙的电报发来,费斯上校的戏就不好演了。
费斯上校知道留下的风险,所以才要先把堂弟送走,他一个人跑起来也方便。
“哈克小姐、伯纳德先生,你们把记者旺斯押送回纽约,我留在麦浪村。我们要做好准备,万一要撤退,我先在这里预备好一条退路。”
路易从旁附和:“对,是要准备好退路。让汉弗莱先生留下来,我们相互也有照应。”
路易生怕被D先生余党追杀报复,多一个纽约特派员在身边,杀手说不定就先杀特派员了。
莫伦与麦考夫终是点头。
一顿简单的晚餐之后,两人带着新获得的「兰格剧院」钥匙信物,押着昏迷中的旺斯记者,踏上了返回纽约的归途。
*
*
夜间21:30,诺斯克别墅地下室。
原本的三口棺材里,一口躺着被绑的诺斯克,另一口躺着被绑的莱蒙。
在九个小时前,莫里亚蒂换上了诺斯克的外套,佩戴他早前定制的仿诺斯克发型的假发,又搞了一个诺斯克仿妆。除了声音不同,是有了七成相似。
莫里亚蒂又特意选了一张华丽的上半脸面具戴上,露出了诺斯克下颚位置的痣。然后顶着这幅妆造,把纸条递给管家。
多亏诺斯克平时行事不算正常,时不时保持沉默,时不时神经搭错地挥退所有佣人,不让他们靠近。
诺斯克在家里戴面具的奇怪行为,管家也见怪不怪。
纸条的内容是去兰格家传话,约莱蒙尽快来家里见面,喝一杯下午茶。
纸条传出后的一个半小时,莱蒙到了。
莫里亚蒂当然不会立刻出现,找了个借口说让莱蒙在客厅等半小时,却转身向端给莱蒙的咖啡里下了大剂量的迷/药。
莱蒙怒气冲冲地等待,但没有防备地喝下了那杯加料咖啡。
不多时,他在沙发上睡着了。莫里亚蒂掐着点出现,架着莱蒙,把人绑到了地下室内。
从下午两点半开始,过去了近七小时。
莫里亚蒂对莱蒙严刑逼供,试图让他吐露一百万的黄金藏匿地点,但一直没能让莱蒙松口。
“你为什么要死撑着呢?”
莫里亚蒂瞧着被他折磨到只剩半条命的莱蒙,“你说了实话,我给你一个痛快,不好吗?”
莱蒙的四肢被绑,身上已经皮开肉绽,努力地喘着气,死死盯着面具男人。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听声音是插画师乔门罗。本以为这个插画师只是想骗姑妈福纳克夫人的钱,哪想到这人会有这般手段。
莱蒙从未料到没死在D先生的手上,反而倒在了诺斯克家的一杯咖啡上,是倒在了他以为不会有威胁的地方。
但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
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必不能让这个插画师得到捕梦社的一百万黄金。
莫里亚蒂有备而来。
从裤子?*? 口袋里取出方盒子,拿出盒中的针筒注射器,走到莱蒙身边。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今天你不回家,不会有人起疑心,只认为你找朋友去玩了。但你消失得越久,我的风险越大。那你就试试这个药吧,它会让你说出心底的秘密。”
莫里亚蒂在做数学老师时,结识过一位植物毒学家。
那人已经死了,留下一种吐真剂假想。提取茛/菪的有效成分,做出催眠型药物,可以让人的身体陷入半麻醉状态,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莫里亚蒂依照配方做了实验,效果是30%的成功率。
被注射药剂的实验对象,有的说了真话,有的胡言乱语,有的发生严重不适,不治身亡了。
这种不确定的逼供手段,不到最后一步不想使用。
“恭喜你,莱蒙先生,你是我在纽约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莫里亚蒂说着猛地扎针,把药剂注入了莱蒙的左臂血管里。接着,他拿出怀表,开始等待药效发作。
莱蒙无力挣扎,只能眼看针剂没入体内。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觉得整个人没了力气,意识渐渐模糊。
开始眼神涣散,难以聚焦。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提问。
“说吧,说出你的秘密,你把捕梦社的秘密资金藏在了哪里?”
莫里亚蒂把莱蒙口中的布团取出。成败就此一举,就看莱蒙是不是能说真话了。
莱蒙接收到关键词“捕梦社”、“我的秘密”,一股怒火从心底窜出。
他瞧着面前的模糊人影,是看到了死去半年的那个人。
“啊呸——”
莱蒙对着面前的人影,狠狠吐了口水。
他又破口大骂:“D先生,你该被挫骨扬灰。你这样的骗子,不得好死,你说控梦能治好我的不举,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治不好,我的病没被你治好!我还是阳痿!”
莫里亚蒂险险避过了莱蒙的口水攻击,一股气是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这药到底有没有起作用啊?
莱蒙自爆的秘密不是他想要听的。谁关心你举不举,关键是钱在哪里?
第130章 Chapter130
Chapter130
莱蒙自爆阳痿, 不会让莫里蒂亚停止逼供。
莨/菪药剂被注入人体,在药效失效前,可以反反复复对被注射者提问。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得到真实答案的可能性会逐步降低。
莫里亚蒂与莱蒙耗上了。
走到这一步, 这个夜晚只会有两个结果, 要不就是莱蒙死了, 要不就是莱蒙说出了藏钱地点再死。
莫里亚蒂:“别想你的不举,想一想你的钱,你把捕梦社的一百万美金放到哪里了?”
莱蒙:“捕梦社D先生是个无耻的骗子,他能治好别人, 为什么治不好我?都怪该死的牙齿猎人,都怪兰格把我带去葛底斯堡!”
莫里亚蒂:触发词错了, 重来。
“是钱!你有一百万美金,你放在哪里了?”
莱蒙:“钱, 对我有钱了!我一个接一个地把那天看到我被咬伤的牙齿猎人都杀了。”
莫里亚蒂:重点又歪了。
“是一百万美元,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莱蒙:“我杀了37个牙齿猎人, 大卫卡基是最后一个。哈哈哈,全都被我杀了。最后一次是有变态暗中搞鬼, 把卡基的尸体从西郊森林里挖出来,拉到华尔街去堆雪人!我只能蛰伏, 这段时间必须保持低调。”
莫里亚蒂:?!
真是地狱笑话,真变态嘲笑他变态。
他变态吗?他最多是狠毒。他从不说后悔, 可真的后悔搞了华尔街雪人。
莫里亚蒂:“你别想数字!我是问你, 你抢夺的黄金存放在什么地方!”
莱蒙:“凭什么我血拼才能抢夺黄金, 但莫伦海勒一个牙医的女儿就轻轻松松就能继承大额遗产。上帝瞎了眼, 海勒该死,牙医相关的人都该死。我要杀了她!”
“嗤~”
另一口棺材里, 被堵住嘴的诺斯克闷笑起来。
地下室的现场画面很残忍,空气里还飘着血腥味,但听着鸡同鸭讲的问与答,他忍了又忍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诺斯克却也笑不大声,因为嘴巴被堵,肚子憋气憋得抽筋了。
莫里亚蒂听到闷笑声,差点破防地吼一句,笑什么笑。
话到嘴边,忍住了。
他不能怒吼,万一高音量破坏药剂对莱蒙的半催眠效果,让人有了恢复神志的趋势就不妙了。
莫里亚蒂冷冷地瞪了一眼诺斯克,之后再找这小子算账。
他又一次看向双眼涣散的莱蒙,不依不饶地继续询问,“价值一百万美元的黄金,你藏在哪里?”
“黄金……”
莱蒙语序开始混乱,“没有,没有黄金,都死光了。”
说完这一句,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莫里亚蒂深呼吸,努力压制住一肚子火气。
随身方盒里一共准备了两管药剂,眼看第一针没有达到想效果,是必须补上第二针。
第二针致死率更高。
莫里亚蒂克制住燥郁心情,重新把莱蒙的嘴巴堵上,没有立刻弄醒他。
缓一下再动手,免得药效叠加让人加速去地狱,自己的黄金就没着落了。
他先后检查了捆绑莱蒙与诺斯克的绳索,确保捆绑得都很结实,自己躺到了第三口棺材里。
忙碌了一整天,小睡一个小时。等他醒来,就是莱蒙的死期。
时间在古怪的安静中过去。
等莫里亚蒂再睁眼,疲惫稍减。看一眼怀表,是23:35。
他即刻从棺材里爬出来,去打量被绑的两人。
诺斯克睡着了。
莱蒙不用外部刺激,已经睁开眼睛。眼神发直,像是傻了一样。
莫里亚蒂没有犹豫,马上给了莱蒙第二针。
十五分钟后,莱蒙剧烈抽搐起来。
不好,这是副作用发作了。
莫里亚蒂抓紧时间取下莱蒙嘴上的布团,再次发问:“你把黄金藏在了哪里?”
莱蒙全身颤抖,眼神几乎完全失焦,像是根本听不到问题。
莫里亚蒂揪住了莱蒙的头发,在他的耳边怒喊:“黄金的位置!它究竟在哪里?!”
“黄金……”
莱蒙终于接收到了外界声音,慢了两拍说:“兰格剧院,黄金,三楼机关,保险箱。”
莫里亚蒂眼底迸发出欣喜,太不容易了,他总算是听到正确回答。
马上追问:“黄金放在兰格剧院的三楼的机关保险箱里?保险箱的具体位置呢?在你的办公室吗?”
莱蒙喃喃重复:“我的办公室,我的办公室……”
不等莫里亚蒂再问细节,莱蒙又一次剧烈抽搐,鲜血从鼻孔与耳道涌出。他瞪大了眼睛,头一歪,一动也不动了。
莫里亚蒂检查了对方的呼吸与脉搏,均是毫无反应。
莱蒙,死了。
莫里亚蒂为了以防万一,拿出一根麻绳在莱蒙脖子上又紧紧勒了五分钟。勒断了他的颈椎骨,确保人死透了,不会诈尸。
这才取下诺斯克的堵嘴布,问:
“你去过「兰格剧院」莱蒙的办公室吗?知道里面的保险箱情况吗?”
诺斯克在莱蒙发出响动时就醒了。眼下再也听不到莱蒙出声,他瞬间渗出一身冷汗。
杀人了!
被杀的还是熟人!
距离他不到两米,杀人案真实地在他的身旁发生!
杀人凶手明晃晃地站在他面前,这让诺斯克感到真实恐惧,再也生不出笑别人倒霉的心思。
诺斯克不敢耽搁一秒钟,立刻回答:
“我去过剧院三楼的办公室,但没看到过保险箱,可能是藏在墙壁里?”
莫里亚蒂知道那座剧院有机关,“你走过剧院里的秘密通道吗?”
“没有。”
诺斯克是莱蒙的客户,又不是他的手下。
虽然在去年九月帮着莱蒙打过掩护,一起清扫被血洗的柏树街66号,但他没有过多插手捕梦社内部管,何况莱蒙也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
诺斯克:“尸体派对在莱蒙的别墅进行,不是在兰格剧院。我只知道剧院的秘密通道是用来窃听贵宾观众的隐私,便于莱蒙拿捏客户的把柄。”
莫里亚蒂眼看问不出更多消息,只得重新堵上诺斯克的嘴巴。
“等我找到黄金,回来就放了你。”
莫里亚蒂带上莱蒙的钥匙串,把三口棺材的盖子都合上,重新捆绑棺材,顶着诺斯克的仿妆离开了。
事不宜迟,趁着夜色,夜探剧院办公室。
不是一人前往。近百万美元的黄金,他无法独自搬运。
叫上了随时待命的得力手下塞巴斯蒂安莫兰,一起朝着「兰格剧院」出发。
*
*
9月10日,零点的钟声敲响。
夜已深,纽约城内总有人不睡觉。
有的准备潜入剧院做贼,有的刚刚从麦浪村赶回。
麦考夫驾着马车,驶向柏树街1号。
车厢里,记者旺斯醒来有段时间了。
他通过莫伦的描述,得知自己从被擒到获救的始末。
旺斯也说明了为什么会倒在马具店的仓库里。
他依照伯父遗留的清战场名单,去麦浪村的牙齿猎人布尔特。
找上门,发现布尔特已经在半年前落水身亡,死亡地点就在麦浪村附近的森林里。
布尔特的儿子说,他父亲是喝醉酒意外溺亡。
如果不是喝多了也不会去那条河附近,因为附近森林时不时有绿色幽灵出没的闹鬼传闻。
旺斯不死心,前往了布尔特的死亡地点。
在周围区域一通好找,结果让他发现了荒草中的高墙。
那是一座没有标识的建筑物,而他在墙根处发现了几块灰色碎石子。
石子外表瞧着普通,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因为附近的石头多是黑色的。
旺斯以前采访过化石挖掘的一线现场,知道用舌头区别石子与骨头的快速鉴定方式。
他果断当场尝试,发现墙根的灰碎石其实是骨头,猜测围墙内也许藏着尸体。
决定连夜勘察,生怕晚到一步,尸体就会被转移了。
不料晚上郊外起雾,他一度迷路。
在森林边缘兜兜转转很久,像是被鬼打墙一样,直至下半夜才再次找到目标地点。
从金属门的上方翻进围墙内。
用石头砸开平房玻璃,刚到仓库里转一圈,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就昏迷了。
旺斯:“捕梦社相关事物,真是有些邪门。我以前从来没遭遇过鬼打墙。两位真的准备立刻前往『兰格剧院』,不等天亮吗?”
莫伦:“不等白天。午夜进入剧院,风险反而更小,能打一个时间差。”
当下,是剧院的非营业时段。假如莱蒙在纽约安然无恙,人在家中睡觉的可能性更高。
莫伦与麦考夫现在去剧院,可以直接忽悠保安。
等到保安意识到不对劲,通报给莱蒙,而莱蒙也必须等天亮再发电报,调查麦浪村出了什么纰漏。
莫伦叮嘱旺斯,“请您暂时留在柏树街1号,抓紧时间休息。如果夜探剧院不顺利,需要您立刻换装返回麦浪村,赶在天亮前通知费斯上校紧急撤离。”
旺斯再怎么好动,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没有作死地提出同去剧院,“但愿今夜两位一切顺利,之后能让我进行独家报道。”
莫伦微笑:“谢谢,借您吉言。一旦发现重要名单,必是少不了您的助力。”
「兰格剧院」有着四通八达的暗道。
据路易经说,那些通道是窥听观众的秘密,以便拿捏观众把柄。
另外也是一种筛选。莱蒙会编排一些与尸体相关的戏剧桥段,有恋/尸癖或食/人癖的观众,说不定会在观演中产生欲望,这就给了莱蒙扩展客户的机会。
剧院也是莱蒙召集手下进行秘密会议的地方。
会议室在地下一楼,因为只有暗道才能抵达,不怕被外人窃听到机密。
莫伦推测,莱蒙有可能把重要的人体数据与客户名单藏在剧院的某处,也许是他的办公室内。
如果此行能获得这份名单,必要借助旺斯之笔在报刊上公布出来。
只凭纽约警方去把这些人一锅端,难度较大。说不定还没来得及查,那些客户就都逃了,或是证据被销毁了。
*
凌晨一点。
麦考夫与莫伦把旺斯送入柏树街1号之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剧院。
两人稍稍调整了角色设定,从捕梦社的纽约特派员变为了路易经的心腹。
没有偷摸潜入剧院,而是直接去正门,对夜班门卫亮出了钥匙信物。
麦考夫:“路易经推测老板出事了,令我们连夜前来纽约。提醒法克队长立刻全面提高剧院的安保等级,可能有贼人潜入剧院。”
门卫罗宾核对了钥匙信物,它确实能打开剧院后门,但对老板出事的说法是一个字也不信。
莱蒙先生本事很大,谁能对他不利?
“不可能的,肯定是路易经搞错了。他又不在纽约,怎么能估测剧院有风险。”
门卫罗宾不给两人放行,“法克队长两个小时前已经下班回家。等天亮,你们再来。”
麦考夫冷笑,“万一这几个小时中发生变故,你负全责吗?!”
莫伦也嘲讽:“你凭什么认定不会有事?今夜你见过老板了?老板亲口告诉的?”
门卫罗宾正要回怼,却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夜确实没见过莱蒙先生。
这种情况很罕见。往常只要莱蒙先生在纽约,哪怕只用十分钟也会来剧院转一圈。
罗宾:“今晚,我是没见到老板,但这不能说明出事了。也许,老板是临时离开纽约。”
莫伦与麦考夫听到这话,心下一松,至少能排除最坏的情况。
莱蒙不是完好无损地待在纽约。他没来剧院,不能说明遭遇人身威胁,但不会是平安无事。
莫伦稍稍放缓语气,“老板不在纽约,我们就更要提高警惕。听说法克队长很负责,想来他不会只顾睡觉。”
罗宾挠头,他不想去敲响队长家的大门,势必要承受队长的起床气。
麦考夫:“不然,你给我法克队长的住址,我去把他叫来,连夜检查剧院。”
“行吧。”
罗宾写下了一串地址,但没有立刻递出。
“你们稍等五分钟,去巡逻的三人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可以问一问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此时,「兰格剧院」三楼东侧。
二十分钟前,莫里亚蒂与手下塞巴斯蒂安已经潜入莱蒙办公室。
莫里亚蒂早前来过剧院,观看演出是假,观察建筑物内的线路是真。
今天有钥匙在手,顺利从后门进入剧院,摸黑行走也不会迷路。只需稍加注意,避过巡逻的三位保安,几乎畅通无阻地进入三楼办公室。
莱蒙的办公室大约九十平,装潢华丽,有不少浮雕与摆件。
莫里亚蒂没有欣赏艺术品的想法,只关注保险箱在哪里。
打开柜子寻找暗格,掀起地毯观察地面,移开油画,轻击墙面听回声。用这些方法却都没能发现保险箱的踪影。
“教授,这里。”
塞巴斯蒂安把办公室的每一寸木地板敲击了一遍,终于在靠近书架的位置,发现一处地板有异样声响。
“您听,这里的声音不一样。”
塞巴斯蒂安用手指轻叩地板,“咚、咚、咚”的轻击声接连响起,唯有被他指出的区域与附近的回声不同。
莫里亚蒂贴近地板,没找到可疑缝隙,看来这是一个机关装置。
开关会在哪里呢?
莫里亚蒂第一次正视屋里的艺术品与浮雕。很快,书架左上方的一件石膏雕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雕像造型颇为恐怖。
一个女人被捆绑在柱子上,她的嘴巴被两只大手死命地从左右反方向拉开,有一把铁钳伸入她的口中。
这是“牙齿女神”圣阿波罗尼亚的雕塑。
相传,阿波罗尼亚生活在三世纪的埃及,因为基督徒的身份而受到迫害。她被抓住后,被施加酷刑,是被拔光所有的牙齿。
后来,圣阿波罗尼亚就成了保护基督徒的“牙齿女神”,保佑人们不受牙疼侵扰。
莫里亚蒂非常笃定莱蒙兰格不会崇拜牙齿女神,因为他对牙齿猎人有深仇大恨。
这样一来,牙齿女神的雕像被放在莱蒙的办公室就非常古怪。
走到雕像前,摆弄起它。
向左转动后,地面有了声响。
那块有异常响动的木地板缓缓下沉又内移,露出了半米x半米的地洞。
拿着烛火靠近一探,闪出些许反光。
是黄金!
莫里亚蒂眼睛一亮,洞内有六块摆放整齐的金条以及一个纸盒子。
先把金条取出。
不算重,加起来估计一千多克,即七八百美元。
他又拿出纸盒。
盒子很轻。打开后没有看到汇票或支票,只看到了一摞厚厚的股票与一本记账册。
翻开账册,交易记录显示七十万美元在去年九月底买入了股票。另外三十万美元用作剧院、马具店的运营。
莫里亚蒂蹙眉,快速查看莱蒙买入哪些股票。
他的手越翻越快,把厚厚的一沓股票翻了一个遍,全部是美国铁路股票。
这个发现让莫里亚蒂的脸色从发现金条时的欣喜,一下子冷了下来,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去年十月,华尔街发生了股市崩盘,铁路与钢铁股无一幸免。
曾经价值连城的铁路股一夜暴跌,相关公司倒闭的倒闭,破产的破产。全灭了,没有一个东山再起。
莫里亚蒂猛地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
死死地捏着手里的股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股票已然是形同废纸。
又看了一眼仅剩的六块金条。
一百万美元的捕梦社资金,三十万被莱蒙投入产业运营,七十万被用来炒股。
炒股的部分,全都赔光了。
现在只有孤零零的六块金条,证明曾经从捕梦社取出过一笔巨额黄金。
莫里亚蒂怒急攻心,喉咙口泛起了血腥味。
比起之前被雌雄双煞劫走十万英镑,这一次他摔得更惨了。
没错,他是找到了捕梦社剩余资金去向,但这笔钱早就被莱蒙败光了!
辛辛苦苦,白忙一场!
从伦敦到纽约,逃海难,被狗追,折兵损将,到头来就换了这样一个结果?
莫里亚蒂很难不反问自己,这次来纽约究竟是干什么了?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时,走廊里传来喊叫声。
保安:“不对劲!快看老板办公室的门缝!怎么会有亮光透出?是不是有小偷啊?”